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君仙长东看看西走走,逛了好几条街,终于进了一间酒楼。
明微看着他上了楼,也跟进去。
小二笑着迎上来:“小姐里边请,您一个人?要吃饭还是定酒席?”
明微道:“与家人走散了,约好在此碰面,你寻个雅间予我歇息便是。”说着,在君莫离隔壁那间停下,“这间可有人?”
“没有。”小二推开房门,“您请。”
明微点点头:“上些茶果点心,若是有画册也拿几本来,好叫我打发时间。”
小二连声应是,没一会儿,就殷勤地将东西都送来了。
将小二打发走,明微摸了摸画册纸张的厚度,撕下来做成纸杯,倒扣在相隔的墙壁上,俯耳细听。
这种酒楼,雅间之间相隔的墙壁多数只是木板,凝神之下,很容易便听到了那头的动静。
“……师兄,你怎么现在才来?”这是君莫离的声音。
安静了一会儿,那边响起来:“现在来不好吗?”
明微只觉得耳朵一麻。这声音微沉而饱满,柔和又清雅,好像琴音一般,说不出的悦耳。
君莫离道:“太迟了!现在观里的人心,都被玉阳那家伙收买了,总是摆出下任观主的样子,真可恶!”
明微一怔。
玉阳应该是个道号。玄都观的弟子有道俗之分,出家的会有道号,不出家的就和君莫离一样,仍用俗家姓名。
道俗没有明显区别,只一点,观主必须出家。
她记得,玄都观下任观主,并不叫玉阳。
那声音低低笑了声:“他爱怎样怎样,你管那么做什么。”
“我还不是为师兄抱不平?师父在时,最钟爱的就是师兄,谁都知道,他老人家将师兄打发出去云游,为的就是让你增长见识,回来好接任观主。现在倒好,师父意外先去了,玉阳摆出他才是下任观主的样子,师兄你回来,还不知道他会怎么为难你。”
那人淡淡道:“他是大师兄,按理他居长,观主之位本该传给他。”
君莫离嗤笑:“咱们玄都观向来都是能者得之,谁最强谁当观主,可没有居长就理所当然继任的道理。”
“是啊,谁最强谁当观主,你这是怕为兄比不过他?”
“师兄!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君莫离气急,“话是这么说,可你离观这么久,那些人怎么知道你最强呢?”
这人淡淡道:“急什么,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好了,我们许久未见,且让为兄看看你这些年长进了没。”
后面便是讨论玄术的话题,明微听了一会儿,眼见天色将晚,便收拾收拾,退房去了。
小二问:“小姐的家人还没来吗?”
“说不定他们先一步回家去了。”明微笑着付了钱,举了举手上的画册,“挺好看的,我一并买了。”
小二当然应允,目送她出了酒楼。
过了会儿,那雅间出来两个男子。
其中正是君莫离,另一个比他年纪略长些,长眉秀目,气质飘逸。
两人结了账,那男子问了句:“先前左边的雅间,是什么客人?”
小二笑道:“是位小姐!”
“没有旁人?”
“是。那位小姐来等人的,只有一个人。”
他点点头,出了酒楼。
“怎么了?”君莫离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他摇了摇头:“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习武之人,有一种感应力。别人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便是从眼前走过,也不会留心。但如果有人留意自己,这种感应力就会瞬间复苏。
所谓杀气,就是这么回事。
刚才,隔壁雅间似乎有人留意这边,但因为没有杀气,他感应得不甚清晰。
酒楼隔音不佳,是那位小姐听到声音好奇,还是……
他拍了拍君莫离的肩:“回去好好练功,你松懈了。”
……
魏晓安缩在角落里,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被拐已经好些天了,她还记得那天,从折桂楼出来,被人流冲散,自己挤到了角落里。
她知道踩踏的危险,没敢乱动,缩在那里,等仆妇来找。
谁知道,来找她的不是魏家的仆妇,而是陌生的妇人。
那两个妇人生得膀大腰圆,一人一个将她挤在中间,推着她往小巷里走。
魏晓安一愣之后,知道自己遇到了拐子,当即挣扎起来。
可惜两个妇人太过强壮,当时街上又乱,她刚喊出口,就被她们按住,拖进了小巷。
再然后,她被套进麻袋,送到了这里。
这里关的女子有十来个,有的和她一样刚被拐来,大喊大叫,结果打了一顿,不知拖到哪里去了。
魏晓安不敢喊,怕落到同样的命运,就将头发扯乱,衣裳弄脏,免得引人注目。
这一招很管用,她安安生生地呆到了现在。
可她也知道,这招不可能永远管用下去。
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自己运气够好,官差能及时找过来……
第212章 囚禁
在洞穴里住了两天,纪小五终于出去走动了。
他已经习惯了时不时传来的哭喊声。
刚来的时候,只要听到声音,多福就会冲出去管闲事。
她武功高强,又跟上头有关系,那些人不敢不听。
后来,就没人敢在附近做坏事了。
至于他们是不是到更远的地方行凶,纪小五不知道,也不敢去探究。
他东游西逛,走了一阵子,就被人拦住了。
“郭公子,那头没什么好看的,您还是回去吧!”拦住他的,是个相貌猥琐的中年乞丐,笑起来一口黄牙。
纪小五嫌恶地皱了皱眉,问他:“齐堂主呢?”
中年乞丐道:“这些天外头乱得很,齐堂主四处奔走。郭公子无趣的话,小的叫两个丫头来,给您唱个曲儿?”
纪小五摆摆手:“算了算了。”他往回走了两步,说,“齐堂主回来了,你跟他说,我想见他。”
“好咧!”
纪小五晃晃悠悠地回去了。
不多时,他所在的那个洞穴冒出一股烟气,小白蛇又一次出去探地形了。
……
外头的锁开了,两个强壮的妇人提着木桶进来,粗声粗气:“吃东西了!”
被关在这里的女子,纷纷爬起来,过来取食物。
魏晓安也走过去。
食物就是些粗粮馒头,魏晓安已经习惯了。
被关在这里,跟牲口没什么差别,甚至可以说,比牲口更差,因为馒头不多,她们还会抢起来。
魏晓安好不容易抢下两个馒头,回到角落。
“喂!”她推了推躺在地上的人,“吃点东西吧。”
这人和她一样,脏兮兮的,蓬头垢面。听到声音,慢慢挪动了一下,艰难地爬起来。
魏晓安分了个馒头给她,就听她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这声音,正是文莹。
魏晓安进来才知道,文莹也被抓来了。
两人在书院的时候,不怎么对付。甚至魏晓安还被文家姐妹欺负过几次。
进了这里,举目无亲,两人倒是亲近起来。
在这种环境里,有个熟人,心理安慰不少。
她们都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哪里住过这样的地方,连见都没见过。更不用说这些吃着刮嗓子的杂粮馒头。
可是,为了活下去,她们只能忍了。
前几天,文莹因为受凉病了,还是魏晓安照顾她。
抢了馒头分她一个,时不时喂她喝水,这才慢慢好起来。
文莹对她也客气了不少。
想到这事,魏晓安就觉得好笑。
以前在书院里,文莹对她可是从来都不给好脸色,没想到现在居然还会跟她说谢谢了。
两人默默吃下馒头,又喝了点水,魏晓安小声问她:“你好点了没?”
文莹摸了摸额头,点了点头:“不烧了,就是没力气。”
“病后都是这样的,可惜没好东西吃,不然该补补的。”
说到补这个字,两人都咽起了唾沫。
在家的时候,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腻了,谁料到现在连个肉包子都吃不着。
两人相对无言,魏晓安拿着根稻草,在地上瞎比划。
过了会儿,文莹问:“我们在这里几天了?”
“七八天?还是十来天?”魏晓安说。事实上,她有点记不清了。关在这里,连日夜都分不清。
“他们怎么这么久都没找过来……”文莹本来就是病后,心理更加脆弱,想着想着,就要掉眼泪。
魏晓安也被她勾起了心事。
“他们是不是嫌我坏了名声,不管我了……”文莹越想越伤心。
“不会的。”魏晓安安慰,“那是你亲爹妈,怎么会不管你?”
“可是……”
“找过来需要时间。”魏晓安说,“而且,你发现没有?”
“什么?”
“这两天,人好像变多了。”
文莹不懂:“那又怎样?”
魏晓安小声说:“我先前听到的,这两天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变多了。之前还有个人骂了一句官差,害他们只能留在这里……”
文莹眼睛亮了:“你是说……”
魏晓安点点头:“肯定是官差查到他们的贼窝了,我们只要再等等,就能等来救兵。”
文莹听她这么一说,心里生出希望:“我们再坚持坚持。”
“对。”魏晓安看了看,从地上沾了些土,擦到她脸上,“你不够脏……”
文莹任她把自己的脸擦得更脏。
这几天,偶尔会有人过来,像挑捡牲口一样,把漂亮些的女孩子带出去,然后就再没回来。
她们不敢去想,这些人会遭遇什么,只能让自己更不起眼。
今天她们的运气不够好,没一会儿,门又被打开了。
不到饭点,有人过来,一屋子的姑娘吓得哆嗦。
这往往代表着,有人来要挑捡了。
果然,除了两个看守她们的壮妇,还多了个男人。
文莹只看了一眼,就嫌恶地转开头。
这男人长得肥头大耳,难看得很,还一脸淫笑。
“香主,小的帮您挑?”一个壮妇讨好地说。
“不用了。”男人踏进屋子,搓了搓手,“你们怎么知道本香主喜欢哪种?还是自己挑有意思。”
“是是是。”壮妇堆着笑,进来一个个挑起女子们的脸,“你看,这个喜不喜欢?”
“这个?还是这个?”
这香主嫌弃地摇头:“就没有长得更好的?”
壮妇陪笑:“这些货到这里十来天的,好些的已经给挑走了……”
这香主不满意,咕哝:“要不是这些天不能上去,老子也不用挑这些歪瓜裂枣。不过好在,这些没被沾过。”
“是是是。”
眼看他们越走越往里,魏晓安和文莹缩得更小,心里慌得不行。
千万不要找她们,千万不要……
可惜,这次她们的运气没那么好,文莹被那壮妇粗鲁地抬起脸来:“香主,您看这个呢?”
见文莹脸上太脏,她又伸手粗鲁地擦了擦。
灰尘被擦去一些,露出细皮嫩肉的一张脸。
这香主眼睛一亮,色眯眯地伸出手来:“这个还不错,洗洗干净,倒也能见人。”
文莹听得这句,魂飞魄散。
如果她失了身,就算得了救,日后也……
眼看着自己被拖出去,她猛地抓住身边的魏晓安:“大爷,她、她长得更好看!”
第213章 安排
魏晓安难以置信看着文莹。
她们一起被抓来这里,举目无亲,互相照应。她还以为,她们之间已经建立了友谊,不是一起欺负别人的所谓交情,而是共患难的真正友谊。
结果文莹一句话,就打碎了她的认知。
这些天,文莹对她友善,是因为在这种环境里,只有自己能够照顾她吧?
文三小姐,一直就是这么自私,从来没有变过。
这般想着,魏晓安已经被抓了起来。
论相貌,她不见得比文莹美,但她有一项好处,就是皮肤白皙。俗话说,一白遮三丑,何况魏晓安原本就生得秀丽,便有五分姿色,也衬托成了八分。
就是知道这一点,魏晓安格外注意,时时把自己涂得满脸灰尘。没了肤色的衬托,她的五官看起来平凡多了。
文莹把她拉出来,看那男人皱眉不语,立刻明白怎么回事。单说五官,她生得比魏晓安好!
课业上她反应都没这么快,这会儿倒是顿悟了。强硬地拽过魏晓安的手,捋起她的袖子,期间甚至因为挣扎,撕开了一条口子。
“大爷您看,她……她生得白,身娇体柔,可比我强多了。”
露出来的一截手臂,莹白如玉,那香主伸手摸了一把,顿时露出销魂的表情,对壮妇道:“就她了!”
壮妇痛快地答应一声:“好咧!您老稍等,马上将她洗干净了送到您那边去。”
听得这话,文莹松了口气。
她总算逃过一劫了……
谁知,那香主看了看她,又说:“这个也洗干净,晚上本香主要请酒,正好请齐堂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