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硬邦邦的道:“朕气饱了,吃不下。”
温知许眯着一双眼,冲不远处的李德全道:“李公公,万岁爷说传膳,再来一道八宝鸭。”
“这……”李德全提起头,先是往万岁爷那看了一眼,见万岁爷面上虽是生气,但却没出来阻止。随后又小心翼的往温嫔那看了一眼。
温嫔娘娘性情温和,面上笑咪咪的,说话却是不容反驳:“去吧。”
李德全点了点头,装作没听见万岁爷那句吃不下,乖乖的去传膳去了。
康熙原本是有些生气,但饭菜一上来,身边的温知许吃的太香,且这道八宝鸭她倒是喜欢的紧,没一会就吃了一半。
“晚膳少用点,当心积食。”康熙一边说,一边自然的将剩下的另一半吃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今日的味道倒是比往日要好。
温知许胃口小,原也吃不了多少,见状倒是放了手。
康熙又舀了一勺,刚送进嘴里,身边的温知许又开始了:“李公公,今日是什么日子?”李德全在万岁爷身后候着,见状笑着道:“回温嫔娘娘的话,今日是五月十五。”
康熙的眼神一闪,果然,没过一会,温知许又转头问他:“万岁爷可知道,再过几日是什么日子?”
“朕不知道,”康熙飞快了接了一句,随后像是不放心似的:“朕也不想知道。”身边的温知许听后便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郁郁寡欢的聋拉着脑袋,像是一瞬间提不起精神。
温知许就坐在康熙身边,他自然是感受到了,一边拿余光看过去,一边心里暗暗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放下碗筷,试探的靠过去:“过几日,可是你的生辰?”其实这个他一直记得,刚刚不过是故意逗弄她罢了。
“定然是李公公提醒的。”一直垂着头的温知许抬起头来,愤愤然的瞪了他一眼:“万岁爷太过分了,偏心的紧——”
她气的眼睛都红了,巴巴的说完带着贴身宫女就往外走。
康熙在她身后喊:“不用膳了?”
“不用了,万岁爷自个用吧。”娇俏的声音哼了一声,随后头也不回的出了养心殿。
温嫔这般胆子大,连万岁爷都敢随便耍脸色,李德全不管看了多少遍都觉得胆战心惊的,可如今见万岁爷嘴角带着笑,还是小心翼翼的上前问了一句:“万岁爷一直都记得她的生辰,何必要惹得娘娘不高兴?”
且温嫔娘娘的性子娇气,一不开心就要耍脸色给您瞧。
“朕就是喜欢逗她。”康熙说罢站起身来,笑着道:“也顺便改改她那个性子,像什么话?”他说这话语气温和,目光宠溺当真是没有一点可信度。
李德全笑了一声,随后状若不经意的道:“今日太子殿下又来了一趟,奴才见万岁爷在睡觉便自作主张便说万岁爷休息了,让太子殿下改日再来。”
康熙听闻,勾起来的嘴角又收了回来,仰躺在软榻上,一手摸着大拇指的扳指:“太子过来做什么?”
其实万岁爷批了一下午的折子,哪里睡了?这睡着的分明是另有其人,但李德全是个老狐狸,心照不宣不说出口而已。
“呵呵——”李德全干笑了两声,随后道:“太子殿下像是想去这届殿试。”他又笑着补充道:“但……像是温嫔娘娘的双胞的兄长也在这届进士当中。”
康熙身子往后一靠,随后语气淡淡的道:“你待会传话给他,说那日朕让他有事出宫,殿试……就不要再去了。”
李德全躬下身子,喳了一声退了下去。
——
延禧宫
章嫔的身子在温嫔的照看下总算是一日一日好了起来,只是那瘦的只剩下骨头的身子要慢慢补了。
喝了药,温知许见她情况好了些,又问她:“当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陈贵人救了你?”她可还没忘记,那日陈贵人提的要求。
“是……”章嫔点了点头:“德妃阴狠,暗示内务府在春猎那三个月将我宫中的太监宫女们打发的一个都不剩下,只剩下那一个是从小就跟在我身边的。”
“那日陈贵人先是换慌张张的进来,说是有人要杀我。”章嫔说着,放在身下的手狠狠的抓着床单:“当时我缠绵病榻,如何逃的了?”
“后来……”温知许担忧的看着章嫔,怕是接下的回忆不是很好。
“德妃早早的就打点过,我宫中四周一个人都没有。”章嫔苦笑着说了一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还是我的贴身宫女穿了我的衣裳,仗着夜黑风高才瞒了过去。”
章嫔说到这,深深吸了一口气,显然过去的事让她陷进了各种不好的回忆之中。
“德妃——”章嫔捏紧手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拿人命如同草芥,只要我不死,定然要让她受到代价。”
温知许上前拍着她的后背:“你放心,如今她算是落了把柄在我们手里了,定能将她伪善的面孔公布于世。”
“你是说。”章嫔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手心微微颤抖:“那件事是真的?”
温知许点着头,笑了一声:“现在,只要将那幕后之人查出来,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这……”章嫔喃喃道:“若是这事是真的,可见都十几年了,德妃定然会瞒的极好,咱们该从何处查?”
“呃——”温知许想到什么眨了眨眼睛,歪着头笑着道:“要不然我明天先去永和宫打探打探口风?”
翌日
温知许果真一大早就去了永和宫。
她如今在后宫是盛宠,就算是永和宫的奴才见了她也是退避三尺,温知许进了内殿,奉茶的宫女刚送上来,德妃的贴身宫女就出来了:“奴婢叩见温嫔娘娘,咱们娘娘还在小佛堂礼佛,怕是还要一会才出来。”
“那本宫就在这等着。”温知许淡淡的笑了一声,捧起刚送上来的茶喝了一口。
等茶水换了三四趟了,德妃娘娘才悠悠然从内殿走出来:“这可倒是稀客,还从没见妹妹来过我这永和宫。”德妃眉眼温和,依旧是一身素色的衣裳。
她身后还跟着一脸胆小的石答应,含胸低着头,温知许只看了一眼,就挪了眼神。
她一脸真诚的对德妃笑着道:“这还要多谢德妃娘娘赐药给我这个婢女。”棉雾站出来,福了福身子:“若不是娘娘的药的话,我这婢女的腿不会好的这般快。”
软榻上,德妃听后脸色眼神都没变化,双眸之中毫无波澜,只捧起手边的茶盏,淡淡道:“不过是点不值一提的东西,温嫔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温知许瞧见,脸上真心实意笑了出来,这人越是在乎,面上就会越不动神色,德妃此举,正好是中了下怀。
“姐姐虽是这般说,但是该感谢的妹妹还是要谢。”温知许挥挥手,跟在身后的宫女们就捧着东西上前:“妹妹一时想不出拿些什么来赏姐姐。”
“温嫔,甚言!”乌雅氏看着面前的人,一张漂亮风流的眼中满是漂亮与张扬
温知许状若不经意道:“姐姐是说不该用赏字?现在怕是还不习惯,但过几日怕是会习惯了。”她站起来,指着身后的东西撩起眼神:“这些可都是妹妹与万岁爷一起挑的。”
德妃放在扶手上的手指骤然捏紧,随后扯着嘴角道:“那便多谢妹妹了。”
温嫔当真是个好样的,来她的宫中,还敢还拿东西赏赐给她,左一个万岁爷右一个万岁爷,这些话下来偏偏不收下还不行。
德妃身后的绿屏冷着脸从温嫔身后的太监手里将东西接过。
“既然东西送到,那么我就放心了。”温知许笑着从椅子上站起:“万岁爷还等着嫔妾陪他一同用膳,就不在这打扰姐姐了。”
德妃咬着牙,淡淡的说了两个字:“不送。”
温知许心情很好的往外走,却是刚好撞见抱着十七阿哥过来的陈氏,几日不见陈氏脸上瞧着疲惫了不少,她身后的奶嬷嬷抱着十七阿哥,襁褓中却还是隐隐传来婴儿的啼哭。
陈氏行了礼,冲冲的往屋子里走。
温知许在她背影上看了一会,叹了口气,陈氏这模样过的也是不好,摇着头对棉雾道:“走吧。”
陈氏弯着腰走进去,一杯茶盏就立马从她身上砸过来,德妃咬着牙狠狠道:“贱人。”陈氏低着头在那不敢说话,石答应只有硬着头皮上前劝:“这温嫔太目中无人了些,敢对娘娘就说赏字,也不看看她自己是什么身份。”
德妃气的胸口上前起伏,嘴上却没说话。
如今还没封妃就这般嘚瑟,若是过几日后封了妃,凭她那个“宸”字,这后宫怕是无人压的住她了。
“娘娘——”石答应走上前,将陈氏脚下的茶盏捡了起来,不知是故意还有有意的,忽然来了一句:“还是要太子殿下见到温嫔的兄长才行。”
陈氏低着的眼睛猛然一缩。
一直坐在那的德妃抬起头,眼神复杂的往石答应那看,晦涩的双眼微微眯着,随后又将眼神看向一直缩着身子的陈贵人。
石答应又道:“只要是太子见了温嫔,怕是一切都将重新开盘了……”她低下头看着茶盏,映出来的半张脸上一道长长的疤。
温嫔与德妃这两人,一人毁了她的脸。
一人,却想要她的命!
她们这些低贱的人,总得要活是不是?
第132章
德妃此刻气的肠子都要青了,哪里还有心思敷衍两人?不耐烦的让她们滚出去,别在这碍了她的眼。
静贵人脸上不动声色,默不作声点头出去了。
倒是陈氏,低着的脸上闪过一丝庆幸,忙不列颠的带着嬷嬷抱着十七阿哥出去了。
就算两人同为德妃筹划,现如今又这般窘境,静贵人也是不屑与她一同走在一起的,陈氏带着十七阿哥,静静的走在她身后,两人离了三尺长的距离。
她此刻心中想的正是静贵人刚说的两句话。
太子与温嫔之间的关系,旁人不知可她却清楚,太子找了许久的人分明就是温嫔,儿子居然惦记上了自己皇阿玛的妃子,这样的事若是透露出一星半点的话,怕是滑天下之大稽。
且不说,这事对温嫔来说,对任何一个在世上女子来说,分明就是灭顶之灾。
陈氏眨了眨眼睛,想到那时初见太子,那人一身直挺的长袍,素净的碧绿色的衣裳,温文尔雅,身后的阳光越过墙头打在他肩上,那张玉白色的脸她到现在还记得。
久不眨眼的眼皮带着些酸涩,陈氏低着头叹息了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下心眼睁睁的两人这般算计。
陈氏回去之后没过多久,就派身边的贴身宫女去了一趟御茶膳房,到晚膳的时候,温知许照例点了往日里尝吃的那几样点心。
棉雾上前接手的时候,一个眼生的小太监悄悄塞了封信给她。
她不动神色的接了过来,等人出去之后就立马回了温知许,献了上去。
温知许打开瞧了一眼就凑着烛火将信封烧了个干净,她一声不吭,但原本白生生俏丽的一张脸已经微怒了起来,棉雾靠近她身边小声问:“主子?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
温知许长了长嘴,最后还是默默道:“陈氏送来的书信,说是德妃设计让我与太子见面——”
从温知许因为那副画像离宫之后,棉雾就知道了一些与太子不明不白的联系,见主子脸色不好,也猜想道了德妃等人是想旧计重来,利用太子来搬倒主子。
信封已经被火烧的一干二净,屋子里一股烧焦后的味道,温知许一边下来打开紫檀盒从香炉里添了一块香,一边淡淡的道:“明日就是殿试,我那未成见面的哥哥与我可是双胞,太子若是见了他的长相的话怕是很快就能查出来。”
原本快要熄灭的香炉又重新燃起了缕缕白烟,屋子升起一股海棠花的香味,将原本那股烧焦后的味道冲淡了不少。
“那……”棉雾的嘴巴张开:“若是太子殿下见了知忆少爷的话,那可如何是好?”似云是跟着主子从江南上京的,棉雾可不是,她跟着温云舒自然是见过少爷,更是知道这两人有多像。
“万岁爷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温知许放下手里的檀香盒子,轻轻摇了摇头。
她与康熙相处这么久,帝王生性多疑,为人处世又实在是霸道,只要是他认定的人,那么就连眼神都要是他的,旁人休想得到一点分毫过去。
帝王之家的男人就是这样,太子为人就算是再温润,遇到这样的事也难免展露其本性。
不知是不是因为德妃的事没有进展,还是最近听的久了太子两字,温知许忽然就想起她那短暂的上辈子来。
那时,她刚入太子府没多久,从一开始的忐忑到后来慢慢适应,除了一屋子守规矩的太监奴才,太子胤礽算是她碰到的最正常的人了。
她差点忘了,两人还没横眉冷眼的时候,是好过一段时间的。
太子身形如竹,一张玉白色的脸温润的比玉还要清透,只他一笑颇为风流儒雅。这般像玉做的人,温知许又从一开始刚进宫里就成为他的侧妃,鱼水之欢后难免不会心生两分亲昵。
而太子,或许是因为她像了某人,或者是因为她那张皮肉,当时对她应该也是喜爱的。
虽还是一样不让她出去,更不会带她去宫中的大小宴会,但是太子也怜惜她,亲自带她出过毓庆宫一次。
紫禁城的红墙绿瓦,她头一次知道走不到头。太子眉眼带笑,让她跟在身侧,却不巧的是逛到一半万岁爷有事宣他过去。
太子要派人送她回去,但温知许那时好不容易出来了,怎可能见上一眼就甘愿的回去?软磨硬泡求着留了下来,太子胤礽那时再三叮嘱等她回来,才不甘愿的离开了。
可温知许又岂是那般听话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