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一缕气息慢慢从沈修止的体内被丝丝缕缕抽了出来,却无形无色,让人无从察觉。
小毛球如同撑不住脑袋般磕着了他的唇瓣,倒没叫沈修止生疑,只微微抱离了些许,依稀觉出唇齿间又出现了香甜温热的气息,慢慢脱离他而去。
他思绪前所未有一顿,微微垂眼看向手中毛球。
似玉吸取了些许自己的灵气,往地上一跃而下,往一旁的垂花门跑去。
沈修止起身去追,眼前却蓦然一黑,险些没站稳脚往一旁倒去。
他连忙扶着一旁的木柱,微微缓过了劲,便提步往垂花门那处去,几步走去,脚下已经明显开始虚浮,身子都微微摇晃起来。
他勉力强撑着踏过垂花门,眼前和早间练剑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区别,一眼望去墨瓦白墙,往远处延伸而去,墙角稀稀拉拉长着野草花,却唯独没有看见那只大脑袋。
这处离了前头的喧嚣热闹,静得没有一点声音,青天白日里莫名生出一种诡异之感。
沈修止的面色已经苍白一片,他身上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剥离而去,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女子轻笑,衣裳拂过草丛传来窸窣声响。
他没来得及转身便一阵天旋地转,骤然失力直往后倒去,身后那人一步上前扶住了他,沈修止抬眼看去,眉眼妖冶,眼眸似有水泽,眼尾微微上勾,唇瓣鲜红好看,衬得面容极为细白,阳光下隐隐可见细小的绒毛,莫名显得柔软。
似玉看向他苍白的面容,咧嘴露出一抹满是恶意的笑,“沈道长,别来无恙。”
沈修止忽而想起当日与十二僧大战后,她是四肢着地而来,完全不是一个人的行为,倒和那只炸毛球儿很像。
他眼眸微沉,越发仔细看向似玉,只觉她的神态模样都和那只毛球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甚至清晰的记得,往日种种,比如她每日会捡野果子给他吃,自己却什么都不吃,仿佛根本不用吃食;又比如害命的重伤说好便好,愈合得极快;见了蛇妖不但不害怕,甚至夸她尾巴好看,所有的一切突然间通了。
沈修止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平静开口道:“你又要做什么?”
似玉伸手摸了把他的脸,“道长,真是不听话,我将你养得这般好,你却一声不吭就跑了,你以为我是这么好糊弄的吗?” 她话间一顿,微微伸出手指,点了点他棱角分明的唇,“两条腿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你就是个薄情郎,总是想着跑,叫我追得好生辛苦,今日我便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她声音本带着妖媚,这般漫不经心地讲话,越发像在勾缠人。
沈修止眉间慢慢敛起,似极为不喜她这般做派,手上微微使劲,想要站起身。
似玉哪能让他走,当即压着他一道倒向地,翻身压在他身上,便开始伸手解他的腰带。
那一片柔弱压上,又带着若有似无的女儿香,沈修止眉间狠狠一敛,连名带姓厉声呵斥,“石似玉,马上起来!”
似玉冷笑一声,“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我好心好意地待你,你却一声不吭就跑了,现下这样也是你自作自受,怨不得我。”
她当即俯身而去,贴见他颈脖旁,微微张嘴,正要伸出尖利的獠牙,身后突然剑风袭来,似玉当即一跃而起,翻身避开。
施梓漆一剑而来,剑风带着凛冽之意,招招巧妙,欲要击退似玉。
似玉几个翻身避开剑招,落在不远处的草丛中,看着沈修止满心不甘心,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就能将这块到嘴的肉吃掉!
她面上神情越发阴郁,隐隐有些急躁。
施梓漆见沈修止衣衫不整倒在地上,心中一急,当即收剑上前扶起他,“师兄!”
尤醨见状一声惊呼,完全没有想到被压在身下的人会是沈修止,且还是这个登不上台面的女人。
子寒当即以剑指着似玉,“你究竟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这般欺辱人?!”
后头的萧柏悯见沈修止这般形容,一时看向似玉,面上颇有几许意趣。
似玉面色一冷,话间全是戾气,“我欺辱他?明明是他欺辱我!
他重伤在身是我救了他,又劳心劳力地养他,他倒好转眼便跟你们走了,完全不顾及当初答应过我的,我今日便是直接取了他的性命又有什么错,更何况刚头不过是讨回些许利息!”
此话一出,众人俱惊,这么听来,他们二人可没有这般简单。
子寒一时甚至不知如何握剑,师兄可是要清修入道的人,名声早已在外,与他们这些弟子完全不同,若是真的与不三不四的女人勾缠在一起,世人会怎么想他?!又会怎么想浮日观?!
这根本是不堪设想的事!
尤醨当即上前,“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们师兄怎么可能会给你什么承诺,根本就是你自作多情!”她话间一顿,心中越发怀疑,直连声质疑,“你本在浮云观中打杂,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口口声声说救了我们师兄,莫不是背后什么人指使你做什么手脚?!”
这话一出,施梓漆看向似玉的眼神也越显敌意,仿佛所有的事都有她的嫌疑。
萧柏悯闻言越觉有趣,他看向似玉,见之面皮艳俗,身姿虽凹凸有致,但妥妥一身媚态,比之施梓漆的空灵出尘差了太多,根本不是一个路数。
却不想沈修止看上去这般清冷寡欲,原来私底下竟是这样的口味,一时越发好奇这女子究竟有什么手段?
似玉见他们这般冤枉狮,眉眼越生戾气,根本不屑于解释,“你们今日说什么也没有用,他就是我嘴里的肉,你们谁也别想夺!”
施梓漆闻言越发生怒,“好生狂妄放肆的淫邪妖女,竟敢这般出言不逊!”言罢,当即起身执剑袭去。
子寒尤醨一道上前相帮,务求合力击杀此女。
似玉几个翻身跃起,身姿轻盈飘逸躲过几击,暗生獠牙,眼中满是凶狠的光,显然是要为了口吃的豁出命去拼。
“住手!”沈修止出声阻止,微微坐起身,玉面苍白,周身衣冠不整,却依旧端方清隽。
他轻轻抬眼看向是以,“你走罢,今日之事便当做没有发生过,往后若是再出现在我面前,必不姑息。”
一道相处了这么久,却不想他还是这般疏离冷淡,这话可着实很戳她的心窝。
似玉咬紧后槽牙,满眼委屈愤怒,“你这个负心汉!薄情郎!往日一个被窝里倒不说这样的话,现下说变脸就变脸,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一而再
再而三地答应你诸多无理要求!”
此言一出,众人俱是鄂然,子寒手中的剑终是因为过于震惊,而“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被窝里,诸多,无理要求吗?!
子寒:“!!!!!”
“住口!”沈修止额角青筋微微一显,只觉头疼至极。
似玉面色越发冷然,看了眼情形,帮手这么多根本没什么胜算,一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别想不认帐,我这心里都记得妥妥的,你给我等着,早晚让你知晓我的厉害!”说着便转身,足尖轻踏,飞快上了屋顶,几个轻跃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一时间院子气氛极为凝塞,众人纷纷看向沈修止,尤其是施梓漆,想要开口询问,却又不知如何问起。
沈修止慢慢站起身,根本没有开口解释似玉来历的打算,只沉着脸站起身往房中走去。
子寒见状连忙捡起地上的剑,追上去扶着沈修止进屋。
施梓漆看着沈修止离去的方向,心中彻底乱了,这女子分明就是与他有牵扯……
作者有话要说: 大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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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一行人在客栈风平浪静住了几日, 便等到了去往九中上清观的船。
萧柏悯本就在外游学,去哪里都没什么所谓, 既与他们结交, 又听闻是要去上清道观,自然也想与他们同行, 便与最相熟的施梓漆言及。
施梓漆自然不会拒绝, 此人有心慕道,她又怎么可能将人拒之门外?
子寒和尤醨倒是又好奇又担心, 只有施梓漆这几日心不在焉,一想起似玉那样的妖女做派, 心中越发闷堵, 连着几日未曾有个笑模样。
而沈修止也一直未曾开口言及此事, 对于那个女子避口不谈,身子也莫名虚弱,本就寡淡清冷的性子, 一时也没有人敢开口问,气氛便有些压抑。
不过索性有萧柏悯在, 他为人能说会道且风趣,做派磊落不拘小节,相处的越久越觉一番不羁酒仙的洒脱风度, 谈笑风生间颇为得人喜欢,莫说施梓漆,连尤醨这般眼高于顶的大小姐脾气都能与他有说有笑。
五人一道上了船,有他在一旁活跃气氛, 一时也没这般难熬。
似玉又岂是这般容易就轻言放弃的灵怪,她本就是一根弦的生物,已经看准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松口!
她偷偷摸摸跟着他们上了船,只是一贯在陆地上存活,从来没有坐过这种摇摇晃晃的玩意儿,一时直窝在船舱货箱旁,晕乎了好几日。
沈修止这几日身子微微好转,在外头与众人一道用了晚上饭,便准备回屋歇息,几日前的事似乎根本没有让他放在心上,一切依旧如常。
这艘船极大,共有三层,两层是放运货物,还有一层是让人住的,屋子一间间隔开,里头很大,一间可以睡上几个人。
沈修止进屋打坐调息大半个时辰,准时走到床榻旁掀开一角被子,脱去了外衣,上了床榻。
他盖上被子闭目准备入睡,床角被面隆起的小圆微微一动,似乎里头有些黑,摸不清方向,片刻后,那一小点凸起开始往他处移动着。
他慢慢睁开眼睛,垂眼静静看着那个小凸起。
里头的小玩意儿慢慢靠近他,伸爪攀上他的腰,一点点在他身上挪动,片刻后毛茸茸的大脑袋极为吃力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毛发越发炸开,冲着他咧嘴一笑,模样颇有几许卖乖。
沈修止静静看着,既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将这毛球拎出被窝。
似玉见他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心中有些发虚,大脑袋往下一沉趴在了他的胸口,软绵绵的身子随着他的胸膛上下起伏着。
沈修止看了许久,才开口淡道:“先才和你说过,不准再来,现下才几日便忘了吗?”
似玉闻言心中一惊,连忙抬头看向他,见他神情淡淡,心口愈发慌张,当即满眼懵懂,仿佛听不懂般伸爪碰了碰他的下巴,冲着他轻轻叫唤了声,模样很是弱小无助。
沈修止伸出手抚向她的大脑袋,这么小一只,他单手就能盖住,大脑袋上一时受力,叫似玉有些忐忑不安。
“那村子离这处这般远,你是怎么追上我的?”
似玉身子猛然僵硬,见他神情这般笃定,直默了许久才问道:“你看出来了?”
沈修止放在她脑袋上的手微微往下,压上了她的小身板,身板上的毛又软又细,摸着只觉肉乎乎的,“你该先回答我的问题。”
似玉身子越发僵硬,现下这么点大,实在是不利于她现下的局势,眼眸一转,当即变回了人形伸手掐向他脖颈处,腿微曲狠狠踢向他。
沈修止反应迅速抓住她的手腕,往她身后一拧,长腿一抬隔着被子将她的腿压在了下头。
似玉顾不得手臂的疼,连忙伸出獠牙,欲要咬上他的脖子。
沈修止搂着她腰部的手当即收紧,一个翻身将她按在了床榻上,身子与她隔了些许距离。
似玉被他以一种古怪的姿势被按着,腿也被他的腿压着,一时间全身动弹不得,想要伸嘴去咬他,却根本碰不着,一时恨得有些生恼。
二人这般大动作,叫原本盖着的被子掀落在一旁,这般动作倒在一处,若不是气氛剑拔弩张,瞧着可是暧昧至极。
沈修止面无表情压制着她,居高临下静静看着,眸色淡淡,仿佛在看一个胡闹的孩童。
他的衣冠不乱,乌发从肩上垂落而下,发尾轻轻拂在她面上微微有些发痒,白色里衣下的手臂有力修长,这般按着竟叫她一动都动不了。
似玉视线渐渐上移,对上了他的眼,眉眼清隽深远,薄唇层层叠叠如浅朱描绘,面容如画般好看,可却叫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沈修止薄唇微启,话间没有什么情绪,直淡淡道:“不准再跟着我。”
这几个字顺着他的气息砸落在她面上,叫似玉很是受伤,直愤愤不平怒道:“我为了你跋山涉水,费尽千辛万苦,一心一意地照顾你,可你却转头就跑,你这个负心薄幸的绝情郎,你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沈修止闻言也不开口多言,手上的力道慢慢加重,仿佛打定了主意,今日一定要打消她的念头。
似玉的手本就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被按着,这般加重力道自然疼得受不住,一时间忍不住疼吟出声,她声音便就生媚,这般听着便颇为暧昧,且还是在床榻之上,叫人听在耳里,不遐想一番才是奇怪。
沈修止眉间微微敛起,似乎不喜她的声音。
似玉呼吸都有些不顺畅起来,胸前弧度一下下起伏,颇为引人注目,便是刻意不看,这个角度也免不了落进眼里。
沈修止微微避开视线,手上的力道却却没有放松,声音越发冷然,“你今日若是答应了不再跟着我,我便放你安然归去,若是不愿意,就别怪我下手不留情面。”他人本就清冷,这般严厉冷漠起来,周身越发散着寒气,光语气就能生生冻死人。
榻上的气氛越发压抑,直叫人有些透不过气来,他气势本就压人,这般居高临下按着她,越发让她生出几分任人宰割的威胁感。
似玉细白的额间泛起了细密的汗珠,可还是不愿意答应,她花了这么多力气,怎么舍得前功尽弃,可这块肉还这般凶,硬拼又拼不过,实在棘手。
她紧紧咬着后槽牙,抬眼对上了他视线,琥铂色的眼眸很干净,眼神却淡得疏离,瞧着可是无情得很。
似玉想起山中的光景,眼眶里瞬间冒起了泪花,字字如滴血心头般凄楚,“道长为何半点不念旧情,你难道忘记了我往日每每给你炖鸡捞鱼,劳心劳力地给你补身子吗?”
这灵怪倒是惯会戳人心窝,瞧着硬的不行,便来软的,就是一门心思想要吃他。
沈修止看着她湿漉漉的眼儿半晌,言辞轻缓,“你劳心劳力地给我补身子是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嗯?”
似玉身子微微有些僵硬,凄楚的眼神有些发虚。
这般沈修止如何看不出来,原道这呆头妖为何待他这般好,却不想果然不安好心,一门心思给他补身子就想着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