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前任他叔冲喜——绿药
时间:2019-02-26 11:07:37

  姬无镜没有睁开眼,眼前却浮现顾见骊掉眼泪的样子。他默了默,又懒洋洋地说:“冷,给叔叔暖暖。”
  顾见骊怔了怔,无处可放的手试探地搭在姬无镜的腰侧,隔着一层寝衣,她也能感受到姬无镜身上的冰寒。姬无镜的身体似乎永远都是冰的。他很冷吗?因为她发烧了,他把她当成了暖炉?
  顾见骊想,明天要让季夏翻翻库房,给姬无镜翻出来几个暖手炉、暖脚炉,夜里给他塞进被子里才好。
  药效终于发挥作用,顾见骊眼皮沉沉,以一种别别扭扭的姿势在姬无镜的怀里睡着了。
  天亮了,屋子里的两个病人却睡得沉沉。任窗外大雪纷飞,北风肆虐。
  季夏几次悄声走进来,见自家主子睡在姬无镜怀里,眸色微变,又惊又惧。
  顾见骊和姬无镜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顾见骊醒来时,迷迷糊糊的。朦胧睁开眼,望着姬无镜近在咫尺的眉眼,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胸口有些凉,顾见骊低头,瞧见自己的衣襟扯开了一些,露出大片锁骨。她下意识地抬手整理着。
  睡梦中的姬无镜被吵到,发出一声带着困倦的鼻音。
  顾见骊整理衣襟的动作一顿,抬眼去看姬无镜。
  姬无镜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眼底还有一片青色。是昨天晚上折腾了一晚上,累到他了吗?他的身体明明那么差……
  顾见骊捂在胸口的手缓缓松开。
  天下皆说姬无镜不是好人,人人都怕他,顾见骊也怕他。可是比起那一张张落井下石的丑陋嘴脸,姬无镜却并没有那般欺她,甚至帮过她。
  顾见骊小心翼翼抬手,用指尖摸了一下姬无镜的脸,他的脸那么凉。顾见骊将手心贴在他的脸上,给他暖着。
  虽然她铁了心要离开广平伯府,可是广平伯府的下等手段和姬无镜无关。她已经嫁给了姬无镜,是他的妻子,不应该厌恶和抵触他的碰触,太矫情了。
  他既然活不久了,那她就陪他到死。等他死了,她会依礼制给他守丧三年。
  这与情爱无关。情爱之上,是良知。
  嗯,就三年。多了不守。顾见骊如是想。顾见骊本该起来的,可是想着想着,又沉沉睡着了。
  在顾见骊偎在姬无镜怀里睡着的时候,姬玄恪踩着厚厚的积雪,提前一天归家了。他这次去接的亲戚是老夫人亲妹妹所嫁的赵家一大家子。赵家人口凋零,三年前,男丁尽数死在战场上。三年丧期结束,老夫人与老伯爷商量了一番,将妹妹一家子接到安京,也方便照顾。如今赶上过年,把赵家女眷接到府中一起过年,也慢慢挑着宅院,待天暖了,再搬出去。
  叶云月是赵家的表姑娘。
  当初老夫人瞧着她乖巧,想要亲上加亲,在她小的时候,就定给了姬无镜。
  “回来了?”二夫人端茶的手抖了抖,立刻放下茶盏,疾步迎出去。
  天地之间一片白色,姬玄恪披着一件鹤氅,里面是一件石青色暗云纹直裰,系着玉带,腰间坠着一枚玉扣。那是顾见骊送给他的。他走在一侧,和赵家女眷保持些距离。莺莺燕燕的女眷衬托下,越发显得他身量高大修长。
  他有着少年的清俊无双,又有着卓于他人的俊美秀颀。美如冠玉、风度翩翩。
  府里的大夫人和老夫人身边的宋嬷嬷亲切地接了赵家人,引着人往老夫人的正屋去。
  姬玄恪停下来,微侧身向赵老夫人颔首,解释了两句。赵老夫人连连点头。姬玄恪退到一侧,等赵家女眷随着大夫人离开,他才提步,往二夫人住处来。
  二夫人站在檐下,看着器宇轩昂的儿子大步走来,不由自主露出满意地笑容来。她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儿子。
  可随着姬玄恪的走近,二夫人的眸中又闪过一抹愁色。
  “母亲,怎么在外面站着?”姬玄恪站在台阶下,望着母亲笑起。他一笑,清俊的面容带出几分四月暖阳的温润来。
  二夫人向后退了两步,忙说:“这样寒的天,我儿辛苦。快进屋暖和暖和!”
  姬玄恪抬步,刚踩在第一节 台阶,系在他腰间的玉扣忽然掉下,落在雪地上。姬玄恪弯下腰来,将玉扣捡起,指腹仔细抹过玉扣上的雪渍。他望着这枚玉扣,眸光不由变得温柔起来。他说:“幸好没摔坏,要不然囡囡又要使小性儿了。”
  一声“囡囡”戳地二夫人心里忐忑,她望着自己的儿子,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开口。
  姬玄恪已经走了上来:“母亲?”
  二夫人回过神来,尴尬地低着头笑了笑。
  
 
 
第22章 
  因为这回赵家过来的除了孩子都是女眷,广平伯府也没让男丁出面,全由老夫人接待。一大家子的人聚在堂厅里说话,晚膳更是聚在一起用。
  宋嬷嬷请示老夫人要不要请五爷那一屋。老夫人便用姬无镜和顾见骊两个人都生病为由体贴善意地拒了。连姬星澜和姬星漏也没让人带过来。
  晚膳过后,老夫人念着妹妹一家长途跋涉,也没留下说话,让宋嬷嬷安排着早些歇息。闲话家常明日再说。
  叶云月回了住处梳洗换了身衣裳,又折了回来。
  “找我这老婆子有什么事儿?”老夫人靠着罗汉床上的小几,手里握着个暖手炉,连头都没抬。脸上表情很冷淡。
  “月儿知道错了。不该一时任性,置两家的情谊不顾……”叶云月低着头,落下泪来,“月儿知道您不想看见我,可我死皮赖脸求了舅母带我过来,就为了给您赔不是。我自小您就疼我,我还那么不懂事的让您难做……”
  叶云月擦去眼泪,在老夫人身侧蹲下来,将手搭在老夫人的膝上,仰着一张哭脸求:“您别生月儿的气了好不好?月儿已经受到惩罚了,再不敢任性。”
  老夫人皱眉,终于抬眼看她,问:“裴文觉欺负你了?不是说他对你很好?怎么突然任性闹和离?”
  叶云月目光微闪。是,目前为止裴文觉对她是不错,可他对她的好都是假的。她不能告诉老夫人她重活一回知道裴文觉之后的模样。便只是伏在老夫人的膝上哭。
  她与老夫人的亲戚关系本很远,偏偏老夫人很是喜欢她,当成小女儿一样疼。当初叶云月闹退婚。广平伯府作为被退婚的,那是脸上无光的事儿。自从那事儿发生之后,两家几乎断了联系。
  到底是老夫人看着长大的,瞧她哭得梨花带雨,不由软了心肠。她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我和你这孩子置什么气。当时你年纪小,我想把你放在身边。而那时候府里只有老五没婚配,就把你指给了他。如今看看,你没嫁给他也好。要不然也是守寡的下场……”
  叶云月沉默。若她说后悔没嫁给姬无镜显得太莫名,若她说这次过来就是奔着姬无镜的,更让人生疑。她只能沉默着,悄声朝目标一步步走去。
  叶云月目光坚定。
  晚膳的时辰,季夏终于走进拔步床轻轻拍了拍顾见骊的肩。季夏吓坏了,觉得主子实在睡得太久了些,而且一整天没吃东西,身体肯定是受不了的。
  顾见骊本就睡得不沉,季夏拍她她便睁开眼睛醒了。她轻轻去抬姬无镜搭在腰上的手,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转身为姬无镜掖好了被角,扶着季夏的手走到外间去。
  到了外间,季夏问:“不喊五爷起来吗?胃里不能一直空着啊!”
  顾见骊摇摇头,说:“他卧床这几年,昏迷时以粥润胃,而且一日只吃两顿,加起来也不过一碗的量……”
  这是顾见骊从林嬷嬷那里知道的。当日听林嬷嬷说时,她只觉得每日少喂姬无镜一次饭挺好的,省事。如今说出来,才觉出他的羸弱来。
  “澜澜,慢点……”林嬷嬷压低了声音。
  顾见骊抬头,便看见姬星澜小小的身子迈过门槛。她抬起头来,见顾见骊大活人站在屋子里,愣了一下。呆呆的小脸蛋逐渐漾出灿烂的笑容,她开心地说:“醒啦!”
  季夏忙在一旁给顾见骊解释:“澜姐儿听说您病了,今日过来了很多次。”
  还没等季夏说完呢,姬星澜已经张开双臂,扭着小身子朝顾见骊跑过来。顾见骊身上没什么力气,抱不动她,便蹲下来,轻轻抱了一下小姑娘,然后很快退开些距离,免得把病气传给小姑娘。
  姬星澜低着头,去解自己的小袄。
  顾见骊这才发现她的小肚子鼓鼓囊囊的。
  姬星澜从小棉袄里翻出一个暖手炉,塞给顾见骊,糯着嗓子:“喏,你日日抱着它,暖暖,就不冷不病啦!”
  林嬷嬷在一旁笑得慈祥,说:“我都和四姐儿说了这暖手炉一时半刻凉不了,她还是担心没等夫人醒过来就降了温,要藏在肚子里不让热气跑了呢!”
  顾见骊双手捧着暖手炉,顺着小姑娘的话语气温柔:“好,我一直捧着它就不会冷啦。”
  “嗯嗯!”姬星澜弯着月牙眼,“你很快就会好啦!”
  顾见骊觉得她笑起来十分可人,不由揉了揉她的头。小姑娘的头发也是十分柔软的。
  一阵咳嗽声从里间传来。
  姬星澜脸上的笑容一僵,变得拘谨起来。
  姬无镜走得很慢,立在门口时手扶在门棱,他低头看着姬星澜,声音沙哑:“我没有?”
  姬星澜骇得向后退了两步,畏惧地望着姬无镜。她小嘴儿张了张,想解释,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呢,先吸了吸鼻子,哭了。
  顾见骊急忙起身,走到姬无镜面前,把手里的暖手炉塞给他,然后垂着眉眼,去理姬无镜的衣襟和袖子。睡了太久,他身上的寝衣松松垮垮的。她回头吩咐季夏给姬无镜拿一件外衣来,然后对姬无镜温声细语:“我是着凉得的病,和你又不一样。”
  她抬眼望了姬无镜一眼,带着丝嗔意地说:“别吓她了……”
  季夏有眼力见地开口:“现在开膳吧?东西一直在锅里热着,随时能用!”
  顾见骊点头,她又问了林嬷嬷得知两个孩子也都没吃东西,吩咐林嬷嬷回去把姬星漏抱过来。
  姬无镜扯起嘴角笑了笑,把暖手炉还给了顾见骊,扶着一侧的墙壁,动作缓慢地走到椅子里坐下,朝姬星澜招了招手。
  姬星澜已经懂事地把眼泪憋回去了,虽然害怕,还是鼓起勇气朝姬无镜走过去。
  姬无镜口气随意:“听说最近有人教你识字?都会写什么字?”
  顾见骊尚不知道姬星澜不是姬无镜的女儿,只想着促进他们父女感情才好,忙说:“澜澜把父亲的名字写得很好了,写给你父亲瞧瞧。”
  姬星澜左看看右看看——找纸笔。
  姬无镜摊开掌心,把手递到她面前:“写罢。”
  写在父亲的手心吗?姬星澜眨眨眼,回头去看顾见骊。顾见骊笑着对她点头。像是受到了鼓舞一样,姬星澜踮起脚来,小小的手指头在姬无镜掌心里一笔一划写字。
  顾见骊瞧着姬星澜踮着脚的样子怪可怜的,说:“你抱着她就是了。”
  姬无镜古怪地看了顾见骊一眼。
  顾见骊看不懂姬无镜这个目光什么意思,她也没深究,索性走过去挨着姬无镜坐下,顺便将姬星澜抱在了腿上。她凑过去在姬星澜奶香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温柔地说:“现在写罢。”
  “嗯!”
  姬星澜坐在顾见骊的腿上,开心地在姬无镜的掌心写字。虽然她早就会写父亲的名字,可是这回和以前不一样,她揪着小眉头,只想写出最好看的!
  顾见骊含笑望着认真的姬星澜,目光不由看向面无表情的姬无镜。她隐约明白了姬无镜那古怪目光的含义……
  姬无镜该不会从来没抱过小孩子吧?
  顾见骊不由蹙了眉,心想姬无镜这父亲可真不称职。
  姬星漏跑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妹妹被顾见骊抱着,在父亲掌心写字的一幕。他拧了眉,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地爬上凳子,吃饭。
  姬无镜吃的很少,只喝了半碗鱼粥。他看上去也不太精神。顾见骊觉得是昨晚累到他了,不由生出几分自责。
  两个孩子很乖,安静地吃饭。
  晚膳后,两个孩子被林嬷嬷带回了后院。顾见骊扶着姬无镜去了西间。
  “你出去罢。”姬无镜有些疲惫,没什么精力逗弄顾见骊。
  “可是……”顾见骊本是想留下来照顾他的。可她到底是有些怕他的,只好退了出去。
  季夏正在铺床,见顾见骊出来,急忙将她拉到外间去,压低了声音:“傍晚的时候,三郎回府了。”
  顾见骊怔住了。
  姬玄恪。
  她已经很久没想起这个人了。这个人好像和王府里的过去一样,都像上辈子的事儿了。
  季夏拉了顾见骊一把,低声愁语:“明儿个遇见了……”
  顾见骊轻轻呼出一口气,打断季夏的话,说:“不要说了,去铺床。”
  “可是五爷这边……是,奴婢知道了。”
  在烧了他的信时,顾见骊便不怨了。人都要为自己筹谋,他舍弃他们的婚约,她不恨,他躲避不见,她也不怨了。
  她转身进了里屋,从衣橱里翻出她与姬无镜明日要穿的衣服。
  大姬习俗,将要过年的这几日一大家子都要日日吃团圆饭。明日是腊月二十九,她定然是要和姬无镜去正厅的。
  待姬无镜沐浴出来,季夏和栗子又换了热水让顾见骊洗漱了一遍。等顾见骊换好寝衣,熄灯爬上床时,姬无镜已经睡了。
  顾见骊转过身来,在一片昏暗里望着姬无镜的轮廓。
  姬无镜知不知道她与他的侄子幼年相识且有婚约?
  顾见骊几次想开口,又几次开不了口。
  一片漆黑里,时间变得更为难熬。
  罢了。
  顾见骊不想解释什么了,明日顺其自然就好。她蹙着眉,努力让动作轻柔缓慢地转身。她刚刚转过身,面朝里侧,身后的姬无镜也转过身来,探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声音沙哑:“又难受想吐?”
  “没有……”
  一阵长久的沉默。久到顾见骊以为姬无镜睡着了,姬无镜忽然又开口:“有话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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