她,还有喻尤两个人,在遥远的川藏,在离天堂最近的地方,一起缓慢的走着。
她慢,他就慢。
她快,他就快。
因为自己是病号吗?所以他今天格外有耐心?
身边许多情侣来来往往,多是女孩走的累了撒娇要男生或背或牵。
秦筠羡慕的不行。
可她现在连手都没牵过。
这个季节的冲古草甸美轮美奂,有马群在各自安好的低头吃草。
草场与溪水交融,水流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喻尤坐在长长的木凳上,掏出纸笔写写画画。
秦筠又拍下他。
知道秦筠拍了自己一路,喻尤还要装作不耐烦的看她一眼,但其实,内心是欢喜的。
秦筠的出现是意外,是惊喜。今早是尝试,是确定。
她像个小陀螺一样围着自己转,穿着浅蓝色冲锋衣,披了一身长发。
每当她凑近自己,喻尤都会忍不住的想抓起她的手、更想按住她的脑袋,吻住她一张一合的唇。
秦筠又摆出了一个奇特的姿势拍他,单脚分开重心后移,还在不断后退。
喻尤抬头时,秦筠退后一大步,对他高呼:“就这样,保持!别动!”
喻尤双目一怔,猛地站起朝她扑来。
同时,秦筠一脚踩空,“啊!”的一声尖叫!
“秦筠!——”
喻尤一步跨出,飞速一把搂住她的腰,连人带机器圈在怀里,将她带回平地。
一瞬之间,危险横生。
秦筠惊魂未定,吓得半死 。
喻尤拍了拍她,示意她可以松开自己了,她不干。
秦筠坐在木椅上,仰头看他。
她脑袋搁在他的腰腹,双手抱着他的腰。双目澄澈纯真,又隐含祈求的望着。
“喻尤。”
她忽的就委屈了。
“你到底,要我等到什么时候啊……”声音糯而软,她小声哼哼。
知道他不好追,却不知道他这么不好追。
秦筠自小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孩儿,家世背景强大,真是一堆人心尖尖上的存在。
她从未追过男生,不会,也不感兴趣。毕竟多的是人追她。
这一次可是被喻尤坑惨了。
她在他身边出现的够久,也够多次。再这样下去,连她自己都嫌自己烦了。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就告诉我,我也不会……纠缠你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中有泪在打转,她低下头,不敢让别人看见。
埋在喻尤腰前,她的肩膀小幅度耸动。
“我怎么这么没用,我真的好喜欢你啊。我是不是太讨人厌,你觉得我很烦。”她小声啜泣,眼珠大滴落下。
“你这样哭,一时激动血压会升高,消耗氧气更多,这里是高原,你忘了?”喻尤低头说。
“啊?”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秦筠抬头看他:“我,那我不哭了。”她擦擦眼泪,乖的不得了。
喻尤轻叹一口气,忽然蹲下,望着她晶亮的眼睛。
身后游客来来往往,小孩儿在玩笑着奔跑,家长在后面喘着气的追赶,情侣彼此依偎着拍照,甜甜蜜蜜,留下爱情的印记。
每个人都在享受不同的快乐,不变的,只有远处静伫的仙乃日。
风中的寒意吹散秦筠的眼泪,她不知道喻尤为什么会蹲在她面前。
她想拉起他,却忽然被他捉住手。
就着力道,喻尤手肘向后一缩,将秦筠带入怀里。
秦筠懵了。
她差不多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喻尤身上,他却不放手。
“你不讨厌,也不烦。”喻尤声音很轻,落在她的耳朵里。
“我很喜欢。”
那一刻,秦筠仿佛听见山顶雪化的声音,在心间缓缓回响。
“所以,别再哭了。”
“我会心疼。”
一切就好像做梦一般。
仙乃日脚下,她被喻尤抱在怀里,轻抚着安慰。
是喻尤啊。
是那个清冷的少年,是那个骄傲的少年。
秦筠用力抱住他,喜悦涌上心头无以言表,鼻子一酸又想哭,又害怕在高原上头疼。
她的声音都在颤:“真的吗……”
喻尤拿出一张纸,纸上是速写的一幅画。
秦筠睁大眼睛,画里的女孩是她?
“你。”她鼻音浓浓:“什么时候画的啊。”
“在你以各种姿势拍我的时候 。”喻尤说。
“我们。”她看着画中的女孩,中指缠着长长丝带,一直延伸出画。
“这是红线吗?”她问。
“恩。”
他执起秦筠手掌,十指相和,中指相扣。
“这样,你就逃不掉了。”
千里姻缘一线牵。
今生缘,今生牵。
……
*
C加的一首《借》,将秦筠眼泪唱的泛滥。
想起自己和喻尤刚刚在一起的时光,既觉得遥远,又觉得恍如昨日。
喻尤肩膀温热,知道她流泪了。
他轻轻拍了拍,无声安慰。
“什么时候出发?”喻尤问她。
“去哪儿?”她一时没想起来。
“亚丁。”他说。
“快了,也许年前,也许年后,还没定。”秦筠回答。
“注意安全,山上下雪,冷的很。”
“恩。就拍个东西,很快回来。”
酒吧里灯光氤氲,秦筠的情绪还沉浸在回忆中。
现在记起从前只觉得真好。
最美的年华,最好的时光都给了他,从不后悔。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醉了。
醉了,胆子就大了。
她转过头,面朝里,对着喻尤的脖子吹了口气。
喻尤一僵,往外撤了撤:“不要闹。”
秦筠低笑两声,发遮掩了面容,她捋到耳后,又黏了上来。
她在他耳边说着:“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我们在稻城的那个司机师傅。”
那位师傅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什么都敢说。
还告诫他们俩不要在高原啪啪啪,否则会有生命危险。现在想着都想笑,当时他们俩可是纯洁的朋友关系,还没来得及在一起呢。
喻尤偏过头,移开视线,假装不记得,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敢看我,大鱼宝宝。”秦筠眨眨眼,仍然靠着喻尤的肩,伸出左手抚上他脸颊。
滑嫩手心贴上的那一刹那,喻尤的脸便烧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酒喝得太多,闹得。
“想什么呢。”秦筠笑的颤抖:“我说的是……他跟我们说的,四姑娘山的事。”
司机师傅沿路跟她们介绍,说过许多当地的故事。
秦筠半认真的听着,大多数都忘了,只是沿路遇见的四姑娘山,让她记到今天。
“师傅说,有一年,一个大学生带着家人的祝福去登四姑娘山。只是,却再没回来。”
“他永远长眠在山顶,却因为地势太过险峻,连救援队都无法到达。”
“夏天雪化,就算站的很远,都能看见山顶彩色的冲锋衣。冬天雪凝,厚厚落下,又找不到他的身影。”
“一年年,一天天,他的父亲和母亲在山脚下眺望,每年来此,只为远远看一眼儿子。”
“当初听这个故事,我只觉得心有点疼,疼他的父母,疼白发人送黑发人。年年相见,却又不得见。”
“山脚与山下,明明不远,却隔了一生。”
秦筠闭上眼,圈住他的脖子,呼吸缕缕落在他颈间。
“喻尤,你知道吗。我去了珠峰。”
“你不知道,我差点死在那里。”她轻轻说着,喻尤却突然将她扯离,脸色难看至极,他咬着唇望她。
她并不打算停止说。
笑了笑,又道:“当我离死亡只有一步,当我无法呼吸,我害怕的要死。明明登山时我很开心,我想着回去要告诉你,我登上了八千多米都没有高反,再陪你去川藏一定没有问题。可是濒死之前,我却害怕的流了泪。”
“我想到爸爸,想到妈妈,想到哥哥,想到你……我舍不得你们,我怕我死在这里,你们连春天雪化都看不见我的衣衫。”
“昏迷前,我看到了你。”她轻笑:“不可置信吧。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是你大学时候的模样。很潇洒,很英俊。一如记忆中的样子,我爱你爱的死去活来。”
“你朝我笑着,对我伸出手。”
“我流下最后一滴泪,做了个决定。我不要再在外面漂泊,我想回家。”
她笑不出来了。
“我想回中国,回北京,回我们的家。”
喻尤在颤抖。
他在害怕。
“你居然……”他气的说不出话来。双手扣住秦筠的肩,秦筠疼的缩起来,他还是不放手。
“你……”
喻尤红了眼,唇被他咬出了口子。
秦筠见他气急了,才觉失口,双手合十小声祈求:“不要生气嘛,大鱼宝宝,我再也不去了。”
“你说的这么轻飘飘,可我却能想象出当初是怎样的九死一生!你为什么不通知我!谁让你私自去爬的珠峰?!”喻尤怒气冲冲。
秦筠噗嗤一笑。
“笨蛋。”她挣脱不开喻尤的桎梏,只能将头挨着他的脸颊,蹭了蹭。
“因为我们分手了呀。”她说。
“分手了,我怎么告诉你呢?”
她小声笑着,肩膀一抖一抖。
醉酒后,秦筠根本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
酒壮怂人胆,真是大实话。
只差毫厘,她的唇便会碰上去。
像玩儿似的,在他颊边蹭来蹭去,就是不挨上。
她伸出食指,沿着喻尤分明的下颚线画着。
她说:“你知道吗,你刚刚跟我说了很多字,你已经很久没有对我说过这么多话了,我很开心。”
“很开心。”
喻尤尚未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来。
那是一瞬间失去她的痛——
即使没有发生,但心脏宛如被人死死捏住,根本无法呼吸。
他不能再接受任何人从他身边死去。
不能!
喻尤呼吸骤然加速,他猛地将秦筠扯进怀里,恨不得融她入骨血。
秦筠安静了。
她不知道喻尤怎么了,借着酒意遵从心去拍着他的背,替他顺顺气:“宝宝乖,宝宝乖,不怕不怕哦。”
许久,喻尤才放松下来。
“我只有你了。”他埋进她肩窝,一人呢喃:“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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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账出C加,秦筠连路都走不稳了。
喻尤被冷风一吹,恢复些许清明。
秦筠酒后特别黏他,像只猫一样。
Q大附近多是学生,来来往往总是投来好奇的目光。
喻尤带着秦筠走到街口准备叫个代驾,等的久了,她险些靠着他睡着。
侧目瞧她迷糊的样子,嘴唇微微张开,似在呼唤他的触碰。
喻尤忘不了秦筠的柔软,忘不了她舌尖的香。
鬼使神差,他食指勾起她下巴,缓缓低下头去。
只差毫厘而已,忽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