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的是,德妃未进宫之前,乌雅氏的祖父曾担膳房总管,还当真与佟佳氏祖辈上当真有那么点关系,两家来往还算是密切。”
温知许一边说,一边微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这夏日听着窗外的打雨声,着实让人犯困。
她一边虚虚撑着下巴,一边闭着眼睛勾起嘴角:“更有趣的是,德妃一开始进宫没过多久就被调到孝懿仁皇后宫中,这孝懿仁皇后是出了名的和善,据说当时虽身体不适却待乌雅氏极好,可乌雅氏却扭头就爬上了龙床。”
温知许说到这,掀起玉白色的碗盖,又一声脆响将茶盏放下。
“之后,她生下四阿哥,当时她地位太低,明眼人都知道她强留在身边保不住,最后四阿哥却是被抱到当是还是皇贵妃的孝懿仁皇后。”
棉雾皱眉:“宫中都传,当时是因为佟贵妃没有孩子,这才……”
温知许点了点头:“这不排除其中孝懿仁皇后也想要孩子,但是到底还是让四阿哥平安健康的长大了,且因被孝懿仁皇后抚养过,四阿哥的名分上来说其实是要比其他的阿哥来的尊贵些。”
棉雾不笨,仔细琢磨这几件事就琢磨出了其中的蹊跷。这孝懿仁皇后可是隆大人的亲姐,若是当初隆大人为了不让心上人吃苦,求到姐姐面前也是有可能的。
还没等她说出,那软榻上的人就笑了起来,嫣红色的嘴唇微微往上勾起,泛着红晕的桃花眼满是兴味:“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寻常却都跟咱们的隆大都统脱不了干系。”
温知许看着桌面上那张写满了的信纸,从头至尾都没说出那人的名字,却是用尽了心思让她往隆科多上面查。
她爹这份良苦用心,也算是没有白费。
温知许想到这下了榻,掀开昏黄的灯罩豆大的灯芯被风一吹轻轻颤了颤,满是墨香的纸张凑上前立马就被点燃,只需片刻就化为了灰烬。
棉雾见状立马点了一盏香,屋子里缓缓一阵玉兰香袭来,那烧焦了的味道立马就冲淡了不少。
“主子——”棉雾放了手里的东西,这叫苦尽甘来,又叫柳暗花明:“既然知道了人,就不怕德妃娘娘露不出把柄。”
温知许歪下头眨了眨眼睛,纤细的手指逗弄着万岁爷新送来的一柄玉如意:“既然这样的话,德妃的生辰,本宫是要去会上一会了。”
棉雾听闻,嘴角立马溢出笑来:“那奴婢这就下去给您准备新衣裳,确保主子那日能够艳压群芳。”
“不——”温知许听闻却笑着摇着头:“选一件素净的,让绣娘们绣上竹纹,毕竟是德妃的生辰,我们岂能抢了她的风头去?”
“竹纹?主子,您不是一向最不喜欢竹纹的吗?”棉雾跟着主子这么久的,是最知道主子的喜好的。
“我不喜欢,但是有人喜欢啊。”温知许听后抬起头来,狭长的眼睛眨了眨,眼中一片神秘。
都知道,当今的一等侍卫,万岁爷亲赐的副都统,佟佳隆科多,字竹筠。
——
翌日,京城的温府又收到了一封信。
信中只说直接让人去查德妃与隆科多,其余旁的话一句未留。
温云舒瞧见之后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刚要将信封收起就被书案前伸出的一只手直接拦了下来:“是妹妹来的信?”
少年那张脸生的张扬,桃花眼,嫣红色的唇,嘴角微微往上勾起似笑非笑,浑身上都透着一股邪乎劲儿。
只见他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甩开手里的信纸,烟墨色的眼眸上下扫了一眼,随即将信往桌面上一拍,喉咙里发出一阵短促的笑:“这还未曾蒙面,只觉得说话语气像极了您。”
随即,高耸的眉微微皱起,他这怕是又多了个爹?
温云舒今日怕是心情很好,听后也没计较,那谪仙般的人扬起他那如雪般细滑的下巴:“那有铜镜,自个看去。”
斜躺着的温知忆听闻居然当真站起来往铜镜那走去,一边往下腰仔细的看了自己的脸,一边抽气的惊叹:“若是妹妹当真生的于我于我一模一样,怪不得现如今能够宠冠后宫。”
话音刚落,一支毛笔从他背后砸来。
温知忆吓得连忙往旁边一躲,却还是被那一笔尖的墨汁溅了一身,他及时的转过头去,却见书案边的那人已经站起,冰冷的双眸微微眯着,一袭长袍仙气翩翩却无端的生出几分距离感来。
他一愣,随即立马就收了满脸的嬉皮笑脸。
高瘦欣长的身影站的笔直:“太子这段时日时常派人打听府中情况,我若一进宫怕是立马就要被他堵住,到时只怕是瞒不住。”
“该什么时候进宫你就什么时候进宫。”说到太子,清润的嗓音之间带着冰冷。
太子荒唐,光是不知在哪看了一眼就大张旗鼓的寻找,差点儿就害了他女儿的性命,温云舒自然待他无甚好感。
辛好他算是了解帝王,也猜出太子日复一日的找不到怕是与帝王脱不了干系。
温云舒这才敢揣摩几分,琢磨出了万岁爷的一点心思:“只是太子若是问你的时候,你只说你庶姐就成。”
少年不知他爹存的什么心思,但还是立马点了点头。
想到什么,他又道:“怕是妹妹还没查出德妃身边那个叫春嬷的,需不需要我去帮她一把?”这般丰神俊朗的人,说到这里平日里总是嬉笑的双眸之中却满是认真。
“让她自己来。”冰冷只存在了片刻,只见浑身气息淡淡宛若谪仙般的人又重新坐了下来,垂眸看着自己手捧着的一本书:“这次是因为万岁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才能插手一把。”
“她如今一步一个脚印走到这心思已经成熟,日后这偌大的后宫如何走下去还是要靠她自己。”清润的嗓音徐徐而来,说是冷淡其中却又包含着关心:“我们帮的了她一时,帮不了她一世,总要放手让她自己走。”
空空荡荡的屋子中,只有墙角边放着的一尊青花缠枝香炉冒着缕缕的青烟。
少年恭恭敬敬的站在那,身姿修长模样恭敬,那张瑰丽般的脸收敛了锋芒也少了几分张扬,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那个一身素衣,模样乖巧的女儿来。
清媚的脸上再如何伪装都掩盖不住骨子里的艳丽,她就乖乖巧巧的坐在面前这张椅子上。
想到这,手里的书放了下来,平静到没有感情的双眼瞬间柔和。
伸手捏了捏眉心,再抬起头眼中尽是骄傲:“何况,你以为你妹妹是需要处处保护的弱女子吗?若是生为男儿,以她的聪慧仕途必然在你之上。”
温知忆听到这,锋利的眉眼跟着弯了下来,抬手摸了摸脑袋:“春娘的家人已经控制住了,当年知情的宫人也有了线索,我现在就去盯着,一有苗头立马将人抓来。”
书案前的那人又重新捧起了书,闻言随意的挥了挥袖子:“去吧。”
刚刚还一脸恭敬的少年却像是得了绝世珍宝,眉眼带笑,双眸之间一片宠溺,兴致勃勃的出去了。
他一走,原本就空荡的屋子越发安静了下来。
书案前的人一手捧书,一手无意思的敲打着桌面,不知过了多久低声笑了一声:“……咱们的女儿,真是像极了你。”
窗外的风一吹,他手里的书哗啦啦的响,书案前的人垂着头,却再也无人回他的话。
第137章
大雨过后,次日就迎来了炙热的骄阳。
七月正是暑气最旺的时候,各个宫殿内都靠放着冰块,宫女们轮番拿着扇子在通风口处,将那带着冰冷的雾气散出去,令人心烦的燥热感才算是好上许多。
延禧宫内,墙角的树影斜躺着穿过窗户,斑驳的影子零星的打在门缝上。
温知许头靠着软枕,听着外面那一声声的蝉鸣。
“夏日里总是这般不好,主子躺下还没一盏茶的的功夫就被吵醒了。”棉雾站在冰盆旁边,摇着手中的扇子轻轻地叹了一声。
温知许没说话,如玉般纤细的手往上伸,揉了揉发疼的脑袋。
“主子,要不就让小太监们过去将那些蝉给捕下来?省的老吵到主子睡觉。”说话的是那个叫做杏雨的宫女,模样讨喜人也瞧着十分机灵。
温知许还没表态,倒是棉雾听闻眼睛一亮:“奴婢这就去叫那些小太监过去,天气热主子这段时间吃没吃好,睡也没睡好,眼见的身子都消瘦不少。”
她兴致冲冲的说到这就要出去:“罢了——”温知许放下手摇了摇头:“既然睡不好那便起来走走,你跟我一块去看看章姐姐。”
章嫔的身子养好之后便搬了回去,她是嫔位自然是要住一宫主位的,何况她膝下阿哥公主的也不少,之前的宫殿不干净,万岁爷怜惜便让她挪去了储秀宫。
静贵人大概还打着升位份做一宫主位的主意,听说章嫔搬过去那日静贵人脸色可是难看的紧。
温知许才不在乎静贵人脸色如何,照样兴致颇高的去了储秀宫。
一来,她是被那蝉鸣吵得睡不着,二来是因为派出去的人有了消息,符合章嫔说的那些条件的却有好几个人。
储秀宫内,章嫔原本正低着头在那绣帕子,一听说温知许来了立马从软榻上走了下来:“这夏日炎炎的,你是如何过来了?”
她说罢满脸笑意的上前拉住温知许的手,随后想到什么又连忙福下了身子:“瞧我这记性,忘了妹妹已经是宸妃娘娘了。”
她动作虽恭敬却一点都不谄媚,举手投足自然的让人一点都挑不出错。
“姐姐就莫要再多礼了。”温知许笑着看了她一眼,两人一前一后的往软榻那走去。
只刚坐下,温知许的眉心就皱了起来,撩起眼皮往大殿中央一扫,却见只在那拐角处放了一盆冰,盆内的冰块都融的差不多了。
那眼神只飘忽了一瞬间,随即立马扭过来:“这储秀宫靠着大树是要比我那好些,我那延禧宫若是不放上三四盆冰块,怕是进不了人。”
“忘了你最怕热了。”章嫔的嘴唇扯了扯,随后让人搬冰块上来:“之前怕身子没好全,不敢放太多凉的。”说话之间搬冰块的宫女已经上来了,偌大的盆冰块只占了中间的一半。
温知许眼神闪了闪,没说话,只问:“若是上次那行凶的嬷嬷还站在你面前,你可还认得。”
章嫔咬着牙:“只怕她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她。”
“那好。”温知许站起来:“人已经查到了,只需你认出再问出背后指使,这件事便能查出个水落石出。”温知许一边说,一边往门口走去。
快到拐角的时候瞧见那块融化了的冰:“待会我便让人给你送冰块过来。”
站在她身后一脸笑意的章嫔脸色僵了僵,随后赶紧解释道:“不是,我这是身子不好,怕受不住。”她憋红着一张脸,挥着手有些语无伦次。
背对着她的温知许转过头来:“内务府下次若还敢克扣你的东西,你只需只会我一声。”
张着嘴准备继续解释的章嫔听闻后眼睛一红:“能在这后宫得妹妹这一知己,章佳氏这一生足以。”
——
温知许是板着脸回到延禧宫的,德妃这人睚眦必报,不敢欺在她头上就尽数的折磨章嫔。
这么热的天,打着伞出去人都要晒化了,她倒是好直接断了章嫔的冰。
温知许咬咬牙:“先在我冰库拉一车冰给章嫔送过去。”棉雾听了立马就要出去吩咐,还没走远又听见温知许道:“慢着——”
她站起来:“先不慌过去。”温知许眼睛一闪,慢慢思索着:“你亲自去一趟内务府,就说我说的给储秀宫送冰,看他们如何回。”
棉雾点头,立马过去了。
没一会又一脸汗水的回来了,摇头道:“不给——”
“不给?”温知许皱着眉,随后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有本事命令内务府的,自然只有咱们的德妃娘娘了。”她掀开茶盖喝了一口:“你再去一趟,就说内务府的总管得罪了本宫,押去慎刑司打二十大板。”
棉雾虽不知主子打的什么主意,却还是去了。
如今整个后宫封号最大的是宸妃娘娘,内务府的就算是求到了德妃娘娘那也于事无补,当日,因内务府主管得罪了宸妃娘娘被打二十大板的事就传了出去。
先是盛宠,后是封号,温知许原本就处在风尖浪口上,此事一出立马传出了轩然大波。
德妃收到消息最早,却在这事传的沸沸扬扬的时候才慢悠悠的赶到乾清宫。
——
乾清宫内,空荡荡的屋子一脸安静,正大光明匾额后康熙正坐在龙椅上,低头看着手中的折子。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悄声儿的走进来,放低了声音轻声道:“万岁爷,德妃娘娘在门口求见。”
龙椅上的人听闻笔顿了顿,随后低头将原本打断的字重新写上去,一边漫不经心道:“让人进来吧。”
“嗻——”小太监点了点头,缩着身子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守在门口的德妃踩着花盆底进来了,她先是瞧了眼万岁爷,随后底下头行礼:“嫔妾叩见万岁爷。”
“起来吧——”龙椅上的人头都不抬,挥着手淡淡道。
德妃抬起头,站在原地过了好久,面前的人却还是一股劲儿的看着折子,一声不吭,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几个值守的宫女并无旁人。
但不知为何,德妃忽然感觉有两分尴尬。
在一边低头含胸的李德全见状上前:“娘娘,折子堆积如山……”他还没说完,就见德妃自己笑着走上前,花盆底踩在地上,细碎的一阵嘎吱声。
一直低头看折子的康熙见状抬起头来,放下笔,伸手揉了揉眉心:“你怎么来了?”
德妃动作轻柔的走上前,捏着康熙的肩膀温声细语道:“多日不见万岁爷,嫔妾心中有些想念。”话一说出口,德妃就后悔了,以往的时候这些话她不是没说过,但是那时她基本上是随口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