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师兄死过很多次——江枫愁眠
时间:2019-02-24 09:42:29

      烟花眨巴着眼,“然后呢?”
      “他们将容掌门药倒之后,丢去了魔窟。”
      烟花睁大了眼睛,将一个仙门门派的掌门在昏迷的状态下丢去魔窟,根本无法想象最后她是怎么活着从里面出来的。
      看见少女震惊的样子,殷旬接着道,“不仅如此,新婚之后的辉光师叔趁着容掌门在魔窟、韶华派群龙无首的时候,发起了两个门派之间的斗争。”
      烟花立刻盯向殷旬,他顺着少女炯炯的视线承认,“没错,师兄当时也参与了。”
      那便是两百年之前他和江愁枫的那一战。
      烟花听完,忍不住喃喃,“她今天都没有打我们……”
      殷旬噗嗤地笑了出声,随后道,“这便是容掌门的厉害之处了。”他摸了摸少女的头发,“还记得师兄从前告诉你的么,强者未必只是强在修为。对于容掌门来说,为了不让修真界内战四起、再出现牺牲而忍下一己之怨,这样的胸怀和忍耐是比她修为更厉害的存在。”
      烟花受教地点头,又问道,“那今天大师兄跟她说了什么?”居然能让这么厌恶玄鸿门的容掌门同意他们使用三生石,看来大师兄不仅仅是被骂了一顿。
      “这个啊……”殷旬屈指抵在唇下,“等下次给烟花儿买糖葫芦的时候再一起告诉你吧。”
      烟花:不好奇了。
      离开了韶华派的地界,殷旬带着烟花又像从前那样边走边历练,两人一路向北,最后停在了一个叫做眠城的北方小城里。
      此时正值隆冬,全年最冷的一天,天下飘着鹅毛大雪,空气凉冰冰的让烟花觉得很舒服,更开心的是,她跟着师兄逛了一圈,发现一个卖糖葫芦的都没有!
      不仅没有糖葫芦,街上的人也很少,稀稀拉拉的皆是埋头疾步的行人。路过住宅的时候,家家户户门前都放着大堆大堆的包裹行礼,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烟花鼻尖一凉,两边的瞳孔向中间靠去,看见了有一片雪花停在了自己鼻尖上。
      她觉得有趣,一直盯着它看,看着它一点点的融化、一点点的变形。
      “娘亲,那个姐姐好奇怪……”
      “嘘,大概是个傻子,可惜了那一身衣服。”
      烟花回神,才意识道自己当街斗鸡眼有点吓人。她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那对母子,母亲发现被听到后急忙拉着男孩走了。
      烟花偏了偏头,看着母子两人相携而去,然后自己也跑到殷旬身边,拉住了他的手。
      嗯,她也有。
      殷旬正在找落脚的客栈,忽然手上一暖,身旁贴上了熟悉的气息,他问道,“走累了吗?”
      “没有。”
      烟花觉得大师兄有时候特别奇怪,当初让她被蜚兽追着跑的时候就不关心她会不会累,现在逛个街倒是开始在意了。
      总的来说,训练自己时候的大师兄,丝毫不比刘肆先生来的宽容,甚至更加严厉;但是平常生活时,他却完全把自己当做三岁的小孩子来看待。
      烟花不介意对自己严厉的大师兄,但是对于把自己看成婴儿似的大师兄就有些无奈。
      从下山到现在,已是过了一年多,她其实今年都十八了……完全不需要再吃这种山楂串串了。
      被大师兄从储物袋里掏出糖葫芦塞进嘴里的少女如是想着,她竟然不知道大师兄还有储存食物的习惯……
      烟花不是很高兴地嚼着,这大概是大师兄为了教导自己有备无患这一点而准备的历练吧。
      少女一手提刀一手糖葫芦的照常跟在师兄屁股后面转,大师兄走她就走,大师兄停她就停,只要确保视线里有那一抹白就可以安心的发呆,不需要管别的事情。
      然而就是一心一意发呆的烟花也终于发现了这座眠城的不对劲。被偶尔路过的百姓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却在她一对视回去的时候,对方就收起了目光,疾步走去。
      “看起来没有客栈了。”殷旬蹙眉,“走,我们换个地方。”
      烟花眨眼,“没有客栈?”面前不是好几家吗。
      “似乎都不收住客了。”殷旬转身,帮女孩把头上的雪拍掉,“嗯?怎么沾雪了?”
      “白白的很有趣。”烟花哼哧哼哧地吸了吸顶着雪花的鼻子,她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片的雪花,不想用灵气将他们隔绝。
      “很有趣也不能让糖葫芦沾那么多雪,脏。”
      烟花立刻眼睛发亮,“那脏了就不吃了。”
      殷旬笑着睨了她一眼,“罢了,随你吧。”老是这么欺负小姑娘,他居然也有点于心不忍了。
      虽然没有客栈,但是总不能在大雪天露宿街头,殷旬想了想,于是决定买个房子。
      卖房子的是江愁枫。
      两人对视的那一瞬,殷旬笑了,“江兄,好巧。”
      江愁枫转身就想走。
      “江兄且慢,”殷旬拉他,“既是卖房子,卖给朋友不是更好?你出多少钱,我可以支付双倍。”
      江愁枫哼了一声,“三百灵石。”
      殷旬微讶,“这么好的院子只要三百?”
      江愁枫又哼了一声。然而当他看到了后面的烟花时皱起了眉,“这个时候你带她来作甚?”
      烟花不解,“不能来吗?”
      “不适合你来。”江愁枫也是个实在人,一句话就说出了重点,“你太弱了。”
      烟花:“哦。”
      殷旬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半空,抚唇道,“魔族压境……果然如此吗。不过为何没见到十大宗的弟子?”
      “已经放弃了。”江愁枫淡淡道。他之前还在想是哪个不怕死的还敢跑来这买房子,原来是殷旬。
      “十大宗一致通过的决定。你若是怕伤着你师妹,就赶紧带她走。就算是只是游玩,这里也不适合小孩子玩耍。”
      烟花沉默,她又被说是小孩子了。
      “所以你也打算走了么?”殷旬弯眸,“我还以为你会留在这里一展英姿大杀四方。”
      江愁枫哼了一声,“我还不至于疯魔。”
      他固然喜欢和强大的对手对战,但也不是不懂得分析形势。无所谓其他,至少那条命他还不打算现在就扔了。
      “光靠你我二人的力量只是杯水车薪,十大宗已经发出禁令,要求这里所有百姓三天之内搬出眠城。”
      殷旬点头,“多谢江兄提醒,既然如此,我这也带烟花儿回去了。”
      “等等,”江愁枫忽然道,“把钱留下。”
      殷旬无辜道,“我不买了为何要给钱?”
      江愁枫瞪他,“你刚刚说要买。”
      “我现在不买了。”
      “出尔反尔?”
      “嗯。”殷旬笑眯眯地承认。
      江愁枫抬枪重重捶地,“殷旬,你又戏耍于我!”
      “既然是江兄劝诫我离开,我自然要听从江兄的建议。”殷旬笑道,“多谢江兄好心提醒,殷旬感激不尽。”
      “我没劝你不买房。”
      “我都离开了,为何还要房?”殷旬蹙眉,“本来我想没有客栈就罢了,但是烟花儿还小,我怎么能让她露宿在雪夜。不过既然要离开了,这房子也就没必要买了,正好马上过年,我连给她扯衣服的钱都还没凑够,这孩子跟了我,真是苦了她了。”
      江愁枫面无表情地听着殷旬胡说八道,刚刚还“才三百灵石”,现在就变成扯布的钱都没了。
      但是江愁枫不会骂人,他只是沉声冷冷道,“殷旬,来战!”
      烟花对钱没有概念,却也知道师兄是在像从前逗她那样逗江前辈了。况且上次没有看到两大高手的对决让一直很遗憾,这次眼看着就有机会再次看到了,她立刻收回了原本打算替师兄说话的想法。
      少女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满是“你们快打起来”的兴奋。
      殷旬好笑的碰了碰她的额头,让她别看热闹的那么明显。随后转而对江愁枫道,“江兄何必动怒,不过我倒是好奇,既然已经下了禁令,又有谁会来卖你这房子?”
      江愁枫哼了一声,“我本以为会有邪修提前来买。”
      烟花低呼,“前辈你很会经商哦。”
      邪修或者魔族会想着趁魔族还未完全侵入这里、眠城还不是魔族的地界的时候提前入手买房,说不定过两年房价就能翻几倍。正好现在眠城人急着出走,这院子的价格确实很低。
      这时候把房子抛出,肯定很多邪修或者魔族来买。
      “顺便看看有没有强敌。”江愁枫颔首补充道。遇到弱的买主就给,遇到有点强的就杀了。
      殷旬轻笑, “倒是符合你的作风。”
      “灵石给你,这房子我要留下。”
      江愁枫不在乎殷旬要房子干什么,反正他能拿到钱就行。烟花好奇问道,“前辈很缺钱?”
      “嗯。”江愁枫直截了当的承认,没有一点羞涩于暴露自己贫穷的样子。
      殷旬略一思索后微讶道,“倒是我忘记了,令妹三百岁的寿辰将近,江兄是打算送她诞辰礼物?”
      “嗯。”
      “既如此我再添三千,请江兄代为转交,算是一点心意,祝令妹早日突破。”
      烟花偏头,迷茫地眨眼。殷旬解释道,“江兄的妹妹江愁眠仙子也是韶华派的弟子,上次见面时已是金丹末期,是个天资聪颖的姑娘。”
      江愁枫知道自己妹妹的斤两,就算是个金丹,也是靠着各种天材地宝堆上去的,况且他看见了一旁的烟花,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应下,“不比鸣仙子。”
      他收了钱,不再多说一句话废话,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再会,若是想切磋,随时奉陪。”
      烟花看着远去的江愁枫,有些羡慕,什么时候她才能也飞的那么快呢……
      正想着,肩膀被人拍了拍,“烟花儿,我们也走了。”
      “回玄鸿门吗?”她问。
      “不,去江愁枫的院子。”殷旬勾唇,“再留三天。”
      。……
      魔族压境,百姓朝南退去。整座眠城看起来冷清死寂。
      烟花不解,“为什么不打他们?”
      殷旬低头,看着自己走过的雪地,上面没有一个脚印。他听到烟花的问题后轻笑了一声,“不知道呢,或许……是因为大家都很害怕吧。”
      烟花更加不懂,她偏着头问,“为什么?”
      斩妖除魔,难道不该是修士的职责吗?为什么还未开战就要放弃这座城市,为什么还未尝试就要颁布禁令。
      “一百五十年那一次的狂潮,修真界损失太严重了。”殷旬叹了口气,“没有宗门愿意再牺牲那么多财力和弟子了。”
      “为什么?”
      难道从今往后,一旦魔族入侵他们就只选择退后吗?
      殷旬转头,摸了摸少女的头,“不是谁都像烟花儿这么勇敢的,或许是这次魔族出现的太过迅速太过凶猛,让十大宗毫无防备,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相比起失去一座小城,对于那些人来说,门派弟子的性命更加重要。”
      “人啊,可是很容易恐惧的。”殷旬抬头望天,黑漆漆的天空落下密集的雪花,然而没有一朵粘在男人的身上。就连他呼出的白气,也在空中很快消散。逝去地没有一点点停顿。
      “尝过痛苦之后,那些后怕会深深的刻在骨子里,在每一个晚上都紧紧的扼住脖子,让人一遍又一遍的回味那样的痛苦。”
      “这种后怕的痛苦是比当时承受的灾厄更加恐怖的存在,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重蹈着。于是当灾厄再一次来临时,才会发现,原来所有的勇气都在后怕中蚕食的一干二净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