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才出口,便想起了姑嵩也曾说过这样的话,一时苦笑出声。
或许这就是她以往不择手段的报应罢……
她的视线忽而一片模糊,一滴滴清泪滑落脸颊,垂落细白的下巴,“啪嗒”一声砸落在地,慢慢染湿了玉石砖。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感觉我快要升仙了,明天我一定早更新,我发誓!!!!!
☆、第12章
天界陷入了沉寂之中, 宫门口仙医进出,却全是束手无策。
天帝座前跪倒了一大片仙医, 诚惶诚恐, 面露不安。
天帝负手而立,面色极沉, “这么说来, 天界没一个人能解这九头蛇瘟吗?”
“陛下,九头巨蛇这种力量可怖无穷的上古凶兽早已陨落绝迹, 古谱有记,九头蛇瘟当初显世便是无药可医的死局, 没有九头巨蛇做根本无仙药可医, 臣等实在束手无策, 好在机缘巧合发现得早,若是在晚一日那本是无力回天,如今殿下能不能熬过今夜全靠造化, 吾等无能,求陛下恕罪。”
“请陛下恕罪……”
天帝猛地一挥袖, 转身怒斥,“你们确实无能,生为神仙却和我说全凭造化, 凡人才是看造化认命数,你们堂堂九重天上的医仙,却连死回生的能力都没有,天界要你们何用!”
一众老臣皆是面露难色, 慌忙请罪,“……陛下恕罪!”
“臣有一个法子,可以用同脉之血引出九头蛇瘟。”一位俯首在最后面的年轻仙医忽而开口。
人群中瞬间陷入了寂静,连盛怒之下的天帝都怔住,同脉之血引蛇瘟,除了天帝还有谁?
仙医中顿时有人反驳,“这确实是唯一的法子,可是天帝尊贵,如何能做引子?!”
“是也,此法不妥。”
“此法太过凶险,请天帝三思。”
“除了这个法子再没有别的方法,如今陛下救子心切,天族就只有这么一位殿下,血脉何其重要,你们不敢作为也就罢了,却还一旁来回推脱?”那年轻仙医很有胆量,开口便是一针见血,惹得众仙医,却又真的怕这事推脱到他们身上。
场中瞬间又静了下来,作为一个父亲于情于理是会毫不犹豫去救自己的孩子,可他是天帝,况且是用引血一法,即便不出事,他也必然许久不能理朝政,等同于天帝之位空悬,一日无君必生乱。
出于大局考虑,这个方法不能用,可是若真是不救,那又太过凉薄,连亲生儿子的死活都可以不顾,那帝王可不就是应了无情之道。
这法子若是没有说出来,倒也不至于叫天帝不上不下,可偏偏是这般逼问之下提出来,若是弃之不用,难免下不了台阶。
天帝沉默了许久,只能缓而开口问道:“怎么个引法?”
那仙医当即上前跪倒在天帝面前,“方法很简单,臣需要一些时间去准备。”
宫殿里头门窗紧闭,一丝风都没有透进来,殿中守着的仙侍皆昏昏沉沉,下一刻全部晕睡了过去。
一道黑色的烟气在殿中慢慢聚集,越聚越浓,落在地上幻化出了一个人形,黑衣长袍大披风,浓眉大眼,眼神阴翳,周身气场恐怖摄人,仿佛魔界上来的人。
那人看了眼榻上睡着的姑嵩,几步上前伸手拿出一个药瓶子,放在他鼻间一刻,诡异的如血一般鲜红色的烟气隐带嘶嘶声响,慢慢透进姑嵩的呼吸中。
不过须臾,他的面色微微好转,眼睫轻颤几许忽而睁了开眼,眼中没有半点迷离睡意,见到旁边站着的人也没有半点疑惑,似乎早已料算到。
那人看着他,唇角一勾,露出一个森然的笑,“这么久不见,殿下还是一如既往地心狠手辣,连对自己都这般不留余地……”
来者正是魔界的魔尊,姑嵩堕仙之时曾为魔道开路,魔尊能在万千魔修中脱颖而出做王,少不得他的谋划。
魔尊将手中的瓷瓶,随手扔在了床榻边缘,伸手抱臂揶揄道:“那只上古凶兽叫你盯上了可实在是可怜,女儿家心里有个白月光做念想都不行,你得了人还不乐意,非要硬生生将人家的梦捏碎了去,这一日三顿哭怕是免不了……”
姑嵩没有说话,面色平静慢慢坐起身,看着还算精神,可这九头巨蛇却终究不是开玩笑,这一回他确算是九死一生,到现下面色依旧苍白,隐约还留有几分死气。
魔尊见他不语,又是一问,“殿下布了这么大一个局,也不曾与我商量一番,难道就不怕我不来送还这蛇魄?”
姑嵩唇角微不可见一弯,面上的笑淡得几乎看不出来,苍白的面容还有几分病弱,说话也没有气力,却无端叫人信服,“你不会不来,我做天帝,保你魔尊地位永世无忧。”
魔尊闻言嘴角微发扬起,面露笑意,“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调子,够狂妄!”他说着心中越发愉悦,不由仰天大笑,半点没有在天敌的地头上的自觉,笑起来还没个完。
姑嵩眉间微微一敛,本就喜静,又还缓过劲,哪受得这般吵闹,随手拿过床榻上的瓷瓶扔进他嘴里,言辞淡淡下了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魔尊险些生吞,连忙低头将瓷瓶呕出来,气得想要拧断他的头,可想了想这混账的手段还是收敛了一二,“你可需要我帮你什么。”
“不需要,我一个人可以。”
魔尊一怔,便是他这生而为魔的,都觉姑嵩妄为至极,孤身一人就敢布这么大局,下这么凶险的九头蛇瘟。
现下无论天帝救不救,外头都知晓这引血之法,只要天帝消失,话还不都是由他来说,届时他会名正言顺地代替天帝处理政务,时日长久,还怕握不了权?
“你这么肯定他不会引血给你,他万一愿意为你引血了呢,万一救了你又怎么说,他终究是你的父亲,你还会下得了手?”
“不会有万一,即便有,也改变不了什么。”姑嵩语调渐重,清透的声音无端显出几分戾气。
魔尊阴郁一笑,“那么,恭祝殿下达成所愿。”他话间一顿,“殿下做了天帝,就别总肖想自己姨母了,若是想要身姿好的女人,我魔界里随便挑一个都能比过她……”
姑嵩淡淡扫了他一眼,眼风似带刀剑锋利凛冽。
魔尊话题转得极为自然,毫无停顿,半点不显生硬,“……你做上了天帝,记得替我魔界牵一下姻缘,我们那些男女魔修每每相看两生厌,总惦记着天上的小仙女小仙男,魔界如今的生育日渐下降,人才凋零。”
魔尊说着愁苦不堪,这真他娘的不是一般的憋屈,他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偏生如今还要操心计划生育,真真是杀鸡焉用牛刀!
姑嵩闭目养神,薄唇轻启,淡淡敷衍道:“你该走了。”
魔尊闻言险些想冲上去和这厮拼命,想了想这混账当初连九头巨蛇这种恐怖的凶兽都生生屠杀了去,还是斯文点行事,便冷哼了一声,起身化作一团烟雾,消散在殿中。
姑嵩慢慢睁开眼,伸手从枕下拿出了一只锦囊,时间流转了太久,锦囊已经陈旧至极,上头的纹路颜色都因为摩挲太过而淡去,心中的执念却越发浓烈。
他静静看着手中的锦囊,眼含温和笑意,忽而眼前闪过她替天帝揉按肩膀的场景,修长的手指微微收拢,握紧成拳,指节都泛了白,面色却依旧平静,琥珀色的眼眸瞬间鲜红如血滴一般,似有鲜红色的烟气萦绕,忽而散去,没入了其中。
殿中依旧坐在一个清冷端方的人,只是不知何处忽然传来诡异的嘶嘶声,仿佛上古传来的凶残嘶吼,听着便觉瘆人,不寒而栗。
夜深人静,云层中偶有流星划过眼前,烟云飘散,如梦似幻,犹如梦中幻境。
天帝挥退了所有仙侍,只留自己一个人,进了姑嵩的寝宫。
他站在殿内许久,才缓步走到床榻旁看着榻上躺着的人,面色苍白到几近透明,呼吸极为微弱,几乎没有一点生气,玉色的锦被盖在他身上,衬得面如冠玉,越显病弱之态。
外头空无一人的偌大宫中,缓步走进一人,头束玉冠,乌发垂后,一身素白华服干净得一尘不染,清隽庄重。
他手中执剑,一步步走进精雕玉砌的殿中,脚下几乎没有声音,只有剑刃在地上轻轻滑过的细微声响,无端显出几分诡异。
天帝俯身在床榻上坐下,看着躺着的姑嵩一时凄入肺腑,孤独荒凉。
生儿肖母,他完全承继了睦雪的美貌,却又不同于她那柔美,清隽干净的眉眼有着男儿的凛冽俊美,如珠玉一般剔透耀眼,可惜一样命中不寿,年纪轻轻便遭了这样的祸事……
他已经失去了睦雪,却不想如今还要再失去他们的儿子。
他是天帝,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何况是这悠悠九重天,魔界虎视眈眈,哪里容得他冒险去救人?
“睦雪,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母子,以往不能护住你,如今不能护住我们的儿子,我真是没用……”他眼中浮起水泽,看着姑嵩苍白的面容,心中一片锥心之痛,他心头沉重伸手去抚姑嵩的头,手才堪堪出去却探了个空。
他神情一怔,当即伸手一拂,躺在床榻上的人瞬间散做了烟云,如一丝魂魄消逝在空气之中,无影无踪,身后传来了剑轻轻滑过玉石砖的清越声响。
天帝慢慢起身,缓缓转头看去。
姑嵩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见他看来忽而轻笑而起,手腕微转,剑上凛冽的光芒一晃而过,言辞轻缓,“我想和你比一场,谁赢了,谁做天帝。”
天帝瞳孔猛然一收,满眼不可置信。
作者有话要说: 糟老头子错了,(T_T)
☆、第13章
偌大的宫殿没有一丝生气, 外头是天兵把守,便是一只苍蝇都容不得飞出去, 整个九重天这一处最是冷清。
似玉坐在空荡荡的宫殿里头一动不动, 如老僧入定一般沉寂,宫里唯一浮动地只有玉石地上薄薄一层流云缓缓流淌着。
忽而地上的流云被一阵风劲带地四下流窜, 罄衣从外头急忙奔进来, “玉姬,天帝救了殿下, 殿下如今已经好了,你不会有事了。”她说完, 却一阵语滞, 即便姑嵩殿下好了, 陛下也还是没有解去玉姬的禁足,甚至没有让她辩解一句,便定了她的罪, 连再问一问的意思都没有,冷心冷情地太过。
玉姬这般喜欢自由骄傲的兽, 怎么受得了这样困着原地?
罄衣心中起了一阵愤恨,越发为玉姬感到不值。
似玉从沉寂中回过神来,空洞的眼才有了些许光, 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说话,这些于她来说已经不重要,她现下想回荒漠去了, 回她应该回的地方去……
“你去问他,何时让我回荒漠,若是想要治罪责罚便早些与我说清楚,我不想再浪费时间耗下去。”她说完,似乎连力气都没了,她一直向往仰望的美好已经没了,如今做什么都是无力,只想回到荒漠吃吃睡睡,或者回去凡间做一只镇门的石狮子,也好过在这里被人当成个傻子欺弄。
罄衣闻言一脸泫然欲泣,似乎感同身受,“玉姬,陛下救了殿下身子有亏,说是要寻一处地方静养,谁也不能打扰。”
似玉闻言一怔,抬眼看向她,“静养?”
罄衣连忙点头,“是的,我听那些天兵讨论,说是陛下为救殿下的命用了引血古法,如今身子虚弱,见不得风,暂避朝政休养身子,朝政暂由殿下代理。”
似玉微微蹙眉,姑嵩会好她不会意外,可天帝休养却出乎她的意料,她忽而想起姑嵩的眼神,“是谁替他们引血?”
“听说引血之时外界不得干扰,那日夜里所有仙侍医仙都被天帝驱散到外头,还特地布下的结界,任何人不得入内,想来是陛下自己亲自引血。”
似玉越发不解,“确定是他自己?”
罄衣闻言一愣,“想来是的,这九重天上谁敢假扮天帝,这么多仙家再旁,绝不可能认错。”
似玉一默,只觉古怪非常,以他那一日的雷霆之怒根本不可能不治罪于她,这样不明不白,多少让人疑惑,“你再去问问,他去了那一处休养?”
“是,奴婢这就去。”罄衣见玉姬转移了些许心神连忙应了声,转身往外头飞快跑去。
殿中没了人说话,一时又陷入寂静之中,隐隐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所有的一切都压而不发,无端让人心头压抑。
似玉只觉心中沉闷,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雕花窗子透气,静看着外头的流云。
殿中忽而出现一人,几乎未惊轻轻浮于地面上的流云,缓步靠近她,伸手轻轻搂住她的细腰,清冽熟悉的男子气息一下袭向她。
似玉眼睫一颤,抓着窗子的手猛然收紧。
姑嵩身子越发贴近她,极为亲昵暧昧,面上却依旧是清心寡欲的做派。
他微微低头,视线在她细嫩侧面和小巧软玉般的耳垂上流转一瞬,忽而靠近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唇瓣在她的面上停留一瞬,他唇瓣间的热气喷在她的耳畔,惹得她身子一颤。
姑嵩似乎毫无似觉,又轻轻碰了下她的耳垂,越发将她搂紧,如在凡间那样亲密无间,低沉着声音轻问,“姨母在看什么?”
似玉惊闻这一声姨母,瞬间挣脱了他,转身看向他,神情有几分慌乱,她勉力镇定,“……你做什么?”
姑嵩见她不喜也不再勉强,后退一步拉开了些许距离,玉冠束发,长身玉立,眉眼清隽干净,依旧清冷端方的君子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却不尽然,“我身子一好就来寻姨母了,你却这般疏离,你不喜欢我吗,可在凡间的时候,你明明是喜欢外甥的……”
清透的声音微微低沉,带着无端而起的暧昧传进她的耳里,可称呼却又提醒着她二人的距离和不伦。
她一时无力招架,撇开了视线转移话题,“你父皇在哪里?”
“父皇身子不适,正在静养,不知姨母为何执意要寻他,难道还想做我的继母吗?”他轻笑出声,眉眼却越淡,“你做我继母,可是想一日在我这,一日在父皇那,那生下来的孩子是谁的可就难说了,不过我年轻,夜里多来几回,大抵会是我的……”这话太过刺人,根本就是将她当作玩物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