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求你莫寻死——丹青手
时间:2019-02-28 11:42:11

  “沈修止他先前所为就不该算作修道之人,如今又瞒着我们所有人,带一个有夫之妇回来,一边背地里享受着女色伺候,一边又道貌岸然地享受我们对他的敬重,可谓是表里不一至极……”
  施梓漆的声音空灵好听,一开口便觉如闻仙乐,这样美若天仙的一个女人,说什么话都会叫人不自觉相信,更何况是现下这般痛心疾首的模样。
  人群中惊鄂不已,议论纷纷,
  “没有想到这道中玉树会是这样的人,此事做的太过妄顾人伦,若是不愿继续修道,大可以堂堂正正与浮日说清楚,还俗归入红尘也没有人会说他什么,偏偏非要占浮日名声的便宜,真真让人不齿!”
  “恐怕是舍不下那名利罢,这些东西本就是相辅相成的,他既放不下手中的名利,又无法约束己身,自然只能瞒着人,只是太过自作聪明了些,真当以为纸能包得住火?”
  人群中大部分人皆被惊住了,周遭本就颇为安静,想要彰显自己独道见解的人,声音自然放得大,一段揣测叫人听的清清楚楚。
  人云亦云本就是人性,这话一出,思维便全被带了过去,人群中当即有人肆意开口指责,
  “这种人简直妄称道中玉树,名声传得这么远,竟然还这种不要脸的事,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大半年前的传言果然是无风不起浪,那些传言恐怕都是真的,这行事也太过污秽不堪!”
  “我本来不信,却不想竟然真的是这样的人,这种夺人妻子的恶事也做得出来,呸!真叫人不耻于口!”
  沈修止慢慢抬眼看着施梓漆,又看向四周同门师兄弟,皆是冷漠相视。
  沈修止抬头看向洵凌,他的师父依旧面无表情,这里的所有突然间变得极为陌生,好像根本不是他从小长大的师门,这些的人也不是他的同门师兄弟。
  他一时无措,像一个孩子茫然,他可以不在乎闲言碎语,可他不可能不在乎他的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父亲要置他于死地?
  这个时机太好,绝不能叫沈修止缓过劲来,有开口的机会,洵凌当即看向四周,示意立刻动手。
  突然凌空而来,一条象腿粗长的重铁链猛地甩向沈修直后背。
  沈修止猝不及防受了重击,猛地往前一个跄踉,五脏六腑如被挪位一般巨痛,胸腔气血上涌,喉头腥甜,当即喷了一口血。
  耳旁又是一阵劲风,那巨型铁链带着极强的内家功夫袭来,沈修止当即翻身避过了致命一击,落地时,脚下跄踉险些没站住脚,素白的道袍上已沾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连这般狼狈都风度飘然,这点众人毋庸置疑,这外表做派确实称得上玉树,可惜表面再花功夫,里头也还是不堪入目。
  周遭护院模样的人悄无声息,不等他反应过来无数道铁链便冲他袭去,极为熟悉他的武功路数,就像他的师父一样,连他习惯性的招数都了如指掌。
  这些人本就是高手中的高手,其中多有隐居之人,若不是卖浮日一个面子根本不可能出来,又加之了解他的一切,不过片刻沈修止便越显吃力,一个不防深受重击,胸口宛如被千斤巨石砸中,好像连骨头都断了。
  他暗自咬牙勉力强撑,一处铁链当即以极诡异的角度袭来,他空手无法迎上,只能凌空而去,旋身避去,却不防这厢避开,那厢便一对铁爪扣向了他的双肩,利爪入肉,刻进骨里,将他整个人拖到了地上,似乎要将他的双肩生生勾去。
  沈修止当即一声闷哼,剧烈的疼痛险些叫他晕厥而去。
  几人手持铁链上前围着沈修止,浮日观这一遭根本不打算让他离开。
  尤醨见状一声惊叫,吓得浑身颤抖。
  施梓漆猛地后退一步,身子后倾,险些坐到了地上。
  见得恶人被擒,一男子隐带怒意的声音盖过了众人的声音,“此人必须诛杀,如此不良于行的人称之为道中玉树,往后叫我道教如何立足于天下,这根本就是在玷污我们修道之人的名声,若是这样的人放他安然离去,那往后还有多少人会为之效仿,多少人嗤笑不耻修道之人,浮日观今日必须清理门户,诛杀沈修止,给我们修道之人一个交代!”
  此言一出,众人的情绪皆被带起,  
  “诛杀沈修止,清理门户!”
  “杀了他,他的罪恶只能用血来洗干净!” 
  “杀了他,杀了他!!!”
  呐喊声一波接着一波,如浩瀚大海中的漩涡一般,若入其中必定尸骨无存。
  那一张张面目扭曲的脸,高声呐喊的嘴,带着恶意和不知从何而起的愤怒,如恶鬼一般丑陋不堪,唯一不同的便是他们披着的是人皮,却偏生自以为正义!
  浮日没有一个人替他说话,没有一个敢为他说话,明明他正大光明,磊落坦荡,可道观中的同门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
  沈修止肩上的血染红了身上的道袍,地上全都是他的血,看着机会触目惊心。
  双肩上的铁爪死死的扣着,动之一下便牵动了全身,那撕裂骨头的疼痛,根本痛不欲生,他却依旧固执地往前爬去,沾满血迹的手抚上了台阶,身后手执铁爪链的人,当即往后一撤,如拉畜牲一般拉住了他。
  他不由痛叫出声,眼里视线一片模糊,一开口嘴里止不住的血流,却还是开口质问,“……师父,为什么……?”
  他在祈求他能给他一个解释,为什么这样对他,他有哪里做得不好,为何不说,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也好,可为什么了这么渺小的祈求都不给。
  他眼眶湿润,双目充红,手在台阶上死死抓住,那手指都嵌进石阶里,几乎声嘶力竭,“为什么?!”
  似玉无所事事呆在院子里,拿着水壶去浇那几朵修成了灵识的花,前头她才不去,毕竟这些时日在道观中走一走都会引人注目,指指点点,她自然是不愿意出去的。
  她倒是闲得无聊找到事做,可那些花却是气得破口大骂,怒骂似玉不要弄秃了她们的发型!
  似玉完全当做耳旁风吹过,手上的水壶非要往她们的花瓣上浇,弄得花瓣摇摇晃晃,这灵怪狮可是坏了呢。
  天色突然阴沉下来,阴风阵阵拂来,刚头还晴空万里的天一下变暗,看上去极为吓人。
  似玉见马上就要下起大雨倾盆,便慢慢悠悠回屋去,打算靠在窗旁看着她们在风雨里面摇曳,讨个乐子看看。
  却不想刚踏进房门,天边突然一道惊雷劈过,划破天际而来,雷声轰隆隆巨响,乌云密布,仿佛踏进了无间地狱。
  似玉跨进门栏的脚忽而一顿,看向天边似曾相识的异象,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心口骤然一悸,手中铁壶子“砰”一声掉落在地,在寂静昏暗的屋里极为突兀吓人。
  
 
  ☆、第51章
 
  开阔的天际本是晴空万里, 却不想突然一道惊雷劈过,天光一瞬间暗了下去, 黑云压城而来, 低沉恐怖。
  大殿前的那个人手脚皆被铁链锁住,铁链的末端连接在两边巨石柱上, 一身道袍被血染红, 血液顺着衣摆滴落而下,地上晕开一片深色刺目的鲜红。
  他的发冠散乱, 额前垂落几缕发丝,随风拂动, 时不时遮掩干净清隽的眉眼, 眼里星辰烬灭, 一片死寂。
  五年一度的道会各处都要斟酌,测算天象更是重中之重,挑得必须是大好晴日, 浮日观这一遭推算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和人力,却不想突然之间便乌云密布, 电闪雷鸣,这般天呈异象终究不是好兆头。
  人群中不免有些躁动,尤其是浮日观弟子, 哪一个不知个中真相,他那一声的责问带着愤怒绝望,太过复杂,却让人感同身受, 不免心中可怜又惊悸。
  子寒拿着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拿剑指向他,眼中藏着恶毒嫉妒终于显露出来,看着沈修止从高处跌落的模样,嘴角微微扬起,叫人根本来不及看清,便正义凛然鄙夷开口,“强夺□□,做尽污秽不堪的事,表面上却还一副风光月霁,真叫人不耻……”
  沈修止声音低得叫人听不见,却还是勉力开口,“我没有做这样的事……”
  “师兄若真是清清白白,浮日观怎么没有一个人愿意替你说话……”他忽而靠近沈修止,轻道:“你看看这些人,谁会相信你,谁又会理睬你,你还以为自己永远是浮日的大弟子吗,看看他们,哪一个在乎你的死活?”
  沈修止闻言眼睫一颤,他明明知道他故意激他,却还是将他的话听了进去。
  或许有些东西早就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即便他勉力不让自己去在意命数一事,却还是克制不住去想……
  他幼年便被抛弃,连生身父母都不爱他,一手带大他的师父都能轻易将他弃之如鄙,没有人真在乎他……
  即便连她,也不是爱他才留下来的……
  他活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应了孤寡之言。
  或许命数这种东西永远也改变不了……
  洵凌看着远处奄奄一息的沈修止,开口宣布道:“从今往后沈修止再不是我浮日观的弟子,我浮日观也绝不会留下这样的人为祸道中,现逆徒沈修已被擒拿,我们浮日养出这样的败坏人伦,卑鄙无耻的弟子,实在羞愧难当,今日必然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沈修止闻言忽而轻笑出声,讽刺而又自嘲,可惜他连笑的力气都没了,不过一声便重重咳起,险些窒息而死。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天边滚滚巨雷,似乎在酝酿天灾,人群中有人开口喊道:“此人恶行乃是天意难恕,必须杀之而后快!”
  “杀,杀杀杀!”
  施梓漆才意识事态发展已经无法控制,她以为这一次不过是让他身败名裂,让他清楚到底什么东西才是最重要的,不想却是直接要了他的命!
  施梓漆连忙上前跪下磕头,“掌门,师兄他知道做错了,以后他会改过自新的,必然不会再重蹈覆辙了,求掌门饶他一命!”
  “梓漆,不要糊涂,快和为师回去!”一旁道袍的道姑,见状心惊一下,当即开口训道,又看了一眼尤醨。
  尤醨吓得连忙上前去拉施梓漆,“师姐快回来!”
  施梓漆见事态无法回转,直大声哀求,“掌门,求求你,不要杀他!”奈何她的声音淹没在人潮喊声中,根本没有人当一回事。
  她心中一急正要开口说出真相,那道姑当即上前挡着她面前,眼神严厉,言辞危险威压,“梓漆,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没有再挽回的余地,你莫失了分寸理智,和沈修止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又让所有的人知道你出尔反尔,你可知道你往后会如何!”
  施梓漆闻言面色骤白,整个人瞬间软倒了下来。
  尤醨在一旁瑟瑟发抖,她脑中一片混沌,往日亲昵的师父,敬重的掌门,浮日同门的师兄弟全部都变成了侩子手,就像披着人皮的鬼,叫人害怕至极!
  混乱中又想起往日大家待沈修止的模样,一时间不由打了一个寒战,浑身鸡皮疙瘩直起。
  人群中喊叫一浪高过一浪,子寒眼露凶意,手中的剑提起,一道凛冽的剑光闪过他阴狠的眼,无端惹人发寒。
  “不要!”施梓漆猛地甩开了尤醨的手,面色惨白地沈修止那处冲去,可终究晚了一步。
  那锋利的剑在喊叫声中没入了沈修止的胸口,从他身后透出了沾血的剑刃。
  “啊!”施梓漆一声尖利惊叫,被随后跟来的师兄妹们齐齐拉住。
  子寒一剑推入要害,又毫不留情拔出了手中剑,溅了一地的血。
  天色阴沉下,一个身影在空旷无人的道观中跑着,速度极快,一道道惊雷而下,平添几分紧张诡异的气氛。
  似玉心慌得快要跳出来,前头大门紧闭,里头传来了喊打喊杀的声响,听在耳里胆战心惊。
  她连忙上前去推高耸的大门,那门重如巨石,需两三个成年男子才能勉强推开。
  似玉心中急切,使了全身力气才微微推开一点,看见里头的情形险些晕过去。
  这些人好像疯了一样,面目疯狂,嘴上怒骂,指指点点,甚至恨不得上前活活打死他。
  沈修止浑身是血,手脚都被捆着铁链,双肩被锋利的铁爪扣住,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
  早间离去还好好的,现下竟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似玉瞳孔骤然一缩,脑中“嗡”得一声空白一片,胸口燃烧起的怒火一下冲上了头顶,整个人都怒到发抖,体中突然一股力涌动,猛然推开了大门,门往内撞上了一旁的石壁,“砰”得一声巨响,引得地生生一震,打断了众人的疯狂,转头看向这处。
  狂风四下袭来,无处不在,卷起衣裳飞扬,发丝随风凌乱而起,遮掩了她的眉眼,她双目充红,眼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兽色,带着滔天怒意,语气阴翳狠厉至极,“你们全都该死!”那话间的恣睢与生俱来,莫名叫人腿脚发软。
  沈修止心口凉凉的,似有风吹过,周围还是那些凶神恶煞的人,天色昏暗几乎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一个个都像地府里索命的恶鬼。
  天地瞬间暗下,又一声惊雷在头顶天际响起,轻盆大雨忽然而下,隐约间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
  他极为吃力抬眼看去,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她的身影。
  狂风暴雨骤然袭来,阴冷刺骨的风带起她的衣裳,没有一处不在提醒她,他快要死了。
  似玉心中一窒,眼眶骤红,连忙疾步往他那处冲去。
  子寒面目隐在黑暗中,拿着手中沾血的剑指向了似玉,“奸人已除,□□还在,这便是抛弃自己夫婿,与沈修止苟且,污我们道门的女子!”
  一声落,浮日弟子带头而去,谁不想争这个头功,人群被一带方向,皆往似玉那处冲去,嘴上叫骂,手上怒指。
  人群一下子涌了过去,如墙一般根本过不去。
  似玉却没有半点停下来,迎面而上,踩过当先那人,轻身跃上,衣裙飘然,踏着几个人飞快跃过下头人群,往沈修止那处去。
  子寒见她而来,看了一眼沈修止,眼中冷漠。
  沈修止当即知晓他要做什么,手上一动想要杀他,却被铁链困着动弹不得,他只有一口气在了,甚至没有办法开口说话,歇斯底里发出的也不过是模糊的字眼,一时间双目充红,手间青筋根根暴起,“……子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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