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怂且甜——许乘月
时间:2019-02-23 12:03:40

  说着,将两件东西还给她。
  徐静书松了一口气,又开始打嗝儿了。
  她有些尴尬地红了脸,双手接过自己的名牒函件,正要落荒而逃,那人忽地小声问:“喂,徐静书,你考文官还是武官?”
  徐静书被吓得不轻,嗓子堵了好半晌才白着脸挤出一句:“你、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男子似乎在忍笑,以略抬了抬下颌,以目光示意她手中的东西。
  徐静书神色稍缓。原来是从结业名牒与投考公函上看到的。吓死她了。
  “文官。”
  “难怪。文官就是胆子小,就应个考而已,又没要你上阵杀敌,有什么好抖的。”他嗤笑一声,挥挥手放行。
  徐静书敢怒不敢言,垂下眼眸快步走,在心中默默将他踹翻在地并在他脸上画了只大乌龟。
  我抖的是我的腿,又不是你的!关你什么事!想嘲笑我就好好嘲笑我一个人,凭什么说“文官就是胆子小”?!
  真是个让人生气的讨厌鬼。
  她气呼呼的捏着拳闷头往前走着,非但没再打嗝儿,都忘了要害怕了,步子迈得重重的。
  那男子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忍不住笑喃:“指定在心里骂我呢。”
  ****
  此次官考分为文试、武试、堂辩。
  投考文、武官职都需经过两日共四场的文试,但卷面题目有所不同;到第三日就是考文堂辩、考武武试。
  接连两日的四场文试对徐静书来说不算太难,三月初八的堂辩才是个大难关。
  毕竟堂辩时一看辩才二看机变三看气势。
  前两条徐静书都还算大致无碍,可她生就个怂软性子,长到十五六岁,与人大声说话的次数两只手就能数完,堂辩时针锋相对所需的那份强硬气势,对她来说似乎有点天方夜谭。
  虽之前赵澈与段玉山已联手对她展开过多次“模拟堂辩”,但为保万无一失,初七下午徐静书一回府又被请到了含光院。
  一进书房,她就有些傻眼。书房内不单有赵澈与段玉山,还有去年在成王府樱桃宴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段微生。
  以及嗑着瓜子看热闹的赵荞。
  “段典正安好。”徐静书执礼向段微生问好。
  赵荞笑嘻嘻出言提醒:“如今不是段典正啦!年初段大人被调离雁鸣山武科讲堂,眼下在鸿胪寺任九议令,连升两等呢。”
  徐静书慌忙致歉:“啊?我、我不知道这事,失礼……”
  “无妨的,”段微生不以为意地笑笑,“私下里本也不必拘这么多礼数。”
  此刻有段微生与赵荞在,赵澈自然还是要装作看不见的。他淡淡垂眸,浅声道:“阿荞你别打岔。段大人公务繁忙,今日很难才请到他来指点的。”
  “哦。”赵荞赶忙拿瓜子堵住自己的嘴。
  “此次考官,京中不知多少人托门路想请我堂兄指点,他却只应过恭远侯沐家与世子这两回请托,小徒弟你可别光顾着害怕,机会难得啊。”
  “多谢段大人,多谢玉山夫子。”徐静书站在桌案前三步远的位置,两手捏着衣摆,如临大敌地咽了咽口水。
  见她紧张,段微生轻声笑叹:“官考堂辩的题目通常不脱近期时事,听说你甚少出门,只怕在题面上就要吃亏些。但世子同玉山都提了,说你对文本法条极其精熟,所以你堂辩时务必扬长避短。”
  徐静书点点头,虚心求教:“如何扬长避短?”
  “别被主考官的题面牵着走,抛开事件,去打事件本质里那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东西。拿文本法条去套,但凡发现套不进去的地方,那就正是可以驳倒对方的点。能理解吗?”
  徐静书是个惯能触类旁通的脑子,立刻就明白了他说的方法:“明白了。”
  “好,那现在我来充作你的堂辩主考。”段微生道。
  “段大人请。”徐静书快将衣摆捏成咸菜了。
  段微生略有些担忧地瞥了瞥她手上的动作,徐徐开口:“利州边境的金凤雪山背后有‘红发鬼国’,与我大周言语不通、我朝对其也一无所知。从前朝起,‘红发鬼大军’便时常越山犯我边境,意图不明,此事你可知晓?”
  “略知一二,”徐静书慢慢直了腰身,将双手到身后,脆声答,“原是恭远侯沐家自发组暗部府兵抵御‘红发鬼大军’越境滋扰,大周立朝后,嘉阳郡主接任利州都督,便改由利州军府麾下官军镇守金凤雪山。”
  段微生颔首,又道:“去年秋,循化沐家代家主沐霁昀与其堂叔沐青泽二人联手,主动越过金凤雪山进入‘红发鬼国’地盘,活捉三名红发鬼兵卒押送进京,交由鸿胪寺九议令设法与其互通言语。皇帝陛下原本有意对这二人及沐家大行封赏,朝中有人支持有人反对。对此,你如何看待?”
  “请问,支持者为何支持?反对者又为何反对?”徐静书负手立在正中,虽腿还有些发颤,眼神却渐渐清明澄定。
  见她应对思路清晰,气势也较先前大有不同,段微生眼中那点担忧总算慢慢散去。
  “支持者认为,待九议令通释‘红发鬼国’言语后,有助于我朝了解对方频繁犯我边境的原因与意图,甚至可能从这三名红发鬼的口中知晓对方疆域、建制、兵力、民情等重要信息。掌握这些后再筹谋是战是和,便是有的放矢,因此沐家二人于国有功。”
  段微生接过段玉山递来的茶盏,慢条斯理浅啜一口,才重新看向徐静书。
  等待的间里她隙一直在思考,并未走神或焦虑不安。这让段微生愈发对她刮目相看了。
  “至于反对的声音,主要是因为这二人并无任何官职或军职,只是平民之身,未得利州都督及利州军府允准擅行险招,实乃藐视朝廷与法度。况且二人此举并未驱敌,谈不上功劳,非但不该奖赏,还应有所惩处,”段微生看着她,唇角轻扬,“你说,这二人究竟是当奖还是当惩?”
  “当奖。”徐静书并未扬声,语气却极其坚决。
  “为何?”段微生步步紧逼,半口气也不让她喘。
  徐静书却并不需要喘息思索的机会,接口又道:“他们抓回三名红发鬼,待九议令译通了言语,我们就能明白对方频频犯境滋扰利州的意图。朝廷在知己知彼后再做是打是和的判断,如此就能避免盲目决策之下造成无谓损失。我朝历经数十年战火才得新生,如今正是休养生息之际,经不起盲目出兵的风险。”
  “可他们未上报州府,未得任何许可也是事实。这你怎么说?”段微生眼中气势凌厉起来。
  “战时各州军府发过榜文号令:‘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凡我国人,皆有守土驱敌之责’。如今二人虽未驱敌,所行却是为了守土。大周律十三大卷中,无一条法令明令禁止黎民自发为国守土,法不禁止,则无咎!”
  面对他刻意咄咄逼人的强硬目光,徐静书却没受影响,直视着他,接着道:“沐霁昀与沐青泽以平民之身,不食国之俸禄,不享民之税供,却能思国之忧,虑民之患,虽是擅自行动,却于国有功!不但该赏,还该树成举国典范,让天下都知,即便只是布衣黎民,也该时时心怀家国天下,做力所能及之举。”
  如此重压之下还能想起战时各州军府发过的榜文号令,在座的人都露出惊讶之色。
  赵荞侧目盯着她,似是重新认识了自己这个小表姐。
  而赵澈则是抿住即将脱口的笑音,满脸都是与有荣焉的骄傲。
  段微生以赞赏的目光对站得笔直慷慨陈词的小姑娘笑笑,又疑惑转头去看看自家堂弟段玉山,又看看抿笑垂眼的赵澈。
  “世子对这小姑娘是否有什么误会?条理分明、丝丝入扣,律法人情样样都极其出色地圆紧了。如此出色,还怕堂辩落选?!”
  段玉山笑着挠了挠头,似乎也有点意外小徒弟竟还有遇强则强的一面。
  赵澈笑道:“只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才劳烦段大人亲自再帮着过一遍。我不是信不过她,只是为了安心罢了。”
  赵荞插嘴:“安谁的心?”
  徐静书面上一红,立刻怂哒哒又埋下了头。
  ****
  待赵澈亲自将段微生与段玉山送走后,折回含光院的途中,就遇到明显在等他的徐静书。
  平胜很有眼色地自行退远。
  徐静书背着双手,红着脸蹭到他身旁:“方才阿荞的问题,你没回答。”
  “嗯?”赵澈想了想,“哦,请段大人在临考前替你最后过一遍,自是为了安你的心,免你忐忑。”
  “多谢……”
  她话还没说完,手就被人握了去。
  赵澈歪头噙笑,眼神炙烫地睨着她:“免了你的不安,自也就是安了我的心。否则你成日躲在我心上瑟瑟发抖,我也难过。”
  “我才没有躲在你心上,”徐静书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脸红到脖子根,低头踢着小径上的碎石缝,叽叽咕咕,“也没有瑟瑟发抖。”
  这么说着,柔软的小手却轻轻使力握住了他纤长手指。
  两副春衫宽袖交叠下,藏着勾勾缠缠交握的双手。小儿女之间打着机锋来回涌动的暗流情愫在周围无声蔓延,氤氲出一股子浓到化不开的蜜味。
  赵澈唇角眉梢都快飞上天,颊边微红,目视前方:“就会嘴上凶。我问过双鹂了,说你前日考场去时一直抖。”
  “双鹂这个叛徒,”她笑着嘟囔一句,忽地抬起红脸扭头看向赵澈,“前日在考场,遇到个好讨厌的人。明明看出我害怕还故意吓我。还说‘文官都胆小’!”
  她说这话时语气神态都软绒绒,似是告状又似撒娇,仿佛有只小兔子在赵澈心尖上调皮打滚。暖呼呼,痒酥酥,真是说不出的滋味。
  他忍下心中乍起的激荡,撇开目光不敢再看她,嗓音轻哑:““什么人?”
  “不知道,我就见他穿着皇城司武官服,长得还一副英朗正气的模样,却没料到是这样无聊的人。哼。”
  在背后说人小坏话这种事,徐静书也就在赵澈面前才干得出来。
  赵澈原本还在美滋滋,听到这里却倏地停步,古怪地回望她:“为什么你看一个讨厌的人,还能看出英朗正气来?”
  这事情走向不对!她可从没这么夸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  赵澈:皇城司哪个小毛贼要挖我墙角了?!出来挨打!
 
 
第五十四章 
  为什么“讨厌一个人,却还能看出英朗正气来”?
  对于这个问题, 官考第三日的堂辩结束后, 徐静书出光禄府再见到那个皇城司武官时还是没得出答案。
  接连三日皇城司的人都在考场外设拦截关卡,但这人只有第一日早上出现过, 当天下午徐静书离开时就未再见过他。
  昨日一来一回也没见过。
  今早……
  徐静书排在退出考场的人龙后头,垂着脑袋回想今早的情形, 确认这人今早也是没来的。不知为这时却又出现了。
  出考场自不必再验什么,应考者依次通过关卡、各自散去,人龙前移的速度比早上快许多。
  当徐静书走到关卡处时, 那青年看似不经意地横了腰间长剑, 不偏不倚挡住她的去路。
  “欸, 徐静书,你考上了吗?”他的声音不大, 还淡淡带着点和气笑意, 仿佛故友寒暄。
  因着小年前夕花灯夜集上遇见白姑娘, 关于药童案的阴云重新笼罩在徐静书心头, 使她对这人疑似套近乎的言行莫名戒慎。她忍不住周身一僵, 低下头:“还不知道,要下个月才放榜。”
  低头敛眸间并不能看见对方的脸,可他站如青松横握剑鞘的姿仪与气势却是一清二楚。只需稍稍留心就能看出他与身旁两名卫戍全然不同。
  皇城司低阶武官官袍为靛青色, 而寻常卫戍兵卒是赭色, 材质上也大有区别。但都是浮云纹,且形制上毫无差异。按理说他站在两名卫戍中间,不该给人这样强烈的突兀感。
  徐静书一时也说不上是哪里古怪, 但就是觉得他与身旁那两位下属同僚的区别绝非衣袍的缘故。
  忍下挠头的冲动后,她收回疑惑目光,改盯着自己的鞋尖。
  “堂辩不顺利?”那人又问。
  有赵澈与段玉山事先多次“模拟堂辩”的磨练,再加上临考前一日又有大名鼎鼎的段微生加持,徐静书在官考今日的堂辩场上可谓所向披靡——
  若是她能控制住不要抖腿的话,几乎算是毫无瑕疵了。
  好在堂辩时有桌案在前挡去半身,考官们倒是瞧不见。
  这些话,徐静书当然不会对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且还意图不明的陌生人讲。
  “还好,”她含糊应下,讷声询问,“我可以走了吗?”
  从头到尾都没有要抬头看人的意思。
  那青年发出一声含义不明的模糊喟叹,似是笑了笑:“去吧。”
  徐静书如蒙大赦,头也不抬地疾步迈过了关卡,往候在不远处的双鹂跑去。
  双鹂见她惊慌,赶忙扶住她的手臂,边走边小声关切:“表小姐这是怎么了?方才在关卡处被刁难了?”
  “没被刁难的。”她就是不知为何觉得怪怪的。
  重新回到双鹂的近旁,徐静书心中总算踏实了些,终于大着胆子稍稍扭头回眸。
  却发现那青年正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的背影。
  她的突然回头仿佛有些出乎对方意料,他稍愣了愣,便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调整了站姿,只留给她一个侧影——
  与他身旁下属同僚相比,他右手握剑的位置比旁人要高些,拇指正中压在剑鞘口的单侧飞翼上,指尖抵住剑柄。
  这个细节让徐静书蓦地生出似曾相识之感,脑中有什么画面一闪而逝。但那画面闪过太快,她什么也没看清,徒留满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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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考结束后的徐静书总算可以稍稍缓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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