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出仕(士)——黄姜
时间:2019-02-25 10:39:16

  真要讲究坐着舒服的话,黎池会选择坐后面的驴车,都是一样的颠簸,可驴车透风透气还能看周围的景物。
  坐马车的话,三个人坐在一个狭小憋闷的车厢里,面面相觑……既要防止颠簸时失仪,又要寻找话题交谈以免气氛尴尬,是真的辛苦。
  可是,人有时总要讲究一个身份排场。
  徐掌柜想着,总不好让自家主子亲自接待过的公子及其父亲坐驴车,而他却坐马车。黎池想着,既然徐掌柜热情邀请同坐马车,总不好拂了他的面子。
  黎棋倒是没想那么多,不用自己走路就很好了,坐什么车不是坐。
  就这样,一行人清晨出发、傍晚住宿,走了两天,就回到了县城。
  到县城时正是快日落的时候,这个时间肯定是赶不回黎水村了的。即使徐掌柜说用马车送他们回村都不行,因为县城通往黎水村的路并不是官道,小道狭窄并不能行车。
  于是黎池他们只好选择在县城住上一晚,明天再回黎水村。
  徐掌柜正和二人商量,将他们送到县城的青云客栈时,他们又遇见了一个熟人。
  “池弟?黎叔?”刚会友归来的严瑾看见黎池他们,上前打招呼,“你们这是从府城回来的?”
  “瑾兄,真巧!对,我们搭了徐掌柜的便车,刚刚才到县城。”
  “都这个时间了,你们肯定是不能赶在天黑前到家的,想必是要在县城住上一晚上再说了?”
  黎棋笑呵呵地回答:“是的,严公子,徐掌柜热情周到,正准备请我们去客栈住下呢,待到明日再回村里去。”
  严瑾一听,立即热情地攀上黎池的肩膀,边说就边拉着他走:“住什么客栈?黎叔和池弟去我家住,我家客房空着呢,你们只管去住正好!我和池弟许久不见,待会儿跟我说说你府试的经历和趣事!”
  黎池考县试时他们就是住在严家的,与严家一家人——除了严家小姐外都相处得很好,黎池与严瑾可以算是朋友了。严瑾真诚地宴请,黎池也不好拒绝。“爹,那就去瑾兄家叨扰一晚上。”
  “那好,你先随严公子一起去,我将行李拿好后就跟上来。”他们行李并不多,从牛车上卸下来也很快。
  黎棋之所以说自己随后再跟上,是他准备去买些礼品带去严家,不然他们两手空空地就这么上严家去了,会显得失礼。
  “小子实在是好久不见池弟,想念得紧,我们两人就先走一步。黎叔,你在后面一定要快点来啊!”
  “好的,严公子,黎叔一定随后就来。”
  黎池稍微一想,就明白他爹可能是要去购买上门做客要送的礼品,于是依言跟着严瑾先走一步。
  一路上,黎池谈了许多考府试前后的趣事,严瑾在知道黎池府试竟也考中案首后,又真心实意地好好恭喜了一番。
  到严家后,严家主人严诚还没归家,由严家女主人严大姐出来招待的,这次比上次还更加热情些。喝过茶稍坐一会后,严大姐就叫来张婶,吩咐她在客房备好洗浴的热水,又让她赶紧置办出一桌饭菜来。
  这之后又坐了片刻,“瑾哥儿,你先陪着黎公子说说话,娘去后面厨房看看。我今晚亲自下厨做一道红烧肉,让黎公子尝尝!”
  黎池很有礼地谢过,“多谢严伯母,让您费心了。”
  严大姐出去后没过多久,一道娉婷袅娜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大厅外……
  “哥哥!”严琳琅笑容俏皮地偏着头唤道。
  严琳琅一个目光流转,然后才似是刚注意到大厅里还有其他人一样,立即整个人就像一只娇怯怯的小白兔一样了。娇怯地曼步上前见礼,“黎五哥安好。”
  黎池此刻的心情一言难尽,“严姑娘安好。”
  见过礼之后,严琳琅就小步走向她哥严瑾,并且在严瑾旁边安坐了下来。
  黎池:……
  嗯,严格说来,这个时代的闺阁女子在有父兄陪伴时,与外男相见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在仔细品评这种事的时候,可能就会带有些浅淡的旖旎情思。若是那外男是与家中世交的熟人,可能会少些非议。
  显然,黎池不属于此列。黎池或黎家,与严家还没到世交的程度。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大体上过得去就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黎池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无异样,依旧笑容温和地与严瑾谈论临濠城的风物。
  “其实府城和浯阳县城,也并无太大差别,无非是道路更平整些、宽阔些,房屋更气派些、规整些,街上来往的人群再多一些。瑾兄若得空了,也可以叫上几个朋友,花上十天半月时间,一起去府城逛上一趟。”
  要说起来,黎池到底是活过一世的人,浑身透着温和沉稳的气度,与大多数同龄人的跳脱没有定性相比,是非常惹人瞩目的,更何况他还长了一张俊秀温润的脸。
  像黎池这样,长身玉容,温润翩翩,很是能惹得小女子仰慕。
  即使是只听他温温柔柔的、不慌不忙地说话,都能惹人好感。严琳琅,就是对他尤其有好感的一个女子。
  还没等严瑾接话呢,严琳琅就抢先感叹道:“即使只是街道、房屋和人,与我们县城的有所不同,那也定是别有一番风景的。”
  “各景入各眼,在下看着寻常的人物风景,严姑娘看后会有不同的感受也不一定。”黎池还是如平常那样微笑着,笑容不浓不淡、不深不浅,看不出具体情绪。
  “池弟此言有理。”一旁的严瑾也笑着说,“不知府城可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黎池就顺着严瑾的话,介绍起来,“要说府城有什么好玩去处,我总共也只呆了半个多月,又忙着府试没空去游玩,倒真是不知道。不过,府城的折桂楼还不错,楼里布置清雅,非常适合约上二三个志同道合的友人,再叫上一壶清茶,坐一坐、说说话,倒也感觉悠闲清净。”
  这话黎池也就是随便扯来说说而已,他知道严瑾不喜欢四书五经,若他说折桂楼是读书人讨论学问的地方,想必严瑾是不会有兴趣的。
  这之后严琳琅就没再插话了,只安静地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也听得津津有味。
  如此,黎池和严瑾之间又得以顺利地聊了下去。
  没过多久黎棋就提着礼物到了,严瑾自然又接待一番。再过片刻,经营了一天杂货铺的严诚也回来了,又是一番见礼叙话。
  人一多,也就黎池缓解了和严琳琅兄妹两个人相处的尴尬。
  晚饭时候,严诚竟然将严琳琅也留在了饭桌上,当然也叫了严大姐在桌上陪同,不然就显得不知礼数了。
  至此,黎池大概明白了严家的意思。
  看来上次在四宝店二楼时,他以开玩笑形式的表明态度的话,可能严瑾没听明白。不,严瑾应该是明白了的,只是严家其他人可能不知晓,或者知晓了但没当真。
  毕竟现在信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他家中长辈同意,那他即使有不同意见也会被说服,或被强行说服。不过,在黎家,黎池自信他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黎棋到底活了这么多年,比黎池还更加熟悉本土风俗,自然也察觉出来了。不过他也只当没察觉一样,照样和严诚说笑喝酒。
 
 
第29章 
  在黎家父子二人的默契配合之下,就像是完全没意识到饭桌上的异样,秉承着‘不知晓、不表态’的装糊涂原则,这一顿晚饭吃得也还是很和谐的。
  吃过晚饭后,几个人又移步厅中喝茶聊天。
  到这时候,严大姐才带着严琳琅回后院去了。毕竟和黎家父子的关系并没有熟稔到,可以带着闺女参与他们男人之间的谈话。
  与人或家庭相交,并不能像黑白二色一样辨得分明。
  黎池与严家之间,他与严瑾脾性相投、视其为朋友,可也不影响他忽视严家今晚表现出来的意图。反之亦然,黎池认为,即使他体面地拒绝了严琳琅,也不影响他与严瑾两人之间的相交。
  如果因为严琳琅而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友谊,那黎池也只能叹声遗憾罢了。
  在严家歇过一晚,第二天一早,父子二人就道了别,朝黎水村赶回去。
  也许是因为‘衣锦还乡’的急切心情,一路上走着时,感觉连腿脚都比平日里轻快了许多!父子二人只用了将将两个时辰,就赶回了村子。
  黎池他们到村口的时候正是中午,而村民们大多都是一日两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个时候都还正在田地里忙碌。因此,黎池他们这次回来时,没像上次县试回来时那样,一路和人打招呼、唠唠嗑,这次他们一路上都没碰见一个人。
  黎池他们到家时,家中只有奶奶袁氏,正坐在院子里缝补衣服。
  袁氏一看见院外的黎池,连忙扔下手中的衣服,站起身就快步上前搂住自家乖孙儿!
  “唉哟,奶奶的孙儿终于回来了!可想死奶奶了!奶奶的小池子哟,小池子哟……”
  离家二十多天,现在终于回到家了,黎池的心中也是柔软一片,伸手拍抚着奶奶袁氏的肩背,“奶奶,小池子回来了。”
  “一路上可辛苦?”
  “不辛苦,小池子吃得好、睡得好,又有爹在一旁照顾,我没觉得辛苦。”
  袁氏转过身去,伸手揩了揩眼角。然后很是看不上地乜斜了黎棋一眼,“你这个爹啊,也就是起上一个‘站出去当门面’的作用,真正办事时,说不得还没有小池子你办的周到!”
  黎棋可以说是很委屈了。
  同样是离家二十多天,可回到家后,娘问都不问他一句,就只顾着和他的儿子嘘寒问暖,她有问过他一句吗?没有。不但不关心他,还嫌弃他。
  不过黎棋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谁让自己儿子那样让人放心呢。
  黎池也是哭笑不得,可他不好在这事上多说,于是问道:“奶奶,家里都还好吗?”
  “都好,都好!你江哥哥这些天新造出了两令纸,今儿又去找纸原料了。你河哥哥和湖哥哥在族学里读书,也还算勤奋,没听说先生批评过他们。你海哥哥……算了,不说他了。你出门的二十几天里,小溏子可是想你想得厉害,每天睡前都要问一遍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呢。”
  听着奶奶的话,黎池嘴边的笑容不自觉地加深。二十几天没见白白胖胖的小溏子了,心里还真是想念得很。
  至于让奶奶欲言又止的海哥哥黎海,黎池也知道一些……
  家中的这些兄弟,大堂哥黎江有着长孙的担当和胸襟,又有一门造纸的手艺,在别人眼中是一个好男儿。
  二堂哥黎河和三堂哥黎湖,因为家中优惠供给族学纸张,得以在族学中读书。两人在读书这事上不说多天资禀赋,却也不笨,明年二月县试时就可以下场一试了。
  黎池的亲弟弟黎溏,现在五岁,已经在哥哥们的教学下认完了《千字文》,明年开年后黎池就从族学‘毕业’了,他就刚好顶替他亲哥的名额去族学读书。就现在看来,他的脾性不错、也有一股机灵劲,只要成长途中不长歪,就差不到哪里去。
  可家中只有二叔黎林家的四堂哥黎海,整天就东游西荡、窜上窜下地胡玩!下地帮大人做农活也做不久,又不耐烦读书写字。只比黎池大几个月的年纪,却还没有一点定性,心中也没有个打算,不知道他以后要做什么、以何为生。
  正在黎池愣神的功夫,袁氏就去端了两碗水给父子二人。当然,主要还是怕她的小池子口渴,这才去端水的,儿子黎棋那一碗只是顺带的。
  “小池子,这一路走回来口干了?来,喝碗水,然后去屋里坐着歇歇,奶奶去喊你爷爷和叔叔们回来。”
  黎池笑着谢过,接过碗抿了一口水,“哪能让奶奶您去呢?小池子年轻腿脚好,我去喊爷爷他们。”
  “这里年轻腿脚好的可不止小池子你一个呢!”袁氏连忙拉住孙儿的手,眼神锐利地看向端着水站在一旁的儿子黎棋。
  “你一个年轻力壮的大男人,忍心让老母幼儿奔波劳累、你自己却偷懒?还不快去叫你爹你兄弟他们回来!”
  黎棋:……委委屈屈,但谁让他们是他的老母亲和乖儿子呢?“我这就去,这就去。”
  黎棋去地里喊黎镖他们去了,袁氏就拉着黎池,事无巨细地问起他们一路上的经历。
  知道他们去的时候在荒野露宿了一夜,就责怪黎棋一个大人办事不牢靠;听到府城食宿的物价时,感叹到底是府城,就是比他们乡旮旯要高贵……
  袁氏没有第一时间询问黎池有没有考中、榜上名次如何,而首先关心的是他是否吃好睡好这些小事,倒不是她不在意孙子的府试成绩,而是在她心中她孙儿本身更重要些。
  反正她孙儿从小到大都很聪明,就算这次失手了,下次也一定能考中的,她不担心也不着急。
  黎池对于奶奶更关心他本身,而不是他会给家中带来的功名好处,也感觉心里很受用。
  当然,讲完三天府试的情景后,自然也就讲到了府试放榜时的结果。
  袁氏知道她的乖孙儿又考中案首之后,又是骄傲又是高兴,整个人兴奋得不得了!“我就知道!奶奶的小池子是最聪明的!”
  黎池陪着高兴又激动的奶奶袁氏,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黎棋就和黎镖等一大家子人一起回来了。
  黎池在家中,那就是长辈都喜爱他、哥哥弟弟们都佩服他,而他娘苏氏,就和他奶奶袁氏一样,是真切地喜欢着他这个人。
  二十多天不见儿子,苏氏一进院子就将种田的家伙什随手一扔,快步走进屋里,一把抱住站起身来迎接她的儿子。
  “娘,小池子回来了。”
  “娘的小池子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娘这些日子总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万一遇到歹人了怎么办……”
  黎池理解他娘的心理,儿行千里母担忧,相比男性长辈的‘男儿志在四方’的豁达,女性长辈则要更加感性一些。“娘,我吃得好睡得好,爹把我照顾得很好。”
  苏氏的情绪缓过来一些了,抬头仔细将儿子的眉眼看了又看,然后乜斜了她丈夫黎棋一眼!这一眼,与先前袁氏的那一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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