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吐出完整的一句，懒洋洋的。
夏茜茜似乎被惹得烦了, 朦胧而散碎的鼻音中染上些许不耐, 软哒哒的哼了两声, 卷着被子，将脑袋埋进枕头里，像用尾巴遮住眼睛的猫。
谢煜眼梢都笑出了笑纹，心尖软得稀巴烂。
安抚道：“不打扰你了，晚安。”
他兀自说着，自然是没得到什么回应的。
拿过手机准备挂断时，他又犹豫了一瞬, 最终便由着它去了, 又重新将手机放回原处。
程青只坐在一边全程观摩着, 等他停下, 才忍不住出声。
“煜哥……你是不是忘了这个隔间里还有这么一个活人？”
他说着还扯了扯嘴角，心中吐槽。
我偷你家大米了吗？我挖你家祖坟了？大晚上给我塞狗粮？？？
今天谢煜这副模样, 简直推翻了往常自己对他的认知, 若不是他人就好端端坐他旁边, 程青都快以为他是中邪了。
谢煜偏头, 眼尾轻飘飘扫他一眼，不甚在意。
程青摸摸鼻尖, 一片默然。
你刚才笑得跟傻逼一样。
你知道我坐在你旁边有多害怕吗？
你好好做人成不成？把人家小姑娘“骗”得团团转。
怕不是个变态吧？
他到底只敢在心底杠两句，面上稳如老狗, 抬手握着鼠标, 拉开游戏列表, 赶紧扯开话题：“打不打游戏？”
谢煜不咸不淡的点头：“拉我。”
两个人连开了好几把双排，局局以失败告终。
一局游戏打了不到二十分钟，两人就接连倒下，程青本就靠着谢煜能拉他一把，但两人到最后也只是半斤八两。
平时十把游戏，不都能吃七八把鸡呢嘛？
程青再度倒下，匍匐在草地上，还在慢慢掉血。
他慢慢爬到树底下，等着谢煜来扶。
他偏头看旁边的人，整个人都为之一愣，随即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变得狰狞而滑稽，整张脸上仿佛写“我真的是哔了狗”的字样。
此时谢煜正拎了把SCAR-L，左手压在键盘上，指尖灵活操控着显示屏里的人物，而耳廓塞着耳机，接着是着细长的白色耳机线，另一端连在手机上。
而不是网吧里那种挂式耳麦。
程青面色微僵，露出一个黑人问号脸：“？？？”
你他妈吃鸡不戴耳麦？不听声音，光靠视力？
能吃到鸡算我输。
最重要的是，谢煜虽连跪了好几把，此时心态还相当不错。
他微信语音电话没挂，耳机里静悄悄的，只偶尔传来掀被子的窸窣和女生软糯的梦中呓语，以及耳边轻浅而规律的呼吸声。
一呼一吸都颇为清晰。
谢煜抿着唇，上翘着弧度，嘴角映出一双浅浅的梨涡，似笑非笑。
他在网吧坐了整晚，没吃一把鸡。
直到天蒙蒙亮起，谢煜才去办下机，两人晃悠着从网吧里出来，不忘在路边刚开店的早点铺里给夏茜茜带一份早餐。
*
待夏茜茜一觉醒来时，窗外已是大亮。
她翻了个身，去摸手机看手机。
解开锁却是一阵怔忪，屏幕里依旧停留在微信语音电话界面。
一晚上没挂。
还能隐约听到那头的嘈杂声。
她揉了揉脑袋，将毛躁的呆毛捋顺，发丝服帖的垂下来，犹豫两秒才试探道，“早啊？”
那边传来一阵盲音，随即是谢煜轻嗯声，接着是带着些许沙哑和疲倦，声线低沉：“醒了？”
夏茜茜边趿着拖鞋去洗漱边不疾不徐的回他，“醒了，你一晚没睡？”
谢煜缄默两秒，不可置否，似选择性跳过她这个问题，轻飘飘的转移话题：“给你带了饺子，我在楼下等你。
她脑袋一懵，后知后觉的啊了声。
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轻啧一声，又耐着性子重复一遍。
“在楼下等你。”
夏茜茜急忙含了一口漱口水，在嘴里咕噜两下，腮帮子撑得圆圆的，又尽数吐掉，将嘴边多余的牙膏沫擦干净，才急忙拎着手机，窜进阳台。
将玻璃窗推开，楼下那抹颀长的身影闯入眼帘。
谢煜手里提着东西倚靠着墙，一只脚屈着，漫不经心看着手机，从高处看下去却只看到一个乌黑的头顶。
她刚想喊他，他却已经抬头。
——四目相对，视线交错。
夏茜茜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感觉到他在笑。
似乎心情还不错。
她一时忘了言语，良久才回神，声音不自觉提高好几个八度，急忙道：“我马上下来。”
耳机里的声音和上边传过来的声音重叠，一大一小，同样娇软而空灵。
谢煜往后退了两步，也不急：“嗯，我听得到。”
这是她嗓门太大了吗？
她差点忘了他们还在打微信电话〃.〃……
夏茜茜手里还拿着刚才来不及放下的牙刷，上面还湿漉漉的，她不由一囧，下意识往身后藏了藏，最后干脆整个人都躲进室内，“啪”的一声将窗户一并关上。
她将自己收拾了个遍，最后拉开小衣柜，刚想扯一件砖红色娃娃衫下来，瞧见旁边衣架上粉白的卫衣，却又是一顿。
男生应该都会喜欢这种风格吧？
犹豫半秒，她指尖偏移原来的轨道，将那边的粉白色取下来，悬在空中抖平。
一件偏可爱风的毛绒卫衣。
她极少穿这样粉嫩的衣服，这件也算是压箱底的东西了，都忘了是什么时候买回来塞进衣柜里。
夏茜茜不及多想，麻利的完成变装，在门口甩掉拖鞋，换上干净的帆布鞋。
她一路飞奔下楼时，谢煜手里还捧着那一盒白盈盈的饺子，他站在远处，面色淡淡。
“不好意思，久等了。”
她放缓脚下的步子，在他跟前停下，莹白的脸颊因为刚才急忙的动作而染上几分淡粉，胸前小幅度起伏，掩在衣服下，微微喘着气。
谢煜目光堪堪落在她身上，从上至下。
夏茜茜垫了垫脚，眼尾扫见他面上错愕。
嗳，好像也没猜错。
她差点忍不住嘚瑟，将得意露于表面，想问他好不好看，到嘴边的话却还是咽回腹中。
她正偷着乐呵时，谢煜已经将手里的一次性餐盒递过来，透明盖子上蒙上一层温热的氤氲，凝结着细碎的小水珠。
夏茜茜伸手去接，才发觉衣袖有点长，完全将她双手包住，还长出一小截，整个跟唱戏似的。
她抖了两下袖子，露出大半截手指，伸手把上面的盖子掰开，露出里面的餐食，以及扑面而来的一股热浪。
里面盛得满满的，拿在手中微沉。
白生的饺子皮裹着肉馅，鼓囊囊胖乎乎的。
上面刷了一层薄薄的辣油，撒了把芝麻，个个莹润可爱，好似用筷子一戳就能流出汁水。
皮薄馅多。
她道了声谢，抬眼才发现谢煜的目光还锁在自己身上。
一瞬不瞬。
女生到底脸皮薄些，没一会便低下头。
正应了她今天的装束，像一只顺了毛发的垂耳兔，帽沿边两团毛绒绒的装饰垂下来。
夏茜茜垂帘，眼睑覆盖下来，长睫卷翘，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样，在无意识的轻颤，浓密而长，柔柔软软的像一把小刷子。
好似轻盈盈的，从他心尖扫过。
痒丝丝的。
谢煜只觉着挠心。
半响，他才吐出一口气，抬手替她挽袖子。
小姑娘今天好似格外的愉悦，单手提着餐盒，另一只手被他轻轻握着。
夏茜茜茫然着，没动。
看着他指尖搭在前端的衣袖上，慢慢往上叠。
谢煜的手本就堪比手模，是顶好看的。
他指尖压在面上带绒的料子上，一圈一圈卷上去，像精心对待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慢慢剥开片片花瓣，露出其中花蕊。
他复而将她另一只袖子挽上去。
身边有其他的学生经过，远远便往这边瞅一眼。
其中一个拉着身旁的小伙伴，小声嘀咕，话音中不乏羡慕：“那个男生在给女朋友送早餐嗳。”
“别看别看，万一惊扰人家了呢？”
女生的声音再度响起，嗓音闷闷的：“要是阿言也有这份心意就好了。”
“你知足吧，像我还是单身狗………”
声音渐远远小，直至无声。
夏茜茜收回“窃听”的小耳朵，叠声道谢，却见谢煜双眉渐渐蹙起，快要拧成一个小疙瘩。
谢煜沉默了数秒，试图从她的神情中读出些端倪。
可是没有。
她刚想问他怎么了，便听见他声音淡淡，三分松懒七分认真，启唇问她：“你对昨晚的事儿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愈发有些懵。
昨天的事？
她昨晚不是，给他讲故事，说着说着，自己先给睡过去了……
后来好像还说了些什么。
她好像还真没太多映像。
谢煜见她摸着鼻尖，一脸回忆就猜到她差不多忘个干净了。
他定定看着她，语气认真透着严肃，“夏茜茜，你别翻脸不认人。”
夏茜茜歪了歪脑袋，她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呀？
她朝他眨了眨眼，眼神茫然又无辜。
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谢煜看着她想笑，却又莫名觉得闷。
没心没肺的，她转眼就忘了个干净。
他忽然便她勾了勾指尖，像是引诱。
夏茜茜下意识靠过去听，他便俯下身，背脊微弯，凑到她耳边，话中含笑，透着痞气：“如果你想不起来，我不介意帮你回忆一下。”
第34章 三十四把98k
他凑得很近，几乎已经伏在她耳边, 似窃窃低语, 恋人耳语。
温热鼻息洒在脖颈间, 甚至有些发烫，她白皙的皮肤悄悄红了一片。
明明已是深秋的清晨，她却觉得热。
可能今天这身衣服有些厚了，是珊瑚绒的。
闷得很。
回忆什么呀回忆？
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哇？
夏茜茜缩了缩脖子，想躲，却躲不开。
她甚至感觉到男生松软的短发蹭到自己耳朵上, 手心出了一层黏腻的汗液。
最要命的是, 她好像又被小鹿踹了。
她闷闷的, 不说话, 直到谢煜拿着手机，找了一段微信录音出来, 将一只耳麦塞进她耳心。
谢煜很慢且小心翼翼, 像是将自己秘密分享出去。
而夏茜茜…显然不这样认为。
刚听开头十几秒, 她就认出是昨天通话时的片段。
她下意识瞥谢煜一眼。
他什么时候录了音？神不知鬼不觉的。
从一开始说朋友过生日, 到后来讲故事，再到……
最后的一问一答——
【茜茜喜欢谁？】
【茜茜喜欢师傅。】
夏茜茜双眼微微睁大, 黑白分明的眼球染上氤氲，雾蒙蒙的, 写满不敢置信。
这这这这这这这话是她说的？
良久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被他给刷了。
这全都是套路。
她整个人都傻愣愣的, 久违的, 想爆一句粗口。
我靠！
之后还有长长一段，谢煜许是录了一晚上，分了好几次，全部录下来。
听筒里全是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她睡觉不老实，有窸窸簌簌踢被子的声音，含糊难听懂的呓语。
他！居！然！全！都！给！录！下！来！了！
他拉着细长的耳机线，削薄的薄唇张合，还颇为认真的问她：“你想来了？”
夏茜茜抿着唇，莹白细嫩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像温水煮青蛙，慢慢升腾，颧骨上的软肉染上可疑的绯红，逐渐向下蔓延，最后红了脖颈。
耳廓也透着红，娇艳欲滴。
女生憋红了脸，眼尾泛着淡淡的粉色。
像只被逼急了的兔子，可能张口就会咬人。
这回轮到谢煜手足无措，下意识想去哄。
可偏他嘴不会说，哄女孩子这事儿他也没经验。
她的反应好像都偏离了他原定的轨迹。
他将正播放的录音按下暂停键，双手垂下来，有点茫然，刚要道歉，夏茜茜狠狠跺了跺脚，“谢煜，你混蛋！”
她像是被欺负惨了，骂起人来都没什么气势，语调软绵绵的，如娇似嗔。
谢煜犯着傻，完全不知道作何反应。
夏茜茜气得眼眶发红，反手将手里餐盒推进他怀里，忍着去踩他脚尖的冲动，气呼呼的瞪他一眼，三分抱怨，七分委屈：“坏透了。”
谢煜下意识接住，眼前的人已经跑远了。
好像是被他气跑的。
又好像快把她给气哭了。
也确实，是他不对。
*
程青从浴室里出来时，谢煜已经坐在椅子上了，也不知回来了多久。
他撇了一眼搁置在桌子上的饭盒，兴致勃勃的拉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还挑了挑眉：“怎么？东西没送出去？”
谢煜睨他，拿过盒子扔他怀里，“你吃。”
程青也不带客气的，捏着竹签插了个饺子，整个塞进嘴里。
他嚼了两下，口腔里弥漫着辣油浓郁的香味，里面包着玉米馅，舌尖被腥辣味填满。
囫囵咽下去，他抽了口凉气。
“搞谋杀啊？放这么多辣。”
谢煜淡淡看他，没吭声，懒得与他争论。
这一盒本就是给夏茜茜买的。
她无辣不欢，独爱玉米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