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林妹妹,他的心情不自觉的高兴起来。林如海这一去,没几个月定然回不来,自己无论是去林府找林妹妹说话,还是拐带林妹妹出来,都方便许多。
车帘子一放下,黛玉便捂着脸,有些懊恼和羞愧。她不知道她偷偷跟周航出府的事父亲一直都知道,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至于为何不说,林黛玉略一思索,便也猜个大概,爹爹,他是不想让她觉得难堪。
爹爹为自己什么都想到了,而自己呢,做出这等事,万一传出去,连爹爹的脸面也丢尽了,以后可千万不能再如此了。
还在沾沾自喜的周航并不知道未来老丈人临走还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坑,以致于以后一年多的时间他费劲唇舌都没能将林黛玉拐出去一次。
回城的路上,周航心情雀跃,掐诀不断大发卡通周航给黛玉来回传音,又是讲笑话又是唱小曲的,就差将自己变成一个小人蹦跳卖萌了。
黛玉靠在舒适的垫子上,看着有着圆滚滚大眼睛的卡通人扭着身子唱一个叫“小苹果”的歌,歌词虽浅近直白,曲调倒还有些意思,闻之令人发笑。周航说这是他那个年代十分流行的一首歌,大街小巷,从两三岁的娃娃到七八十岁的大妈都十分喜欢,还变成集体跳跃的舞蹈在大街上跳。
想着那种场面,黛玉不由掩嘴儿笑了笑。
马车按林如海的吩咐走得很慢,也稳稳当当,车内铺着软绵绵的锦褥,十分舒适。黛玉累了几日,已有些疲乏,马车晃晃悠悠很容易勾起人的睡意,不知不觉间黛玉已经睡着了。
一直到进了家门,慧儿唤她下车。
黛玉扶着额头睁开眼,还有些迷糊,发现自己在马车中醒来,才想起来是送父亲出行,回来的时候睡着了,“到家了?”她撑着车壁想坐起身,才发现自己是外靠在车壁上睡的,脖子以一种很不舒服的姿势支撑这整个头部,已然僵麻不堪。
“姑娘,脖子麻了吧?”慧儿关切的问。
黛玉点点头,惺忪着刚睁开的一双睡眼瞧慧儿。慧儿叫雪雁也近前,二人上车一起将黛玉搀扶下来。坐小轿回了黛玉的小院,刚躺到贵妃榻上让慧儿揉脖子,一个小丫鬟进来报说:“紫鹃姑娘回门,来给姑娘磕头,等了大半天,不见姑娘回来。眼见天色不早了,便走了,说让奴婢转告姑娘,说等哪天得了空再来给姑娘磕头。”
黛玉正由慧儿揉脖子,闻言便道声“知道了”,命那丫头退下。她和紫鹃主仆一场,虽说紫鹃最后跟她离了心,到底还有些情分。再说女大不中留,哪个女孩子到了这个年纪没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也怪不了紫鹃。紫鹃回门,来给她磕头,论理儿她该见见的,可谁知这么的不巧,偏赶在这一天,紫鹃自然是跟爹爹不能相比的了。
黛玉寻思着紫鹃虽然在外面家人做了正头娘子,终究不过是个书生,家里困窘些。若比殷实,恐怕还不如世家大族里的下人。不过,不管怎么说,名声上比在大家族里随便配个小子好多了。紫鹃这些年虽然攒了不少钱,自己也给了她不少东西,但她家里开支大,一年前哥哥纳妾,动用不少。剩下的数目在普通人家看来虽说不少,但最终这些东西有多少被她父母留下,又有多少真正充作她的嫁妆也未可知。
女人就这点可悲,无论多么乖巧孝顺,在父母看来终究要嫁做人妇,成为别人家的人,是赔钱货。平常她也听些丫头们的八卦,知道她们的不易。很多丫头虽被卖进来为奴,外面还是有父母兄弟的,她们平日的月钱、赏赐多半都会托人悄悄带出去给外面的父母,兄、弟娶亲置办房产也往往都打她们的主意。
不过好在紫鹃的父母虽然重男轻女,对紫鹃到底还有几分疼爱,该不会克扣她太狠,至少紫鹃的嫁妆够她们夫妻本本分分的生活一辈子了,前提是她嫁的夫君不是个吃喝嫖赌之流。
“姑娘想什么呢?”
慧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黛玉被她叫的回了神,才意识到慧儿给她揉脖子的手已经停下来,雪雁站在跟前,正捧着一碗茶看着她笑呢。黛玉抬头,笑道:“你何时过来的?”就着慧儿扶着她的力道坐起身,含笑接过茶碗,放下紫鹃的事不再想。不管怎么样,都是紫鹃自己的选择,是好是歹倒怨不了别人。
往常,晚饭黛玉一般都是等林如海回来一起吃。今日的晚饭格外冷清,只有黛玉一人。桌上摆着四样荤菜、四样素菜,还有几样汤品,仍是十几个老妈子、丫鬟站着伺候,因少了一个人,黛玉觉得异常的冷清,也没大心思用饭。
一连五日周航晚餐后都瞧瞧出现在黛玉的窗外,跳窗进到屋里陪她说话解闷儿。三更一过,黛玉便催他回去,还嘱咐他别老往外跑,瞎耽误功夫又累,万一给皇上看到不在宫里还不好解释。
周航嘴上答应的好好的,第二天仍是依旧。
这日,又如往常一样,扒着窗户小小的叫了一声。看着窗户微微掀起一个缝儿,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黛玉再硬的心也狠不起来。放下手里的一卷书走过去,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嘴角不自觉的挂上了一抹愉悦的笑容。
“如何又来了?”将金色的小猫放在床铺上,黛玉语带责备。
小猫在床上打了个滚儿,歪着脑袋说:“林大人不在,我怕你冷清嘛。”
只这一句话便勾起林黛玉内心的万千涟漪,周航竟知她如斯,爹爹,你不用担心,女儿这辈子一定会幸福的。周航今天并未变成人身,他知道黛玉对小猫的他比人身的他多一些纵容和亲昵,就比如现在,她正亲昵的抱着,用脸蹭他软软的毛,这是人身的时候绝对不可能享受到的待遇。既然林妹妹喜欢,周航便索性以一只以小猫的形象与其痴缠一夜。在林妹妹面前,他不介意以宠物的形态存在。
“你的毛发……可真是罕见。”黛玉一边摸着小猫的背,一边不自觉的赞叹。周航以为很恶俗的金色,竟意外的得黛玉的喜欢,她常说他金灿灿的像阳光,看得人心暖。
到后来,连周航自己都觉得这恶俗的金色还不错。
许是因为猫身让黛玉软了心肠,她没有一到三更便催周航回去,反倒是带他进了空间。许久不进空间,周航一进去便开始撒欢,张罗着给黛玉摘果子,二人还躺在草地上聊起天。
踩着朝霞的光辉,周航离开黛玉的院子,再出现已经是五日后了。同样是夜晚,他爬窗户进来,兴奋的告诉黛玉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问黛玉想听哪个。黛玉认真的想了想,说先听坏的吧,如果听完好消息,还没等高兴够,便要接受坏消息的打击,倒不如一开始就先听坏的,与其先甜后苦,她宁愿选择先苦后甜。
谁料周航笑笑说:“还是先听好的吧。”
黛玉看到周航兴冲冲的眼神,不忍拂他的意,只好点头。
周航说:“林大人已至通州,不出五日便能到陕县了,他递了密折进京,随密折还有一封给你报平安的家书,父皇交给了我,让我转交给你。”说着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封里。
黛玉忙抢在手里打开,看过之后自是不胜欢喜。
还没等她开心够,周航又说该听坏消息了。黛玉收拾好心情,准备接受坏消息的打击,没想到周航故意逗她,其实没有坏消息,两个都是好消息。
第二个消息是东宫修葺完毕,东西也都搬了过去,三日后周航便要搬出皇宫了。
黛玉恼他捉弄自己,追着打了半天,当然没有下重手,打在身上也不疼,但到最后周航还是被欺负的打着滚儿求饶。
周航神神秘秘的告诉林黛玉,出了宫便自由了,皇帝再管不着他,以后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比以前方便了。谁料,自出了皇宫,李昭渐渐的将更多朝政交给太子来处理,周航越加繁忙,有时还会被李昭留在宫中居住,美其曰培养父子感情,比先前更不得自由,常常三五日不见黛玉。偶尔得了空,周航也游说黛玉女扮男装出来游玩,但无论他怎么花言巧语,黛玉都不肯。
周航已猜到是林如海临走之前跟黛玉说了什么,换了旁人离间他跟林妹妹的感情,他一定揍的他爹妈都不认识。可谁让那是他老丈人呢,他要真揍了,最后倒霉的还是他。
这些日子林黛玉也忙。林如海这一走,府里的事大大小小全仰仗她,连外面账房的出入也要每日对账,唯恐出什么篓子,偏偏府里的两个姨娘也不肯省事。
林如海在的时候,她们争相浓妆艳抹邀宠也便罢了,黛玉没想到父亲走后,两个姨娘涂脂抹粉的更甚,三天两头不是要这,便是要那。不给吧,她们便碎言碎语的抱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堂堂大小姐克扣她们呢。给吧,每次拿到东西后便变本加厉,一次比一次要的多。
黛玉明白她们的心思,无非是觉得如今父亲不在,她一个姑娘家不好指责姨娘的不是。如果真以为是这样,她们便想错了。她林黛玉只是懒得跟她们计较,若是真惹恼她,她们才知道厉害呢。
这日黛玉正在园子里赏花,先后见姨娘们的丫鬟到花园子里采花。闺阁中女孩子们无事,常常采些花朵制些胭脂水粉之类,或是插在屋子里闻那些花香,黛玉也没当一回事。谁料下午她们又派丫鬟到黛玉那里讨要凤仙花,说她那里的凤仙花开的最好。
黛玉也没问要话做什么,便让雪雁带着让她们采去。
时候黛玉才从丫鬟的嘴里听说,这两个姨娘不知从哪里得了一个秘方,说用海棠、玉兰、木笔、紫荆、连翘、金钟、凤仙、紫藤、杜鹃、石榴、含笑、白兰等十二种花瓣,配以珍珠粉、白矾、乌头粉、盐巴等物,用大火熬煮一个时辰,洗澡之时倒进洗澡水里,能令肌肤润滑剔透,还说外面很多人已经试过了,有效的很。
黛玉虽不知方子是从何处流传来的,但将这许多东西放在一起熬煮,是不可能有什么滋润肌肤之作用的。她读过医书,知道这里面有些东西具有腐蚀性,有些还有轻微的毒性,不把皮肤泡坏就不错了,还能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好处。
黛玉好心命丫头传话,让她们不要用什么外面传来的护肤秘方,二人都不肯听。小丫头说两位姨娘已经用了好些天,瞧着是年轻了不少,皮肤吹弹可破。
黛玉已经提过醒,既然她们不停,她又有什么办法。
一日,郑莉华来找黛玉玩,告诉黛玉一个新闻。说城外的玄真观来了一个活神仙,道号叫什么玄阳真人,鹤发童颜,已经活了一百多岁,十分的仙风道骨,测姻缘侧前程呼风唤雨之事无所不能,京城许多世家的太太奶奶姑娘都成群结队的往玄真观赶,就是冲着这玄阳真人去的。
黛玉一笑置之,郑莉华道:“林姐姐,你别不信,很多人都去测了,都说准得很。”
“怎么,你也想去测测?”黛玉挑了挑眉。
“测姻缘,还是测前程?”她又问。
郑莉华有些羞恼的跺了跺脚,“林姐姐你又取笑我!”
“好了好了,不取笑你了。”黛玉摆摆手,示意郑莉华上前,“既然大家都说准,说不定这还真是个有几分道行的真人,你去瞧瞧也好。”
“你难道不去吗?”郑莉华问。
“我一向不信这个。”
二人正说话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丫鬟跑进来禀说,两位姨娘闹得厉害,让黛玉去瞧瞧。原来她们二人用那个秘方日日泡澡,前几日还行,皮肤越来越润滑,越来越剔透,二人大喜,渐渐的加重每日用量,至昨日已经是从前用量的三倍。昨儿泡完之后,姨娘便觉得身上有些痒,以为没什么,睡一觉便好了,谁料今日一起来,身上便奇痒起来,而且全身红肿,用手轻轻一捧便疼的厉害,有的地方已经掉皮出血,如今这两位正闹着要姑娘追查真凶拿去官府法办呢,说姑娘要不管她们,她们便寻短见。
黛玉听完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早告诉过她们不要用,她们好心当成驴肝肺,一句话也不听,如今食了恶果,一个个倒是寻死觅活起来了。
郑莉华说,“怎么,你们府上还有人在用那个方子?”
“怎么,你知道这个方子?”
郑莉华点点头,将原委说明。
原来几个月钱,京城突然来一个叫何六奶奶的老妇人,开了一家胭脂铺子,生意不错,后来不知怎么便卖起调理肌肤的秘方来。开始只是卖给勾栏青+楼里的女子,后来渐渐的便在豪门贵府的姬妾圈里流传开来。这方子之所以能引得这么多人宁愿掏高价钱也趋之若鹜,乃是因为开始用时的确能令肌肤剔透柔滑,但是一年半载之后,便会红肿蜕皮,惨不忍睹。那何六奶奶也知道其中的弊端,原想着赚上一笔银子便溜之大吉的,谁知道有些人加重剂量,事发的早了,没走掉,被一群人拿住送了官府,判了个充军之罪,已流放三千里了。
真凶既已流放,又何来拿真凶之说。可闹成这样,若真出个三长两短,终究不好。黛玉命人去请大夫,并告诉两位姨娘,不要再闹了,这件事若是闹出去,对谁都不好,她们也别想在林府待下去。
——
黛玉没想到几日之后,她就在皇宫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玄阳真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所谓活神仙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在京城掀起狂风骇浪,连宫里的太后都惊动了。
太后喜欢热闹,尤其爱看年轻的女孩子,便在宫里举行了菊花会,邀勋贵及高官家的姑娘进宫赏花,席间太后便叫了这位玄阳真人出来给姑娘们算命。
林黛玉第一眼看见玄阳真人便很不舒服,他眉眼阴鸷,身上带着戾气,不像一个得道高人,倒像一个沾满鲜血的煞神,不知道这么太太姑娘们是怎么看人的,反将其作为活神仙供奉起来。
玄阳真人似是经过了这种场面,在一众女孩子们里游刃有余,不少姑娘最后都红着脸走开了,显然是闻到姻缘,被说得不好意思了。
黛玉没有往前凑,玄阳真人倒是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不知在太后面前嘀咕了什么,黛玉觉得太后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同了。
从皇宫出来,黛玉便有些心烦气躁,总觉得最近会出什么事,跟自己密切相关,而且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修士的预感往往跟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有关,黛玉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林如海,算算日子,他也该到陕县了,难道会出什么岔子不成?
黛玉辗转反侧了一夜,越想也是不放心,第二日一早,她命鱼丸进宫给周航送消息,想问问林如海有没有密折进京,却得知周航出城打猎去了。
不好!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闪过,黛玉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
是周航!
这次感应的更加清晰,她敢断定,是周航要出事。
来不及换衣服,黛玉往自己身上贴一张隐身符便命鱼丸带路,直奔皇家猎场。还没进猎场,黛玉已经闻见扑面而来的血腥气,猎场里乱哄哄,人马挤做一团,到处都是“太子殿下失踪了”、“快找太子殿下”之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