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钟意突然想起那日某位姓沈的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仰头干巴巴看了他一眼，没吱声。
沈远肆注意到钟意微妙的小表情：“怎么了？”
钟意没回答，只突然说：“还是别办了，太麻烦了。”
沈远肆还没说话，钟意就悠悠叹了口气，“就不觉得婚礼就是走个形式吗？”
“而且吧，即便前期不需要操心，但是婚礼那天敬酒啊，拍照啊，做游戏什么的……有这个心思干嘛不直接睡觉呢？”
钟意呈个大字型躺在沙发上，寻了个抱枕盖住头，佯装咸鱼。
“就是上一回新婚夜，”沈远肆顿了片刻，干巴巴地说，“没睡成才想办。”
“……”
钟意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微微瞪大眼，表情错愕。
沈远肆被看得不自在，清咳了声后揉了揉太阳穴，语调平缓:“不用担心，其他事情我都让人办好了，你只要当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就好了。”
钟意侧了侧头，反应过来后表情从错愕转得有些诡异，看着沈远肆的目光里还有几分微妙，末了，人又重新躺会沙发上了，小声嘀咕，“再办一次你也睡不成。”
沈远肆没听清：“什么？”
钟意懒洋洋抬起头，下巴微扬，笑得有些勾人：“你还想睡厕所啊？”
沈远肆没懂，微微皱眉。
“沈总啊，就你那点酒量，不是我说，再办一次婚礼也是被人灌醉的命。”钟意挑着眼笑出了声，“额，那时候你醉了之后还吐了。”
沈远肆侧眸觑她，没说话。
钟意便自顾自补充故事：“我本想帮你换身衣服丢上床，但后来因为太臭了，我把你搬厕所去了。”
沈远肆：“……然后呢？”
“然后我就睡觉去啦，第二天一大早要拍戏呢。”
沈远肆：“……”
他不死心，又问：“那我身上的衣服不是你换的吗？我醉了之后你没有照顾我？””
钟意一脸正色的点了点头，“我就照顾到了厕所，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啊，临走前我让管家进去看看你怎么样了。”
沈远肆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唇角抿起一个不悦的弧度，总结道：“你的意思是新婚夜里，你非但没照顾我，还把我丢去厕所睡？”
“正解。”
“……你这女人。”
沈远肆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崩塌了。
钟意没心没肺耸了耸肩，眨了眨眼：“大兄弟，那时候我们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我还记得把你丢厕所已经很不错了。”
沈远肆沉默了半晌，声音平静：“生气。”
钟意起身，走到男人面前抱住他脖子，半是安抚半是好笑：“这事都过去那么久了，有什么好生气的。”
沈远肆抬手握住钟意手腕，声音闷闷的，藏着点儿恼，“再办一个婚礼，那就不气了。”
“……”
钟意敛了笑，对上男人的眼，“说认真的，我不想办。”
“为什么？”
为什么啊。
因为办婚礼会有酒局啊，新郎就是被灌的那个。
因为某只猪蹄子即便酒量差，也会逼着自己把酒喝下去。
她舍不得。
可这种话她也说不出口啊喂。
钟意表情很微妙，抬睫应了一声：“就是不想办，没有理由。”
沈远肆皱眉：“不可能没有理由的。”
钟意眯了眯眼，语调干脆利落：“那理由就是不想办。”
“……”
沈远肆看着她，没说话。
钟意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缓缓舒了口气，声线微僵：“我们不谈这件事了，好吗？”
沈远肆挑眉：“我要理由。”
钟意人有点儿烦躁，眉眼有若隐若现的戾气：“理由就是没必要。”
空气忽然有点儿安静。
钟意松了手，缓缓退后两步，挠了挠头发，“溜了溜了，静一静吧。”
转身往房间方向走去。
兀地身后传来个清冷低沉的男声：“你没必要，我有必要。”
钟意怔愣，下意识转头看去。
却只能捕捉到男人唇角不悦的弧度。
-
“不就是个婚礼吗。”
“有必要吗？”
“我感觉他有点小题大做了，这就生气了，还离家出走了！？”
“小气鬼！傲娇鬼！”
“其实我感觉沈总这反应也挺正常的，那可是婚礼耶，钟小意你是不是脑子缺根筋呐，就不觉得婚礼很重要是个不可少的仪式么，而且吧——”正好好友程糯前来串门，话音一顿，高深莫测看着钟意。
钟意木着脸，“有话快说。”
程糯揉脸颊，表情几分狰狞：“谁会在新婚夜把新郎丢厕所睡的啊，而且你还实诚地告诉他了！？”
钟意歪了歪脑袋，眨巴了下眼：“你的意思是我不该说大实话？”
程糯忍不住怒揉好友的头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男人都委屈得要哭了，你说呢？”
“而且吧，这能不能喝酒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你这憋着憋着什么都不说，还是理所当然的语调，如果我要是沈总，我也得生气，而且离家出走个啥啊，这个点，你家沈总该去公司了吧。”
“……好像是。”
钟意郁郁地撇嘴，放假之后对时间已经没那么敏感了，分不清今夕何夕。
她声音弱了下来：“那我能怎么办。”
程糯环着手，面无表情的：“自己想。”
好友不站自己这边，钟意想了下，悻悻从沙发上爬了起来，从沙发夹缝里寻到自己手机，打开屏幕。
点开微信，再点开某人的对话框。
【我不溜了。】
想了想，自个儿这是服软，又发了个【乖巧.jpg】的表情包过去。
这个点应该是公司例会，二十分钟后，钟意的手机才震了震。
程糯好奇沈远肆会回什么，便也凑了个脑袋过去。
【沈远肆：我溜了。】
“……”
某人原来这么刚的吗？？？
钟意郁郁。
旁边钟意却爆出一连串笑声，上气不接下气的：“我能想象沈总现在的写满了冷漠的表情。”
沈远肆收到钟意短信时正在开例会。
他给钟意设置的是特别关注，手机忘了开静音，部门经理说得神采飞扬时，沈远肆手机里忽然蹦出一串铃声。
“门前大桥下走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铃声欢快，而唱歌的女声总觉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
众员工：“……”
沈远肆垂眸看了眼消息，设置静音熄了屏，看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的部门经理，沉声说，“继续。”
听了会儿发言，沈远肆突然把手机丢口袋里，指尖在桌上敲出没什么规律的响声，似是烦躁。
部门经理战战兢兢继续做着汇报，好不容易熬到汇报结束，看向沈远肆。
“先休息五分钟。”
沈远肆颔首，面无表情站起来抬腿往外走，走至走廊才把手机拿出来，回了某人一句。
这时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
回了信息之后钟意许久都没有回他，沈远肆继续开会，只是面色较方才的更不爽了些，非但让刚刚发言的部门经理再发言一次，还纠得很细，便连语法错误都被纠了出来。
整场会议都笼罩在低气压之中。
直到会议结束，沈远肆的手机才震了震。
【噢，记得早点溜回来。】
就这么一句？
说好的亲亲抱抱举高高哄一哄呢？
沈远肆抿了抿唇，有些不爽。
……
钟意想来想去，不是很放心，干脆直接去了沈氏。
到办公室时却被告知沈远肆正在开会。
那行吧。
钟意咬咬唇，心念干脆在办公室等沈远肆回来好了。
刚刚回了沈远肆信息，门外就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万一沈远肆很生气怎么办。
钟意忽然闪过这个念头，心里没了底。
眼神一偏，视线落在了办公室里那张宽大的办公桌上，下意识跑过去，钻进了办公桌底下。
刚猫腰蹲好。
门开了。
第90章 婚后那些事（二）
例会结束。
参会的高管不约而同长舒了口气, 心里想着总算活过这场难熬的例会了, 沈远肆一喊散会就迫不及待离开了，宛如会议室里有什么洪水猛兽。
噢, 的确有。
那洪水猛兽叫沈远肆。
沈远肆回到办公室，长腿迈出电梯，正要思忖着要不要给那小女人回条信息, 已在电梯前等候多时的秘书迎了上来。
“沈总，有人来找您。”秘书毕恭毕敬道。
“谁？”沈远肆面色淡若冰霜, 出口是没有波澜的几个字, “在哪里？”
然而他此时内心已是惊涛骇浪, 还有点儿小雀跃和小期待，这个时间来找他的，应该是那小女人了吧。
冷不丁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透出几分威严，拐角处缓步走出一个老人, “是我。”
沈远肆眉眼微敛, 沉声唤：“爷爷。”
“你还认我这个爷爷啊。”沈老爷子哼了声, 杵着拐杖走到沈远肆面前, “就你们年轻人节目多，搬出去之后就没来看过我这老头子了，特别是你！好歹小意也给我打了几个电话，关心我的身体！”
沈老爷子的手术很成功，术后复健得当，出院后溜溜鸟看看花什么的, 身子骨比以前硬朗了许多，人也越发精神抖擞了。
沈远肆迎上去，给秘书试了个眼色示意他泡茶去后便搀着沈老爷子往办公室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着：“我每次去不都被您赶走了，说什么不追回小意就别见您。”
“就你贫嘴！”沈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拐杖重重敲在地面，推开办公室的门，“你和小意什么时候生一堆胖娃娃出来啊！我这把老骨头都快等不及了！”
办公桌下的钟意：“……”
握草。
怎么沈爷爷也来了。
而且一上来就是这么劲爆的问题。
钟意身形一僵，缩在办公桌下大气都不敢多出，生怕被沈远肆或是沈老爷子发现了，藏都藏起来了，再钻出去的话……这个场面好像有点尴尬。
沈远肆随手翻了翻办公桌上的文件，语调极淡：“不急，我和小意还年轻。”
沈老爷子一听这话就火了，两只手往拐杖上就这么一放，拐杖杵地：“你和小意年轻！可我这七十岁的老头子可老了，一把岁数就等着抱曾孙呢！你还说不急！？再不急下去我就直接进墓地了！”
沈老爷子的拐杖杵地，震得钟意心间也抖了抖。
关于孩子这事。
沈远肆试探过钟意的口风，有意无意的。
她没什么所谓，觉得顺其自然就好。
只是周敏提过此时是事业上升期，如果怀孕了，工作少则暂停大半年多则两年，委婉提醒钟意这两年最好别要孩子，所以她也就这么向沈远肆提了一嘴。
隐隐记得沈远肆有些失落。
钟意知道，沈远肆挺喜欢小孩的。
先前有次去孤儿院当志愿者的活动，她这边正好缺个人就把沈远肆扯上了，沈远肆嘴上嫌弃的很，各种说这种麻烦事别找他，可到了孤儿院却是变了个人，对待孩子那叫一个耐心，到了离开的点也不急着离开，说是挺喜欢小孩子的，想多陪陪。
但听钟意那么说了，沈远肆也没再说什么，并且接下来的日子里更注意避孕了。
而钟意正好又来了一堆通告，不得已化生劳模，便也把没深究这件事，很快就抛到脑后了。
这么说来。
沈老爷子抱不上曾孙，好像是她的锅……
钟意抬手捂着半边脸，又往办公桌底缩了缩。
“爷爷，听说您上个月还追了个小偷，举着拐杖把那年轻人打得嗷嗷直叫，事后还送了一面锦旗给您是吧。”沈远肆无视沈老爷子的怒意，淡淡回答，“我看您要想入土，起码二十年后吧。”
听见沈远肆提起这事，沈老爷子心头别提多嘚瑟了，唇角刚上扬却又垮下了，提眉斥了孙子一句：“是两面锦旗！”
沈远肆笑了声：“好，是两面，爷爷最厉害。”
沈老爷子哼笑：“别想扯开话题，你们抓紧给我生曾孙了，男娃娃女娃娃都好，反正最好三年抱两，五年抱三，有多少个生多少个。”
办公桌底下的钟意：“……”
沈爷爷这话的意思是让她生个足球队吗，还越多越好。
老人家拉开话匣子之后停不了，滔滔不绝讲着，直到沈远肆打断他，“爷爷，不着急要孩子的。”
“你不着急我急啊！”沈老爷子刚刚才舒缓的眉头再次皱起了，忽然想到什么，“是不是小意那丫头的工作啊，我听说演员们为了拍戏要孩子都要得挺晚的……”
钟意心头咯吱一下。
沈爷爷的直觉准得吓人啊。
“是我不想要那么快。”沈远肆顿了顿，沉下声，“您也明白我从小就不是爸妈带大的，心里或多或少有点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