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毓睁眼,不在意的眨了两下:“病了?”
凝香抿嘴, 虽说她也不喜欢太后,不过该坤宁宫装的面子也是要装的。
“常嬷嬷说,若是娘娘有闲暇, 就去宁圣宫走一趟, 算是为皇上尽尽孝。”
芮毓沉吟片刻,还是点头应下。
其实芮毓不想来宁圣宫也是有原因的,还未至宫门就能听到里头摔杯子砸碗的声音。
有宫女红着眼捂着右脸跑出来,要不是巧阅挡了一下险些就要往芮毓身上撞上去。
宫女吓的直跪下去:“皇后饶命, 皇后饶命!”
芮毓如今对这个动不动就跪下的情形已经不害怕, 甚至习惯了。
这几个月她发觉皇上脾气不好, 偶尔去御书房的时候看到有小宫女被抬出去, 哭着喊着饶命。
最后,据说死了。
芮毓也初时有些害怕,后来竟也见惯了。
如今, 她也能对跪着哭喊的人轻飘飘道句:“退下吧。”
小宫女连滚带爬的跑了。
进了宁圣宫,方看清里头是怎么样的情况。
正殿里不停有杯碗摔出来,在外头的宫女看到芮毓皆是惊讶,忙跪下行礼。
其中一个胆大的怯生生抬起头:“皇后娘娘,太后这些日子总嚷嚷头疼,时而说些糊涂话,严重起来便是砸杯砸碗,还处死了几个宫女太监,再这么下去,宁圣宫就没活人了……”
“住嘴!你有几个脑袋这么说话?”
芮毓循声望去,那说话的人好生眼熟,她再仔细一瞧,哦,是她。
那个叫阿钗的宫女。
阿钗也是害怕的紧,她之前对芮毓不好,现在人家成了皇后,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不过,阿钗终究还是太后身边的人,方才那宫女胡说八道,这要传出去,岂不是要说太后疯了?
那将来,她们宁圣宫的人该如何自处?
芮毓收回目光,同凝香说:“你去叫太医。”
凝香诶了声,跑了出去。
芮毓说完这话后才想起来,她也能瞧病的。
巧阅像洞悉了她的想法似的,扯了扯她的袖子:“娘娘不可,太后神志不清,小心伤了娘娘。”
芮毓便在这儿梧桐树下站了一会儿,她站着,这些宫女太监也没敢起身,就一直跪着。
直到吴太医来了,芮毓才想起来叫他们起身。
吴太医一进去就被砸了膝盖,他一抬头,彻底怔住。
从前他也没少来给太后诊脉,当时的太后虽是眼角有几道细纹,但保养的好,看起来仍是风韵犹存。
至少不像这样,眉目沧桑,头发凌乱,双眸微红,整个人像老了十岁。
而她的目光,越过吴太医,直向芮毓看去。
蓦地,窦氏扬嘴一笑,那样子瘆人的慌。
巧阅拉着芮毓退了一步,低声道:“娘娘,奴婢瞧太后是真神志不清了。”
巧阅这话刚说完,窦氏立刻就恢复正常。她理了理发髻,正着身子端庄坐在那儿,方才尖锐刻薄的嗓音不见,这会儿低沉道:“皇后来看哀家了?”
芮毓点了下头:“吴太医,你瞧瞧。”
窦氏也不闹幺蛾子,十分顺从的伸出手腕,吴太医覆上帕子,眸子一点一点暗下去。
看吴太医的脸色,就知道窦氏的情况不大好。
不过窦氏像一点儿都不在意似的,淡淡然收回手,然后又瞧着芮毓:“你也坐吧,何必站那么远,哀家是会吃人?”
巧阅扶着芮毓在最远的那张椅子下落座,又示意吴太医说话。
吴太医沉吟片刻:“太后娘娘,恕微臣直言,娘娘脉象虚弱,元气大伤,若不细心调理,恐有性命之忧啊。”
芮毓眼皮一跳,吴太医这话她能听懂,而且她瞧见窦氏眼下呈青黑色,怕是已经到油尽灯枯时了。
她不适的挪了挪身子,在窦氏似笑非笑的目光下离去。
出了宁圣宫,她方吁了一口气。
巧阅看她脸都吓白了,不由心疼道:“娘娘就来这么一次,总之咱们心意尽到了就好,免得让外人说闲话。”
芮毓点点头,抬头又撞上沈廉。沈廉的模样不比窦氏好多少,自从左相一家被流放后,相当于断了沈廉的左膀右臂,如今他在朝中说不上话,也许久没去上早朝了。
要不是听说母后发疯,他也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垂头恭送皇后,直到那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他方收回神色,淡淡一笑,扯出一丝酸楚。
说起来,他是贪色,但并非有多喜欢芮毓。不过是嫉妒罢了,沈绪可真是好命,什么好处都让他占去了。
芮毓正打算拐个道去御乾宫,御乾宫的小厨房做的一手好糕点,芮毓近日馋上了酸枣糕,恨不能日日往那宫里跑。
可半道上就被拦住了,说是荣希郡主来了。
不仅来了,还是哭着来的。
芮毓被荣希这哭天喊地的哭声吓懵了,杵在门口不敢进来。
荣希两眼通红,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小姑娘抿抿唇,只好走过去。
她伸手将自己的帕子递给荣希,好奇道:“你哭什么?”
荣希火上心头,啪的一声拍在小几上,芮毓默不作声的扶起歪倒在一旁的空茶盏。
就听荣希又委屈又生气道:“詹书豪那混蛋,昨日说去听曲儿,结果一身胭脂味儿,他以为本郡主是傻子,任他哄么?”
芮毓想了想,替詹书豪想到个合适的理由:“那,那说不准,他听曲儿的地方正好卖胭脂呢?”
荣希一言难尽的看了她一眼,倒是不哭了,恨恨的往嘴里塞茶点,还别说,宫里的东西就是好,味道好,卖相也好。
芮毓坐了半天,看见荣希一件一件的往嘴里塞吃的,抿了抿嘴,推一碟梅子给她:“这个好吃。”
荣希险些吐出来,苦哈哈的皱着眉头:“酸死了。”
芮毓含着梅子咽了咽口水,不酸呀,很甜。
凝香从门外进来,犹豫着打量荣希郡主的脸色,小声对芮毓道:“娘娘,詹公子在门外蹲着呢。”
唔。
芮毓眨了眨眼:“我去瞧瞧。”
说着,芮毓便起身要出去,荣希僵着身子,面上划过一丝犹豫,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一道出去。
坤宁宫门外,詹小公子可怜巴巴的抱着零嘴儿蹲在那儿,来往宫人都忍不住打量两眼,詹书豪也全然不在意。
芮毓出来时便是这么个景象。
詹书豪蹲的腿麻,起来时踉跄了一下,两眼无神:“皇后娘娘。”
看到荣希时他方两眼放光:“媳妇儿,陆老板的糖炒栗子,还热着,还有南巷的糖葫芦,都是你喜欢的。”他说着,小心翼翼的递过来。
荣希不接,冷着一张脸扭头朝芮毓道:“娘娘,听说皇上在宫里养了一池锦鲤?”
芮毓目光黏在詹书豪手上的那根糖葫芦上,半响回过神,点点头:“在梅园,我带你去瞧瞧。”
凑近荣希,芮毓低声问:“你不吃么?”
荣希瞥了眼詹书豪,没好气道:“我才不吃,他以为拿吃的就能糊弄我?”
芮毓抿着嘴角笑了笑,看见詹书豪跟小狗似的可怜巴巴跟在后面,芮毓忽然停下脚步,朝他伸过手:“给我吧,糖都要化了。”
詹书豪啊了声,鬼使神差的把手上的东西都送出去,送完后才回过神,忙道:“媳妇儿,出宫我再给你买啊,想吃什么吃什么!”
荣希拍掉詹书豪的手,瞪了他一眼。那边龙撵正缓缓而至,小两口打打闹闹没瞧见。
沈绪眯着眼,看到不远处小姑娘迎着光,低头舔着糖葫芦,粉嫩的舌头时不时伸出来舔了舔快要化掉的糖,然后稍稍张嘴,塞了一整个山楂进嘴里,腮帮子瞬间鼓起来了一边。
啧。
沈绪正看的高兴,可这出好景色里却有那么两个煞风景的。
荣希正对着沈绪,蓦地噤声。
詹书豪是个会看眼色的,立马也闭嘴了,扭头看去,皇上正拉着皇后在说什么。
二人瞬间熄火,站在一旁不出声,乖的不得了。
芮毓嘴里塞着山楂,正一点一点咬碎,举着糖葫芦到沈绪嘴边,含糊不清道:“好吃的,甜。”
沈绪鼻息间蹿进一股山楂的酸味儿,不禁蹙了蹙眉头:“自己吃。”
芮毓瞧他不乐意吃,又自己舔起来了。
沈绪一双冷眼幽幽看向一旁:“留下来用膳?”
荣希猛摇头:“不、不用了。”
既然不用了,沈绪带着芮毓乘龙撵就走了。荣希与詹书豪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良久,荣希回过神来,叹了声气,远远瞧着龙撵上靠在一道的身影:“皇上对皇后可真好……”
詹书豪脸色复杂,这丫头别不是还惦记皇上吧?
他憋了半响:“这有什么,我找人用担子把你抬出去?”
荣希:“……”
作者有话要说: 詹小公子让我转告你们,他真的是去听曲儿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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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我说一下,其实不是所有朝代的驸马都不能纳妾呀,这些不多在正文里说了,之后我会写梁锲和嘉慧的番外,我会提前提醒大家的,不爱看的千万记得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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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正文完
79
到了御乾宫, 赵权刚要张口说话, 被沈绪一记暗示的眼神封了嘴儿,他再一瞧,原来是皇后娘娘睡着了。
也是,近日为中秋宫宴, 皇后也算累着了。
沈绪小心翼翼的拦腰将芮毓抱起来, 可刚一抱起来,她就睁开眼了。
沈绪轻哄道:“没事, 再睡会儿。”
姑娘唔了一声,真的闭眼睡过去了。
她这一觉, 直睡到了天黑。再睁眼时,只有书案那一角有微弱的烛光,想来是为了照顾床上熟睡的人, 男人连翻书的动作都是极轻的。
听到动静, 他放下手中的书册,抬头看过来。
顺手拿起自己还冒着热气的茶盏走过去,递到芮毓嘴边:“润润嗓子。”
小姑娘只轻抿了一口,苦的皱起了眉头。
这茶好苦啊。
她整张脸都皱起来, 不悦的瞪了眼沈绪, 后者则好笑的看着她。
闹过之后, 沈绪在她身边坐下, 熟捻的替她捏着肩。
“以后宫宴这些事交给身边的嬷嬷来保持,你歇着。”
芮毓没应声,只悄悄在心里摇头, 她是皇后呀,本该就是她操心的事,若是让别人办了,不好。
芮毓睡了几个时辰,现在正是精神大好的时候。
她随意披了件披肩,坐在书案旁拿了本史册看。
小姑娘做事是极其认真的,看起书来便安安静静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绪刚开始还批改着折子,到后来便有些心猿意马,索性扔掉手中的狼毫,凑近小姑娘脖颈间。
“啊…”
芮毓被吓了一跳:“皇上做什么?”
沈绪轻轻笑了笑,从她手中抽走书册:“阿毓身上用什么香料了,这么香?”
芮毓脸一热,睁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巧阅说,是花香,玫瑰花香,好闻么?”
沈绪压低了身子,鼻尖隐隐碰到她的脖子,芮毓身子一怔,不敢动了。
她耳垂微红,不是不知道皇上想做什么。
“好闻,阿毓最香。”沈绪说着,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小姑娘一个打颤,揪住他的衣物下摆。
她这个动作,沈绪也笑了。
这么几个月,两个人早就默契十足,身体愈发契合,他知道小姑娘是很喜欢这种事儿的,除了第一次时哭疼,后来便上瘾了。
啧。
是会上瘾的。
男人就着书案,将姑娘压在桌沿,指间灵活的挑开她的寝衣,一只手熟门熟路的探进去,轻轻一拨,肚兜轻落。
沈绪发觉近来姑娘的身子比以往要敏感多久,稍稍挑/逗都是受不了的。
比如此时,她也红着眼睛,眼角湿润,压住在她胸口乱揉乱捏的手,不高兴道:“快一些呀…”
沈绪被她这急躁的模样逗笑了,反而停下动作,故意问她:“快一些做什么?”
芮毓眼泪已经落下来了,哭着控诉他:“皇上坏。”
沈绪压着她的胸腔发出笑声,怕小姑娘受凉,便将她抱去床上,又是一夜的翻云覆雨。
这一夜,窗外的月亮也是圆的。就如他的心,被填的满满的。
——
中秋这天,宫里热热闹闹的。
这年中秋与往年都不一样,沈绪大权在握,皇后在侧,就连大臣都已经收拾的服服帖帖,不可谓不顺心。
是以,众人发觉皇上今儿个温和了许多。
顾左之就坐在下边,他如今是没脸见皇上,也没脸对着梁家。
他悄悄抬头看了眼,梁锲身边只有一人,就是嘉慧公主。
他心知肚明,自己女儿只是妾,是上不得这种场面的,可明白归明白,要说不心寒是不可能的。
好好的姑娘家,非要去给驸马做妾。他当初是豁着张老脸求皇上,又去同梁家商议,这才随了顾玉言的心意。
哎。
正此时,顾玉言在梁府独守空宅。她讨厌这座宅邸,这是公主府,是公主府,而不是梁府!
其实当初为了方便,皇上赐的府邸就在梁宅旁边,两家打通了一堵墙,便连成了一座。
丫鬟将炖好的鸡汤放凉了些递过去:“小姐,先吃点东西吧。”
顾玉言扭头看着桌上那些好酒好菜,一挥手摔了丫鬟手中的碗:“吃什么,今日是月圆之夜,本该阖家团圆,我一个人,吃什么!”
她说着,滑了两行眼泪。
是不是她真的错了?她不该逼着梁锲哥哥娶她,不该做妾,是真不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