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却提醒了一句:“主子,温贵人侍寝这么长时间也算是颇受恩宠,可说来也奇怪,我们到现在都不知她长的是圆是扁。”
翡翠的一句话,让赫嫔忽然醒悟。
“你不说我都要忘了,温贵人承宠那么久,一直缩在她的延禧宫不出来,仗着万岁爷的宠爱无人能奈何的了她。”
“但本宫生辰那日,她总要出来吧。”赫嫔垂下眼睛,看了看自己带着护甲的手,而那护甲的最顶端,越是往上越是尖锐。
赫嫔眼中一片戾气,翡翠瞧着自家主子的眼神,都忍不住的一抖。
等过了一会,赫嫔忽然问:“十一阿哥怎么样?”
赫嫔一边问,一边走到屏风后,窗台前多了个鸟笼子,那是内务府前不久送来的一只虎皮鹦鹉,赫嫔瞧着有趣,便留了下来解闷。
鹦鹉的脚栓在笼子上,见人来费劲全力的往前一扑。
但脚上拴着的铁链长度有限,还没飞到赫嫔面前就被拽住了,使劲全力都动弹不得,只要不停的扑着翅膀像是想飞到赫嫔怀里。
赫嫔冷眼瞧着飞来的鹦鹉,淡淡的丢下一句:“畜生就是畜生。”
鹦鹉用力一扑之后已经没了多少力气,被链子挂着脚,垂丧着脑袋神情恹恹的,身上的毛也掉了不少。
翡翠跟着她过来,看了一眼鹦鹉之后又很快的别开眼,对赫嫔道:“娘娘,您又何必跟一个扁毛畜生计较。”
赫嫔没说话,只拿眼睛往她那扫了扫。
翡翠明白赫嫔的意思,袖子里的手紧张的掐了掐,随后道:“小六子已经得手了,十一阿哥现在整日说吃不下东西。”
赫嫔一边拿鸟食夹子夹了颗石头在鹦鹉面前晃,那鹦鹉垂着头恹恹的看了一眼,又别开脸去。
“吃不下也要让他吃。”赫嫔一边淡淡的吩咐,一边一手掐着鹦鹉的脖子叼开他的嘴,将那颗细小的石头塞了进去。
“上次给的一小包估计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你找个机会再给小六子送一包去。”鹦鹉被塞下石头后不停声嘶力竭的叫唤,赫嫔却冷冷的一把将它扔开,一边拿了个帕子仔细的擦自己的手。
“主子,加上这包十一阿哥已经吃了四包了。”翡翠的声音有些抖:“要是在加一包的话,怕是……”怕是早晚都会没命。
“还不快去。”赫嫔将手里的帕子一扔,盖住面前不停飞扑的鹦鹉:“让小六子安分点,他爹娘兄弟姐妹都在本宫手上,要不想让他们死的话,好好给本宫做事。”
“……是。”翡翠听主子的语气,就知道这是劝不了了,刚准备退下却听见窗外那像是有动静,连忙低吼了一声:“谁在外面。”
赫嫔也连忙扭头。
翡翠赶紧上前,一把推开窗户,人已经没了却瞧见雪白的地上有一串脚印。
赫嫔的眼神也落在那一串脚印上,眼中是刺痛寒骨的冰冷。
——
储秀宫的宫女来延禧宫的时候,温知许正与万岁爷一块用糕点。
外面的雪下的大,温贵人刚用了午膳就吵着饿了,她人娇娇小小的,吃的可不少。
康熙摸了一把她的肚子,问:“刚吃的到哪去了?”
温贵人吃的不少,可一抹她的肚子却还是平的。
“万岁爷小气。”温知许嘟囔着嘴:“冬日里吃糖喝茶,最是舒爽了。”说罢,狐疑的瞧了康熙一眼,“难道万岁爷不想尝尝?”
康熙喜辣嗜甜,被她这么一说倒是动了心也想尝尝了。
点了点头,吩咐李德全:“温贵人要吃糖,送些过来。”
李德全亲自吩咐,万岁爷要的东西没一会就被送过来了。
因过年御膳房本就准备了糖,这些东西都是现场的,但万岁爷要糖还是第一次,听说是在延禧宫里,御膳房的太监们一想到那位主子,都不稀奇了。
送上来的糖种类不少,有狮子糖,花生糖,酥心糖,粽子糖,姜汁糖等各式各样的装了满满一大匣子。
随后御膳房的还准备了几碟子糕点,什么芸豆糕,鸽子玻璃糕,鸳鸯卷,鞭容糕。
温贵人先是拿了一个花生糖放进嘴里,这些糖都是做的最好的一批才被送上来的,四四方方的切成大小一样的块状,一口一个正好。
花生糖甜而不腻,外面是一层糖浆,里面包着不少的花生粒。咬上一口,香香脆脆,再配上一口茶,冬日里浑身舒爽。
“呜……”温知许吃上一口眯着眼,手指着糖匣子道:“万岁爷,这个好吃。”
说罢,不等康熙反应,赶紧挑了一个送进康熙的嘴里。
康熙来不及反应糖就进了嘴。
“怎么样?”温知许眨巴着眼睛:“好吃吗?”
康熙喜欢吃糖,但却吃的少。
嘴里的花生糖果然如温贵人说那样,香香脆脆,一进入嘴里立刻就溢出一股甜蜜味来,康熙将嘴里的糖挪了挪,还是这股甜的发腻的味道。
他都不记得上次吃糖是什么时候了。
温贵人凑在他面前,她那一张小脸生的实在是精致好看,眨巴着眼睛又问了一句:“万岁爷,甜吗?”温贵人歪了歪头,一双眼睛带着笑,瞧他的眼神比加了蜜的还要甜。
康熙忽然又觉得口中的糖没刚刚那么甜了,至少嘴里的糖没有面前的人甜。
怜爱的摸了一把温贵人的头,瞧着那眨巴着眼睛天真的模样心里甚是喜爱:“甜,非常甜。”
温知许得到答案,心里满意了。
又扭头去挑匣子里的糖,还小声的凑到康熙的耳边小声道:“万岁爷想吃什么糖告诉我,我留在这等你下次来吃。”
说完,还举气双手保证:“嫔妾一定不偷吃,都是您的。”
康熙觉得她凑着头小声说话的模样十分有趣,也学着低下头轻声道:“就你胆子大,你是如何得知朕喜甜的?”
天子的喜好从不会让人轻易得知,康熙这么多年也都是一直瞒着的。
他瞒的好,连跟在他身边最久的李德全都不知道,却偏偏被这个丫头片子给知晓了。
康熙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虽淡淡的,但姿态与神情却下意思的带上了严肃。
他紧紧的盯着温知许,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后者确像是没瞧见他带着试探与冷意的眼神一般。
上前搂住他的胳膊天真道:“当然是因为嫔妾看见了啊。”
康熙双眼一缩,沉声问:“看见的?怎么看见的?”他甚至在想,到底是谁在他身边那么多年,看出了他的喜好。
而温贵人又是怎么买到这个消息的?威逼利诱?还是用钱?
他眼神带着冰冷与怀疑,身子呈现出紧绷的状态。
但抱住他胳膊的温知许却当做瞧见,依旧理所当然道:“当然是万岁爷让我看见的,你看见喜欢吃的东西,眼神会放柔,看见不喜欢吃的东西,眼神平淡。”
“嫔妾陪您用了几次膳,瞧了几次就发现了啊。”
温贵人说的简单,清澈透明的眼珠子里想法让人一眼瞧上便知。
康熙仔细的瞧了她的眼神好久。
将她眼底都看透之后,原本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下来你,大笑一声伸手上前掐了掐她的脸颊:“机灵鬼。”说话的语气里,有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宠溺。
两人之间气氛正好,李德全忽然进来说储秀宫的宫女来了。
温知许往康熙那瞧了一眼。
康熙摸了一把温知许的头,对李德全道:“问她什么事。”
没一会李德全进来了,道:“赫嫔娘娘说后日就是她的生辰了,她在储秀宫置办了个酒席。让温主子过去吃杯酒,乐呵乐呵。”
康熙转头问温知许:“你想去吗?”
“赫嫔娘娘生辰,既然都来邀嫔妾了,嫔妾自然得去。”温知许抱着康熙的手,埋进他怀中。
刚刚还天真的模样立刻消失了干净,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想到什么猛的一缩。
那抹表情转化的太快,还没等人看清,又恢复了那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第32章
冬日的雪,总是下的洋洋洒洒没有规律。
前一天还出了太阳,满地的雪花有了稍稍融化的意味,可到了晚上不知何时又下了雪来。
一晚上过去,如鹅毛般的雪铺了整整一地,紫禁城金色的琉璃瓦被漫天的雪花遮挡的严严实实。
棉雾仔仔细细的将温知许身上的披风拢好,上上下下瞧了许多遍,没瞧出主子身上有何错之后又将刚添好碳的小手炉塞进温知许的手心。
“这雪下的可真是不巧,刚好赫嫔生辰这日下这么大做甚?”棉雾有些无奈,外面又下雪又刮风的,一吹到人身上就是浑身一个机灵。
赫嫔的储秀宫离得又远,主子这一去路上可要吃不少的苦头。
“要不还是让小元子叫了轿撵来?”似云瞧了瞧外面,不放心:“主子,您是贵人,万岁爷也算是宠您了,叫个轿撵不是多大的事。”
按照规矩贵人是没有资格叫轿撵的,但是温贵人受宠坐个轿撵不算是大事情。
“不用了,许久没出去了,走着去也是一样。”温知许摇着头,她知道似云是心疼自己,但这后宫她最容不下的就是高调二字,越是张扬越是扑的越惨。
何况她现在还只是区区一个贵人,坐着轿撵前去不是存心让那些人瞧她不顺眼吗?
她扭头对着铜镜瞧了瞧自己,今儿是赫嫔的主场,她刻意挑了一件素色的衣服,淡淡的粉白色站在雪地里就像是融成了一团。
头上也一样的素净,只简单的扑了层粉,头上插了两根白玉簪,手上戴了个玉镯子。
打扮的比一般无宠的答应还要素净。
温知许最后对着镜子瞧了瞧,见没什么出格的之后才戴上披风后面的帽子,对棉雾道:“走吧。”
似云一掀开厚厚的帘子,屋外的风雪夹带着刺骨的冷意一下子往她身上吹来,温知许被冷的在原地站了半响,随后扶着棉雾的手,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去。
出了延禧宫,就是德阳门。
两道红墙之间长长的路上,随处可见弯着腰扫雪的小太监,温知许一路走过去,花盆底的鞋面还依旧是干干净净。
“主子,这些扫地的太监可真是可怜。”似云咬着嘴唇瞧着面前其中一个小太监,冬日里他穿的比旁的人都要单薄,风一吹能瞧见衣服底下瘦弱的身子,浑身没有二两肉。
人小也瘦弱,拿着扫把的手被冻得通红。
“似云别看了,继续跟着主子往前走。”温知许没说话,棉雾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
似云有些失望,偷偷往后再看了一眼,记住那小太监的模样之后再走。
经过景和门,再到坤宁宫,再往前走就是端则门,跨过端则门后,就到了储秀宫。
赫嫔娘娘过生辰,还要置办酒席,这几日内务府与御膳房忙的可谓是热火朝天。
人人都知道赫嫔娘娘自己有宠,背后还有太子撑腰,内务府与御膳房都可劲的巴结,送来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温知许刚走到储秀宫,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守门的宫女,见温知许等人连忙行礼将她们带进去。
那宫女瞧温知许眼生,在路上还大着胆子问棉雾:“您身边这是哪位小主?”
温知许穿的素净,又带着帽子瞧不出模样,那丫头猜不出自然正常。
棉雾先是往那丫头脸上瞧了一眼,随后才道:“我们主子是温贵人。”
“温贵人?”那带路的宫女咂了砸舌,声音带着诧异又偷偷往后看了看,想瞧瞧最近颇受皇上恩宠的温贵人长什么模样。
但温贵人头上却带着大大的帽子,一张脸遮了个大半,只露出一截如玉般滑腻的下巴。
那宫女正觉得失望想再瞧上一眼呢,却发现到地方了。
带路的宫女没见到人颇有几分遗憾。
温知许来的不早却也不晚,进去的时候屋子里早已坐了一半的人。
坐在最中央的赫嫔当时正与人说笑,她今个生辰穿的格外的漂亮,一声暗红色的旗装打扮的雍容华贵,上挑的眉眼容光焕发。
见人进来了,放下手中的杯子问:“是哪位妹妹来了?”
温知许带着似云与棉雾一同走进来,她穿的素净身后带着的宫女又是眼生的,大家瞧着许是没见过的新人,目光都若有若无的往她那看去。
“嫔妾贵人温氏,叩见赫嫔娘娘。”温知许走进屋就立刻福了福身子给赫嫔行礼。
她从刚生下来就待在苏州,声音是那边独特江南水乡的味道,带着特有的软糯。
赫嫔在听见她名字的时候,脸色已经没有刚开始那般友善了,现又听见她的声音,又是升起一股不喜。
她冷眼瞧着面前的人,将手边的茶杯端起来又喝了一口:“原来是温贵人,贵人打扮的如此素净,倒让我以为是哪位宫女。”
温知许没说话,依旧是福着身子行礼的模样。
姿态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好看,赫嫔看的眼烦:“将头抬起来,让本宫瞧瞧你这张脸。”
温知许站直身子,素色衣袍下的手伸出来,将头上的帽子往后一掀。
那张素净到妆都没上的脸,就这样露了出来。
刚刚还有些喧闹的屋子,立刻就安静了下来,赫嫔的手原本搭在梨花木扶手上,瞧见片刻之后,掐着扶手掌心狠狠一紧。
那俏生生素白的一张脸,却似被人精心雕刻过一般,如含苞待放的牡丹花猝然开放,眉眼之间自带着三分的春意。
赫嫔控制住了好久才没去试着摸一把自己的脸,后宫里女子众多,她的容貌也属于上乘,见过的自然美人,如有仙人之姿的良贵人,或着容貌艳丽的宜妃。
却没有哪一个如同眼前的人一样,将柔与媚结合在一起,一双眼睛生的娇滴滴勾人不说,脸上还带着几分的不谙世事。
男人,最是拒绝了这样的女人。
赫嫔突然间懂得万岁爷为什么这般宠爱温贵人了。
而一开始苏常在也为何,想方设法都要将温贵人关在青竹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