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逆着骤亮的车灯,四唇相对。
*
被罩在衣服里的某人心里简直有一千个黑人问号脸,一万个草泥马在奔腾。
云俏:“…………………………”
云俏:excuseme?
云俏:“???????????”
当个电灯泡容易吗?
电灯泡就不要面子的吗?
第57章 五十七把98k
夏茜茜坐在副驾驶室里, 将围巾解下来,搭在大腿上摊开,抚平褶皱再一块一块折好,叠成立体小方块模样。
已是深夜,路边行人稀少,连过往的车辆都屈指可数, 油柏路被融雪浸得湿淋淋, 车轮从地面碾过去,带上脏灰的水渍。
大众汽车在路边靠边停下, 云俏从后备箱拖下行李箱,站在车门前, 扣了扣车窗玻璃, 微微弓着腰跟夏茜茜告别。
云俏下车后,出于自身安全考虑,夏茜茜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后座。
接近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待汽车停在小区门口时, 夏父夏母特地跑到楼下等着。
夏茜茜脱下一只手套, 费劲的拖着行李,七拐八拐的绕进小区, 找到单元楼。远远便瞧见夏母踩着高跟鞋, 细长的鞋跟狠抓地面。
每迈出一步, 都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
夏父笑眯眯的跟在后面。
“闺女!!总算回来了!”
夏母踩着小碎步跑过来, 一点没有当母亲稳重的样子。即使已经是四十来岁快奔五十的人了, 仍旧一副小姑娘的心性。
夏茜茜曾经历过母上大人来着聊天视频,四处翻找,并且哭丧着脸跟她说手机找不见了。也亲眼瞧见过母上大人兴致勃勃的买了两团毛线球回来说要给夏先生织围巾等冬天给他戴上,结果围巾没织成却把自己困在线网里。
诸如此类蠢萌蠢萌的事儿,夏母可没少做。
夏茜茜有幸继承了那点憨厚的劲。
而夏父很是会疼人宠人,俨然是一个妻管严的模样,以至于把夏母宠成这般长不大的小孩子心性,现下也仍然喜欢对着夏先生撒娇。
两人感情一直很好,如胶似漆,日常撒一波狗粮,上演一番你爸妈才是真爱,自己是意外的舞台大戏。
夏茜茜也习惯她这样大大咧咧的性子,空出一只手来揉了揉鼻子,乐呵呵的喊了声:“妈。”
夏母穿得很正式,明显是精心打扮过才出门的。
她本就是极为讲究的人,是那种出门扔个垃圾都要换一套得体的衣服,化个妆的精致女人。
夏母掐着自家闺女的双肩,上下打量,又娇嗔一声:“在学校都不知道多给家里打电话,你还知道自己有个妈啊?”
她边说着,相当自然的接过夏茜茜手里的行李箱,相当自然的把行李丢给身后的夏父。
夏茜茜就着她左瞧右瞧,便听到她娘心疼的从嘴里蹦出两个字:“瘦了。”
她不以为意,拉着妈妈的手往单元楼里走,轻声安慰:“妈,我这是最近减肥呢。“
夏母瞪大眼,指尖捏了捏女儿瘦得透出几分骨感的手腕:“你需要减什么肥?增肥还差不多,明天让夏先生煲一碗鸡汤给你补补。“
夏父:“………”
夏家并非什么太富裕的人家,最多也只能算得上是小康,虽不是家财万贯,但疼女儿是总所周知的。夏茜茜又是唯一的独女,自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夏爷爷夏奶奶都疼她疼得紧,真正是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这一路风尘仆仆,夏茜茜把行李安置好,便一头钻进浴室里。
她懒洋洋的浸泡在温水中,水面上浮着一层润滑细腻的泡沫,不大的空间里弥漫着氤氲白气,眼前视野一片模糊。
夏茜茜仰着脑袋,茫然了盯着天花板。
她白皙的脖颈拉的修长,后脑勺枕在浴缸边沿,长发一半散浮在水里,发梢湿了个透,几丝几缕贴在白瓷的内壁上,散乱交错。
她泡了良久,直至身体体温开始回暖,手脚不再冰凉,她才回过神,似乎又想到什么,慢吞吞从浴缸里爬起来,冲掉身上残余的泡沫。
在水里泡地时间长了,指尖都起了深深浅浅的皱子。
夏茜茜扯过浴巾围上,披着半干不干的头发,趿拉着湿哒哒的拖鞋出去,火急火燎的摸过丢在卧室里的手机。
她抓了抓滴水的发梢,单手点亮手机,解锁。
点进通讯录,划拉两页,翻出一个号码来,给谢煜报了一句平安。
夏茜茜信息刚发出去,那边便来了电话。
她起身去把房门关上,犹豫了一下,又觉不妥,干脆一拧把手,反锁。
打个电话,跟情.夫偷.情似的。
一系列动作以后,她才右划接起电话。
夏茜茜将手机贴在耳侧,轻声,“喂?”
在家不比在学校肆意,她卷着被子,声音压得低低地,带着柔软的气音,如刚睡醒的奶猫。
“到家了?”那边问。
“嗯。”她掐着指尖,小声问:“这个假期你打算在哪里过?”
依照谢煜的性子,他肯定是不会愿意回住宅的。
他缄默数秒,才回:“明天去公司报道。”
夏茜茜闻言一阵怔忡,扣着手机的指尖动了动:“你不回家一个人闷在公司做什么?”这算是什么春节?
偌大的写字楼,一点年味儿都不没有。
谢氏虽是不错的影视策划公司,但也不至于毫无人道的连春节这几天都用来加班,何况谢煜在此之前根本没有接触过这方面领域的知识和经验。
“不赚钱,我怎么养你。”谢煜软下来,一句似陈述句又似疑问句的话。
夏茜茜抿了抿唇,不吭声了。
谢煜兀自说着,话音懒倦,透着漫不经心的慵懒——
“听说猫食也不便宜。”
“小祖宗得供着。”
……
夏茜茜搓了搓指尖,看了一眼挂在墙面上的空调,暖气源源不断从出风口吐出,室内温度一再升温,她掀了身上的被子,热的慌。
她揉了揉腮帮子上烘烤出来的两团高原红。
只觉得口干舌燥。
她将手机夹在耳畔和肩膀间,尚未说话,房门倏忽被敲响,接着是锁舌滑动的声音。
门把手下压了两下,没打开。
门外传来夏母的声音,穿透进来,闷闷的。
“茜茜?”
“你在做什么?怎么把门给锁了。”
夏茜茜一懵,手机滑落,跌在被褥上。
“哎!”她抓了抓头发,忙不迭捡过手机,把电话掐断,嘴上敷衍随便扯一句慌:“我刚准备换衣服呢。”
将手机塞进枕头底下,她才趿拉着拖鞋过去,开门。
夏母穿着睡衣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一只保温瓶,探头进来往屋里看了一圈,念念叨叨道:“这是干嘛,搞得神神秘秘的。”
“妈——,找我干嘛?”
“喏,这是给你的。”夏母收回探究的视线,将手里的保温瓶塞她手里:“这是你奶奶早上听说你今儿要回来,特地让我煮给你的。”
“生姜红糖水,去寒补气血。”
夏茜茜拧开盖子,滚烫的白气冲出来,熏得眼睛发涩,杯子里棕红色的液体盛得满满当当,隐约能瞧见其中细碎的姜渣。
夏母完成任务就准备回房找夏先生,走到一半,又扶着门框回头叮嘱一句:“记得喝完,我熬了半天才有这一杯。”
夏茜茜急忙颔首,笑嘻嘻的感恩戴德:“是是是,谢母上大人恩典。”
她慢吞吞把门关上,将保温杯打开,搁在一边放凉,扭头摸过手机,没有再回拨过去的打算,干脆切微信,三言两语将刚才的事解释一遍。
那边是秒回的。
Knight:【我就那么见不得光么?】
夏茜茜手背抵着唇笑,几乎只花了0.5秒便脑补出谢煜握着手机,耸拉着眼梢,委屈如大金毛般的模样。
夏父夏母根本不知道她这忽然多出来的男友,依照这两位的性子,万一走漏了风声被发现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跟他们交代。
夏茜茜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拉开手机里的小键盘,指尖飞快跳跃,打字道——
豆子:【我还没准备好】
要知道夏家人都是过度保护派,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接受。
愁啊愁。
她倏地严肃起来,继续道:【我怕把你供出来,我娘会跳起来打你[皱眉]】
……
接下来小半个月,夏茜茜跟谢煜都是偷摸着偷情,大多数交流都是通过微信打字,连发语音的次数都很少,偶尔打个电话,夏茜茜都鸡贼的翻出耳机戴上,以防万一。
而每次通话时,谢煜都颇为憋屈,话音中都透露着“这样见不得光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我就这么不受人待见么”的幽怨语气。
马上接近年关,七大姑八大姨都时常上门拜访,家里难得热闹。
其中不乏问一些“有没有男朋友”、”隔壁XX家小伙子挺不错,要不要帮忙介绍过来”诸如此类的话。
每至这个时间,夏母便会乐呵呵的说一句“我们家茜茜还不想嫁人,想再陪爸妈一段时间”。
夏茜茜坐在一边,眼神闪躲,心虚又愧疚。
这下更开不了口了。
而谢煜也回了两次老宅,剩余的时间都闷在写字楼里,大多时候都是直接在办公室里凑合着睡一晚上。他刚开始接触,都是从最底层开始做,一点一点了解过来,慢慢往上爬。
近几天谢煜几乎是早出晚归,连睡觉的时候都接连压缩。
大年初一夏茜茜在家里吃了一顿团圆饭,等客厅里的人都散了,她才火急火燎的将早早盛在一边没动过的饭菜放进保温桶里。
她忍痛打了一辆计程车,穿越大半个B市出找他。
第58章 五十八把98k
已是深冬, 这几天B市大雪不断,窸窸簌簌连着下了好些天,白雪将城市覆盖,枝桠上结着晶莹剔透的冰凌,天地之间,皆是银装素裹。
夏茜茜把保温杯抱在怀里, 车内开着暖气。
暖烘烘的。
计程车被堵在半路上, 不前不后卡在车流中断。
拥堵的车辆连成一条金色长龙,鳞次栉比、光影斑斓。
车窗外鸣笛声此起彼伏, 有些个脾气爆的,等得不耐烦的车主放下车窗破口大骂, 露出一口层次不齐的牙, 唾沫横飞。
夏茜茜掀开衣袖看了一眼时间,已是十点半了。
此时此刻,时间并不算充裕。
几段车流走走停停,堵了近半个小时才回复通畅。
她歪着脑袋看窗外, 街边的上铺与霓虹接连闪过。
抵达写字楼时,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 将近十二点。
夏茜茜从车上下来,提着保温桶, 呵出一口白气。
眼前拔地而起的高楼直插入夜空, 楼面的玻璃幕墙折射着粲然灯火, 波光粼粼、流光溢彩。
偌大的写字楼, 只寥寥无几亮着几盏灯。
不远处有四五岁般大的孩童穿着虎头鞋, 一身颇显喜庆的红色棉衣,胖乎乎的,他仍有些婴儿肥,头上戴着同色的针织帽,脸颊边各垂下一小团毛绒球,甚是讨喜,如吉祥物一般。
孩童手里攥着点燃的烟火,引信燃至尽头,硕然绽放,火焰映出他的脸庞,凸显出腮帮上两团憨厚的高原红。
夏茜茜搓了搓手,犹豫两秒,小跑过去买了一盒仙女棒来,又花几块钱买了打火机。
都说是过年,总还是要有些年味儿的。
她将保温桶放在脚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电话,从最近联系人里找出谢煜的号码拨过去。
那边嘟嘟两声便很快被接起。
他温醇清洌的声音从听筒中传过来:“茜茜?”
夏茜茜恍然了片刻,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音色一如既往地好听,而现如今却多了些稳重成熟。
她倏忽回过神来,忙不迭答:“是我。”
谢煜坐在电脑椅上,右手握着一支黑金色的钢笔,手肘下压着文件,嘴角上扬起好看的弧度:“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
不是前些天还抱怨忙着招呼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回答一些无聊的问题,都快忙不过来。
那边静了两秒,传来一声故作严谨的轻咳。
“谢煜,站到落地窗前来。”她用半命令的口吻说。
谢煜一怔,偏头看向窗外的浓稠夜幕。
苍穹之下,街市如昼,光怪陆离的灯火将城市四分五裂,远处霓虹被碾成五颜六色的碎珠,玻璃窗透亮,上面隐约映着他模糊的面庞。
他捏着手机,一瞬间抓到了什么。便顺着她的意思,起身,推开身后的椅子,信步过去,在落地窗前站定。
电话里夏茜茜没吭声,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盲音。
随后便听到她雀跃的声音:“我在你楼下。”
谢煜思绪停滞半秒,即使已经猜到几分,却仍是有些发愣。
他下意识低头。
楼下黑蒙蒙的一片,隐约亮着几盏忽明忽灭的路灯,一团白色的小身影站在路中间,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亮着两小攒暖黄的灯。
她在放烟火。
夏茜茜歪着头,艰难的用肩膀抵住手机,那一盒仙女棒被拆开放在地上,横七竖八撒了一地。
她晃着手里的仙女棒,两团猩红绽开,如一簇蒲公英。待烟花燃至尽头,渐渐熄灭,她才仰着头看向楼上,喘了口气,音色柔软如蘸上粘稠的水果糖浆:“新年快乐,谢先生。”
彼时,秒针恰好越过十二点。
谢煜垂下眼睑,嘴角的笑抑制不住,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喉间发涩,嗓音嘶哑:“谢谢。”
*
谢煜下去接她时,正巧看见夏茜茜将废弃的铁丝扔进垃圾桶,三下两下捡地上散落的仙女棒,收拾好塞进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