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良俏扯了扯嘴角,她又不是没找过他,可当时蒋罕压根不愿为她支招,她能怎么办,除了求太后,还能怎么办?
“你如今是没有退路了,可芮家那位倒是过得好,风风光光的,等着三月立后,从此便是整个大楚最尊贵的女人,而你,只配跪在她裙下,做只狗。”
蒋罕慢悠悠的说。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这事就像踩了窦良俏的尾巴,窦良俏咬着牙瞪他:“蒋罕!你只是我们窦家养的一条狗,你以为自己有多高贵?”
蒋罕弯了弯嘴角:“我只知道若我是你,已经深陷淤泥没有后路,那就是死,也要把害我的人一起拖进地狱,大家要笑一起笑,要哭一起哭!”
窦良俏愣了,耳边萦绕蒋罕的话,久久未回过神来。
——
芮府后宅,芮毓正一遍一遍描着细眉,她如今已经能自己描出好看的眉形了,甚至有时描的比凝香都好。
凝香从前院匆匆感到寝屋,看到姑娘坐在铜镜前,不由松了口气。巧阅看到凝香的神色,没敢烦扰芮毓,便悄无声息从寝屋退出去,还带上了门。
凝香压低声音说:“窦良俏在府外跪着,说要给咱们姑娘赔不是。”
凝香气的已经直呼窦良俏的闺名了。
巧阅惊讶得扬了扬眉:“给我们姑娘赔不是,赔什么不是?怎么能让她在外头跪着,这不是给外人看笑话么?”
凝香更生气了:“她死活不肯进屋里,就在外面磕头,你是没听到她说什么,她说我们娘娘不肯皇上身旁有其他女子伺候,这才将她从宫里赶出来,她嘴上是来认错,可每一句都在数落我们姑娘!”
巧阅与凝香二人步伐加快赶去前门,巧阅一边走一边说:“她疯了?窦家也让她这么乱来?”
凝香冷笑一声:“我瞧她就是疯了,自己不痛快,想让咱们姑娘也不痛快。”
说着就已经到前门,还没走近,巧阅就听到常嬷嬷中气十足的同窦良俏辩论,不过显然,常嬷嬷被气的不轻。
府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指指点点,有说窦良俏不好的,也有说芮家姑娘不配做皇后的,还有纯粹看热闹的。
窦良俏哭的梨花带雨:“我就是知错了,要给芮姑娘赔不是,你们喊芮姑娘出来,我就在这儿给她磕个头,保证再不进宫,再不让皇上瞧见我了!”
巧阅也自觉在宫中这么多年,什么事儿没见过,但她今儿个算是惊呆了,还真有这样张嘴就乱说,不仅污蔑她们姑娘善妒,还让旁人以为皇上看上了她?
常嬷嬷那日没有在宫里,但凝香与巧阅在,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将那日的事情还原了个清楚,尤其强调了窦良俏摔芮毓杯子这事儿。
众人风向又偏向芮毓一头,可窦良俏丝毫不惧,抹了抹泪:“是,我是一时手滑,但芮姑娘也将我赶出宫了,这还不够么?”
闻言,那些人又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来。
“那看来,咱们大楚未来的皇后还挺骇人的,打翻茶盏就要被赶出宫去?那皇宫岂不是要无人了?”
“不仅如此,恐怕有她在,皇帝身侧就没其他女子了,更别说开枝散叶,子孙万代。”
“我觉得芮姑娘是好人啊,之前瘟疫那事你们怎么不说,能以身犯险救百姓于水火之人,怎么可能心肠歹毒?”
…
…
巧阅气的牙都在打颤,扶住常嬷嬷:“嬷嬷,您先进去吧,这儿我跟凝香看着办。”
常嬷嬷摇了摇头,事关姑娘名声,她怎么能坐视不管?可现下她却也没有法子,窦良俏这个疯子是铁了心要毁了姑娘名声的。
那边窦良俏还在哭,窦家的三姑娘,跪在芮府门前哭的梨花带雨,时不时还磕个头,不知情的人只以为是被芮家欺负了。
都欺负到左相家,还不是因着要当皇后的原因?
总之窦良俏的目的是达到了。
她悄悄垂头,弯了弯嘴角,她今天顶多就是丢点面子,回去被父亲打一顿关进祠堂,可芮毓就不同了,指不定立后的日子都要往后褪。
她心下冷笑着,右手撑着地正要起身,忽然——
有人脆生生道:“我原谅你。”
众人循声望去,一袭轻粉色长裙的女子,从门后走出来,立在窦良俏跟前。
她眉宇间温温和和,只轻声说:“我原谅你,你别跪着,膝盖疼。”
芮毓这两三句话说的清润温和,反倒把窦良俏弄懵了。
她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头,磕磕巴巴道:“你说什么,你原谅我?”
芮毓抬头,目光落在看热闹的每一个人身上,然后细眉一蹙,叹了声气:“那天你只不过失手,皇上让太医去给我瞧过了,不碍事的。”
窦良俏错愕,这跟太医有什么关系?
巧阅与凝香对视一眼,立马顺着台阶往上爬,凝香清了清嗓子:“那天窦三姑娘对我们姑娘不敬,惹怒皇上,要不是我们姑娘没出什么大事,恐怕您就不是被赶出宫这么简单了。”
众人哗然,还有人敢对未来皇后动手,都动到御医面前了?可真是好胆子啊!
芮毓对着窦良俏眨了眨眼,委屈巴巴道:“如果皇上喜欢你,那,那你留下又有何妨,可他不喜欢呀。”
芮毓委屈的红了眼眶:“我知道你生气,我下回帮你跟皇上说说,好不好。”
窦良俏倒吸一口气:“你在说什么?”
她总觉得这情形似曾相识,可现在一时想不起来。
众人开始对窦良俏指指点点,前面说什么未来皇后善妒,看皇上喜欢她才故意赶她出宫,搞了半天,原来是皇上赶她出宫,她报复人家芮姑娘呢。
“左相府的女儿,也不过如此嘛!”有人调侃道。
窦良俏大脑一时空白,心下有些后悔,她为什么要来芮府,为什么要这样……
芮毓抬手捂住眼睛,无声的哭,带着哭腔喊:“嬷嬷,我害怕。”
常嬷嬷心都碎了,赶忙抱住她,拍着她的后背:“不怕不怕,不怕,咱们回府去。”
芮府大门在窦良俏面前关上,直至这时她才回过神来。
听到身旁有人说:“你方才听见没,芮家姑娘说她害怕,啧,她都快要当皇后了竟然也会害怕,可见这个窦家的姑娘心眼实在坏透了!”
“我是听见她说话,没听清,诶,你瞧见她哭了没,那叫个委屈,我要是皇上,我心都疼碎了!”
“你胡说什么,也不怕被拉去砍了?”
那人悻悻然笑了两声,也是不敢胡言乱语,
两个读书人相互说着话走远,窦良俏愣在原地,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不对,不对的。
她猛地去扑上去敲芮府的门,可再也没人给她开了,只一些还未散去的围观者在她身后嘲讽,窦良俏最听不得这些,扭过头吼:
“你们知道什么!你们知道芮毓根本就是装的吗?她在皇上面前也这般装模作样,皇上都是被她骗了!”
门内,荣希趴在门上听了个清楚,捂着肚子笑不停,扬了扬下巴:“你看,我的办法管用吧?”
芮毓鼻头红红的,点了下头。
荣希又说:“你只管哭一哭,装个委屈,比什么都有用,我跟你说,你在皇上面前哭一哭,他什么都会给你。”
芮毓点点头:“好。”
半天,芮毓才回过神,偏头问:“你从哪里进来的?”
荣希大大方方指了指墙边:“那儿啊,爬进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荣老师教你,装个委屈,皇上啥都给你。
芮毓表示get了。
第68章
68
御书房内。
赫北对座上的人道:“后来荣希郡主来了, 给姑娘支了一招, 这才扳回一局。”
座上那人半个身子都笼罩在阴影里,闻言却并未展颜,反而紧紧抿着嘴角。
半响,他才说:“赫北。”
赫北抬头看他, 等他吩咐。
沈绪缓缓弯了弯嘴角:“动手吧。”
赫北扬了扬眉, 随后才应下。
这天过后,历经三朝的窦府, 顷刻倒塌。一夜之间被禁军包围,窦齐鸣穿着寝衣被从屋中架出来。
他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我窦府你们也敢动, 是谁指使你们?是谁!”
领头的人是梁锲,前不久皇上刚将空置许久的禁军指挥使的位置交给他。
他还疑惑,一下从小小的礼部官员忽升指挥使的位置, 难不成皇上是看在梁家是未来皇后的义父母家才特此殊荣?
现下却觉得, 这分明是个烫手山芋。
新官上任,第一个差事竟是绑左相,搜窦家。
他更不曾想,窦家竟然藏了个爻宋的细作, 这个窦左相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窦齐鸣被押出府比看到同被押着的蒋罕, 他一愣, 随即脸色煞白。
不过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不至于被这场面吓着, 立刻冷静下来。
一直到被关进大理寺他也未置一词,从头到尾只说一句话:“我要见皇上太后!”
顾左之看着窦齐鸣摇了摇头:“左相还是省省力气,通敌这罪名, 可不是容易洗刷的。”
窦齐鸣蓦地瞪大眼睛,中气十足道:“什么通敌!”
顾左之没再与他说下去,转身就出了牢房。
窦齐鸣怔在原地,通敌?怎么是通敌?
至多他也不过是将兵器卖给了爻宋,何至于通敌?
蒋罕就被关在窦齐鸣边上的一间牢房,听到方才窦齐鸣的话,扯着嘴角笑了笑。
他伸手束好发冠,挑了处干净的地方坐着。嗤,他还真是小瞧了沈绪,本以为要他发觉恐怕还得再多一阵时间。
他拍了拍衣上的灰尘,无碍,至多不过死而已,怕什么。
怕什么,蒋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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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府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依旧是达官贵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窦家外头都是官兵把手,里头的人出不来,跟蹲牢房没什么区别。
除此之外,还有个早早嫁出去的窦良孝终日无眠,原本四皇子对她挺好的,出了这事之后难免冷淡几分。
她不知道父亲到底犯了什么罪,竟然在大理寺关一个月还没能出来,她只求去芮府,打听消息。
可因为之前窦良俏在芮府大闹一番,芮府现在是半点面子也没给窦家人留。
窦良孝憋着一口气离开,只好又回府里同四皇子商议。
不过,大理寺似乎压根就没想审理窦左相通敌一事,只将人关着,至于要关多久,顾左之也很为难,上头不放人,他也没办法。
这么一拖,就拖到了三月份。
芮府门前已经挂上了红灯笼,贴了喜字。前些日子上门拜访的人踏的门槛都快断了,终于到了临近婚期,那些个趋炎附势的也算有点眼力劲儿,没再来。
初五晚,常嬷嬷满脸喜色,将礼部准备的婚服拿出来在芮毓身上比了比:“明儿个宫中的凤舆就到了,姑娘要穿着这一身进宫去,可算进宫了。”
巧阅扬嘴一笑:“嬷嬷糊涂了,该改口喊娘娘才是。”
常嬷嬷高兴道:“瞧瞧老婆子这脑袋,是该改口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芮毓抿着唇角微微上扬,常嬷嬷高兴,巧阅高兴,凝香高兴,她也高兴。
忽然,寝屋门被推开。这已经是夜里了,常嬷嬷正要斥责下人不懂事,眉头刚一横,就被外头的人吓了一跳,忙道:“皇上?”
芮毓耳尖一动,转过身来,她手里还抱着常嬷嬷方才给她的婚服。
“皇上来了?”
奴仆三人皆是震惊之后退下,这明日便是立后大典,皇上怎这时候出宫了?
芮毓许久没见过他,算一算,大概有两月未见。她伸手摸上沈绪的脸:“皇上,瘦了。”
沈绪笑笑,笑自己忍了两个月,却在大婚前日没忍住,还是想来瞧一瞧她。
小姑娘早就等不及要成婚,终于要成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高兴的睡不着。
他拉下芮毓的手,从她怀中扯出这件礼部历时半年才做出来的婚服:“我瞧瞧,阿毓倒是胖了。”
他说着,在她腰间捏了一把。
芮毓怕痒,笑着躲过去。
沈绪这才将目光放在婚服上,不由扬起嘴角道:“婚服繁琐,明日就要换上,会吗?”
芮毓摇摇头:“嬷嬷会给我穿。”
他抓着这婚服的两头,在芮毓身上比了比,不说别的,礼部的绣娘绣工倒是极好。
“我瞧瞧阿毓穿这个,现在换上。”
沈绪说着,顿了顿:“我教你?”
看着男人的眼睛,芮毓鬼使神差的点点头:“好。”
没想到她能这么乖,沈绪满意的亲了亲她的眼睛,这才研究起繁琐的婚服,而芮毓则自己将裙子脱了去,只剩一件寝衣。
她站在沈绪身侧,看沈绪还在研究婚服,不由催促道:“皇上,你是不是不会。”
沈绪闻言,侧过身子,见小姑娘脱去了裙子,略微有些惊讶。
他抓起最里的紫色短衣:“伸手。”
芮毓自觉的张开双臂,沈绪弯下腰垂下头,替她将短衣的扣子一个个扣起来。
他还从未做过此事,因而有些生疏,六个扣子硬生生扣了半柱香的时辰。
芮毓捂着嘴打了个呵欠,眨了眨眼睛让自己清醒一些。
不过等沈绪又拿起一件短衣时,她方才挡住他的手:“皇上,明日再看好不好?”
沈绪朝她扬了扬眉,大抵知道她有些不耐烦了,只好作罢。
他将婚服放到一边,又抱起芮毓到床榻,穿什么婚服,他好不容易出宫一趟,本也不是来给小姑娘穿衣服的,
芮毓刚坐好,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一张脸便凑过来堵住她的嘴,力气大到芮毓险些被压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