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便是想不开, 才将自己弄得孤立无援。
原来她只当自己命苦,小门小户出身,做不了世家大族的原配夫人,只能给人做填房。老爷又是个不问世事只图享乐的,指靠不上,也没个儿女傍身, 孤苦无依。虽有原配遗下的一个儿子, 还有一个庶女,到底不是自己肠子里爬出来的, 跟自己不亲。尤其继子又娶了二房王氏的娘家侄女为妻后,被其辖制住, 更是不将自己这个继母放在眼里,一心只巴着二房。
她虽说是长房媳妇,理应执掌中馈,可老太太竟将管家打算交给王氏,至自己的颜面于不顾。连那起子没上没下的奴才也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好几次闲话说的都不避着她了。
她在贾府里待着,总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心里没找没落,也不知道依谁靠谁,所以才总想着多多的攒些银钱,不然心里头没底。得亏老爷点醒了她。开始的时候,老爷让她好好待一对儿继子继女,安安心心的操持家务,她还心不甘情不愿。哪曾想到,一旦付出了真心,得到的比想象的还要多。虽然钱财散出去不少,但过得畅快,心里踏实,刑氏觉得很是值得。
很多时候,人啊,就是太想当然了,将自己限制在狭小的圈子里,这不敢干,那也不敢干;干这个觉得亏,干那个也觉得亏。殊不知,当你觉得吃亏之时,才是真正收获之时。
黛玉怔怔的站着,却发起了呆。
“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其实就是一本书,像西游记那样……”
这句话在脑海里响起,黛玉想起周航还说过,书中琏二嫂子就坏过一个男胎,后来没保住,小产了。却不知道是不是如今的这个孩子?若是的话,自己要不要施以援手。
虽然如今的剧情走向已经与原著相差十万八千里,这胎来的时间、时机都与原著不符。但黛玉有一个很强烈的预感,王熙凤这胎,八成也保不住。修士的预感其实往往就意味着是事实,除非有什么非常重大的变故。
王熙凤如今虽然回到长房,小心翼翼谨守着媳妇的本分,但她当年在二房的时候,没少替王氏干些丧心病狂的事。虽不是主犯,至少也是个帮凶,何况她为人刻薄寡恩,当年整治贾琏的通房和丫头们的时候,手段委实称得上残酷。
当年王熙凤嫁到贾府之前,贾琏是有两个通房的,而且还有几个喜欢的小丫头,都十分受宠。王熙凤成亲不到半年,便找各种由头这些通房、丫头打得打卖的卖,统统撵了出去。
黛玉估摸着她手上应该沾过血。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或许,这便是上天不给她儿子的缘由吧。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意即天地看万物都是一样的,不会偏爱某一个人,亦不会苛待某一个人。善恶到头终有报,一个人做了恶,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便是报应不完,亦会报应在其子孙后代身上。
黛玉瞧着,王熙凤做过的恶,恐怕有一部分便会报应在巧姐儿身上。
红楼梦原著,那个叫曹雪芹的文人虽然没写完,但已经暗示王熙凤及巧姐儿的结局,很是凄凉。不管怎么说,巧姐儿是无辜的。真到了那一天,黛玉想,自己能帮便帮一点吧。
“林妹妹,你想什么,凤姐姐有喜,莫非你高兴坏了不是?”
突然,探春晃了晃黛玉的手,笑道。
“我自是高兴,却也不至于像你说的那样。”因笑着从探春手里抽出手来,挨着刑氏坐下,道:“倒是要恭喜大舅母了。”
刑氏拍着黛玉的手,笑的十分灿烂,“同喜,同喜!”
“林姑母,花儿,花儿……”巧姐儿突然拽了拽黛玉的衣裳,指着窗户外的一树天真无邪的道。窗外种着一株石榴,正是成熟时节,挂在树上,红彤彤的,像是红灯笼一般,黛玉不由笑道:“巧姐儿,那不是花儿,是石榴。”
巧姐儿瞪着眼睛,很坚定的道:“是花儿。”
“哪儿呢?”黛玉微微往前伸了伸脖子,瞪大眼道。
巧姐儿便要拉着黛玉凑到窗子那看,边走边说:“在石榴后面的。”
石榴后面是一树海棠,开的十分灿烂,被同样茂盛的石榴树遮着,不仔细看,倒看不真切,也不知道巧姐儿这小眼睛是怎么看见的。
“怎么,巧姐儿要戴花?”黛玉伸手羞着她的小脸,“才丁点大就知道臭美了!”
巧姐急了,跺着脚道:“不是我,给小妹妹戴。”
“你小妹妹还小,更戴不着花儿了。”黛玉笑道。
探春盯着黛玉和巧姐,看了一会儿,她抿了抿唇,笑道:“林姐姐,既然巧姐儿喜欢,咱们带巧姐儿掐花去吧。”迎春闻言,便吩咐司棋:“你跟着,好生伺候。”
司棋便起身,微微屈身道:“姑娘们和姐儿跟奴婢来吧。”
郑莉华也要跟着,翰林夫人要去花厅招待客人,便引着她们出来。郑夫人见这里人多,且没有她认识的,勉强在这里待着,不仅她自己无趣,别人看她也嫌碍事。倒不如自己识趣些,一道跟着翰林夫人去花厅才是,因此也跟着出来。
郑夫人要拉郑莉华跟她走,郑莉华不愿,说想跟林姐姐一起。
林黛玉便笑道:“太太还怕我委屈了郑妹妹不成?如此的要拉她走。”
“自然不是这个意思。”郑夫人道,“只是,我这女儿,委实淘气,恐她给你添麻烦。”
黛玉道:“正要有她才热闹呢,太太快去歇息吧。”
郑夫人这才放心,临走还不往嘱咐郑莉华文静点,别跟家里一样。郑莉华自然是十分乖巧的答应,她母亲一走,便嘟着嘴抱怨,说母亲管她太严、而且有些聒噪等等之云。
黛玉道:“你知足吧,我倒想有个亲生的母亲天天在我耳边念叨呢。”
“林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郑莉华忙摆着手解释,一副焦急的状态。黛玉不由得笑了,道:“说这些做什么,咱俩又非一日两日的情谊,我自然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是我自己羡慕罢了。”于是转移话题,“好了,你不是说要掐一朵好看的花儿戴吗,还等什么?”
于是众人便去掐花,黛玉还摘让人摘了一个极红的石榴给巧姐儿。
巧姐儿抱在怀里,喜得眉开眼笑。
回到屋里,众人起哄说要吃石榴,黛玉交给紫鹃让她开石榴。紫鹃对着又大又红的石榴毫无办法,掰不好掰,切又不知道怎么切。它跟苹果、梨子、西瓜等水果不一样,里面都是籽,果皮又厚。小夏道:“紫鹃姐姐,这个交给我吧,我是庄户人家的女儿,自小家里便种石榴啊苹果啊之类的东西,开这个,我有窍门。”
说着接过石榴,将顶上小花瓣似的东西掰掉,用一把水果刀将在顶部横向切一刀,再纵向切一刀,组成一个十字形。然后,轻轻一掰,一个石榴便分成了四瓣。
石榴果然是极好的,籽红的带些紫色,咬一口也甘甜可口,吃过的人都夸好。
午宴,除三桌主席是摆在花厅,余者都在花厅外的院子里。黛玉坐的是首席,上手是邢氏、王氏,余者都是年纪不小的太太,都翰林府的其他亲戚,还有一些其他贵宾,只黛玉一个年轻的姑娘。
探春、薛宝钗她们坐在另一个席面上,都是一些大家闺秀们。
黛玉坐在一群太太、夫人之间,颇有些不自在,饭也进的不多。看戏的时候,坐她身边的薛宝钗突然问:“林妹妹胃口不好吗?我看你用饭用的不香甜,这会子饿不饿?”
对于薛宝钗的自来熟,黛玉有些不适应。她很薛宝钗统共也没见过几次面,真谈不上熟悉,被一个不熟悉的人叫妹妹,怎么说呢,听着怪别扭的。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不好不理。
摇了摇头,黛玉道:“我胃口一向不大,倒是不饿。”
“这我是知道的。”探春在旁边接话,“林姐姐,你几时到我们家里来?我怪想你的。”
黛玉觉得探春对自己的态度甚是奇怪,以往,为了不引起王氏的反感,她一向是对自己保持着距离的。今儿却是怎么回事,难道王氏明她讨好自己的?
巧姐拿着一块糕点走过来,双手托着,道:“林姑母,给你……”
这可是解了黛玉的燃眉之急了,她正不想回答探春的话。“怎么,巧姐儿给我吃的?”巧姐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睛却是盯着糕点,很是垂涎的样子。黛玉好笑的推了推她的手:“我不吃,巧姐儿自己吃吧。”
巧姐儿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她奶娘解释道:“姐儿自己舍不得吃,说一定要给姑娘您吃呢。”
因与迎春多说了会子话,黛玉这日回去的晚些。让她没想到的是,林如海竟已回府,看到她十分焦急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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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玉儿, 是为父害了你啊!”
林如海一张嘴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倒委实吓了黛玉一跳。她忙上前一步, 抓住父亲的胳膊,问:“爹爹这句话从何说起?”
林如海看了黛玉身后的丫鬟一眼,黛玉会意, 忙命紫鹃等人退下。
确保周围再无闲杂人等,林黛玉给父亲使了个眼色,林如海这才叹口气道:“今儿我在宫里用乾坤袋时, 不小心给圣上看到了。”
“身上可说了什么?”
“圣上盯着看了片刻,说了一句,‘不想林爱卿也有这东西’,然后便不再提起, 只与我商议山东赈灾及派人修水利推广红薯之事。别的为父倒不怕, 就怕此事连累到你……”
黛玉蹙着眉头想了想,道:“父亲不必忧心,此事倒不值什么。圣上是航哥哥的父亲,航哥哥的母亲很有些神通,这些他想必都见过的,倒不足为奇。爹爹还记得当初女儿在扬州被歹人劫持之事吗, 途中为了避难也用过写符咒, 圣上亦亲眼所见,才怀疑航哥哥的身世, 这才有后面的事……”
林如海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玉儿, 这样……”拉着女儿的胳膊,林如海压低了声音,“圣上不问便罢,若是问起,便斟酌着告诉他些实情,只瞒着空间一事便罢。”
“爹爹糊涂了?”黛玉笑道,“这些话爹爹该告诉航哥哥才是,我是女儿家,圣上总不能跑来问我。”
林如海一拍脑门,道:“为父真是急糊涂了,多亏你提醒,此刻我便进宫去求见太子。”
黛玉眼珠子转了转,道:“却不必如此麻烦,女儿有更简便的法子。”
林如海疑惑是什么法子,黛玉便告诉他自己可以用符咒传音。林如海又担心符咒传音的安全性,会不会被别人听了去,黛玉道:“爹爹请放心,每个符咒都是有法诀的,一般的人听不到。”
林如海道:“你们小孩家,终究是年轻见识浅,焉知这世上就你们两个人修真不成?这样传来传去,万一落在其他修士的手中,他们一般也有几样法诀,个人听去可就大事不妙了。”
“爹爹有所不知,但凡是符咒,便有启动符咒的暗语。纵然世上有别的修士,还姻缘凑巧得到符咒,没有开启符咒的暗语,亦是枉然。”
林如海终究实在宦海中沉浮多年的,事事谨慎,最终他也没让黛玉用符咒。而且还千叮咛万嘱咐,以后但凡是机密之事,都不许用符咒,一定要当面说。
黛玉觉得十分有理,这世上之事,变化莫测,非人力可测,不是有句话叫“小心驶得万年船”吗,小心些总无不妥。遂暗下决定以后就照爹爹说的办,真有什么机密事,只传音让周航赶来便是。
皇宫,政事厅。
周航欲与李昭汇报粮草调度进度及商议红薯宴何时开始等等之事。他器宇轩昂的走进大殿,御座上的李昭抬眼,看着丰神俊秀的儿子,微微扯了扯嘴角。突然,他注意到儿子要见挂着的一个荷包,不由眯了眯眼。
周航行了礼,看向李昭,疑惑的皱了皱眉。
“父皇,您看什么呢?”他问,“可是儿臣今日的装束有什么不得体的?”
李昭沉吟一会,示意周航上前,指着他要见挂着的荷包道:“这荷包不错,从前没见你戴过……”
周航笑了笑,觉得皇帝老爹今儿有点怪,从前也不见他对儿子们身上佩戴之物上心。看来一定是林妹妹绣的格外好,才引起皇帝他老人家的关注。这么想着,周航有些沾沾自喜,比他自己得了夸奖都高兴。
“父皇好眼力,这是儿臣新得的,今儿才上身。”
“噢?”皇帝陛下换了个姿势,由原来的正襟危坐改为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可否给朕瞧瞧?”
下意识的,周航后退了一步。
李昭眼里兴味更浓,笑吟吟的道:“不愿意?”
一般人即使不给看,肯定也会说不是不是,或者什么推辞的话。何况对方可是九五之尊,富有四海,天下人都是他的子民,天下的东西只要他想要,便都是他的。可周航不是一把人,他当即摆了摆手道:“确实是不愿意,这荷包,我可宝贝着呢。”
李昭没生气,倒笑了笑:“朕瞧着,这荷包与林爱情身上戴的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啊。”
话说到这里,周航知道自己瞒不住,便告诉李昭荷包是林黛玉送的。古代未婚男女,哪怕是有了婚约的,私相授受也是大错。男的还好些,顶多被人说风流倜傥,女的说严重了便是罔顾礼仪、不知廉耻。
怕李昭对黛玉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周航解释道:“此事与林妹妹无关,是我央求林先生好久,求她样林妹妹帮我做的。”意思是我们俩觉没有私相授受之事。
李昭在他胸口点了点,道:“你这孩子,倒跟为父耍起心思来了。一心护着你那林妹妹,怎么,朕还能把她吃了不成?难道她就不是朕的儿媳妇?”
周航笑道:“父皇英明。”
“你那并非普通的荷包。”突然,李昭很肯定的道。
周航闻言下意识的睁大了眼,一颗心也提了起来,难道他皇帝老爹看出什么来了?李昭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微不可查的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