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阿玛。”站的笔直的人身形高大,就算是夏日这人也能如玉般雅致,他抬起头,崇敬的眼神看向上方道:“儿臣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捏着折子的手紧了紧,轻撩起的眼神有片刻的安定,随后重新看着自己的手:“哦?说来朕听听。”
太子先是轻笑了一声,之后随意的语气淡淡道:“儿臣后院多年一直无所出,太子妃石氏与两个侧福晋虽是跟了多年,但到底还是膝下无人,儿臣今日来便想求皇阿玛赏赐儿臣一件婚事。”
“也好与儿臣一起延绵子嗣,共享天伦。”
这句话刚落下,坐在龙椅上的人瞬间就抬起了头,半眯着眼睛微微的往他脸上看去,那黑白色的眼珠明亮通透,可眼神之间却含着一丝戾气,只一闪,随后又很快消失不见。
胤礽的眼神一片平淡,可湖蓝色的长袍下,那双手却是微微颤抖。
“纳兰家的女儿听说贤惠端庄很是不错,如今你既要人赏给你做侧妃正好。”康熙笑了一声,垂下去的眼神确是耐人寻味。
长袍下的手紧了紧,随后胤礽抬起头,依旧是一脸平淡道:“若说纳兰家的女儿合适的话,儿臣倒是觉得温家女儿也不错,听说秀外慧中还能吟诗作对,若是纳侧妃的话儿臣觉得她更加合适些。”
高高在上的人总算是有了反应,眉心一挑撩下眼睛道:“不行。”
“为什么?”太子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皇阿玛,儿臣如今……”
康熙扔了手中的折子,眼神第一次打在他身上,直言道:“你要的人,可是温云舒家的女儿?”太子抬起头,眼神没有一丝惊讶,从小到大他都明白,这皇宫上下只要是皇阿玛想,就没有什么事瞒不过他。
坚定的点点头,清润的嗓音直接道:“正是。”想了想,不放心又强调了一句,他生怕皇阿玛听出他掩饰的情绪,尽量自然道:“如今的新科探花郎就是温家的,儿臣想要的是他家那位未出阁的庶姐,虽是庶出但是家世过的去,儿臣……”
“没什么好说的了。”康熙低下头:“退下去吧。”
“皇阿玛!”太子砰的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皇阿玛,儿臣从小到大很少求您,今日只求皇阿玛允了儿臣,答应将温氏赐给儿臣。”
“啪——”从上方扔下一个笔洗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的脚边。
康熙手撑着桌面站起来,语气冰冷:“朕再说一次,退下去。”
皇阿玛的声音就像是含了整整一块冰刀,胤礽的嘴边都是苦涩的,屋子里除了两人就只有李德全,见状只能先过去将太子扶起,低声道:“太子殿下,先出去吧,万岁爷如今正在气头上。”
胤礽轻轻佛开李德全的手,自己站了起来,眼神盯着康熙道:“今日皇阿玛不答应,儿臣就不走。”深吸一口气,胸腔之间还在微微颤抖。
嘴唇颤抖:“除非皇阿玛给儿臣一个解释。”
“啪——”的又一声,折子从他的额角擦过去,坚硬的书尖对着他的额头砸过,瞬间就红了,可大殿中央的人却是动都不动。
“好!”没过一会,康熙咬这牙:“你要理由是吧,朕说给你听。”双手掐在扶手上,人又重新坐了回去:“你想要谁?”
“温家庶女。”
康熙闭上 眼睛,过了好一会才道:“你可知,这温家的嫡子是瓜尔佳氏生的,这庶出的长女是十几年前温云舒从外面带回来的。”
太子眼神一闪:“依稀是知道一点。”
“那你又可知,这原配夫人瓜尔佳氏是因他从外间带来的女子才郁郁寡欢,导致生下孩子就撒手人寰?”
胤礽眉心皱了皱,他不喜欢宠妾灭妻之人,就算是他不喜欢石氏但是也会给她体面和尊重:“儿臣不知。”
“温云舒之后十几年一直未娶,身侧也无一人伺候,府中别说是妾,就连个贴身丫鬟都没有。”康熙抬起头,目光对上胤礽的眼睛:“这样一个人,你认为他会在外带回一个怀孕的女子?”
皇阿玛半眯着眼睛,双眸之间耐人寻味。
不知怎的,接下来的话胤礽忽然不像再听下去。
可康熙的声音还在继续:“因为那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他温云舒的。”
“什……什么?”
躺在龙椅上的人捏了捏眉心:“她虽是庶出,但是家世不错,如今该有十七八了,可为何三年选秀她从来进过宫一次?温云舒是三品大臣,位高权重,你觉得这世间有几个人能命令他,白白替他人养孩子。”
抬起来的手又放了下来,康熙手撑着扶手,人跟着往前探:“你觉得这是为何?”
“不——”太子摇摇头,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脚步往后退,直到身子碰到那尊八角金龙大香炉才停了下来,抬起眼睛看着面前的人:“那女子……是……是皇阿玛的?”
龙椅上的人发出一声嗤笑,垂下满是不屑的眼神。
没回答,也没否认,随后抬起头道:“下去吧。”
“儿臣……”他往下腰,身子骨忍不住的开始打颤:“儿臣遵旨。”湖蓝色的长袍随着动作垂下来。胤礽头垂着地面,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站起来。
起身的时候脚步踉跄了一下,站在身后的李德全下意识的伸出手。
太子闭上眼睛,垂在两边的手指反复的颤抖,僵硬的转过身拖着脚步往外走,李德全放下自己悬空的手,一脸担忧的看着大殿门口。
只见太子爷往日的温和全部消失不见,如同行尸走肉那般一步一步门口挪过去。
快出门口的时候,一只脚才刚踏出去,另一只脚却被门栏一绊,李德全张大一张嘴,眼睁睁的看着太子爷往前一倒。
第141章
太子爷从养心殿的台阶上摔下来,不到片刻满宫上下都知道了。
章佳氏一手剥着橘子,一边转头往软榻上看去:“听说太医院的太医去了一半,毓庆宫就像是失了主心骨,到现在还是乱糟糟的。”
说罢,抬起手将剥好的橘子递给温知许。
这个季节橘子还是稀罕物,江南这次上贡的不多,康熙见温知许喜欢,一点不留都让人送到了延禧宫。
满宫妃嫔们嫉妒的咬碎了牙,但万岁爷的心偏成这般,就连德妃都眼也不眨的随意处置了,她们连德妃都比不了,自然不敢多嘴。
温知许接过,只觉入口酸甜,又吃看一瓣才问:“万岁爷呢?”
章佳氏头也不抬:“奇怪的就是这儿,万岁爷以往最是疼爱太子,这次无端端地在养心殿摔倒,万岁爷居然没去过问。“
眉心轻轻一瞥,章佳氏满脸的疑惑:“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总觉得这段时间万岁爷对太子的态度很奇怪,没有以往那么亲密了。”
眼睛往温知许那看去:“你觉得呢?”
软榻上的温知许低下头,进盯着手中的橘子,过了一会摇头道:“谁知道呢?”
“也是。”章佳氏见她语气淡淡的,一脸毫不在意的模样:“十八阿哥还小,你现在确实不用操心这些,只要牢牢的抓住万岁爷的心,其余的一切都不用你操心。”
“但是自从你进宫,万岁爷就没去过旁人宫里。”她抬起头道:“你越是受宠,我越是担心。”
“担心什么?”温知许抬起头来,眼神瞥向章佳氏:“怕德妃想法子陷害我?”
章佳氏听见德妃两字,眼中闪过剧烈的恨意:“若是我有法子的话,我定然要让她尝尝我之前的滋味,但是她在后宫这么多年,已经站稳根基,我就怕这次不能将她一次击倒。”
她捏紧的双手剧烈的颤抖,温知许瞧见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不用担心……”
章佳氏深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好长一会才恢复过来。
随意的找了个话题问:“我原以为你不喜欢陈贵人,怎么这次倒是帮她挪出永和宫了?”德妃与陈氏表面上本就是一个阵营的,外界的都在传温知许这是在报复德妃,这才将她身边的人都挪出去。
只有章佳氏知道,陈氏在德妃那日子并不好过,十七阿哥年纪小小的,亲生额娘又不受宠,在德妃手底下日子难熬的紧。
这样挪出去倒是比在德妃手底下讨日子要好的多,之前陈贵人帮过她一次,见她能从德妃手底下逃出去,章嫔倒是真心为她高兴。
温知许没说帮陈贵人是因为之前她救了章佳氏自己要求的,只道:“她那张脸美的紧,本宫怕德妃一时嫉妒,到时候给毁了。”
章佳氏饶是认识温知许这么长时间,也被她这句话给噎住了。陈贵人那张脸长的像谁啊?当初不就是因为那张像极了的脸才被万岁爷宠爱的吗?
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站起来:“十三阿哥应该下学了,我顺道去接他。”将剥好的橘子放在小矮桌上的青花瓷盘中:“下次再带十三阿哥来看你。”
温知许一脸笑意,头撑着下巴点了点头:“我就不送你了,去吧。”想到什么又道:“待会让人抬一筐橘子去你那,阿哥公主们应该爱吃。”
章佳氏点了点头,一点都不跟她客气:“行,那我明日再来看你。”说罢,踩着花盆底就出去了。
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温知许头撑着下巴有些摇摇欲坠。
太阳都快下山了,窗外时不时的吹来一阵风,树下知了扯着嗓子鸣叫,听着只觉得烦躁又想睡。
棉雾捧着衣服进来,温知许已经眯着眼睛睡着了,这眼看就要用晚膳了,若是睡的久了晚上一准睡不着,想了想,她赶紧上前将主子喊醒。
温知许迷迷糊糊的,只觉得浑身泛软。
“主子。”棉雾赶紧将手里的衣服递上去:“您瞧瞧,德妃生辰那日你要穿的衣服,秀坊刚送过来的,主子您去试试?”
温和许眯着眼睛,一脸拒绝。
棉雾端怕主子再睡着,一个劲儿的劝:“主子,先去试试吧,若是哪里不合适的话,我们也可以改一改啊。”
康熙进来的时候,就瞧见这主仆两人在软榻前磨蹭:“怎么回事?”
棉雾连忙跪下,温知许还眯着一双眼睛摇摇欲坠的就要往下蹲,康熙瞧见吓得眼睛都瞪大了,连忙上前两步将人抱住:“小心点。”
“主子一到夏日就嗜睡的紧,奴婢见主子今日睡的久了不敢让她再继续睡,这才将主子喊醒。”
康熙点了点头,摸了一把温知许的额头,见她没发热后放下心来:“日后你们主子要是再睡的话,就劝她出去走走。”话说到这,想起外面的天,热得人出去就能晒出一身油。
叹了口气又无奈道:“日后再这般就去让人去养心殿一趟,朕亲自过来。”
棉雾满脸惊讶,点了点头准备默默的退下去。
康熙眼尖瞧见她手里的衣裳,问:“这是什么?”棉雾一愣,急忙将手里的衣裳摊开:“回万岁爷的话,德妃娘娘的生辰就要到了,主子吩咐秀坊做了件新衣等着那日穿,衣裳刚送过来主子还没试。”
康熙的眼睛落在那件衣裳上,衣裳款式虽然精致但是颜色太过素雅了些,绣的也不是寻常的花啊草儿的,领口与落肩绣的都是竹叶,倒是有些新奇。
“颜色太淡了。”身上的人还趴在他肩膀上不起来,康熙爱怜的摸了她一把:“怎么不做些艳丽点的。”
“那日是德妃姐姐的生辰。”靠在他身上的人大概是还没睡醒,眯着眼睛语气都泛懒:“我穿那么耀眼干嘛?白白的抢了德妃姐姐的风头。”
康熙笑着点头:“你倒是想的周到。”
扭头往棉雾那看了看,康熙挥挥手让她下去:“衣裳留下。”内殿的门被关起来,康熙一手拦着温知许,一手将衣裳摊开:“过来,朕亲自给你试试。”
怀中的人抬起头,一双眼睛羞的通红:“万岁爷,现在是白天。”
“白天又如何。”康熙伸出手,一手解开她的扣子,一边抿着嘴唇认真道:“朕给你试衣裳,又不是做别的。”
几句话的功夫,外面的衣裳的扣子已经全部解了下来。
康熙一挥手将衣裳扒下,十分自然的将那件外衣套上去,满脸严肃的模样倒是正经的很。
温知许瞌睡被吓跑了一半,见他确实没做什么,又放下心来。
只是康熙扣着扣着,手指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人,无缘无故的来了一句:“你好像,从来没有这般伺候过朕。”
不是好像,是压根儿就没有。
每次来延禧宫,分明他才是最出力那个,次日一早还要兢兢业业的起来上朝,倒是她每日睡到自然醒。
想到这,康熙放在她腰间的手一顿,凉凉道:“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朕说的?”
“比如呢?”温知许双手张开,方便康熙给她扣扣子。
万岁爷弯下腰,宽大的手掌拿着细小的盘口认真又细致的一个一个扣上去,闷声闷气道:“比如像朕伺候你这般,伺候朕一次。”
温知许眨了眨眼睛,轻声道:“这是李公公每日的活。”
放在她腰间的手一用力,康熙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你再说一遍。”脸抬起来,双眼隐隐带着危险。
身下的人紧绷着脸,模样隐约带着怒气,就算是这样,双手却还放在她腰间的盘口上。
温知许觉得好笑,轻轻眨了眨眼睛,上前一步低下头,在他唇瓣上亲了一口:“这是奖励。”
紧抿着的嘴唇勾起来,康熙眼间的怒气立马转为笑意,却还是轻咳一声,威胁道:“又是这一招。”说话间手也没闲着,三两下的就将温知许的衣裳扣好。
“招不在多,好用就成。”温知许轻轻扯了扯衣裳:“谁让万岁爷就吃这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