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师兄死过很多次——江枫愁眠
时间:2019-02-24 09:42:29

      从小在魔宫和别的孩子厮杀,长大了手底下都是一群任性跋扈的属下,自己的魔力又时有时无,殷旬这辈子真是太可怜了,连浇花都能让他满足开心,自己以后一定要多跟他一起玩。
      接下来的时间,鸣烟铧站在殷旬身后,看他给普通的花草浇水、给不普通的花草浇灵液,又拿着把剪子修剪了个把时辰。
      依鸣烟铧的角度来看,剪完和剪之前没有任何差别,还是那么个树样。
      “烟铧觉得这样修好不好?”
      “好。”
      “哪里好?”
      “妙不可言。”鸣烟铧一脸深沉,高深莫测。
      是什么把一个对着帝君都直言不讳的战神逼成了这样,还要从两人刚刚住一起时说起。
      那日风和日丽,是殷旬眼中和植物们见面的好日子。当然如果是暴雨狂风,那更是他和植物们不得不见面的日子。
      久卧床榻的殷旬难得下床,立刻要去见见他的花草们。鸣烟铧照例跟在他身后,以防脆弱的魔君忽然晕倒。
      “烟铧,你看着这罗生兰如何?”
      “好看。”蓝的。
      “那这朵蜜金呢?”
      “好看。”黄的。
      “恤叶呢?”
      “好看。”红的。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满足殷旬,他点了点两朵品种一样的花,问:“烟花觉得哪朵更好看?”
      鸣烟铧看了半天,得出了结论,“一样。”
      不知道这句话是戳了殷旬哪根神经,他脸上笑意一僵。一瞬间,鸣烟铧近乎感受到了杀气,那双碧色的凤眼是实实在在划过愤怒的。
      “神君这么说,就过分了。”不叫烟铧,变回神君了。
      “道在屎溺,即使是最低贱的事物中,也蕴含着道、有着自己的乾坤。更别提这啼血娟是我守了足足五百年才开得两朵。神君这么说,就是在抹去它们这五百年的努力汗血。”
      ……
      “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看起来是公平,其实是最大的不公。
      就拿此次北境的战事做比,如果卫黎神君对手下所有的将士都褒奖相同,那么立了战功的将士会心有不平,而没有立功却受奖的将士则会窃喜。日久天长,有功者不立功,无功者骄傲自满,天界很快就会乱成一团腐败崩溃。”
      ……
      “如今这花还未开灵智,若是她们开了灵智,听到神君这么说,又将如何?努力吸收阳光雨露的那朵,会多么伤心难过啊。神君,为人处世,还当谨言慎行,您说是不是?”
      ……
      随后殷旬拉着鸣烟铧蹲在那两朵花前,如数家珍了一整天,直到日落鸣烟铧给那两朵花道了歉,他才神色缓和了些。
      见到鸣烟铧知错能改,殷旬很欣慰,鸣烟铧很吸取教训。一时间,竟然领悟了卫黎和秦易文的说话技巧,极力避开了在植物上和殷旬的冲突。
      “好。”
      “比以前好多了。”
      “天下难得一见。”
      “各有姿态,殷旬喜欢哪朵?”
      “嗯,确实这朵更好。”
      最有效的还是这句,“烟铧觉得妙在哪里?”——“妙不可言。”
      鸣烟铧的鉴赏能力实在一般。就连她喜欢的小动物,她也没什么区别的一概都喜欢,分不出个好坏。非要说的话,颜色越鲜艳越好。
      也正是这样,殷旬心里明白,她嘴上说着会和自己要好,但其实在鸣烟铧心里,自己和凌悦玥那头没有脑子的龙,也就一个地位罢了。
      唯一在鸣烟铧心里不同的,只有卫黎。
      “不是哥哥,但也不是弟弟。”问到自己对卫黎什么感觉的时候,鸣烟铧这么回答,“但也不是朋友。卫黎……就是卫黎。”
      对她来说,还是块石头时就一直陪在自己旁边的卫黎,是特殊的。
      鸣烟铧从来没把卫黎归到亲人、朋友或者是别的哪一类关系上去,卫黎就是卫黎,自然而然,就该是那个样子。
      “烟铧喜欢他么?”殷旬手里扯着片叶子,从尖端开始,一点一点无意识地撕碎。
      鸣烟铧毫不犹豫道,“喜欢。”
      “我是指,男女之情的喜欢。”
      听到男女之情四个字后,鸣烟铧皱了皱眉,她脑子里想起卫黎的样子,又想到从前见过的仙侣们的双修图……突然有种恶心的感觉。
      “不喜欢。”她怕是会把卫黎从床上过肩摔到地上。
      “那卫黎神君呢?”殷旬拍了拍手指上的叶片碎屑,“这么多年了,他似乎也没有成家。”
      “卫黎不喜欢这些。”鸣烟铧摇头,“最重要的是,师父喜静,很讨厌陌生人。如果卫黎带人回来,他也会不高兴的。”
      鸣烟铧看着被风吹得四处滚落的碎屑,瞌下了眼眸,“更何况这些年卫黎少有空闲,不说床笫之欢,就连床他都好久没上过了。”
      殷旬笑道,“那我可真是自惭形秽了。”
      “你也不容易。”鸣烟铧感叹道,“过了今天,你要自己多加小心。魔界天界都实在是太平得太久了。” 是时候要有变动了。
      “烟铧也是。”殷旬取了酒杯倒酒,推到她面前,“下次再见,不知岁月几何,多加保重。”
      “嗯。”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殷旬推开窗户,院中再无那抹清冷的气息,只有外面石桌上摆着的一撞酒壶、二顶小杯,一夜过去,酒香未散。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披着狼皮的喵星人的地雷!!!
      发现我有四千瓶营养液了诶,虽然不清楚营养液到底是做什么的,但这不妨碍我们今天四更。
      谢谢老爷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和灌溉!
 
      ☆、第一百章
 
      “烟铧。”鸣烟铧赶到东陵宫门口的时候, 卫黎已经等候许久了。
      他身上穿着和鸣烟铧相似的黑衣, 头发用镶红宝石的银冠束成高马尾, 怀里抱着长剑凝光,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却说不上多好。
      他看着鸣烟铧,似是有许多话想说,最终却只是道,“师父在等你。”
      鸣烟铧点头,直径往大门内走去,越过卫黎的时候,听见他道,“一会儿我们谈谈。”
      鸣阡鹤的宫殿位于东陵宫深处, 整个东陵宫内没有一个仆人,宫主的房间自然也是。
      像是卫黎那边会有神官仙官造访,鸣烟铧这里偶尔也会来个凌悦玥兰仙子, 但是鸣阡鹤的宫里, 很少会有除了他徒弟以外的第三个人进出。
      屏气凝神, 不能让嘈杂的气息吵到师父, 是两人学的第一条规矩。
      “师父。”鸣烟铧弯腰行礼,声音发出后,大门徐徐打开。于大殿正中, 一眼就能看到鸣阡鹤的背影。
      银白长发拖地,白底的墨龙纹袍,几千几万年也未曾变动过。
      鸣烟铧提步迈入, 跪坐到男人右边,叩首行礼,“师父。”
      鸣阡鹤身形未动,一言不发,伸出了右手放到女孩头顶。随后,一股清凉的气流从头洗涤到脚,将她身上残余的微弱魔界气息除了去。
      鸣烟铧瞳孔微缩,一动不动,刚想说话便见鸣阡鹤抬手示意她噤声。
      “引两界交战,大闹魔界,违抗军令。我就是这么教你的。”男子闭着眼,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一声声地砸在鸣烟铧身上。
      “你身上的魔气太重了,烟铧。”鸣阡鹤睁开眼睛,淡淡瞥向一旁跪坐着的女孩,“去冰池净身。”
      “师父……”
      “噤声。”鸣阡鹤缓缓起身,宽大的墨龙白袍曳地,那落在地上的银发在动作之间上升了几寸,银光莹莹,泛出华美的冷光。
      “浮躁鲁莽。”他半瞌眼睑,“不必多言,去冰池中静心思过,何时知错了,何时再出来。”
      鸣烟铧双手收紧握拳,她终是叩首应道,“是。”
      退出了殿门,她低着头良久不语,守在外面的卫黎见此,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抱歉……”他沉默着,最终只能挤出这两个字。
      “和你无关。”鸣烟铧摇头。“师父虽然足不出户,可外面的一切他什么都知道。”哪需要卫黎或是秦易文告密?更何况这两人也绝不会跑到鸣阡鹤面前多嘴…
      “我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卫黎看向鸣烟铧,“烟铧,你没有,是不是?”
      “没有什么?”
      “没有做愧对于人的事情。”
      鸣烟铧点头,“我没有。”
      得到答案的卫黎脸色舒缓了很多,他拍拍鸣烟铧的肩,“那你就没有错。”
      “可是师父……”一想起刚才鸣阡鹤的话,她就忍不住的心里难受。
      “师父说你什么了?”卫黎问。
      “他说我鲁莽浮躁。”
      “他可有再说别的什么?”
      “没有……”鸣烟铧微愣,对啊,师父并没有阻止她和殷旬交往,说的只是自己做事浮躁而已。
      “烟铧,我不太清楚你到底在下面做了什么,我也知道你不想告诉我。”卫黎定定地看着她,“但既然你无愧于人,也无愧于心,那便再没什么可说的。”
      鸣烟铧本来不愧疚的,卫黎这么一说,她突然就愧疚了起来。
      “谢谢。”她上前一步抱住了卫黎,这才发现手感有些不对,“你瘦了?”
      到了他们这种修为,除非自己意愿,否则身形大多不会变化。可现在抱在怀里的卫黎,却是比从前削瘦了。
      鸣烟铧睁眼,不可思议道,“他们都让你干什么了?”
      “无碍。”卫黎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自己没什么感觉,不过你上次抱我都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有些变化也是正常的。”
      才不正常。鸣烟铧想,这得累成什么样才能让一个上神神君清减。
      “我之前就是想告诉你这些。”卫黎展眉,冲她勾起一抹极淡的浅笑,“不要有压力,做你想做的。帝君那边我已经帮你告了假。至于师父……恐怕我说的话没什么作用,你得在冰池里多受苦几日了。”
      “只是烟铧。”他笑容一收,露出严肃的神色,“魔族大多暴戾无情,你该知道,太平久了两界之间必有一战。”
      “我虽然相信你,也希望你能相信我的判断,尽早断了那些不该有的牵绊。”
      ……
      尽早断了不该有的羁绊……
      东陵宫·冰池
      寒冰入骨,退去了外衣的女子浸泡在冒着丝丝白色寒气的池水中,她低头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真的不该与魔君有来往么……就因为他是魔君?还是说因为他是殷旬。
      师父真的没有怪自己么,还是她心存侥幸地再找漏洞?
      鸣烟铧沉默,被冻的僵硬的手指弯了弯,被崩住的关节皮肤忽然撑开,有丝丝的疼痛传来。
      她抬头,扫视了一圈偌大无际的冰池,半瞌上了眼睑。
      不管如何,她答应过了要保护殷旬,言出必行,绝不反悔。
      鸣阡鹤的惩罚从来不是用日月来计数的,仿佛被遗忘了一般,年复一年浸泡在这寒气逼人的冰池中,满目只余混沌水色。
      闭目入定不知今夕几何。从前黑眸黑发的女子,不知不觉的眼睫乌发都结了白霜,面色也褪去血色,一片青白。像是没有生命的石雕一样,浸泡矗立在冰池中,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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