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因为严琅举人的身份,船老大特意给他安排了一个没装满货的货舱,里面里面还有一张铺了张干草垫的木板。
带严琅来的小子笑嘻嘻的弓腰,“老爷,这是老大特意给您安排的,床板上垫了干草垫,睡在上面也不会回潮,要是您有什么想吃的,也能来船尾厨房找我,我帮您做,或是借用小灶都成。”
找厨房点菜或者借用都是需要另外花钱的,严狼也知道。
不过对方能给他单独安排这样一个货舱,已经让严狼很感动了,笑着跟小子道了谢。
杜娟惯常行走江湖,在这船上也顾不得计较什么男女有别,因此杜娟也在货舱里跟严琅住在一起。
眼看带路的小子走了,严琅关上货舱,小昙就迫不及待的化作人形出现在地上,好奇的左右张望打量,“哇,这就是船里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船。”
说罢,小昙又说起刚刚看见的河好宽好长好深,严琅笑着跟她说起郡城有大湖泊,“今年恐怕没时间了,等明年考完试回来的时候,我带你去游湖。”
其实严琅自己也是去年秋闱考完后被同伴拉去游过一次湖,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好玩的,不过此时见着一脸兴致勃勃的小昙,严琅就觉得游湖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杜娟在一旁坐下,毕竟一晚上没休息,感觉有点儿疲倦了。
严琅见状,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书箱上的油布拆开,把自己的披风拿了出来,“我带小昙出去看看,杜娟姑娘先睡一会儿。”
虽然自己的披风给别的姑娘用了不好,可如今条件有限,顶多之后清洗之前他都不用披风了便是,他是男子,坚持一阵子也没事,反正之后天气会越来越暖和。
杜娟倒是没有多想,毕竟小时候她连师兄弟甚至师父的衣服都穿过,如今也经常用师父的外衫当被子盖,闻言也不拒绝,拿了披风往身上一裹,倒头就睡。
屋里有个睡着的姑娘,严琅也不方便留在屋里,只能躲在旁边货物角落处换了件外裳,然后抱着又化做花朵的小昙出了货舱。
旁边另一个小一点的货舱现在还是空着的,时不时就会有人在下面交了船资进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上次严琅他们一群秀才坐货船上郡城的时候可没遇见这样开明又尊重读书人的船老大,所以那次严琅他们也是跟这些人一样全部一起挤在昏暗的货舱里的。
一开始还担心地上又潮又脏,坐都不大乐意坐,可熬了两、三天之后,那真是能挤到一点空间让自己倒下去,便是脸对着的方向是很多人的脚也顾不得了,只想躺到闭眼什么也不管,任由比人从自己身上跨来跨去,那滋味,真的特别难受。
正是因为尝过那个滋味,严琅对于船老大提供的单独货舱感激得很,如今出来远远看见了,也笑着朝对方行了一礼。
船老大见状,黝黑的脸上笑容更灿烂了,同时摆摆手也隔空回了个抱拳礼。
淅淅沥沥的雨还在下,不过好像并没有下大的趋势,严琅抱着花盆在甲板上走了一路,想了想早饭还没吃,干脆就去船尾找人借了支鱼竿。
像是他们这种长年累月在船上跑的人,自然不会没有鱼竿,空闲的时候就能钓几条鱼来加餐,也算是开荤了。
这会儿船还没走,严琅借了鱼竿,要了两根蚯蚓,这就选了个地方撑着伞开始钓起来。
之前给严琅带路的小子叫二狗,是船老大一个村的,家里穷,二狗跟着船老大出来跑船,虽然没工钱,可好歹能混口饭吃。
正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二狗不在家里吃饭,也算是给家里减轻了很大的负担。
二狗基本上都住在船上,钓鱼也是他最喜欢干的,又能打发时间又能弄吃的,比起那些有钱上岸喝酒吃菜的大人,二狗也就指望着用鱼虾解馋了。
“老爷,这里可没什么鱼愿意上钩,渡口附近人太多,又有打渔的船……”
二狗忙完了就忍不住跑来严琅身边打转,听船老大说,那读书人都喜欢在身边带个书童啥的,这位老爷却没有,不知愿不愿意要他这样力气大只讨口饭吃的小子。
二狗有这样的心思,对严琅自然就格外关注,此时看严琅撑着伞选定了地方抛下鱼线,忍不住小声的嘀咕。
却没想到话还没说完,这位老爷刚扔下去的鱼线居然就已经有了动静,二狗眼睛一瞪莫名紧张起来,也不说话了,就紧紧盯着。
严琅没急着收杆,等了片刻,感觉到下面有了持续的拉力,这才提了鱼竿,顺利的扯上来了一条巴掌大的鲫鱼。
鲫鱼虽然刺多,可无论是煎还是烤,味道都会很不错。
严琅高兴的把鱼用草绳穿了鱼鳃绕成长长的圈,草绳两头就踩在自己脚下,避免鱼还没死的时候就到处跳。
二狗“哇”了一声,“老爷运气可真好。”
要是平时,哪里能这么快就钓到鱼?
二狗眼神忍不住落在这条肥美的鲫鱼身上,想到烤鱼的味儿,很不争气的咽了口口水,突然二狗一愣,他刚才好像还挺见另一个咽口水的声音。
二狗忍不住去看举人老爷,可老爷分明正笑着调整鱼钩上的蚯蚓,笑着的人如何吞口水?
二狗疑惑的挠了挠后脑勺,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毕竟这里如今除了老爷跟他,旁边可就只剩下一条鱼一朵花了。
花肯定是不会吞口水的,难不成是鱼自己馋自己的肉?
想到这里二狗都觉得好笑,于是咧嘴一笑,站起来去厨房拿了一个赞事没人用的破桶,“老爷,您先用这个装鱼!”
破桶也就是上面缺了口,还有点漏水,如今里面已经装上了一点清水。
严琅道了谢,把鱼扔了进去,重新扔出鱼线,严琅这才好笑的看了一眼就在自己腿侧贴着的小昙。
这馋嘴丫头,刚才要不是他动腿遮了遮,二狗就能看见一朵野花正探头探脑的去瞅那条鱼的古怪模样了。
严琅运气一向很好,这一点严琅从懂事之后就知道,因此接连有鱼上钩严琅也不意外,倒是旁边的二狗开始怀疑人生了。
等到严琅钓了八、九条鱼准备收杆不钓了,二狗不好意思的开口要了鱼竿,自己想要借着举人老爷的运气也钓几条上来解解馋。
严琅没舍得花钱借厨房里的油盐酱醋配菜之类的,毕竟要煎鱼的话只用一点油肯定不够,还要用去腥味的姜跟辣椒酱之类的,一用加起来就肯定得花好些个铜板。
想了想,严琅就花了两个铜板用了点柴火,用自己带来的粗盐把鱼腌了半晌直接把鱼都烤了,又用竹筒装了点热水,这才一手端着烤鱼挂着竹筒一手抱着花盆回了船舱。
回去的路上路过隔壁货舱,严琅总觉得闻到了什么腥臭味儿,不过严琅以为是自己手上刚才剖鱼时沾上的,也就没多在意。
一进了货舱,小昙就迫不及待的现了形,像只小狗似的双手扒拉着严琅端鱼的胳膊,小鼻子努力的闻香味,“好香啊!书生书生,我能吃几条啊!”
这里一共有九条,小昙掰起手指头努力分,可她又没学过算术,连数数都是最近两天严琅才教她的呢,十根手指头都掰完了也没能算出来自己能吃几条。
这模样看得严琅忍不住的笑,就算是感觉小昙离他太近了让他忍不住的脸红心跳,却也不忍心让她离自己远一点。
“你要是喜欢吃,一会儿就多吃点,吃五条。”
原本算的是一人三条,不过看小昙的谗样,严琅就把自己的剩下两条给小昙,自己吃一条,分给杜娟姑娘的依旧是三条,也不算是太失礼了。
小昙终于知道自己能吃多少条了,高兴的拍了拍手,可等到真分吃的时候看见严琅只有一条,小昙又高兴不起来了,把自己的分给了严琅。
本是想要让严琅多吃一条的,可严琅不答应,坚决要把自己那两条省下来给小昙,小昙心里甜滋滋又柔柔地看了严琅一眼,小媳妇般红着脸埋头小口小口的啃起烤鱼来。
听山里的那些动物说,只有那种关系雄性才会让食物给雌性,所以书生是想要让她给他生娃娃么?
至于严琅分给杜娟的?小昙可知道那是因为杜娟要在路上保护他们,分的食物算是报酬,可一点都没有多分。
小昙也没觉得给书生生娃娃是件为难事,如今只是有些苦恼,她还是一朵小花苞呢,要开了花才能给书生生娃娃呢。
严琅看小昙吃个烤鱼却吃得愁眉苦脸的,忍不住问道,“是觉得不好吃吗?那晚点我再想办法给你弄点别的吃食。”
有些人是不吃鱼腥的,小昙虽是花妖,可遇见严琅以来就很喜欢吃东西,严琅自然而然的就把小昙当成普通人那般也会有偏好的口味。
小昙摇头,把鱼里的小刺也全部吞了进去,“很好吃,书生做的东西都好好吃。”
说罢有点犹豫的再三抬眼看严琅,明显是有话要说。
旁边被两人忽略已久的杜鹃叹了口气,三两下吃完一条烤鱼,把最后那一条捏在手上站了起来,“我去外面透透风,再看看什么时候开船。”
这两人,粘粘乎乎的,怪不得先前师父一开口就点了书生一句“人妖殊途”。
不过杜鹃生来就不爱受世俗礼仪束缚,小昙身带佛性,又是走的不杀生的路子,身上的妖气自然纯净,不会因为接触太久而伤到人。
既然这一人一妖相恋并不会伤人性命,杜鹃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的。
在她看来,男女之情是这世上最不讲道理的事,谁爱了谁,便是那人自己都做不得主。
如此纯澈的感情,如何就能因为种族不同就分开?至于以后这一人一妖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且先走着再看呗。
杜鹃一走,严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头拿了竹杯给小昙倒了一杯温热的水递过去。
小昙接了水喝了一口,踌躇片刻,还是期期艾艾地问出了口,“书生,我现在还没开花,你等我开花好不好?”
严琅莫名其妙的太眼看她,却见小昙板着一张小脸特别认真严肃。
严琅想了想,点点头,“好啊。”
反正他是不想让小昙离开的,若是小昙能在他有生之年开了花,应该是修行又进一步?
小昙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来,胃口也重新变好了,啃了一口鱼脊肉,一边说出豪言壮志:“你放心,我们花草一族繁衍子嗣的能力很棒,到时候我肯定能给你生好多娃娃!”
“噗——咳咳咳!!”
严琅一口水从喉咙口喷溅出来,还有些呛进了气管里,严琅弓着背咳得内脏都咳痛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咱先别想象花到底是植物的啥了形?我感觉我都要写不下去了咳咳咳咳......
想象一下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放眼望去全是花的...那个啥,公然展示求繁衍,世界观都要破碎了好嘛【捂脸
ps:上一章留言才五十一条,没达到,不加更了,明天见
第91章 书生与花妖5【二合一】
小昙的那一番豪言壮志,让严琅差点没直接从里到外地烫熟了。
偏小昙自己还特别茫然, 看见严琅咳得厉害, 歪着头瞧了瞧, 然后突然歪着身子从下往上的一口亲在了严琅嘴上。
严琅这一刻什么都感觉不到, 既感觉不到小昙嘴唇上的烤鱼味也感觉不到自己咳得发痛的内脏,用他家隔壁婶婶的大白话来说,那就是一瞬间整个人像是变成了假装自己是棵树的傻子, 脑袋空空如也,浑身上下僵硬成了一块雕塑。
小昙渡过一口精气, 结果退开之后发现书生是不咳嗽了,却傻楞楞的好像被小妖吃掉了脑子似的。
小昙苦恼的皱眉想了想, 又探头准备再给书生渡一口精气, 于是严琅回过神来, 发现小昙又要凑过来亲他,顿时吓得往旁边一歪,原本坐在地板上的, 这会儿就直接趴在地板上了。
“我、我我出去看看!”
严琅连滚带爬地翻身爬起来就往外面跑,外面还细细密密的春雨毫无遮挡的打在了脸上, 严琅才算是寻到了降温的冰凉, 发热的头脑也稍稍清醒了几分。
可清醒了之后,严琅就忍不住一遍遍去回想刚才小昙亲他的画面,还有当时没来得及品味的感觉。
咳,当然,那带着烤鱼香的唇, 自然也被这个饱读诗书的书生用他能想到的最美好的言语美化过无数遍。
如此再三回味,到最后严琅身上的外裳都被细薄的春雨淋湿了也没能让他脸上的热度褪去,倒是叫杜鹃在甲板上遇见了他,“你怎么在外面?瞧这样子怕是淋了许久的雨了?怎的把小昙一个人留在货舱里。”
最后这句话让严琅整个人顿时一阵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也是,刚刚小昙才说了要给他生孩子,还亲了他,结果后脚他就吓得跑了,还一走就这么久。
更别说小昙本来就是第一次在人世行走,如今的情况又不方便她自己出来让别人看见,那货舱黑乎乎的……
于是杜鹃正准备再跟严琅说两句话呢,着书生就掀开衣摆拔腿就跑了,看方向应该是回货舱找小昙。
杜鹃无奈一叹,摇摇头郁闷道,“都躲到外面来了,居然还能遇见这两人亲亲我我的黏糊劲儿。”
说罢又是一声长叹,杜鹃觉得自己才刚离开师父不到半日,就已经开始想念师父了。
如今的船只,一般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能准时出发,一直到半上午的时候抱着花盆撑着伞带小昙出来看风景的严琅才听见船老大的吆喝声,而后船只就是一晃,以缓慢的速度离开了渡口。
中午的时候严琅还没去准备饭菜,杜鹃就已经端了个木制托盘回来,托盘上放了两个炒菜三碗米饭并一碗鱼汤,“这鱼汤是厨房那二狗子说要孝敬严公子你的,说是托了你的福,上午钓了好几条鱼。”
说是孝敬,其实就是讨好,杜鹃虽然性子大大咧咧,好歹也是走南闯北行走江湖好些年的,一个照面就看出了二狗子的打算。
不过因为二狗子也没搞什么阴谋暗算,所以杜鹃没多说什么。
严琅却不知道这些,只当是二狗性子好,夸了一句,而后就动作自然地把鱼汤放到了小昙面前。
之前严琅匆匆地从甲板上回了货舱,却发现小昙无聊到躲在门后开了一条门缝往外面瞅,那模样看得严琅心疼不已,又后悔之前没正大光明的带化作人形的小昙上船。
可也就是这么一想,小昙跟杜鹃不一样,杜鹃自己就能保护自己,最主要的是一看就是个惹不得都江湖人。
可小昙长得白嫩精致,又天真懵懂,就算有一身本事,却没办法用她那些手段,严琅虽有几分拳脚功夫,可在这些地方遇见些不讲道理又有点权势没有头脑的人,少不得要多许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