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鸾——云芨
时间:2019-03-01 11:17:35

  三人下了车,看着杨殊的马车渐渐远去,纪小五道:“我去敲门。”
  明微点了下头,下一刻,警觉心起。
  她飞快地取出箫,凑到唇边一吹。
  “呜!”
  “铮!”
  两道音波相撞,并不刺耳,却好像重鼓在耳边响起。
  明微来不及多说,将纪小五一推,交代多福:“护好他。”便一跃而起。
  “哎……”
  纪小五懵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扭头,已经看不到明微的身影,只听得箫声与琴音不断响起。音不成调,每每只有一声,听着听着,他头昏眼花起来。
  多福撕下手帕,团成团塞到他耳朵里:“五公子,别听,音波里含有内力。”
  纪小五塞好耳朵,才觉得舒服一些。
  声音还是能传过来,但已经不清晰了,他问多福:“有人偷袭?”
  多福点了下头,专注地看向某一处。
  纪小五抬起头,仔细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屋檐上有两个人影一起一落,翩翩如飞鸿。
  他看了一会儿,喃喃道:“这才叫江湖吧?表妹又骗我!”
  救人是不错,可他潜伏在丐帮,哪有这万分之一的潇洒?
  “五公子!”多福凑到他耳边大声说,“您别觉得这样好玩,一不小心会丢命的,小姐也是为您着想。”
  纪小五回道:“谢谢啊,不用为我着想,明天开始就教我这个!”
第222章 来历
  明微全神贯注。
  偷袭她的,就是宁休。
  她本来也没想一直瞒下去,只是对方这么干脆来偷袭,出乎她的意料。
  他的音波越来越急,她应对得越来越难。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飞掠而起,剑光闪烁,直刺而来。
  宁休的音波,与剑气相撞,爆出一声闷响,终于消停了。
  他眉头轻皱,看着赶回的杨殊:“你为何出手?”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杨殊一脸不高兴,“刚才你看到了,她是我的同伴,你偷袭她是什么意思?”
  宁休淡淡道:“她身份可疑,你身边有这么个人,我不放心。”
  杨殊冷声道:“可不可疑,我自会判断,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宁休目光一凝:“小师弟……”
  “够了!”杨殊喝道,“这些年没有你们,我过得也很好,安安生生活到现在,你以为我需要你这样的好心吗?”
  “我认为需要。”
  杨殊冷笑,出口的话便尖锐起来了:“当年我祖父祖母一并去世,孤立无援,被人骂野种的时候,你们在哪里?那时候,但凡你们有一点记得我,过来看看我,也许我就不会走上这条路。你以为我乐意当个情报头子,天天跟人玩心眼?现在我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你倒来好心了。省省吧!在我看来,她比你更可靠!”
  宁休沉默了。
  此刻的杨殊,就好像竖起一身刺的刺猬,目光带着几分凶狠。
  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了。
  明微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问了句:“所以,你们俩其实是师兄弟?”
  “是。”
  “不是!”
  两人同时开口,说出来的却是截然相反的话。
  明微扬了扬眉,问杨殊:“我先前不是托你打听他的身份吗?你为何跟我装不知道?”
  “我本来就不知道!”杨殊烦躁地说,“是他突然跑来跟我说,他是那老道的徒弟,要来照看我。”
  “就算你一开始不知道,后来也知道了吧?你还是没跟我说。”
  “那是因为……”不想提他!
  宁休听着他们谈话,眉头略微一动,出声:“姑娘,你究竟是什么人?”
  明微回身,笑着施礼:“宁先生,你不是认出来了吗?”
  宁休道:“一个深闺小姐,你不应该有这样的身手。虽则体弱,但你的箫音,没有二十年的功力,根本达不到,可你有二十岁吗?”
  “……”
  宁休续道:“还有,你的功法,与我有异曲同工之妙,应当同出一源,可我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师妹。”
  “……”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些问题,明微一个也答不上来,便去看杨殊。
  杨殊就冷笑:“她是我的人!行了吧?不是答应帮忙查我爹的事,赶紧去查啊!揪着她做什么?”
  宁休不为所动:“小师弟,我今天一定要弄个明白,你再赶我,我也不会走的。”
  杨殊气极:“你讲不讲道理?”
  宁休淡淡道:“只有我认的道理,才是真的道理。”
  “……”
  宁休的目光再次落到明微身上:“我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既然这里是师弟你的地盘,不如坐下来好好说?”
  杨殊怒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不然,我也可以跟你们耗一晚上。”宁休认真地道,“就是这么一来,被别人看见,怕你有麻烦。”
  杨殊无话可说,他现在后悔了,先前为什么要给他好脸色看?就应该把他赶出京城才对!
  明微却笑道:“先生愿意一谈,求之不得。”说罢,拉了拉杨殊的衣袖,低声说,“我表哥还在下面,你不想让他看笑话吧?”
  杨殊咬了咬牙,憋出一句:“好!”
  一刻钟后,他们进了这间宅子,打发走闲杂人等,摆出秉烛夜谈的样子。
  “姑娘,”宁休再次开口,“能说说你是什么人吗?你的功法,似乎与我师门渊源极深,可我实在不记得有你这么一号人物。”
  明微的手覆在茶杯上,轻轻转动着,面上笑道:“那么,宁先生究竟是什么人呢?实不相瞒,七夕那日,我便察觉先生之琴音与我相似,对先生的来历也是好奇不已。”
  宁休看着她:“我若说了自己的来历,你会坦言相告吗?”
  明微毫不迟疑:“你说实话,我便也说实话。”
  “好。”宁休道,“本派无名,先师道号南柯,常年浪迹天涯,一脉单传……”
  “南柯?”明微搜索了一下记忆,发现自己完全不记得这号人物。难道这位南柯道长,不是什么高手?不对啊,看宁休的身手,他师父绝对是个高人。
  “先生,您是不是有所隐瞒?”
  宁休面不改色:“没有,先师确实道号南柯,只是他很少显露武功,旁人便是遇到,多半也认不出他。”
  竟是个无名高人?明微摇摇头,这个她不能排除。有些高人,确实有怪癖,姓名往往没有流传下来。
  她想了想,向杨殊扬了扬下巴:“你不是喊他小师弟吗?为何又说一脉单传?”
  宁休回道:“本门规矩确实如此。便是收再多的弟子,也只有一人得传衣钵。我与小师弟同为先师弟子,但只有我的徒弟,能够传承下去。小师弟若是再收徒,不算在我派之列。”
  明微怔了一下:“这规矩从何而来?”
  “代代相传,究竟是哪位祖师所立,已经不得而知了。”
  明微盯着他,神情变幻。
  杨殊觉得有点不对:“怎么了?”
  明微摇了摇头,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规矩,就是命师的规矩!
  比如,她师父有两名弟子,她和小师弟。到学成之时,师父会择一传下命师令符。只有拥有命师令符的,可以算命师一脉,再有下一代,小师弟就要另立门户。
  宁休的师门是什么来历,怎么会和命师的规矩一模一样?
  可是,南柯这个道号,她确实没有听说过。如果与命师有这样的渊源,她怎么会一无所知?
  “姑娘,到你了。”宁休看着她,“你是何身份?为何与我传承相似?”
第223章 夜谈
  明微看着眼前的宁休。
  从琴曲、功法、师门规矩来看,他们两家必然存在某种关系。
  但这并不能保证,宁休是可信之人。
  心念电转,她有了主意,便盯着宁休,慢慢说出那句话:“我,是命师。”
  宁休眉头微微一动,似乎有些疑惑:“命师?”
  明微问:“先生不曾听过吗?”
  宁休摇了摇头。
  明微说不出的失望。
  她还想,如果宁休和师门有关,甚至于,他就是自家师祖,那她说出这两个字,就找到了亲人。
  然而不是。
  “姑娘,你到底是什么来历?”宁休再一次问道。
  明微收起失望,答道:“先师天算子……”
  “还有呢?”
  明微带着几分自嘲,摊了摊手:“除此之外,似乎没什么可说的。与贵派一般,先师就是个四处流浪的江湖人,如果宁先生没有听过,那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宁休盯着她,似乎在思索她这些话的可信度。
  过了会儿,他看向杨殊:“你们认识多久了?”
  杨殊翻了个白眼:“你知道她的身世,还不清楚我们怎么认识的?”
  见他气咻咻的,像只炸毛的猫,宁休只能转回来,继续问明微:“你的功法是师门所传?”
  明微坦然答道:“是。”
  “我能问一问你的音波功是怎么练的吗?你所用的技巧,有些甚至连我都只是刚刚摸到门槛。”
  明微毫不脸红地答:“师父说过,我天赋远超常人,领悟特别快。”
  “……”
  明微又道:“你看我内力不足,就该知道练武的时间不多。”
  宁休思来想去,实在找不到破绽。亏得他不知道明七小姐原来是个痴儿,不然肯定不会这样轻轻放过。
  听他们说了半天,杨殊不耐烦了,敲了敲桌子:“够了吧?你都问完了,是不是可以滚了?”
  宁休淡淡道:“我今日来找你,原本想与你说,查到了你父亲的线索,不过看样子你心情不太好……”
  “你查到了什么?”杨殊猛地站起来,“快说快说!”
  宁休问:“不叫我滚了?”
  “……”杨殊试探地说了句,“对不起?”
  明微硬是从宁休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了满意两个字,然后向她瞟过来。
  “她知道。”
  宁休的满意马上前面加了个不,眉心叠了叠,最终还是选择了直说:“你说你父亲当时去城外,请你祖母回来,是不是?”
  杨殊点头。
  “问题就在这里。我查了那座庄园,发现你祖母当时正在生病,而你祖父就陪在她身边。他们直到政变三天后,才回的京城。”
  杨殊愣了下:“所以?”
  “我记得,你祖母当时派人去护思怀太子了,对不对?”
  杨殊点头,这个说法,是官方版本。
  “既然你祖母和祖父都在庄园里,谁替她掌兵最名正言顺?”
  听出他言下之意,杨殊面色变得青灰起来。
  宁休继续道:“你祖父祖母,共诞育二子,长子就是你伯父,因生来体弱,几乎不习武。所以,他们的希望都放在你父亲身上,从小严厉教导。你觉得那种情况下,你父亲回城坠马而重伤的可能性有多大?”
  杨殊嘴唇发抖,看着他,吃力地道:“你是说,我父亲当时去、去……”
  “去救思怀太子了。”宁休替他说完后面的话,“当时,思怀太子被贬为庶人,一家迁往易州,谁知路上遇了盗匪,全部蒙难。事后,秦王获罪,所谓盗匪,实是伪装。”
  相比起坠马而死,这个死因显然更合情理,也更体面。
  只是杨殊实在不能理解——
  “思怀太子已经平反,如果杨二爷因此去世,没什么不能说的吧?为何长公主一直不提他真正的死因?”
  明微这句话,让宁休挑了下眉。
  “这确实有点奇怪。”
  说完这句,宁休再次看向杨殊:“你让我查的,真的只是你父亲的死因吗?不说清意图,我抓不到重点,未必能查到你想要的东西。”
  看着眼前的宁休,杨殊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他先前为了打发宁休,故意扔出这么件事。结果却给了他机会,窥探他真正的心思。
  他要查的,当然不仅仅是父亲的死因,更是父亲之死牵连到的他的身世之谜。这事到底与当初的赵王有没有关系?他母亲真的与之偷情了吗?他到底是谁的孩子?
  可叫他老老实实将所有事情告诉宁休,又觉得不开心……
  这个莫名其妙的师兄,凭什么来管他的事啊?
  说了好像他认输似的……
  明微看看他,又看看宁休,忽然一笑:“我来说吧。”
  “哎!”杨殊有点慌。
  明微没理会,看着宁休道:“他要查的,不仅仅是杨二爷之死,而是自家是不是有什么陈年旧怨。长公主与博陵侯去得太突然了,他不能接受。”
  宁休丝毫不疑:“原来是这样。这事确实有些奇怪,师父与长公主一直有书信往来,约好了她过世之前,会将你送来……”
  “等下!”杨殊听到了什么,叫道,“什么叫把我送去?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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