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糯掀开眼皮子,见是钟意扯唇便笑起,含含糊糊说着:“他去、他去拿驱蚊水了,让我在这里等他……”
钟意扶着已经醉得不行的好友,没好气道:“你怎么喝那么多啊,影帝没管你?”
“我和他一起喝的……”程糯眯眼笑,趴在钟意肩侧蹭了蹭,又抬手指向天边,语气还有几分骄傲,“我在和皓皓数月亮呢!”
“……”
这姑娘醉得连话都说不清了。
顾不得别的,钟意忙把程糯扶起来,往房里带去,“你也真是的,好歹也穿多一件衣服啊,要等进去等……”
“皓皓让我在这等他呢!”也不知道哪个词刺激了程糯的神经,程糯挣开钟意的手,整个人紧紧抱着柱子,像是树袋熊,冷下脸。
下一刻又看着钟意傻笑,“钟小意,我给你讲个小秘密呐。”
钟意只想着把人带进房里,随口说:“什么小秘密?”
“你们可不是嘉宾。”程糯凑到钟意耳侧小小声说,“给了你们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一定不要辜负我的心思啊。”
钟意皱眉,手上动作顿住了,“什么意思?”
“我、我……我想着你们纠结这么久,婚还没离成,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程糯打了个满是酒气的嗝,自顾自道,“我和皓皓商量了下,把你们骗来旅游,说是真人秀……”
“能在一起就在一起,不能在一起的话,我们回去之后就督促你们离婚,不就是男人嘛,我给你找个更好的!至于你妈妈的事情,我们一起解决就好啦!”
“小意,你一定要开心啊。”
“……”
钟意好一会儿才明白了程糯的话。
综艺不假,的确有这个项目。
只是她并不是嘉宾,这期也不是真正的录制。
一切都只是好友为了她和沈远肆而制造出来的一个机会。
她微微启唇,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话。
程糯也不等她回应,自顾自继续说,“小意呐,你是演员,演戏是由心而发的,你应该能感觉出来他对你是真心还是做戏的。”
“而你对他是真心还是做戏的,你也想清楚了,要是可以的话,一定一定要告诉对方呐。”程糯懒懒的伸了下胳膊,声音更低了,“小意你要坦诚一点,不然会后悔的……”
说完沉重的眼皮撑不住了,重重闭上。
程糯睡着了。
钟意把人搀起,想着在外面容易着凉,赶忙搬到室内去。
把人放到客厅沙发上,又寻了张被子替程糯盖上。
了却一切之后,忽然想到程糯刚刚的话,钟意想了想,或许,或许自己也可以坦白一点?
思绪忽然变得很乱。
胆子忽然变得很小,生怕是自己猜错了。
可直觉告诉她,沈远肆对她,比以往总有几分不一样了。
但是深究下去,又不敢想,便是那个念头都不敢发芽,生怕失望。
惶惶不可终日。
还有那个气恼中定下的赌约,如果坦白了,那自己是输的那方,那该怎么办?
钟意眼睫颤了颤,心里没有多少底气。
说不出口。
她长长叹了口气,又寻了床被子抱到帐篷里,想着两个人盖一床被子,着实有点小——
刚放下被子,脑海似乎又想起程糯刚刚的话。
——要坦白一点啊。
鬼使神差的又绕了回去,绕着小筑走了半转,在后院那儿见到了沈远肆和裴皓。
刚过去,便听到裴皓问,“喜欢她了吗?”
闻言钟意脚步一顿,屏住呼吸,人藏在灯影下。
沈远肆把玩着打火机,薄唇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八卦。”
“这不奉糯糯之命试探你的口风吗?”裴皓低低笑起,停了几秒,“那我换个说法,婚还离吗?”
咔哒——
火苗应声灭了。
钟意听到沈远肆说了一个字。
“离。”
她抿唇,悄声离去。
坦白个屁。
还没坦白就知道了,她是彻彻底底的输家。
悄然离去。
……
另一边。
裴皓讶异,没料到会听到这个结果,“为什么?”
沈远肆黑眸沉了沉。
这场婚姻掺杂了太多因素,当初是被动联姻,自家爷爷和钟家双重牵制下,很多本该纯粹的事情都变得不纯粹了。
他扶额,“钟家那边不好解决。”
裴皓皱眉:“什么意思?”
“钟家把小意看成是一件商品交易,这半年借着两家联姻做了不少缺德事。”沈远肆顿了顿,唇角向上勾的弧度更甚,冷冷讽刺,“该治一治了。”
裴皓了然点头,拍了下兄弟的肩侧,“那你,加油了。”
两人也没聊太久,就各自去找各自的媳妇了。
沈远肆回到帐篷时,钟意窝在另一侧,整个人被被子裹着,小小的一团。
而他睡的那侧放着床被子,应该是钟意去找来的。
沈远肆不禁笑起,笑容柔和。
够贴心的嘛。
他过去悉心替钟意把压着的头发拉了出来,顺好,隔着被子低声说,“谢谢。”
随即往帐篷里喷了下驱蚊水,也躺下睡去了。
短暂被子窸窣声后,回归沉寂。
黑暗里,钟意拉下被子,茫茫睁开眼。
怎么能这么犯规。
刚决定什么都不想,就此别过。
却让她心软得不想放弃。
那就最后一次机会吧,再坦白一次吧。
不成那就此别过吧。
做个利落的人。
贪财好色,一身正气。
第38章 烟火大会
接下来两天的录制都是照常进行的。
程糯有个坏毛病, 一沾酒就醉, 醉了管不住嘴,但醉酒时说了点什么, 醒酒之后又什么都不记得了,并不知道她无意间泄了真相。
所以,所有人都不知道钟意已经知道了录制真相。
钟意佯装无意地经过摄影组, 跟拍她这边摄像是照常运作的,许是顾忌到她演员身份, 担心被她发现, 所以防备得很好, 而另外一组都是圈外人,对镜头没那么敏感,于是只有嘉宾身上的摄像是运作的,其他摄像机并没有运作。
更加证实了那日程糯说的并不是胡话。
钟意什么也没说,就这样过了两天。
所有人都没有察觉钟意的不对劲, 只有沈远肆发现了。
钟意这两天很奇怪。
她在镜头前是笑的, 但笑容多了几分淡淡的疏离和不亲近感, 一旦到了没有镜头的地方, 笑容也就消失了,窝在角落里要不数蚂蚁要不睡觉。
问话也是懒懒回应几个单音节词,一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模样。
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这样的节奏一直到了烟火大会、
说起来也赶巧,录制时间恰好赶上了当地新年,附近游乐园组织烟火大会,上回玩烟花玩上瘾了, 大伙儿便暗戳戳说是一定要去参加。
钟意本想着不去,但看大家情绪这般高涨,便把不想去的话咽在了心里,以免扰了大家的性质。
正出神,额上被轻轻敲了下。
钟意抬眼看去,面前站的的人正是沈远肆。
他皱着眉看她,深邃的目光似是想把她看穿,语调微沉,问:“钟意,你这两天怎么了。”
顿了顿,试探性又问:“心情不好吗?”
钟意肩膀微塌,无所谓般勾起了唇,“你觉得是就是吧。”
“你什么意思?”沈远肆眉头皱得更紧。
“字面上的意思。”钟意回望他,眸光明晰。
“算了,”沈远肆垂眼,泄气般叹了口气,“喊集合了,要去看烟火大会了——你还想去吗?”
说话间,朝她伸出手。
这是他们这两天形成的习惯,镜头前,基本两个人的手都是牵着的。
“去吧。”钟意默默点头。
“好。”沈远肆颔首,极其自然地握着钟意的手,十指相扣,“那就走吧,他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钟意无声点了点头。
时间点掐的刚刚好,刚到广场不久,烟火晚会就开始了。
钟意和沈远肆运气好,恰好寻了个人不多,而且观察角度还挺好的位置。
“嘭”的一声巨响,黑沉的天空骤然被点亮,烟花腾空而起,绽放七彩的光芒。
与之同时,钟意的耳朵也被俩温热的手掌捂住了,因为捂得紧,隐隐还能感觉到手心里不断沁出汗水。
巨响被隔断在手掌之外,钟意愣愣回头,看向沈远肆。
沈远肆也在看她。
喉结微微动了下,做了个无声的口型,“快看烟花。”
哦。
钟意敛眸,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烟火上。
直到烟花结束,沈远肆才松了手,沉声开口:“这玩意儿可真吵。”
“是啊。”钟意低声应和,淡淡瞥了沈远肆一眼,才说,“烟花看完了,那我们就回去吧……”
人刚往外走了两步,身后那人忽然使力,把她拽了过去。
猝不及防扑摔进了男人怀里。
钟意懵了下,反应过来后正要说话,手心忽然被掰开,塞进一个小小的东西。
许是放在袋子里捂很久了,似乎还残留着男人的体温。
钟意正要看手上的是什么,手又被轻轻覆住了,伴着男人低低的嗓音。
“总觉得你这两天心情不好。”沈远肆别过眼,微微收紧手,语气僵硬得很,“我问了程糯,她说你喜欢这种小玩意,我就买了。”
说完,刚收紧的手又松开了,沈远肆清咳了声,语气依旧别扭,“你看吧。”
钟意怔愣,反应过来之后摊开手心,低头看去。
是个小小的御守。
已经开好光了,用透明塑料卡片装着,里面纹路很是精致。
听闻当地有个寺庙,规模虽然小但是很灵验,钟意一直想去拜一拜求个符什么的,但寺庙并不在真人秀的行程规划里,钟意想去的话只能大早上爬起来去。
想了下还是觉得大冬天睡觉要紧,钟意就放弃了。
没想到沈远肆居然去了。
两人一直住在同一顶帐篷,她是知道他作息的。
每天起来沈远肆都是比她起的晚的那一个,甚至还爱赖床。
所以沈远肆想求符的话,那应该是三点多就出门了,寺庙四点开门,从这里走过去大概半小时的路程,求了符回来刚好躺一会儿。
怪不得起得晚还要赖床。
“喜欢吗?”沈远肆凝着钟意,语调里多了几分他也没察觉出来的期待。
“喜欢。”钟意声音低低的。
“喜欢就行。”沈远肆抬手忽然揉了下她的脑袋,正儿八经道,“这两天干嘛呢,心情不好吗?”
“有点吧。”钟意耸肩,嘴唇动了动。
第二轮烟花随之炸响,沈远肆下意识捂着钟意的耳朵,直到烟花结束才松了手。
他看着钟意,小女人垂着头,长睫乖巧的覆在下眼睑上,像是两排浓密的小扇子,“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我说,”钟意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容灿烂,“沈远肆,你真的很犯规。”
“嗯?”这回轮到沈远肆没听懂了。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钟意攥紧了抬起眼看着男人。
“不是在拍真人秀吗,该做的还是要做的。”沈远肆面上飞快闪过几分不自在,别开眼。
“噢,对喔,真人秀。”钟意咬咬唇,幽幽重复。
他“嗯”了一身,牵着钟意的手躲开人流往外走:“走吧,烟花应该放完了。”
“不走。”钟意反而是拽着他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远肆,“礼尚往来啊,我也有件礼物要送你。”
她上半身微倾,人稍稍靠了过来,神色认真。
沈远肆挪开视线,没由来的紧张:“不了吧。”
恍若情景再现,想起民政局那日,面前小女人也是这样娇憨的神态,这样似是玩笑的话语,以及那个轻的不得再轻的吻。
喉间骤然发紧。
“嘁。”钟意撇撇嘴,不太满意这个答案。
须臾间又勾起了唇角,眼角微弯,“那我换个说法,你能亲我一下吗?”
语调绵长轻软,环境嘈杂,偏偏沈远肆听清了。
沈远肆没说话,也没动作,只深深看着她。
半晌,他不动声色往外挪了两步,似是嫌弃,“这里没镜头,不需要做戏。”
“所以,适可而止吧。”他别过眼,敛着心间的狂躁,下意识冷下声。
“……噢。”
良久,沈远肆正想着是不是自己说太过时,钟意歪了下脑袋,黑眸亮晶晶的,勾出抹慵懒的笑,“你的意思是,所有都是做戏吗?”
“真人秀,不做戏你还想有什么?”沈远肆低淡回答。
“嗯,也对。”钟意顺着沈远肆的话点了点头,眼神几分飘,停了一会儿又道,“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其实,录制是假的,一直都没有做戏。”
沈远肆眯起眼来。
“前天糯糯喝醉酒了,不小心说漏嘴了。”钟意停了停,很是善解人意的补充道,“不小心还听到了你和裴影帝的对话,我们回去就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