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流放边塞——四月流春
时间:2019-02-24 09:39:38

  “那是我家的苞米地,足足两亩,被糟蹋光了!”
  “辛辛苦苦一整年,夏天的苞米被北犰放火烧了,吓得改种在坡上,谁知这些又被野猪刨了。”农妇一屁股跌坐,绝望捶胸,哭道:“天呐,老天爷不给人活路了,叫我们一家怎么过冬啊?”
  姜玉姝擦擦汗,分神抬头一望,才发现高处庄稼惨遭“覆灭“:苞米杆子几乎全被拱倒,地面遍布深坑浅坑,灌满浆的苞米棒子四处散落,乱七八糟。
  “真倒霉,可怜呐。”
  “又白忙活了。”村民同情之余,纷纷劝慰道:“事已至此,哭没用,你们赶紧收拾收拾,苞米棒子能捡多少是多少,好歹也是收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邹贵抬头望望,又低头看看,小声说:“假如高处没有庄稼挡着,土豆就糟了,肯定会被吃掉一大片!幸亏野猪被苞米绊住了脚。”
  “没错。”胡纲点头附和。
  姜玉姝忙扭头,却听周延已训道:“别人家遭了灾正难受着呢,你俩不懂事,少说话!”
  “哦,是。”邹贵和胡纲讪讪闭嘴,并非幸灾乐祸,只是下意识觉得庆幸。
  姜玉姝粗略查看一番,打起精神走向里正,凝重道:“野猪发现了这一片食物,恐怕还会找来的,防不胜防。坡地只有十亩,今天应该能收完吧?”
  “应该能。”刘三平点点头,不停地捡拾土豆,懊恼道:“唉,村里猎户少,一般人斗不过皮糙肉厚的野猪,它们力气可大了。没辙,只能抢收土豆了。”
  主簿庄松巡视片刻,眉头紧皱,催促道:“都愣着做什么?赶快动手收粮食,不收等着喂野猪吗?”
  “乡亲们,干活了干活了!”刘三平奔走吆喝,叫回跑到树林边商讨野猪去向的村民,“今天至少得收十亩!先收这坡上的,咱们辛辛苦苦一场,绝不能便宜了野兽。”
  村民无暇追赶野猪,只得返回土豆地,三五成群,有的挥锄、有的扒土、有的摘土豆……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渐渐的,一行一行的田垄被挖开,土豆露面,经采摘后,统统收进絮着干草的箩筐,整齐堆放在边上,陆续被抬下坡,装在板车上运回村。
  村民们眼睛发亮,惊喜交加,卖力地忙碌着,热切谈论:“哎哟,收成不错啊。”
  “哈哈,其实这东西挺好的,结得多,又不难侍弄。”
  “我估摸着一算,比种苞米麦子值!”
  “只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啧,这年头,能饱腹就行,只要没毒,管它是什么味道!我们家不挑。”
  “我家也不挑。”
  ……
  忙着忙着,姜玉姝反复估算收成后,如释重负,暗忖:赶鸭子上架似的,仓促下种,产量必然不高。但幸好,不至于低得丢人,勉强能交差。
  她低头整理箩筐内絮的干草,叮嘱道:“小心点儿,尽量别碰坏了。不出意外的话,这批收成应该全是粮种,等明年开春继续尝试,直到攒够粮种为止。”
  里正妻满怀期待,立刻凑近,顺势问:“好几十亩地,肯定能收不少!不知官府明年是什么打算?既是新粮,能不能分些给村里?我家已经学会了,到时一定会用心打理!”
  此言一出,附近村民纷纷靠近,争先恐后,拍着胸口表示自家也学会了,请求官府分发粮种。
  姜玉姝被围在中间,连连抬手制止,歉意道:“抱歉,这件事我可做不了主。各位别急,等忙完后,庄主簿会往上报的,一切得遵从官府的安排。”
  “不错。”庄松背着手,在田垄间转来转去,威严道:“你们赶紧收,收完了我才能秤算、才能禀告县里。看潘大人他们的意思吧,待有了准信,我再告诉你们。”
  “哎,是!”
  “既然在刘家村有了收成,不如让我们继续试,免得官府挪去别处重新摸索,那样多麻烦。”
  “就是!我们已经学会了,明年开春自己种,不劳官府操心。”
  ……
  “哈哈哈。”庄松感慨良多,哼笑道:“瞧瞧,当初叫他们一边帮忙一边学习时,个个不情不愿的,如今见有了收成,才知道请求官府照拂!”
  姜玉姝长长吁了口气,唏嘘道:“幸亏有了些收成,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向潘大人交差。”
  “天道酬勤。”庄松考取秀才功名后方谋得主簿一职,年纪轻轻,自视颇高,平日爱摆官架子、好耍官威,但本性正直。他昂首挺胸,慢条斯理,施恩似的说:“郭家人屯田勤勤恳恳,我俱看在眼里,会禀明知县的。农耕讲究风调雨顺,即使收成差,也不能全怪你们。”
  姜玉姝感激道:“多谢您的宽容体谅!”
  一行人从清早忙至天黑透,抢收了十五亩地,土豆暂搁在里正家的院子里。
  庄松带领官差,打着灯笼盯紧秤,详记收成。他本欲派人看守庄稼,村民却惧怕黑夜遇敌袭,谁也不敢,只得作罢。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夜间。马厩
  一盏灯笼悬挂在柱子上,三公十母,十三只羊咩咩叫唤,埋头吃草。
  姜玉姝挽着袖子,一身灰尘与汗,拨弄查看羊群,头也不抬地说:“今儿都辛苦了,但至少还得忙四五天,咱们秋收后才能休息。”
  “是啊。”潘嬷嬷把羊绳栓紧了些,小声劝道:“忙活一整天,热水已经备下了,您快去洗洗,别累坏了。”
  郭弘哲饶有兴趣,带着小厮扒拉鲜草,催促道:“二嫂歇息吧,羊交给我喂!”
  姜玉姝直起身,反手捶了捶酸疼的后腰,疲惫微笑道:“行了,它们已经饱了。明早顺便牵去地里,让它们自行吃草。等腾出空来,咱们再设法盖羊圈。”
  “为什么忽然想养羊了?”流放大半年,郭弘哲已经不怕脏了,弯腰好奇揉搓羊。
  姜玉姝解释答:“并非心血来潮,我早已决定了,只是苦于身不由己,好说歹说才得到官府首肯。这些羊,是县丞刘大人派人送来的,今后由咱们饲养。”
  “听里正说,下月初左右便开始降雪,到时怎么办?”郭弘哲不无担忧。
  姜玉姝精疲力倦,慢慢踱回屋,“无妨,到时喂羊吃干草即可,从明天起,该开始准备草料了。”
  “行!”周延正在闩院门,皱眉说:“草料倒容易,只是怕羊难侍弄,毕竟谁也没养过。”
  放心,我养过。姜玉姝笑了笑,镇定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咱们认真摸索摸索,迟早会懂的!”顿了顿,她正色道:“西苍有大片大片的草地,据说庸州更是有茫茫大草原,天生适合养牛羊。边塞冬季漫长,咱们这些屯田的犯人,不可能悠闲猫冬,与其听任官府安排差事,不如自己考虑。”
  万一被安排完全陌生的差事,岂不头疼?索性养羊,这个我熟悉。
  郭弘哲饱读诗书,但对农桑一窍不通。他拍拍羊背,想了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信赖道:“二嫂言之有理。那就听你的吧。”
  关闭院门后,一行人鱼贯进屋。
  “唉。”周延忍无可忍,抱怨道:“刘大人派人送来了羊,却仍只字未提咱们的口粮,似乎彻底忘在脑后了。我想问问,可一斟酌,又没敢问。”
  姜玉姝心知肚明,叮嘱道:“他们没忘。今后不必再打听,我已经问过了。”
  “哦?”
  姜玉姝轻声告知:“刘县丞说:赫钦战乱频频,庄稼连年歉收,朝廷和府城的余粮忙于供养边军,一时半刻顾不上县衙。潘大人奔走数月,至今没弄到粮,甚至连种子都缺。”
  “可、可难道就让咱们一直悄悄买口粮吗?”周延哭笑不得,叹气道:“唉哟,自从安顿在这村里,郭家顶着流犯的罪名屯田,却至今没领到一份口粮!”
  姜玉姝捶着后腰,无奈道:“县里不给,咱们催也没用,只能等候。”
  “或许,县衙猜测郭家尚有盘缠,故意省下一笔?”
  姜玉姝忍俊不禁,苦中作乐道:“不无可能。咱们恐怕是全西苍最让官府省心的犯人了!”
  郭弘哲听了半晌,小声道:“长平就不同。那儿的口粮按月发放,虽粗糙,但能果腹。”
  “赫钦兵荒马乱,民不聊生,自然比不上其它县。”语毕,姜玉姝回房沐浴,发丝才半干便倒头入眠,几近昏睡。
  次日·清晨
  郭家人手忙脚乱,合力赶着羊群下地,迎面遇见了庄松一行。
  “哟?放羊呢?”庄松满面春风,昂首迈着方步。
  “哈哈哈~“里正赶着板车,车上坐着妻儿,两口子笑得合不拢嘴。他把鞭子塞给妻子,跳下板车颠颠儿奔近,迫不及待地问:“你们知道昨天十五亩地收了多少土豆吗?”
  姜玉姝心中有数,微笑问:“多少?”
  “出人意料,有两万七千多斤呢!”里正使劲搓手,十分激动,兴奋道:“乡亲们看了,都说明春想种一些。”
  土豆的亩产不足两千斤,其实很低……但与苞米麦子相比,确实算高。
  明春继续尝试,不再仓促下种,而是瞅准时节,多花些心思,应当能提高产量!
  姜玉姝难免失望,百感交集,暗自汗颜,根本高兴不起来。她随手赶了赶羊,如实相告:“昨天有十亩坡地,据我估算,坡地比平地产量高些。”
  “确实高些。余下的尽快挖出来,忙妥了我好禀告知县大人。”庄松沉浸在喜悦中,满意道:“不错了,有这产量,又能一年两熟,足以作为粮食。”
  姜玉姝提议道:“其实薯类也不错。”可惜乾朝现只有低产的土种,不像前世,高产良种众多,任挑任选。
  “西苍薯类一年才一熟,难侍弄,它还不如苞米麦子。”刘三平连连摇头。
  姜玉姝若有所思,“明年我试种一些看看。”
  不久后,干劲十足的人群兴冲冲赶到地里,远远却见野猪再度拱食土豆!
  粗略一扫有十几头,有老有小,正热热闹闹拱地刨食。或许仍是昨天那一家子。
  “岂有此理!”
  “好无赖张狂的东西,它们把此处当成自家粮仓了么?”庄松勃然大怒,一把抽出随身携带的腰刀,拔腿飞奔,吩咐道:“快,随我去砍杀几头,杀鸡儆猴!”
  “走!”同行壮丁近五十人,他们毫不畏惧,忿忿跟随。
  “狠狠教训它们一顿!”翠梅拍掌叫好。
  各家女眷们止步,吆喝助阵。姜玉姝拎着水囊,被气得没了脾气,定睛眺望战局:
  野猪腿不长,矮胖矮胖的,看似笨重,行动却敏捷,无论平地还是坡地,皆跑得快。它们一见人靠近,便哼唧着转身,利索窜上矮坡,逃向树林。
  但其中有一只贪吃,慢了些,尚未上坡,便被几把锄头勾住,滚落平地,一咕噜爬起便凶狠咬人。
  “啊——“庄松的小腿险些挨了一口,火冒三丈,提刀便砍。同伴们奋力相助,围着猎物一顿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唉,今天不知又损失了多少?薯种宝贵,它们可千万别再来了。
  姜玉姝正头疼间,突听被人包围的野猪发出一声凄惨哀嚎,悠长颤抖。须臾,坡上树林里传来回应,霎时嚎声不断。
  旋即,高处爆起一阵愤怒咆哮,众人抬头望去,竟见已逃离的猪群往山下冲!
  “糟糕!”
  “野猪发狂了,快跑!”
  “怎么办?”女眷们大惊失色,带了孩子拉着孩子,没带孩子的扭头就跑,瞬间乱成一团。
  女眷惊慌失措,男人们也害怕了,本能地畏缩。
  庄松咽了口唾沫,紧张嚷道:“怕什么?咱们上百人,何惧十几头畜生?家伙统统握紧了,给它们一个厉害!”
  “快,咱们也避一避!”郭家女眷互相搀扶。混乱间,拥挤不堪,郭家人被挤散了,姜玉姝措手不及,差点儿撞倒一个孩子。
  “爹?爹?”男孩年仅八岁,忽而奔跑,忽而转身,惶恐慌乱,吓得哭着喊:“爹!咱们也跑吧?”
  姜玉姝吓一跳,急忙拽住往回跑的孩子,高声道:“他们在忙,你跟着我——”
  “不要!”男孩竭力挣扎,“我要去找我爹,你松手!”
  余光一瞥,野猪已经冲下山,气势汹汹,眨眼便扑向拦路的男人们。
  姜玉姝顿时头皮发麻,咬咬牙,硬抱起男孩,刚跑了几步,却被他一口咬在胳膊上,疼得趔趄,不慎摔进了旁边水渠里——
 
 
第48章 两地分隔
  “哎——别咬人!”姜玉姝毫无防备,吃痛踉跄歪倒, 一脚踏空, 抱着男孩摔下陡峭渠坡,滚了滚, “扑通“落水。
  始修于百年前的灌溉水渠,刘村世世代代不断地清理、挖宽, 实际已成小河, 水量丰沛,深处可达半丈。
  两人不幸,恰落入深水湾。
  幸而渠岸土壤湿润、草丛柔软,两人滚下时并未损筋伤骨。
  姜大姑娘不识水性, 但姜玉姝前世长在水乡,精通水性。落水时, 她本能地屏住呼吸, 双腿奋力踩水,小心翼翼地探手,揪住男孩后领, 托着人冒出水面。
  “咳咳,咳咳咳——爹?爹, 快来救我。”男孩呛了两口水, 咳得脸涨红,挥手蹬腿, 恐惧哭唤亲人。
  “嘘!别哭,当心引来野猪。我不是正在救你吗?”岸上野兽暴躁嚎叫, 姜玉姝焦急扫视周围,别无良策,揪着人单臂划水,咬牙朝对岸游去。
  须臾,她使劲把人拽上岸,躲进了渠坡的茂盛芋丛。
  姜玉姝气喘吁吁,心如擂鼓,发觉胳膊生疼。她一边透过芋梗往外观望,一边挽起袖子,低头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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