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侯爷宠妻日常——沉琴绝酒
时间:2019-02-26 10:56:11

  一曲终了,林涧却正是兴起的时候,他见林黛玉屋中烛火熄了,想用曲声伴她安眠,正要复起之时,林涧忽而神色一凛,侧耳听了片刻,转头便对着钱英扬了扬下巴,示意钱英到西边去看看。
  这园子如何布局如何行路,各处地形早已刻在林涧心中了。
  潇湘馆之西便是曲径通幽处。那里林木森森,假山怪石极多,地形七拐八拐的,容易藏人,倒是不容易进贼。毕竟,外头就是这园子的正门,堂堂荣国府的园子,这府里太太老爷都在,况他还在这里,一般蟊贼岂敢擅入呢?
  林涧是听见些动静,但他神色并不慌张。
  这动静就不是进了贼人,而是有人放了暗号来寻他的。
  只是这来寻他的人也不知是有何等紧急的事情,明明知晓他在这里,有什么事情不能等他回去再说,偏偏要寻来贾府呢?
  少顷,钱英回来,低声告诉林涧:“少爷,确是九殿下的护卫寻来了。九殿下说,请您往老地方一见,他有话要问您。”
  林涧问:“什么话?”
  钱英说:“这个那护卫没说。只说九殿下有话要问您。但属下观那护卫神色,倒是风尘仆仆的模样,但是并不见如何着急。”
  林涧沉吟片刻,道:“你去回了他。就说我这里正忙着守夜,没空去见他。他这连夜赶回来,连府里也不回就来寻我,这也太不像样子了。他该回去先见见皇子妃的。真要有什么事儿,就等我明日上朝回去后再见吧。”
  钱英却没走:“少爷,若九殿下真有要紧事寻您呢?九殿下今夜回来,明日就要入宫复命,再见少爷就只能是明晚了,这一天一夜过去,若真有事,只怕就给耽搁了。”
  “不如少爷就去见一见九殿下,林姑娘这里有属下守着,少爷不必担心。”
  林涧没答应,也不肯走,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道:“他能有什么事?你也不是不知道,他这回去通州办差十分顺利,半点差池都没出过。好些人暗中使绊子都没成功,咱们一直暗中盯着,哪会出事呢?明儿去宫里复命,圣上准保夸他办事妥帖。”
  “他说有话要问我,九成九是今夜进城听见了我的事,他心里头放心不下,连府里都不回,偏要找我说道说道。这事儿我都做下了,他素来知道我的性情,这原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又何必耽搁他的时间呢?左右明日就见到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你去吧。告诉来人,让九殿下只管安心回府,明日上朝事情自有分晓,叫他不用担心,回府看看宝贝儿子才是正经事。”
 
 
第60章 
  钱英照着林涧的话去回了萧煜的护卫, 回来后钱英说萧煜的护卫走了,林涧点点头, 便没再说什么, 继续将竹叶放在唇边吹曲子。
  又吹了几曲, 夜渐渐深了, 潇湘馆内一片沉静,林涧将手中竹叶放下,又从椅子上起身,负手立在院中静静抬眸赏月。
  夜深人静处,潇湘馆内,唯林涧及侍立在旁的小陈及钱英还醒着。
  也不知何时,天际一轮皓月被飘来的一片流云遮住,撒在地上的清霜月色瞬间消失,而恰在此时, 有一身材高大带着兜帽辨不清面容的黑衣人信步无声进了潇湘馆中。
  这人脚步虽轻, 可他弄出的动静一早就被小陈和钱英听见了。两个人在潜入之人尚未冒头行动之前都将手悄然放在各自的兵刃上, 悄然警惕戒备着。
  然在黑衣人现了身形进入潇湘馆后,两个人却都神色一松,放在兵刃上的手也悄悄拿开了。
  他们看见来人不惊讶, 即便这人戴着兜帽看不见面容身形,但这身打扮他们认识, 他们一看便知这是九皇子萧煜。
  来人入院后倒也不客气,信步走到林涧身前,偏头往林涧脸上瞧了一眼, 便往林涧身后的椅子上坐下了。与此同时,来人也取下了头上戴着的兜帽。
  恰好遮蔽天际明月的流云缓缓飘走,清霜月色落在来人身上,正照出一副清雅夺目的英俊面庞。小陈和钱英所看不错,来人正是萧煜。
  萧煜看见小陈和钱英对他行礼,他含笑抬了抬手让他们起身,他一路赶路辛苦,见小陈给他端茶递水又见钱英递过来的点心精致可爱,便来者不拒,饮了茶又用起点心来。
  由始至终,林涧都只是静静负手站在原处,神情未有分毫波动,此时闻见空气中隐隐弥漫的清雅茶香,这才转眸看向萧煜。
  “不是请殿下回府了么?这要是让圣上知道殿下深夜爬墙入贾府,只怕少不得一番训斥,又要说殿下/身为皇子不遵体统规矩了。”
  萧煜吃了茶用了点心,方觉得腹中饥饿缓解了许多,他笑道:“从前你领着我做的那些没体统没规矩的事儿还少么?倒也不差这一回了。”
  “何况你在这里,他们府里就没敢在西边留人,生怕谁不长眼冲撞了你又惹你生气,我从那里过来根本没人会知道。”
  萧煜走了一路坐下后还觉得热,便将外头的纯黑披风解开,随意搭在椅背上,“你说我素知你的性情,可你也是明白我的,你今儿闹了这么一出,我夜里刚进城就听见那些议论,我知道你有打算,可我要是不问个明白,我也不能安心。”
  林涧回身,至萧煜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他也不在意残茶已冷,端起茶盏就饮了一口,这才含笑道:“殿下想问什么?”
  萧煜瞧了他一眼,也学着他的样子去看天上那一轮明月:“你这是明知故问。”
  “荣禧堂那块匾额,是那么好砍的么?你冲冠一怒为红颜,打了贾宝玉出气,又不知用什么法子拿捏了这府里的人,你惯会横行无忌仗势欺人,可那赤金匾额你能用玄铁砍断,那匾额身上赋予的意义比那赤金重上千倍万倍,你能扛得起么?”
  “那是太/祖皇帝御书御赐的匾额,你说砍断就砍断了,还嚷嚷的满都中的人都知道了,你想干什么?你可知道,明日上朝,那些人就会揪着这件事对你口诛笔伐,那唾沫星儿就能把你给淹死!”
  “莫说那些看不惯你的人,那些会趁机落井下石或是想要报复你的人,便是你都察院里的御史,都要在父皇面前参你一本!藐视先祖不敬太/祖,就这一个罪名就够你受的。这罪名压下来,便是父皇都难救你,你肯定是要受到惩处的。”
  “小涧,你说说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想不到这些呢?”
  林涧含笑看了萧煜一眼:“殿下是不是想说,我怎么又犯错了?怎么又把这把柄送出去,让人捏着我的小辫儿在圣上面前告我的状呢?”
  萧煜是真为林涧担心,但看林涧笑得从容温和,他忽而又从这笑容里琢磨出一点别的意思来了。
  “又?”
  萧煜望着林涧道,“小涧,你该不会是……难不成,你这回也是故意为之?”
  林涧笑着点了点头:“殿下,王家的事已尘埃落定了。这可其中的牵扯却不仅止于此。王家的事无可挽回,贾府无可奈何舍了王家自保,可也因此失了一个臂膀。他们表面温驯听话,可内里又怎么咽的下这口气呢?”
  “殿下可知,殿下往通州办差期间,那保龄侯史鼐及忠靖候史鼎已由外省调回都中了。这两个人是按例调回的,可有他们在,贾府更添一层保障,要是想动贾府,必定比从前更难了。他们与王家也有姻亲往来,纵王家被舍,焉知他们不会为了自保而对我动手呢?”
  “王家的事,不过让圣上的心思更加明晰罢了。他们这些人不会被动挨打,他们也会主动出击。我是领头的那个人,要是压制了我,自然会为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保龄侯史鼐忠靖候史鼎皆是贾母娘家侄子。
  史家同薛家王家不同,史家也是当年跟着太/祖皇帝征战天下的功臣,亦有从龙之功。
  只不过史家的功劳不如贾家那么大,因此所得封赏不如贾家,也没有郡王国公的封号。但史家子孙争气,贾母之父曾做过数年丞相,后来又上过战场,因军功封为保龄侯。
  贾母只得一个兄弟,其兄弟育有三子。长子英年早逝,无甚太大的建树,只留下一个女儿名唤湘云。
  次子史鼐袭爵,后来走了科举一途做了官,又是个文武兼备的全才,上过战场领过兵,做过将军也做过一省大员。三子史鼎走了武举一途,但文墨亦通,自己靠着西北军功得封忠靖候。
  史家一门双侯,也是难得的荣耀了。
  贾史薛王这四家中,贾家虽是国公之后,但如今光景已大不如前,这四家中,史家才是实权在握的人家。史鼐和史鼎这次调回都中,看似是吏部正常动作,但只要细想想就知道,史鼐史鼎在这个节骨眼回来,摆明了就是那些人背地里运作的结果。
  萧煜问林涧:“你故意犯错,把错处送到他们手上,有什么目的?”
  林涧微微勾唇道:“殿下,我让他们折了一个王家,数年经营数日间就被废。他们自然是要找我讨还的。更何况他们还憋着一口气想寻我的错处打压我,我要是一丁点儿错都不犯,他们也会想尽了办法让我出错的。与其让他们牵着鼻子走,不如我占据主动。”
  “再者,如今情势复杂,局势难料,圣上的意思是徐徐图之缓缓作为,王家容易动,可剩下的这些人就不那么好动了。我跟着圣上的步调与节奏,自然也要动些心思了。毕竟,一朝剪除他们的势力不容易,但诱他们照着我们希望的方向出手,也还是可行的。”
  萧煜闻言,沉吟半晌后又问林涧:“那照你所言,你今日做的这些事情,父皇其实都是知情的?”
  林涧笑了笑:“大方向是知道的。但具体的事情嘛,就有一些出入了。”
  言罢,他又补了一句,“鹡鸰香串的事情圣上知情,贾赦等人的卷宗和暗中调查都是圣上吩咐做下的,借机敲打贾家也是圣上吩咐的。”
  林涧说到这里,忽而眯眼笑道,“殿下,我小时候总和你打架的事情,你还记得么?”
  萧煜不知他忽而说起这话是什么意思,遂点头道:“这个我可忘不了。”
  林涧笑道:“殿下,我一开始和你打架,是不打招呼碰见你就打。后来我就每天提前告诉你说我第二天要打你,这时日久了,我就发觉若我提前告诉你了,你便总会记挂此事,做什么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老惦记着和我打架的事情。”
  “如今嘛,这也是一样的道理。圣上之意,是即便暂时无法肃清他们的势力,也要让他们时刻心头不忘有人盯着他们,日日惴惴不安,想起来就要思量一番。若有动作也不至于太过放肆无所顾忌,总还是要收敛一些的。”
  林涧说到此处顿了顿,片刻后才道,“另外,还有一些别的事情,我思量再三,觉得我只有这么做才能长久的留在都中。我这心里原本是两头都放不下的,但我就只有一个人,分身乏术,只能先舍了一头,保了另一头再说。毕竟,留在都中,留在都察院,总要比回皖南合适些。”
  萧煜这些时忙着通州的差事,已极少过问林涧的事情了,听他如此说,忙问他是何事:“是不是皖南那边出了什么事?”
  “其实,依我说,你不回去也不要紧,白毅并非庸才,纵皖南有事,他也能应付。何况他手底下也有出色将才,纵要出海剿匪他们也能胜任,你也不必挂心,还是将你手头的事情办好才是正经。”
 
 
第61章 
  林涧拿着空茶盏晃了晃, 示意钱英来给他倒茶。
  茶水斟满后,林涧端着茶盅放在鼻端轻轻晃了晃, 茶盏内茶水微漾。
  林涧闻着清雅茶香, 又将扑入鼻端的热气轻轻吹走后才放下茶盅道:“军饷去到皖南, 皖南那边也就无甚大事了。海疆平静, 一应事情白将军都可以应付。我不担心他,也不担心皖南如何。从前日子艰难些,如今也艰难了,就是这往后,受朝中局势变化影响,白将军要应付的事会更多。”
  “殿下是知道的,我留在都中,是为了保住皖南。不让迁界禁海的事成真。提出这建议的人多是四王八公那边的人,我既选择走这条路, 于公于私都想要肃清他们的势力, 那么,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回不去了。”
  林涧微微垂眼,右手轻轻摩挲着自己左手虎口处的老茧,“前锋营将军, 不再前方杀敌,却留在都中做都察院的佥都御史, 那这个将军还有什么用呢?国不可一日无君,军营里自然也不能没有长久离营的将军。既然现在不带兵打仗了,自然只能先舍掉。”
  萧煜深深看了林涧一眼:“我明白了。”
  “你这回还同上回一样。上回算计好了让父皇将你罚入都察院, 明贬实升。这回是算计好了让父皇撸了你在皖南军中的实职。毕竟上次父皇那般护着你,已令他们有所不满了。这回要真撸了你的差事,断了你回皖南的后路,想必他们心里肯定是高兴的。如此,倒也能暂时安抚一二。”
  林涧道:“营中自有能顶替我的副将,他们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跟我是生死之交,无论前锋营交到谁都手里,我都能放心。我如今已与那些人对立,还兼着皖南军中的差事不合适,该放手的时候自然是要放的。再说了,这差事能撸掉就能再封,也没什么可惜的。”
  夜风骤起,萧煜身上的热意早就散尽了,饮了几口热茶仍旧觉得身上不暖和,被带着寒意的秋风一吹,他又觉得有些冷,遂将搭在椅背上的纯黑披风拿起来披在身上。
  “你在皖南经营三年,手底下也管着两三千人。你身上有侯爵之位,又有个父皇钦封的奋勇将军,即便不做前锋营将军,凭你这三年在皖南混出来的经历,你也与他们脱不了关系。那些人既打击了你,又焉有不对皖南下手的道理?“
  萧煜道,“他们动不了岭南,可你在皖南的根基不如林老将军在岭南的根基深,皖南这些人背景也杂乱,他们若是有心,慢慢也就渗透进去了。到时候与朝中里应外合,这迁界禁海之事纵不能成,也会生出一股势力与你作对。甚至操纵皖南军中之事。白毅的日子,还会艰难的。”
  林涧听着萧煜的话,忽而勾唇笑起来。
  萧煜奇道:“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林涧笑道:“不是不对,是这情形倒叫殿下说着了。”
  “驻外将军原则上不干涉地方政事,朝中事务就更不会干涉了。一般来说,在政事也轻易不会站队。可朝中百官立场不同便总有阵营之分,若能拉拢一二将官,待将来他们升迁回朝也是一点助力。白将军是最规矩的人,他从不理会这些事,要不然这军饷也不会拖欠这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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