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侯爷宠妻日常——沉琴绝酒
时间:2019-02-26 10:56:11

  见众人这等反应,等离了衙门这边,林涧才淡声道:“想必这会儿,圣上为我在大朝会上延请太医的事情已经传遍都中了吧?”
  钱英低声道:“属下一直守在宫门外。圣上派人去太医院请太医时,消息就已经传出来了。这个时候,想必整个都中都已经知道少爷身子不好,已经积劳成疾了。”
  林涧淡淡勾唇:“那不是很好么?这个消息,对于某些人来说,可是等了很久的。”
  “既然我都已经积劳成疾了,圣上当众嘱我回家休息,那从今日开始,除了定好的办公时辰之外,这该回去的时候,就回府吧,也不必再在值房过夜了。这大半个月的时间,也足够他们折腾了,不是么?”
  钱英道:“若回府,那少爷的安排?”
  林涧笑道:“无妨。这回府了,不还照样可以把公文带回府中阅看么?再说了,那些律例卷宗我都不曾看完,有些公示过的案件卷宗,可以带回府里的,你便搬几摞回来便是了。只要旁人瞧见,我纵在家也放心不下院中公务,这就可以了。这积劳成疾啊,总有一日是要发作出来的。我自不会令他们失望。”
  钱英道:“少爷心思缜密,事情自然不会有变。”
  “但,属下只是有些担心,少爷日渐清减,如今外头都知道少爷生了病,夫人那里恐还觉得不如何,但林姑娘那里,只怕是会更担心少爷的。若往后再……属下想,这恐怕有违少爷的初衷了。”
  林涧闻言,垂眸默默片刻,他伸手摁了摁胸口贴着放着药包的位置,想着钱英这些时日带回来的那几个绣工极为精致的药包,他的眉眼渐渐柔和下来,半晌才轻叹道:“先前但凡有机会便要她瞧见我身体不好操劳过度,就为了让她担心我记挂我,如今知道她担心,今日这消息再传到她耳朵里,只怕她越发担心我了。我这心里,倒真有些舍不得了。”
  钱英道:“那少爷的意思是,要与林姑娘说明么?”
  “说明?”
  林涧挑眉,反问钱英,“说明什么?你自个儿好好想想,这些事能一股脑都告诉她吗?”
  林涧睨了他一眼,轻飘飘丢出一句话,给钱英下了封口令,“这事儿,你一个字都不许说,我也不说。”
  林涧是云淡风轻自有打算,钱英却替他担心:“少爷,这事儿一直瞒着,回头总有真/相大白的时候。要是林姑娘知道了,生了气可怎么办呢?”
  林涧低眉浅笑:“她不会生气的。”
  钱英愣了愣,很是不明白林涧为何这般笃定。
  林涧并未给钱英多做解释,眼瞧着走上了人多的街上,钱英也就不再同林涧说起这件事了。
  纵有太阳,但已过立冬,这冬日的风是冷的,呼吸间也是冬日晨间特有的寒冽凉气。
  林涧肺腑之间本就因咳了一早上而有些抽抽生疼,况他还没来得及照着方子煎药喝药,这凛冽寒气吸入肺腑之间,越发让他觉得呼吸都是疼的,纵一路上沉默不语,也仍是免不了摁着胸口咳嗽两声。
  林涧每每皱眉咳嗽,钱英都会无比担忧的眼神望向林涧,好几次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深叹一声,什么话都没有说。
  林涧到药堂新店面的时候,孙姨娘正在楼下张罗,见林涧来了,忙给林涧行礼,并告诉林涧说,乔氏和林黛玉都在二层歇脚饮茶。
  林涧到了二层见到乔氏和林黛玉,乔氏一见了他就皱眉:“今日虽有太阳,但也还冷,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就出来了?也不披个披风呢?”
  乔氏没想到林涧会来,也没戴着林涧的披风来,她见林涧的嘴唇都冻得发白,便将自己手上的手炉塞到林涧手中,又将她自己的披风拿来亲自给林涧系上。
  “你十来天不曾回府了,叫钱英带话回来说都察院公务忙,我再三嘱咐叫你好好照顾身体,你怎么偏是不听呢?这天气一日冷似一日,你还穿得这么少,这不是成心招我心疼么?”
  “对了,今儿不是大朝会么?怎么有时间来这里寻我和林姑娘了?”
  林涧接了手炉在手里暖着,却不肯要乔氏的披风,他一进来就看见了,这屋角燃着炭盆,比外头暖和多了,他再待一会儿身上就能暖和起来的。
  乔氏却不依,定要林涧将披风披着,林涧无法,见乔氏披风是深蓝色云锦暗纹缎面的,也就罢手了。
  林涧含笑望了林黛玉一眼,唤她一声林姑娘,才答乔氏道:“圣上开恩,允我一日假期回府休息,我想着娘和林姑娘在这里,便过来瞧一瞧。”
  乔氏道:“圣上允你休息,是瞧着你病了吧?”
  “你忙公务,这些时连休息也顾不上,你就算不让人同我说我也知道,瞧你这病恹恹的样子,还能有好么?别打量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整个都中都传遍了,今儿大朝会上,圣上见你一直咳嗽,特意在散朝的时候请太医来给你诊治,太医说你是积劳成疾伤了肺腑才生了咳症,圣上担忧你,这才允了你休息。你的人什么都不同我说,要不是这消息都传遍了,你打算瞒我到何时呢?”
  林涧抱着手炉坐在桌前安安静静的听乔氏把话说完,才从袖中把太医给药方拿出来递到乔氏手边:“娘,我还没有喝药呢。宫里不方便给我煎药,我也不好往太医院去。这方子我带了出来,我进来的时候就瞧见了,咱们这医馆里就有药炉子,也有药材,还请娘费心,替我熬药吧。我这咳的实在是太难受了。”
  乔氏见林涧装乖,又见他着实难受,连药方都拿出来了,也就顾不上再去数落林涧了。乔氏将药方拿在手里,转头默默瞧了林黛玉一眼,到底还是起身亲自到楼下取药材给林涧煎药去了。
  林黛玉要跟着一起去,乔氏让她坐着别动:“外头冷,你身子不好就别出去了。你陪着小涧坐一会儿,我盯着他们将药煎好了就送上来。不是什么大事儿,一会儿就好了。”
  乔氏坚持不肯让林黛玉同去,林黛玉无法,只得又坐下。
  方才乔氏同林涧说话时,林黛玉并未插话,她也就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在林涧唤她一声林姑娘时叫了林涧一声三哥,此后再未开口。
  林黛玉虽未开口,可目光却一直静静落在林涧的身上。
  她大半个月未曾看见林涧,林涧之近况她都是从钱英等人来潇湘馆探望她时才知道的。
  她知道林涧的身体依旧不太好,她心里也颇为记挂,但令林黛玉没有想到的是林涧的情形看起来会这样糟糕。
  他何等意气风发的人物,才半月未见,竟清减如许。人消瘦了许多,偏他身形还如从前一样挺拔,这般看来,越发显得整个人锋锐凌厉,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剑,只一眼,便被那寒光冷意戳中心房。
  这人风骨依旧,只是瘦得让她心疼。
  方才同乔氏一起听见宫中传出的消息时,林黛玉心里就沉甸甸的,满心都为林涧担忧,此番见了牵肠挂肚的人,这一颗心未曾放下,反倒高高揪起,令她始终无法释怀。
  她承他维护体贴之情,她就总想为他做点什么。可偏偏她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林黛玉揣着一颗心的焦灼担忧,她想,仅仅只是为他绣几个药包,叮嘱几句保重身体的话,这远远不够。
  这又怎么足够呢?这根本无法缓解他的病痛,更无法缓解她内心的担忧。
  她最知病痛磨人,想着林涧如今深受病痛折磨,林黛玉心里就难受,她恨不得以身相替,惟愿林涧安好如初。
  思绪一时蔓延开来,林黛玉目光盈盈望着林涧,心里忽又有些怨他,怨他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怨他不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怨他这么体贴细心的人,怎么不知好好照顾自己,偏要惹她为他担忧呢?
 
 
第70章 
  林涧也是大半个月没见林黛玉了, 每回钱英从贾府回来都说林黛玉精神还不错,他今日瞧了, 林黛玉果然精神尚可。那一双眼眸盈盈流盼, 就像当初在荣国府初次见到她时一般惊艳。
  林涧间林黛玉/面上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但在乔氏走后, 他却对自己的身体只字不提,只含笑望着林黛玉道:“前些日子,我派人往江南替姑娘寻名医。去的人前儿就传消息回来说,已寻得一位颇具盛名的名医。那位名医在江南游历数年,听闻姑娘病症,颇为惊奇,已允诺会随同我的人至都中为姑娘诊病。”
  “只是如今快要年底了,他要在家中过完新年元宵再来,估摸着到都中就已是明年三月了, 所以这段时日, 还请姑娘珍重自己。待那位名医到了, 替姑娘细细诊治调理,姑娘的不足之症也能痊愈。”
  林黛玉没想到林涧私下竟为她派人往江南去寻名医为她诊治她的旧病。
  她原本就觉得自己能为林涧所做的太少了,如今林涧又这样待她好, 她一时心潮起伏,竟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三哥, 其实我——”
  林黛玉双手交握,指尖摁在手里的鎏金手炉上,掌心十分温暖, 可她用了一点力气,指尖指甲盖里都有些发白了。她是心绪起伏有话想说,可话一出口,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一时又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了。
  就在这心乱停顿的片刻里,乔氏带着熬好汤药进屋来,乔氏招呼林涧喝药。
  乔氏这么一打岔,林黛玉想说的话倒说不出来了,她的掌心被温热的暖炉沁出点点汗意,指尖松了劲儿轻轻在暖炉上头镂刻的花纹上摩挲两下,终究没开口,默默望着林涧喝药。
  林涧刚将药碗搁下,便听乔氏问他:“怎么样?觉得这药苦吗?”
  林涧点了点头。这药是真的很苦。他活了快二十年了,从小到大第一回 喝药,没想到这药倒是比他想象中还要苦。
  乔氏道:“苦就好。苦了才能长记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乱作践自己的身体了。”
  林涧却笑起来:“娘,您知道我不怕苦的。夏日府里常做苦瓜,我一次能吃好几盘,您忘了么?”
  乔氏被这话一噎,狠狠瞪了林涧一眼,气得懒得搭理他了。
  林黛玉此时却轻声道:“幼时先父常常叮咛,要我好好保养身子,每日养生方得长久。先生读书做官皆劳心劳神,纵养生持久到底耗损过多难以长久。我有不足之症在身,纵常年不在先父身边,先父叮咛之语也是一刻都不敢忘记的。”
  “从前一应起居饮食皆跟着贾府来,有些事情不好擅专,我也不能如何。如今得伯母三哥呵护,一应起居饮食与那府里分开,许多事情我能自己做主了,这一应起居饮食习惯我都按从前在家时那样。皆是按照先父从前所说的那样布置,如此过了这数日,我便觉得身上好了许多。这话我同伯母讲过,却还未同三哥说起。”
  “可见父母长辈皆是为了我们好,三哥素来是最能体贴人的,怎么偏偏在这件事上,便是不肯听伯母的话呢?”
  林黛玉柔声细语,却皆是为乔氏说话。
  乔氏听罢,望向林黛玉的眸光满是慈爱温柔,她心想,这可真是个好姑娘。想罢,又忍不住瞪了林涧一眼。
  林涧是个听劝的人,尤其是林黛玉的话,他怎么可能不听呢?奈何他是有口难言,此时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端正态度,同乔氏和林黛玉表示他以后肯定好好照顾自己,再也不熬夜作践自己了。
  林黛玉不肯轻易劝人的,这劝了人总怕被劝的人不听,倒辜负了她一番心意,此番也是着实忍不住了才开口劝说,见林涧郑重应诺,又见林涧喝了药后唇色恢复了些血色,林黛玉才稍稍放心些。
  医馆药堂之事皆是林黛玉做主孙姨娘操办的,乔氏在一旁帮着掌眼,经办事情的除了林家几个人外,再就都是林涧府上自己的人了,林涧很放心,便不曾过多过问。
  此时同乔氏林黛玉坐在一处闲话,林涧便问了问这医馆请来的坐堂大夫的籍贯背景,又问了问药材的进货渠道来源,正说着话时,忽听得紧闭的窗外猎猎作响,林涧话锋一顿,在乔氏说完药材来源后便点了点头,当即起身走至窗前,站在那里凝神默听外头的动静。
  乔氏问林涧:“怎么了?”
  林涧转眸道:“听外头风声动静,怕是要下雪了。”
  乔氏听林涧这话倒并不十分惊讶,只道:“现下才刚十二月,这时候就下雪,是不是还太早了?”
  林涧闻言,便从屋中/出来,走到外头廊下站在二层小楼栏杆前看外头天色,又伸手出去感受了一下所过风声,半晌后他转回屋中道:“是要下小雪。但这雪不大,过后便会融化,接着会有雨水。”
  “只怕这雨夹雪落下来,天气还要更冷些。”
  乔氏倒还镇定,侍立在旁的紫鹃却十分惊讶愕然:“侯爷还能预知风雪吗?”
  林涧笑起来:“皖南近海,前锋营驻地更是在临海之地。这出海打仗比内陆打仗更重天象天气。我熟知海风,纵然皖南冬日海边难见大雪,但这天象之事,时日久了也能分辨出来。这风猎猎作响,风中湿气颇重,再看外头阳光没有半点暖煦之意,天边隐有乌云聚集,又是临近小雪,想来过会儿是必定要下雪的。”
  林涧言罢,对乔氏和林黛玉道:“娘,一会儿天冷路不好走,我送您和林姑娘回去吧?”
  林涧的意思,是将乔氏和林黛玉送回西园。
  乔氏却怕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又怕雨停了路上泥泞不堪不好行路,夜里又要将林黛玉送回荣国府多费一番事,倒叫林黛玉白白又吹风受累,便让林涧将林黛玉直接送回荣国府去。
  “如今这里的事也完了,剩下的事情自有孙氏和掌柜料理,既然天气不好,我便自己回去吧,左右带出来的人也不少,他们送我也无事。你便送林姑娘回去吧。”
  林黛玉担心林涧的身体,见外头风大,又想着一会儿要下雪下雨,生怕林涧吹风受冷又添了病,便不肯叫林涧送她,但乔氏和林涧都执意坚持,还说不碍事的,林黛玉拗不过二人,只得应允了。
  乔氏车里另备有披风,外头风大,乔氏便没有让林涧将她的披风脱下来,林涧便一直披着乔氏的披风。乔氏的披风颜色深,除了缎面暗纹外无任何花边装饰,穿在林涧身上也看不出丝毫的女气,只不过短了一截儿,露出林涧的白底皂靴和小/腿来。
  他的裤脚都掖在皂靴帮面里了,他腿又长,皂靴帮面绷得直直的,披风纵盖不住脚面和小/腿,但露出的这一截儿着实好看,自是别有一番利落风味。
  林黛玉坐在车里,用手轻轻挑开车帘向外看。林涧骑着马就在车外,林黛玉已撩起车帘就能看见她。
  林黛玉望出去的时候,林涧似有所感,回眸望过来,二人视线交缠在一起时,林涧勾唇给了林黛玉一个温柔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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