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前任他叔冲喜——绿药
时间:2019-02-26 11:07:37

  吃过午膳,碗筷被收下,姬星漏和姬星澜也被林嬷嬷带了下去。顾见骊在衣橱里翻找姬无镜的衣服,打算推他出去晒晒太阳。
  姬无镜衣橱里的衣裳几乎只有白色和红色。想起姬无镜苍白的脸色,顾见骊给他拿了一套红色的。
  姬无镜的目光在顾见骊手里的红衣上凝了一瞬,不过什么也没说,任由顾见骊拧着眉头给他换上。
  天公不作美,顾见骊推着姬无镜到门口时,外面飘起了雪。顾见骊望着徐徐落下的雪,有些失望。
  姬无镜转动车轮,出了屋。
  顾见骊一愣,急忙跟上,说:“下雪了,明日等天晴了再出来罢。”
  姬无镜没回应,他转动车轮,走进庭院中。顾见骊便也不再劝,跟在后面。她想帮忙推,姬无镜却抬手阻止了她。
  雪下得很急,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已从细细的雪沫子变成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姬无镜滑动车轮,停在已经枯了的梧桐树下。一阵风吹来,吹落枝头悬挂的最后两片枯叶。大雪翻落,落了姬无镜红衣一肩。
  墨发红衣,色冷却妖。
  天地间一片白色,一身红色的他,隐约有了几分当年鲜衣怒马的肆意张狂。
  顾见骊小时候曾听姐姐说过世间无人可敌姬无镜貌美。那时顾见骊不懂男子容貌能有多异。初见姬无镜,惊觉他漂亮得不似男儿容。今日才明白如今的姬无镜病弱枯萎,早已不复当年容。顾见骊忽然很好奇当年的姬五爷是怎样的风华。
  鱼的腥味儿也遮不住姬无镜胸腹间的腥甜,他右手虚握拳,抵在唇前轻咳。阵阵咳嗦压不住,便只有捏着叠好的方帕,接住星星点点的鲜红。
  顾见骊遥遥望着他,心里忽生出几许惋惜心疼来。
  姬无镜十六入玄镜门,两年后成为玄镜门门主。后来执掌玄镜门的五年中,他的所作所为,桩桩件件大事令整个大姬王朝胆寒,名声大噪、风光无两。
  只是可惜一朝意外,他便如那棵雪中的梧桐枯萎下来,困在灰暗的房间中已四年。
  顾见骊提裙,踩着雪咯吱咯吱跑过去。
  “五……”
  雪地路滑,顾见骊一个不察,在姬无镜面前摔倒,堪堪抓住轮椅扶手,而她的下巴磕在姬无镜的膝上,牙齿磕破了唇,淡粉的唇瓣上渗出几许血丝,疼得五官拧巴起来。
  姬无镜轻笑出声,他弯腰凑过去,近距离地盯着顾见骊的脸。
  顾见骊尴尬不已,小声嘟囔着:“有什么好看的,雪地滑而已。”
  说着,她作势想要起身。姬无镜却忽然探手,冰凉的指腹抹过顾见骊的唇瓣,沾了一点血。
  顾见骊一愣,脱口问出:“做什么呢。”
  姬无镜扯起一侧嘴角随意笑笑,舔了舔指腹上沾的血迹,懒洋洋地说:“尝尝你的血甜不甜。”
  “你……”顾见骊咬唇,向后退了一步。
  她恼了,丢下一句“不管你了”,转身回屋。她刚迈出两步,就看见姬月明带着个丫鬟从影壁处转进院子。
  顾见骊肃了容,收起表情来。
  姬月明扯下毛茸茸的兜帽,屈膝喊了声:“五叔、五婶。”
  姬无镜凉凉的目光在她的兜帽上瞥了一眼。
  没人理姬月明,姬月明便主动开口:“我是来找五婶的。有位友人托我带封信给五婶。”
  姬月明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
  顾见骊瞧着信封上的并蹄莲花纹,没接,问:“何人的信?”
  姬月明轻轻翘起嘴角:“自然是仰慕五婶的人。”
  如何在不牵连姬玄恪的情况下,让姬无镜厌恶顾见骊?那当然是把她的名声搞臭,让她跟别人沾沾染染。
  姬月明微笑着说:“对了,今天是小年,祖母让我带话今晚一起用膳。”
  她朝顾见骊又迈出一步,压低了声音:“五婶,今晚兴许有您的熟人。”
  
 
第16章 
  姬月明说完向后退了两步,捻着手中的信封,笑着说:“说起来,这封信应该在三个月前就交给五婶。只是可惜那时候五婶家中出事,我也找不到你。原本以为这封信要一直放在我手里,没想到阴错阳差咱们成了一家人,终于有机会把这封信亲手交给你了。”
  姬月明捏着信封,递到顾见骊面前。
  信封上的并蹄莲让顾见骊觉得似曾相识,昔日闺中韶光浮现,她便想起了这信的主人。她隐约想起来,自年初,她便时常能收到这样图案的信。寄信的人姓江,是一位颇有才学的学子。这样的信是无法光明正大送进王府的,江公子便托各路人马送到顾见骊手中。
  顾见骊见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没有收下,原样退回。
  江公子曾叨扰了顾见骊的好几位友人,曾让顾见骊觉得困扰。她犹豫了很久,刚打算说与父亲听,让父亲阻了江公子的行为,父亲便出事了。
  顾见骊没接姬月明递过来的信,她抬眼正视着姬月明,问:“这就是明姐儿不喜欢五婶的缘由?”
  “什么?”姬月明愣住。
  看见姬月明脸上的神情,更证实了顾见骊的猜测。
  顾见骊璀意盈盈的眸子里装着安京双骊的从容气度,缓缓开口:“明姐儿,你我自小便认识。你是知道的,在我父亲没出事前,我沾了父亲权势的光,又侥幸承了母亲的颜,媒人时常登门说亲。又十分惭愧地得了某些学子的谬赞。”
  姬月明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有人可以这么不要脸地夸自己有钱有权又有脸所以追求者众多?
  顾见骊稍顿,语气略微加重:“可是我现在已经成了你五婶,你再来给那些学子做信差便是不合时宜。明姐儿,你年纪也不小了,什么事儿当做什么事儿不当做,心里该有些分寸才好。你喊我一声五婶,我便是你的长辈,自然不与你计较这些。可若是旁人,定要恼了你,怨你一个挑拨离间的错。”
  顾见骊轻轻抿唇,带出一分浅笑来,又放柔了语气:“我是不会与你这孩子计较的。”
  姬月明被顾见骊十足的长辈架子堵得胸口憋了口气。孩子?她分明与顾见骊同岁,甚至比顾见骊年长三个月!姬月明深吸一口气,扯起嘴角的笑,说道:“依五婶的意思,今天是我多管闲事。可谁知道五婶这话是不是心甘情愿的呢?江郎满腹诗书,五婶当真不想看看这信中的缱绻深情?”
  “明姐儿怎知这信中写了什么?”顾见骊反问。
  “我……”
  顾见骊微微垂眼,一抹似有若无的轻视勾勒而出,她随意的口吻:“再言,明姐儿实在不必觉得这位江郎满腹诗书,这位不过是个读了几年书的泛泛之辈罢了。不过明姐儿待字闺中不能识得谁家男儿真才学也是正常的。反正将来你的亲事自有家人参谋,不能让你误了歧途。”
  “你!”姬月明脸色涨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
  她心心念念的江郎居然被顾见骊说成泛泛之辈!
  姬月明努力压制要快从天灵盖冲出去的恼怒,咬着牙质问:“泛泛之辈?那依五婶看来,何人才是真才学?”
  顾见骊一本正经地说:“你五叔啊。”
  饶有趣味看两个小姑娘吵嘴的姬无镜一下子轻笑出声。他朝姬月明招招手。姬月明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姬无镜的面前:“五叔?”
  姬无镜指了指她身上红色的斗篷,说:“把这个脱下来。”
  姬月明愣了一下,五叔要她新裁的斗篷做什么?虽然不解,她还是照做了。斗篷是鲜艳的红色,唯有兜帽的边儿围了一圈毛茸茸的雪白兔毛。
  接过红斗篷,姬无镜撑着轮椅扶手起身。顾见骊急忙两步赶过去,扶住他。
  姬无镜抖落了一下斗篷,在姬月明震惊的目光中,将这件斗篷穿在了顾见骊的身上。不仅姬月明是震惊的,就连顾见骊也十分意外。
  姬无镜将兜帽扣在顾见骊的头上,毛茸茸的雪白绒毛垂下来,贴在顾见骊的额头脸侧,越发衬得顾见骊肤如凝脂、妍姿艳质。
  “嗯,好看。比她穿好看。”姬无镜认真道。
  “五叔……”姬月明眼圈在一瞬间红了。再也不想留在这里受委屈,跺跺脚,转身往外跑。
  顾见骊将兜帽扯下来,说:“这是明姐儿的衣裳!”
  姬无镜将兜帽又给她扣上,嗤笑了一声:“我抢来就是我的,何况她是双手送给我的。”
  “你太不讲理了……”顾见骊的声音低下去,碎碎念着转身。
  姬无镜懒散斜立,瞧着顾见骊纷飞的红斗篷衣角。嗯,好看,真好看。
  姬月明直接去了二夫人那儿。她刚一进屋,喊了一声“二婶”,伏在二夫人的腿上呜咽地哭。
  “怎么了这是?怎么连身上的新斗篷都没穿着?”
  一听二夫人提到她的新斗篷,姬月明哭得更凶了。姬月明哭了好一会儿,心里憋的那口气顺了些,才愤愤道:“那个顾见骊平时不言不语的!说起话来专往人心窝子里扎,气死我了!”
  二夫人知道侄女这是在顾见骊那里吃了亏,她劝着:“不必逞一时口舌。婶娘比你还气那一屋子,想我奉贤就这么枉死!”
  二夫人提到赵奉贤,姬月明目光微闪,问:“二婶,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算了吗?”
  “能怎么办?”二夫人叹了口气,“你祖母已经劝过我了,你五叔手里有玄杀令,即使是亲王也能先斩后奏。将他送去大理寺?大理寺的那群人哪个敢碰他一下?不被他反杀就不错了!比起奉贤,我现在更忧心玄恪。”
  “三哥还不知道顾见骊嫁给了五叔吧?他也没几日就要回来了。”
  二夫人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叶家那个会一起跟过来。”
  “叶姐姐?”姬月明懵了,“她当初吵着跟五叔悔婚,闹得整个安京都知道了。怎地还敢再来咱们家?”
  “听说她婚后不顺,主动和离了……”
  “那她这回来是打算做什么?当初嫌弃五叔,现在五叔比当年情况还惨呢,她总不可能再来找五叔的。”姬月明摇头。
  二夫人没说话。她也猜不透叶家这个姑娘这回为什么跟过来。但是她知道叶云月是个有手段的,十个姬月明也比不过一个叶云月。
  到了用晚膳的时辰,顾见骊找出一件大氅给姬无镜穿上,推着他去正厅里吃小团圆饭。姬星漏和姬星澜这两个孩子也穿了小棉袄跟在后面。雪地路滑,林嬷嬷要抱着他们,被两个小孩子拒绝了。他们两个乖乖地跟在姬无镜两侧,目不斜视,乖得像个木偶。
  按照常理,一大家子的人聚在一起吃团圆饭,应当是男女分桌的,而且还要分辈分而坐。没想到广平伯府竟不是如此,是每房单独一桌。顾见骊和姬无镜并两个孩子一桌,倒也乐得清静。别的桌有说有笑,顾见骊安心给两个孩子布菜,也不参与。至于姬无镜,更是懒得理任何人,一入座,就在专注地吃鱼。
  “见骊,老五喜静,可下人是不是不太够用?”老夫人忽然开口。
  一屋子老老小小的人都看向最角落的那一桌。
  顾见骊明白老夫人塞人,定然是有目的。她放下筷子,规矩答话:“人手是不太够,不过这都怪我,前几日过门的时候陪嫁丫鬟家里有事,我便让她先把家里的事儿做好,等过了年再过来。”
  老夫人笑着说:“这样也好。不过屋里伺候的人够了,院子里的小厮只长生一个也不够。我给你拨一个。这人你也认得,听说昔日你落难时,他对你也多有照拂,如今在你身边伺候着,你也能安心。”
  一道人影弯着腰走进来。低头弯腰地停在顾见骊桌旁,就算他低着头,那双小斗眼却在转来转去。
  爬墙头的地痞赵二旺。
  老夫人笑着说:“对了,他以前名字不好听,你给重新起个。”
  顾见骊算是弄明白了,下午的江郎,眼前的赵二旺。这家里是铁了心要给她泼脏水。顾见骊几乎要被气笑了。广平伯府居然连这种地痞流氓都能招进府,这做派真是常人不能理解。
  嫁过来四日,日日绷着神儿,处处提防。顾见骊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吧嗒”一声,是筷子落了地的声音。
  顾见骊抬眼,惊愕地看见姬无镜脸色苍白地靠在椅背,他阖着眼,面露痛苦之色。
  “五爷!”顾见骊慌忙站起来。
  屋中其他人也都慌神起身。
  姬无镜声音沙哑:“推我回去。”
  顾见骊应着,也不理厅中其他人,推着姬无镜匆匆离开。她心里想着姬无镜定然是下午吹了风,等回了院子立刻让长生请大夫过来。
  可刚一回去,姬无镜扶着轮椅扶手起身,径自走向床榻。顾见骊站在门口,愣愣看着姬无镜,没反应过来。
  姬无镜懒洋洋靠在床头,撩起眼皮:“再去给我要一盘鱼来。”
  他的脸上仍是病弱的苍白,可哪里还有刚刚的痛苦之色?
  顾见骊双唇阖动:“你……”
  “装的。”姬无镜轻狂嗤笑,“如此良辰美景和那些蠢物打交道实在无趣,不若做些好玩的事情。”
  大抵是因为也一并被骗,顾见骊的语气里有点恼意,闷声问:“什么好玩的事情?”
  姬无镜挑起眼尾,勾勒出几许笑,漆色的眸子璀然,说:“比如……圆房?”
 
 
第17章 
  顾见骊指甲伤处又隐隐地疼了,被她攥的。
  无处可逃的慌张席卷而来,像是保护着自己的壳儿忽然被剥开,就这么赤裸裸地展露着,连个遮挡都没有。
  顾见骊慌声脱口而出:“五爷的身子恐怕不行。”
  姬无镜的脸色在一瞬间冷下去。他的眼尾唇角仍挂着三分笑,可那股子冷意还是渗了出来,令人脊背生寒。
  顾见骊惊觉自己失言,她想要弥补,刚向前迈出一步,就被姬无镜身上的寒意逼得再也迈不出第二步,反而惶然向后退了两步。卧在清潭里的眸子一片慌乱,她抿了抿唇,转身跑出房间。今日的雪时落时停,此时又开始纷纷扬扬起来。她提裙跑在大雪中,踩得雪地咯吱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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