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的田地是她和周航一起置办的,当初她也去看过,知道怎么走。
孙氏既然还能到地里干活,应该没什么事。
幸好黛玉去了,否则孙氏恐怕性命不保。她太拼了,也太俭省了。她倒是个有头脑的,懂得自食其力。京城郊外往往是深秋时播第一季粮食——小麦,到五月收了小麦之后播大豆、高粱等。孙氏接手土地的时候,已经错过第一季庄稼,她没有像大多数村民一样种大豆、高粱等,而是种了各色蔬菜,每逢集市便采摘了最新鲜的蔬菜挑到城里去卖,收入比种粮食高出许多。当然,累也比那累好几倍,几乎一天到晚在地里侍弄青菜,否则就是挑菜去卖。
因积劳成疾孙氏前些日子病了一场,她怕玲儿担心,强撑着不肯说。到后来实在支撑不住,晕倒在田地里,玲儿吓得大哭,找人抬回去请医问药,养了十几天才转好,她又急着出来干活,说这茬子蔬菜即将成熟,玲儿一个人照料不好,若是都烂在地里,这几个月的努力就白费了。
玲儿拗她不过,只得同意她出来,说是让她干一会就歇歇,可怎么劝也不听,终于又晕了。
黛玉装作从马背上,其实是从空间里拿出一个水袋,递给玲儿道:“快给你娘喝点水。”
周航看黛玉,微微挑眉,你给她灵泉水?
黛玉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稀释过的。
约摸半柱香的时间,孙氏才悠悠醒转,看见黛玉、周航便叫恩人,又要磕头,黛玉忙制止,叫玲儿扶着孙氏先回家去。黛玉自己不动手是因为她是男装,乡野之间男女大妨虽然不如世家严苛,却也不得不守。何况孙氏又是一个寡妇,最容易有风言风语传出。
作者有话要说:
小仙女们,太困了太困了,今天先这么多,明天我补上
第228章
黛玉、周航跟着回到孙氏的家, 邻居们出来, 见此情景, 皆是唏嘘。
“这孙大嫂太能干了,比最有力气的男人还能干。可是再能干也不能不爱惜自个儿啊,公子, 你们来了,可得好好劝劝她。她累坏了自己不要紧,玲儿才多大, 以后可依靠谁呢。”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
“孙大嫂啊,你以后可不敢再如此,累坏了自己,还不是玲儿心疼!”
“是啊孙大嫂, 可不敢这样了!”
“这样孙大嫂, 我们家活少,以后我干完自家的,帮你。”
孙氏知道确实是自己不对,也不说话,垂着头“嗯嗯啊啊”的听。
邻居们都说孙氏提及恩人,一向都是毕恭毕敬的样子, 别人劝她也未必听, 须得黛玉周航二人劝恐怕才有用,嘱咐黛玉多劝劝孙氏。黛玉都一一答应, 进门后问孙氏为何那么拼,孙氏说玲儿大了, 要给她准备嫁妆。她想把玲儿嫁个殷实的好人家,就须得有丰厚的嫁妆。提起这个,她便唉声叹气,说玲儿小小年纪受了那般苦楚,被禽兽爹坏了处子之身,怕她以后被夫家嫌弃,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想着,若是能置办一份家业,过的殷实。最好是不外嫁,招个女婿过活,有我看着,他不敢委屈了玲儿。”孙氏喘口气,牙齿咬了咬嘴唇,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一个寡居妇人,在历经世间的苦楚和磨难后,尚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真心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孩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对待,实属难得。
“人知道上进自然是好,但万事不可太过。”看着孙氏,黛玉眉尖微微上挑,眉心蹙了蹙,“若一味不知懈怠,伤了自己的身子,可真是傻了。”
孙氏垂着头,眼圈已经红了,眼眶里有晶莹的泪水,她强忍着不落下来。半晌,她才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说:“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不过,恩人教训的是,是我太急了些,”她搂过玲儿,露出什么懊恼和抱歉的神情,“玲儿,是娘对不住你,让你担心了,你放心,从今儿起,娘都改,再也不逞强了。”
“娘——”玲儿抱着孙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孙氏虽然力竭晕倒,但喝了稀释过的灵泉水之后,精神已经好了很多。但她到底久病体弱,黛玉嘱咐她好好歇歇,便和周航出来,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自上次送孙氏母女过来,这是黛玉第二次来这个东郊外的小村庄。
几个月过去,黛玉打算来瞧瞧孙氏母女生活的如何,能否适应孟家生活。若二人适应的好,她也便放心,以后不会再来打扰她们平静的生活。毕竟孙氏是寡母带着未成年的女儿生活,自己和周航名义上有人年轻的男子,来得勤了难免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
谁知一到这里,先是发现孙氏院子里的血腥气,又是孙氏晕倒,她如今需要歇息,倒不好马上问她其他的。
周航起身,负手在院子里转了转,在一棵大榆树下面驻足。
黛玉走过去,皱着眉头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就是这里了,好腥!”
周航一抬手,鱼丸便从他袖子里窜了出来。
玲儿正从屋子里出来,吃惊的道:“恩人,原来您袖子里还藏着一只猫!”
周航不吭声表示默认,不然他能怎么说,从空间里跑出来的?还不被人当成妖怪。
鱼丸一到地上,便喵喵喵一阵叫,叫声急促,一声接着一声,似是愤怒又似是着急,听着极是恐怖凄厉,玲儿退回屋子里,半个身子探出,有些心惊胆战的道:“恩人,这只猫,怎的叫的如此吓人?”
周航转头,尽力露出温和的笑容:“小姑娘你先进屋去,我们不叫别出来,免得吓到你。”
玲儿懵懵懂懂的进屋去了,门帘子合上,周航在鱼丸脖子上一摸,鱼丸不叫了,开始奋力的用爪子挠地。黛玉说:“航哥哥,地下怕是有什么东西。”
周航点点头,到院子的杂物间找了一把铁锹一把小铲子,一阵的挖,挖到二尺深的地方出现一块黑布包袱。黛玉伸手要拿,周航一把攥住她的手,道:“我来!”
他怕万一有什么危险,伤到黛玉。
黛玉的手被他握的很紧,根本不能再往前伸一下,只好缩回来。
“你往后站些。”周航又说,而且必须等黛玉退了五步之远,才露出放心的眼神,回头将注意力集中在黑布包上。
“你小心些。”这下轮到黛玉不放心了。
“我明白。”周航给他一个你放心的眼神,伸手从泥土里捞出黑布包。想象中的突然从里面跳出邪恶的蛊虫,突然蹦出丑陋的小怪兽,或是突然爆炸喷人满身污秽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平静无波的,黑布包就被捞了出来,鱼丸一声低吼,整只猫扑上去。很凶猛,像捕食时候的样子,周航提着脖颈将其扔回了空间。
黛玉忍不住捂住了鼻子,汹涌而来的刺鼻的血腥味实在太让人受不了了。看向周航,他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黛玉在心底感叹一下,这也太能忍了。不行,她必须得封闭嗅觉了,不然就要给熏吐了。
黑布里包着的是一只血肉模糊,腐烂的露着白骨的乌鸦,臭气熏人,爬满了以腐肉为食的蛆虫,十分恶心,尚还完好的只有黄符纸裹着的头部。
这样惨烈的场面,直接把周航也恶心住了,忙把黑布一裹,又扔回土坑里。
玲儿“啊”的一声惊叫,黛玉这才发现她全程都趴在门缝儿那偷看。当看到那只腐烂的乌鸦的时候,吓得魂飞魄散,再也忍耐不住。
黛玉走过去,一挥手,玲儿便怔怔的,两眼无神,似丢了魂魄一般,黛玉柔声道:“好孩子,回屋里睡会去,醒来你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走到周航身边,黛玉皱着眉头,“这不知道是什么邪术,一定是我们上次走后才弄的,不然上次我们不会没发现。”
周航道:“在这院子里,会不会很孙氏有关。”
黛玉:“我们问问她去。”
当然不能直接问,既伤感情又未必能问出实话。用真话符是最好的选择,只要知道的,对方就会倒豆子似的说出来,而且完事后又不记得,最是方便快捷不过。然后黛玉、周航才发现,对家里大榆树下埋着这等污秽之物的事孙氏毫不知情,这原本也在意料之中,黛玉始终相信孙氏的人品。
又问最近可见过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孙氏说半个月前,来了几个身穿黑袍的道士,都带着面具,所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有些瘆人。那些道士前来借宿,说只住一晚,给他们做早晚两顿饭就成,酬劳十两银子。彼时孙氏生病几乎花光了家里的银子,想想这个生意十分划算,便同意了。
黛玉又问:“他们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孙氏想了想,说:“三更时分,我听到外面有些动静,起身查看,发现那几个道士都在院子里烧什么东西。我问,他们也不肯说,倒是很凶的赶我走,我当时害怕,也不敢多问。后来我隔着窗子往外看了看,只看到他们似乎在烧什么符纸。我当时还挺疑惑,暗道符纸怎么烧出一股子腥臭的味道。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走了,临走又多赏了五两银子,反正人都走了,我也就没多想。但从那天以后,我总觉得院子里似乎又一股难闻的味道,却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味道。我问玲儿,玲儿说没闻见,问别人,别人也都说没闻见……”
黛玉看向周航:“照孙氏所说,那绝对不是普通的道士,普通道士修行,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说不定就跟那面具道人有什么关系,那天晚上必是作法行恶。”
周航点头:“别管他们是作的什么法行的什么恶,咱们一把火烧了,让他们得不了逞便是。”
于是到外面将黑布包烧了,又问孙氏那几个道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孙氏说往南走了。
周航回京后便禀告李昭,从京城往南沿途下发邸报,见到这几个道人立即捉拿。
第二日黛玉便叫了李峰媳妇,让她告诉他男人李峰到京郊去收购蔬菜,并吩咐尤其是孙氏一家的蔬菜,一定要全部收购,价格上也要多给一二分。以后过一两个月,都要去收购一次,粮食也好,干果、蔬菜也好,林府总是需要的,买别处的也是买,买这一处的也是买,还帮了村子里的乡民,一举两得。
这一日黛玉正在家里和慧儿一块做针线,有人来报说靖王世子来送东西,问黛玉要不要见。
原本以黛玉的年纪,是不适合见男性外客的,但这靖王世子又与别人不同,他是黛玉的义兄,有了这层兄妹关系,便是见见也无妨。
黛玉也好奇李域突然来送什么东西,便道:“请去正厅奉茶,在厅里摆一架屏风。”
来人答应而去,黛玉换了一身半旧桃红撒花裙,对襟褂子,带着慧儿、雪雁和四个二等丫头从后门进了正厅,并未直接见面,隔着紫檀架子大理寺屏风给李域行礼。李域回礼,隔着屏风望了一眼,隐隐约约几个曼妙的少女身姿,他第一眼便认出黛玉,“妹妹多礼了,父王临走前留下十几样东西,吩咐愚兄隔三五个月给妹妹送一件,聊表心意。”
黛玉笑道:“义父原话必定不是这样说的罢?”
“妹妹聪慧,猜的不错。”李域笑道,“父王的原话是说‘我这些东西都是好的,你隔几个月给林丫头送一件。我这一走,不知多早晚才回,免得那丫头忘了我。’”
“义父还是如此风趣。”黛玉抿了抿嘴,微微福了福身子,“倒是劳烦兄长跑一趟,妹妹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李域拱手:“妹妹客气了。”
两个婆子将李域脚边的箱子搬到黛玉脚边,黛玉打开,最先入目的是一凤凰涅槃造型的砚台,用紫檀木小锦盒装着,盒盖上还用小篆刻着一首古诗,下面还有落款,是唐朝的一个大诗人的名姓,当真是十分难得;旁边是一个青花瓷的笔筒,也是唐朝的老物件儿;还有一个紫檀盒子里装的是一支精致的凤钗,以纯金为托,嵌着三颗圆润剔透的珍珠,精致无比。
黛玉再次表达了感谢,又留李域吃了午饭再走,她的原话是“府里有一个厉害的江南厨子,做的一手很地道的江南菜。兄长从小生活在京城,没去过江南,不如尝尝林府的江南菜再去。”
按理李域不该留下的,他升任以后公务繁忙,来林府就是好不容易抽出来的时间,若留下吃饭,只怕要误事。但是他却鬼使神差的留下了。
黛玉早走了,李域还在端着茶碗出神,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那支凤钗。
是的,他使了心眼。
李旭原本的只有砚台和笔筒,凤钗是李域私心加进去的。虽然早绝了心思,但李域总希望黛玉身边有一两样东西是他送的。
黛玉刚打发走李域,周航又派人送东西来了。
来的是小泉子,黛玉便直接命人带他进来。
小泉子近日吃胖了着,黛玉一见他总要揶揄:“小泉子,你主子给你吃什么好吃的了,又胖了。”
小泉子跪下请安:“姑娘万福金安。”抬头,嘿嘿一笑,“姑娘又取笑奴才。”
黛玉笑:“你们瞧,明明就是吃胖了,还不让人说了。”
小泉子打个千:“让说让说,姑娘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奴才没有任何怨言。”
“你如此识时务,我倒不好欺负你了。”黛玉说着,往小泉子身后一看,“你主子又让你送什么来了,别又是吃的罢?”
小泉子道:“这次不是吃的,姑娘见了肯定喜欢。”
打开来看,竟是一箱子孤本书画,黛玉果然喜不自胜。小泉子狗腿的上前捧着。一副一副展开给黛玉看,好听话不假思索的往外吐,顺便还将周航的用心好好的夸赞了一番。
黛玉挺高兴,不仅赏赐给他十两银子,还留他用过午饭再走。
小泉子的用饭地点不在正厅,黛玉吩咐人就在自己小院的的厢房没款待他,更显得亲密。
——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几个月过去,宫里传出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太上皇病危。
皇帝刚刚掌握实权不足一年,便传出太上皇病重的消息,影响很不好,京城街头巷尾已经有些不好听的传言,说这几年有皇帝的手脚,如今皇帝大权独握,已经容不下太上皇了。
太医一波又一波的往太上皇寝宫跑,珍贵药材流水般的往里送,太上皇反倒越来越病重,已经到了靠人身吊着命的地步。
李昭说如今北方边境虽然已经平定,然西南还很不安定,加上李承钰及其余党尚未抓捕到案,还有面具道人的不死军,前荣国的沧凌公主在逃。太上皇病重原是极机密之事,外头之人如何的得知,还不是有人故意散播出去的。可见朝廷、宫中也不是铁通一般。那些不安分子等的便是朝廷不安,人心大乱的时机,好乘机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