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建军跟秦玉河打成一团,脸上挨了好几拳双眼乌青成了熊猫眼,鼻血还没止住,看起来有些惨。
秦玉河也没比姜建军好多少,身上好几处地方都挂了彩。恼怒让秦玉河失去了理智,只知道一定要替姐姐出口气。
姜建军当他们秦家没人了是不是?
眼看着姜建军的拳头又要落到秦玉河的身上,姜白露赶紧抓住他的手,一口咬了下去。她是下了狠心的,一下就见了血。
“啊!”姜建军吃痛,赶紧把手抽了回去,咬着后槽牙对着姜白露骂道,“小杂种!敢咬老子,今天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血腥味在口腔内迅速蔓延,姜白露吐出一口血唾沫,毫不惧怕地反击:“老杂种,你是不是忘了你当初是怎么上的大学?要不是我外公给钱让你念书,你能去国营厂当车间主任?当初答应的好好的,说什么会对我妈好,转眼就找了个小三,我有你这样忘恩负义的爸爸我都感到恶心!”
秦玉河见姜建军丝毫没有悔意,还敢当着她的面骂他外甥女,双手握成拳头准备再次冲上去教训他。
但姜白露却拉住他的胳膊,摇头轻声说道:“舅舅,别打了,要打也不能在街上打,警察来了咱们就都要被抓到派出所去了,现在又是严打……”
“就在那儿!打人的流氓就在那儿!”姜白露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吴慧带着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冲了过来,在人群里引起很大的轰动。
姜白露心中咯噔一下,心想这回完了,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没手机的年代,警察还能这么快出警来抓人。
但是看到他们制服上标着的“红丰服装厂”,姜白露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服装厂保卫处的保安,不是警察。
吴慧仗着是服装厂的工人,指着秦玉河跟姜白露对领头的那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告状:“就是他们!臭流氓,竟然敢打人,把他们抓起来送到派出所去!”
秦玉河气吴慧这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破鞋还敢恶人先告状,冲上去准备跟她理论,却被姜白露拉住了衣袖。
只见她看着保卫处的几个人,眼眶红红的,滚烫的泪水落下来,嚎啕大哭。
“呜呜呜,几位叔叔,你可要给我做主啊——我本来是跟我舅舅来城里卖鸡蛋的,没办法家里穷啊,平日里吃不到一顿好的,卖鸡蛋的钱还得给我奶……这都是因为我爸他搞破鞋,平时把工资都给破鞋花了呜呜呜……可怜我妈妈在乡下累死累活的照顾他们一家人,他竟然做出这么对不起我妈妈的事情……”
“我舅舅发现他搞破鞋之后想找他理论,谁知道他非但不配合还动手打我舅舅,我舅舅没办法才还手的……还有这个破鞋,上来就要打我,说只要把我打死了她就能嫁给我爸了……同志,你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保卫处的人看着眼前这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女孩子,心中生出一丝同情。都是一个厂里的,平时也不是没看到过姜建军跟吴慧两个人进进出出,他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不用猜也知道。
太可怜了,真是太可怜了,亲眼看到自己亲爸搞破鞋,这对她的打击该有多大啊?恐怕对她今后的成长都会有很大的影响。
他也是一个父亲,也有一个女儿,自然而然的站在了姜白露这边,更别说还有看热闹的群众在七嘴八舌地附和着:“同志,这个小姑娘说的都是实话,我可以给她作证!”
“她爸爸搞破鞋我们都亲眼看到了,那个女人就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你们可不能听信她的话!”
……
姜建军没想到竟然被姜白露说成了是他们先动的手,抡起拳头准备过去揍她一顿:“小杂种,敢冤枉老子了是不是?”
“干什么!你还想当着我的面打人是不是!姜建军是不是?别以为你是个车间主任就可以为所欲为,现在上面正严打,你要是还不配合我们,这事就交给警察来办!”保卫处处长瞪了一眼姜建军。
这种搞破鞋又只会暴力对待儿女的男人,简直就是个垃圾,真搞不懂厂里怎么会找个垃圾做车间主任。
说完又轻声细语地对姜白露说道:“小姑娘,你别害怕,叔叔会替你做主的,你先跟我们去厂保卫处一趟,好让我们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
姜建军不服气,可是不服气不行。上回厂里有人聚众斗殴还拒不服从,最后真被送到派出所去了,听说后来被判了五年。
他们这事没聚众斗殴严重,顶多算是家庭纠纷,要是好好配合厂保卫处,顶多在厂里被记过处分一次,总不至于捅到派出所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保卫处走去,后面清场的人对着围观群众说道:“散了吧,大家都散了吧。”
同时一个穿着夹克衫的年轻人目送着姜白露离开之后,看了看红丰国营服装厂的大门,又重新走了进去。
保卫处的人都站在姜白露这边,自然是她说什么就信什么。至于姜建军跟吴慧两个人,嘴巴说干了也没人信一句,反而让他们闭嘴。
最后的结果是保卫处处长将姜白露二人送到厂门口,再次跟秦玉河握了握手,保证道:“秦同志,这件事情我们肯定会好好处理,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结果。”
第14章 第十四章
姜白露关切地问道:“舅舅,你没事吧?”
“没事,那个畜生比我伤的重。”秦玉河冷冷地说道,突然想起姜白露看到这样的事情应该比他这个做舅舅的还要难受,毕竟那个人是她的爸爸。
“咱们回家去?”秦玉河看着低着头突然一言不发的姜白露说道。
说实话他挺担心姜白露的,毫无预兆的就看到自己爸爸搞破鞋,换了谁心里都受不住。
他想要出言安慰几句,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或许这种时候让她安静一些更好。
其实姜白露根本没在琢磨那件事,她今天能替秦玉莲教训那个破鞋心里还挺高兴的。
她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秦玉莲说这件事情,她对姜建军没有亲情,可是秦玉莲毕竟跟姜建军结婚十几年了,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要是她知道了这件事,肯定很难过。
可是即便难过,她还是会告诉秦玉莲,这正好可以促成秦玉莲下定决心跟姜建军离婚,算是一件好事。
秦玉莲她值得更好的。
“舅舅,咱们回家就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妈吧。”姜白露说道,“不过到时候你别说,我来说就行了。”
“好,听你的。”秦玉河知道这事还得姜白露好好安慰他姐。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姜白露心里松了口气,看着路过的小朋友叼着一根老冰棍,拉着秦玉河说道:“舅舅,咱们去买冰棍吧。”
“好嘞。”
秦玉河以为姜白露说的买冰棍是买一根吃,谁知道她竟然批了半泡沫箱的冰棍,足足有四五十根。
老冰棍进价三分钱一根,绿豆的五分钱一根,姜白露每个品种各拿了二十五根,跟老板商量之后,白送了一个泡沫箱子。
秦玉河接过泡沫箱,问道:“你买这么多冰棍干嘛?拿回家去卖啊?”
“是啊,舅舅,你看咱们来城里一趟不容易,要是我就光倒卖鸡蛋的话太划不来了,我再进点冰棍回去卖,不管赚多少都是个赚,不是挺好的?”姜白露笑着说道,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子写满了精明。
秦玉河真是不得不承认姜白露在做生意这方面有天分,至少比他这个从前只知道死读书,后来被下放又只知道干活的舅舅强多了。
“真是没想到,咱家白露还挺有生意头脑。”
姜白露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笑着说道:“舅舅你就别笑话我了。咱们抓紧回去,在中午之前赶回家,吃了午饭我就出去卖冰棍。”
秦玉河回去的时候把自行车开的又快又稳,明明是同一条路,载的是同一个人,可就是觉得轻松了不少。
兴许是因为教训了姜建军一顿吧,那个杀千刀的这些年对他姐越来越不好,他早就想教训姜建军一顿了。
回家的时候刚好赶上午饭,秦玉河吃过了午饭就赶到工地上干活去了。
姜白露给了秦沫沫一根绿豆冰棍,小丫头乐的眼睛都笑没了,一直说表姐真好,是天底下最好的表姐。
至于外公外婆他们年纪大了,不太适合吃这么冰的东西,姜白露特地去供销社给他们称了一斤龙须糖。
秦老太一直念叨着“糖这么贵,买这个做什么,把这个钱省下来干点什么不好”。可是当姜白露撕开糖纸把糖送进她嘴里的时候,老太太甜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感叹:“真甜,咱们家白露就是有孝心。”
“老头子,你也尝一个呗。”
秦老爷子看了她一眼,摇头说:“我不吃,我不爱吃甜的,留给沫沫吃。”
姜白露用了同样的方法也给秦老爷子喂了一个,他没办法只能吃了,却含糊不清地说着:“哎呀,你这个孩子,我不是说了我不爱吃甜的吗?”
吃完了之后,见姜白露还站在他身边似乎在等着他夸奖,又说道:“这糖是挺甜的。”
听了这话姜白露这才笑眯眯地转身去拿泡沫箱了:“糖就放在桌子上了,我现在去卖冰棍,晚饭前肯定回来。”
路过秦老太身边,秦老太朝她挤了挤眼睛说道:“你外公这个人啊,就是嘴硬,他其实就喜欢吃甜的。”
“我知道,外公这个人就是喜欢装的凶巴巴的,其实心里最疼我了。”姜白露轻声答道。
生活上没了姜家人的打搅,姜白露觉得自在了许多,竟然有些喜欢这个年代。
小河村还没有分田到户,大家每天都是到大队里干活挣工分。
最近大队上在造桥修路,男人们干挑石头之类的体力活,女人们稍微轻松些,但工分也相对少一些。
秦玉莲跟陈淑今天是去给菜地挑水施肥,一大片的菜地,要是今天做完了她们两个人就各自能拿八工分,折算下来能有一块多。
秦家当初是被□□过的,村子里没人愿意跟秦玉莲和陈淑搭档,一直以来都是她们两个人一起干活。
姜白露先来看她们,远远地就朝秦玉莲招招手,秦玉莲拿毛巾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说道:“露露,你咋过来了?你拿着这么大个泡沫箱做什么呢?”
周围也有别的妇女在施肥,看到姜白露过来了,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拉着姜老太的三儿媳妇杜鹃成说:“上次她真在家里上吊了?”
“可不是吗,要不是秦玉莲那天回去的早,说不定就吊死了。不就是为了孟家那个大学生吗,我都替她臊得慌,我说做人还得有点自知之明比较好,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杜鹃成说道,“也不瞧瞧自己啥样,就白日做梦。”
“嘘,快别说了,她往咱们这儿看了,兴许是听到了。”妇女拉拉杜鹃成,让她别说了。
杜鹃成不以为然:“听到能咋的?我可是她三婶,她个小蹄子还能打我咋的?”
姜白露翻了个白眼,走到秦玉莲跟前说道:“妈,这儿好臭啊,哪个嘴里喷粪,咋这么臭呢?对了妈,舅妈,我今天在城里进了点冰棍,准备拿过来卖,你们先一人吃一根解解暑。”
说着给她们两个人一人拿了一根绿豆冰棍,刚开始她们还推脱,但实在拗不过,只好接过去。
撕开包装纸,绿色的冰棍上带着满满的绿豆,还冒着寒气,吃到嘴里,甜到心里,还能解渴。
“好吃吧?我觉得这个绿豆的最好吃了。”姜白露笑着说道。
杜鹃成听到姜白露指桑骂槐说她嘴臭原本准备好好收拾姜白露一顿,她可还记着姜白露去学校寻死觅活,害得姜建军差点丢了工作的仇。
可是一看姜白露变戏法似的从泡沫箱里拿出一根冰棍,嘴里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家里穷,挣工分换来的钱都是先紧着孩子用的,她已经好久没吃过冰棍了。她放下手中的水瓢,走了过去。
“哎哟,这不是白露吗?怎么突然把头发剪了,三婶我差点都没认出来。”杜鹃成笑着说道,“买了冰棍呢?白露,你连你舅妈都给了,没道理不给你三婶一根吧?快给我也拿一根,我也要这个绿豆口味的,这个天气还真是热,我这衣服都快湿透了。”
杜鹃成拿草帽扇了扇风,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姜白露给她拿冰棍,好像当她不存在似的,旁边已经有干活的妇女在笑话她。
“姜白露,你耳朵聋啦?你还是不是我们姜家人了?眼里有没有我这个长辈?叫你拿根冰棍给我你没听到是吧?”杜鹃成变了脸色,横眉竖目地骂道,甚至还想亲自上手去拿冰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