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我是直接把纸给你带回去,还是你姐姐自己来取?”黄老板不在乎这个,他觉得如果楼寒能够一直给他们抄书,就算他再来个姐姐裁纸他也是乐意的,何况这个纸还裁得那么好。
楼寒想了想道“先给我吧,等以后看看姐姐的意思。”
“行!那我去给你拿。”黄有才也干脆,说什么就做什么,半点不带含糊的。
这里的纸有三大类,最好的就是那天楼寒带回去的冀州生宣,其次还有一种名为南光纸的纸张稍次一些,再就是最平常的也是楼寒他们这些贫家子经常用的白纸。
当然,肯定不止这三种,但其他的楼寒也接触不到,比如皇室用纸和宗亲用纸再有官员用纸跟他们平民都是不一样的。
黄有才这回就拿了两种纸给楼寒,冀州生宣和南光纸。
毕竟如果真说有裁得价值的话,那肯定是这两种了,毕竟白纸价钱相对较低,再花钱找人裁纸,那就赔了。
“这个生宣五文一张,南光三文一张,我先各给你二十张,裁完拿过来就行了。”黄有才也没有压价,都给了楼寒最合理的价格。
楼寒知道这是他在拉拢自己,毕竟这点纸完全不够书肆的消耗的。
这个情楼寒承了,以后自会相报。
“谢谢黄老板了,等下次我抄完书就把纸顺便给你带来。”楼寒答应道。
黄有才笑眯了眼,连道“好好好,抄完送来就行。”
楼寒刚走,一旁围观了全程的两个姑娘就凑了过来。
“老板,刚刚那位公子抄的书卖么?多少钱?”一姑娘迫不及待的问道。
“对呀,老板,都买给我们吧,钱不是问题,你说个价。”另一姑娘也附和道。
能来书肆的姑娘那几乎都是大家小姐,不差钱的,毕竟能让姑娘识字的人家,没有点底蕴可是不行的。
女子不能参加科考,也不能做一些账房文书什么的,大多都不会花钱让她们识字读书,只是简单的学一下刺绣就可以了。
而这些能够读书识字,甚至自己来书肆选书的,那真的都是本城的乡绅富户了,毕竟真差银子的话,又怎么会花在女儿身上?
不过黄有才可是没打算把书卖出去的,毕竟就这两本,他自己还没怎么看够呢,怎么会卖出去?
都说商人重利,但是他这个书肆老板严格来说不完全属于商人,他除了挣银子外,他还是自己喜欢这些东西的,也算是半个看热闹的文人了,而只要是文人都有一点固执,黄有才也不例外。
对于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他可是比谁都宝贝的,卖钱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毕竟有些东西真的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
“抱歉了,二位小姐,这书是非卖品,如果二位小姐喜欢这书的话,我这里还有其它的手抄本,任两位小姐选择。”黄有才一脸的歉意道。
“为什么不卖?你们这里的书不就是卖的吗?”一女子疑惑道。
“当然,但是这两本是我要收藏的,所以是非卖品,还请两位小姐见谅。”黄有才再一次拒绝道。
“为什么不卖?楼公子又不是不抄了,这两本卖我们了,下次就又有了啊。”
黄有才摇了摇头道“这书再多我也是不嫌多的,楼公子这样,二位觉得就算抄书又能抄多久呢?”
这是黄有才心里的想法,抄书这个活计都是暂时的,一般都是抄几本就会停下来,他不确定楼寒还会抄多久,说不定都不会超过十本,手里的这两本,每本他都爱不释手,又怎么可能会卖呢?
两位姑娘看买书无望,只能气愤的离开了,打算回家画几幅楼寒的画像消消火。
楼寒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不缺爱慕者的,走在大街上,十个路过的女性,有九个都会回头看。
这让楼寒觉得古代人也不是那么含蓄,这跟现代简直没什么区别。
不,还是有点区别的,毕竟这里虽然看的姑娘多,但却不会有人上前搭讪,要电话什么的。
哦,对了,这里也是没电话的。
楼寒突然有点庆幸这里不是现代,要不估计他得成为靠脸活着的明星。
他现代那张脸虽然也长得不错,但跟这个还是不能比的。
虽然这里的是铜镜,但每次看见他自己的脸,他还是觉得原主长得简直挑不出一点瑕疵。
书肆离书院也不是很远,走个两条街就到了。
本来楼寒想先去甜糕那里看看,但又想到自己毕竟是个男的,总往小姑娘那去也不好,也就没去,直接回了书院。
此时还是休沐时间,书院的人不多,但每个看见楼寒的,都恨不得哪鼻孔看他。
楼寒看着好笑,也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在他眼中,这里的都是小屁孩而已。
回了自己住得屋,收拾了一下,拿了本书就出去了。
毕竟时间真的不多了,他如果真想一次就考上秀才,从现在开始就是付出十分的努力准备了。
毕竟,科考真的不简单,就算是院试也不简单的。
今年的院试他是必须要过的,不然他之后的一切计划都将胎死腹中。
第四十九章(二更)
书院里能看书的有两个地方, 一个归冯河耳管, 一个归周得与管,作为双方都挺讨厌的楼寒,无奈只能自己开辟一个第三方读书的地方。
寒山书院很大, 放在以前, 住的地方和读书的地方都是爆满的,但是自从那件事情发生后,寒山书院的学子瞬间减少了一半多,书院一下子就变得空旷了起来。
所以就有了很多空置的地方, 周得与和冯河耳都是不缺银子的,据说市面上凡是能找到的书,都被放进了他们各自的书社里, 所以两边的人都有充足的资源去学习,所以那些学子没事都会往那里去。
不过,楼寒可不打算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如今过去, 不过是惹人嘲讽罢了, 别说看书了,估计会把他撵出去。
但楼寒是谁, 怎会被这小小的阻碍难住。
说到读书,自己读固然重要,书也重要,但是有一样更为重要,那就是教书的老师啊。
寒山书院的待遇极其的好, 每个夫子都有自己的地方,每半年还会发一些福利,年底甚至还会一起上京。
所以这里的夫子都对寒山书院很满意,从来没有夫子离开过,只有到了年纪讲不动了,才会带着书院丰厚的礼回家。
虽然这里的夫子也不是很喜欢楼寒,但是身为老师永远不会拒绝回答学生的问题,打击学生读书的热情。
楼寒又不傻,这里有移动的老师不去请教,非得自己去死读书。
所以他出现在了三希堂的门口。
三希堂是各位夫子住得地方,如今应该都已经休沐回来了。
寒山书院从来就不缺一心向学的人,能想到找夫子的当然也不会只有他一个人。
还没进门,楼寒就遇到了两个人。
二人看衣服和配饰就能看出来是寒派的学子。
两人都是一袭青衫,腰间挂着木牌,上面大大的寒字十分亮眼。
两人手里也各自拿着书本,正说笑着从三希堂走了出来。
遇到楼寒后,先是惊讶,然后就是一脸的鄙夷。
平常连书都不会看的人,居然会往三希堂跑,也真是见了鬼了。
“呦!这不是我们楼大公子吗?来三希堂有何贵干啊?”其中一个右手拿着一本《孟府纲要》的人停下脚步,扫了楼寒一眼后,戏笑着道。
还没等楼寒说话,他身边的另一个人倒是接了过去“楼大公子来当然是问问题来了!还能是来退学的不成?”
“瞎了你的狗眼,没见咱们楼大公子手里是拿着书的吗?谁能拿着书来退学啊。”说着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楼寒手上的书。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不知道楼大公子不爱读书吗?人家可是喜欢去那哪儿的……”其中一人接着笑道。
“哦─我知道了!那个有姑娘的地方啊!哎呀!楼大公子就是会享受,我可是连门都没进去过呢……”
二人当着楼寒的面说得旁若无人,一脸挑衅之色。
楼寒站了一会儿,脸上也是笑着的,不管那两人说什么都好像春风过耳,掀不起一丝波澜。
两人看着楼寒没有反应,终于停了下来,他俩先是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才看向楼寒。
“二位这么关心我,我真的十分荣幸,但是我还有点事,实在没有时间奉陪了,等下次有时间一定好好听听二位的肺腑之言,告辞。”楼寒说得干脆走得更干脆,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已经进了三希堂。
二人这才悻悻的离开了,暗道晦气。
楼寒今天可是有目标的,所有夫子都是在三希堂的,楼寒的目标是专讲策问王夫子。
王夫子大名王夫之,曾经也是个拥有故事的传奇人物。
如今在这小小的书院教书,借院长韩然的一句话就是“得夫之,吾之幸也,寒山之幸也。”
为什么说王夫之是传奇人物呢,这得先从十年前的一次变法说起。
国历,大央三百七十二年初,由孙仲带领太史阁十二位太史以及元春阁二十四位检史共同上书,请求变法。
据说一共上书八十三天,共计五百六十七本奏折。
皇帝终于被打动,同意变法。
而王夫之就是变法中的一员。
那次变法涉及面很广,由于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到最后变法虽然成功了一半,但太史阁和元春阁却成为了变法中的灰烬。
里面的人一个一个因事离开,有的甚至一夜暴毙,总之各种情况,到最后只有一人还在,那就是变法的发起者孙仲。
不过后来也在去外城的途中,被一只箭从头上穿过,不幸身死。
虽然人是死的死,走的走,但不得不说变法带来了很大的好处。
大央动荡的朝局被平息了,民间的怨声也变小了,就连亏空的国库也渐渐充盈了起来。
可以说算成功了一半,但是这一半却是那些人拿命拼出来的。
王夫之作为其中的边缘人物最早的被淘汰出局,所以如今的结果也是最好的。
而从那里出来的王夫之,来寒山书院当了夫子,确实是寒山书院的幸事。
楼寒今天也是特地来请教他的,不是因为其名气,而是因为他是讲策问最好的一位夫子。
而楼寒急需一位这样的夫子来为他的策问指一个方向。
有时候你站在分叉路口,你的每一个选择,都在决定着你的未来,而做出选择是困难的也是简单的。
策问一路,楼寒甚至不知道有几条路,如何去选?如何去走呢?
虽然他有超越了这里的思想,但是怎样融合,却还没有方向。
如今这就是他的重中之重,将策问学出来,弄明白。
三希堂不是一个堂间,而是一排房子。
进了门后,有两棵白桦各立在两旁,风吹过哗哗作响。
三十米开外是一圈石桌石凳,如今上面正坐着三个人。
一个发须皆白教诗赋的钱夫子,一个一脸正气中气十足教算学的李夫子,再就是一旁笑呵呵喝茶的教策问的王夫子了。
楼寒一进来,三人都看了过来,然后正说笑聊天的三人也惊了,然后就是纷纷皱起了眉。
楼寒他们都是知道的,曾经他们不知是抱着多大的期望教的,但奈何他烂泥扶不上墙,怎么教都不学,可愁坏了他们,后来实在没办法,只好放弃,如今见到他,几乎就当课上没有他这个人,爱听不听,他们讲他们的。
俗话说,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在楼寒的身上,深刻的让几位夫子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们看见楼寒后,也没有说话,再次回去喝自己的茶 ,说自己的话了,仿佛没看见楼寒进来一样。
楼寒也不生气,笑着走到三个人的身边,挨个给添了添茶,然后也不说话,就在一旁笑着听三位夫子讲话。
三位夫子中曾经对楼寒抱有最大希望的就是王夫子了,当然,如今失望也是最大的。
他本以为,又能见证一位天才的崛起,没想到见证的却是天才的陨落,这令他一度十分挫败,如今见了楼寒虽说不上多么讨厌吧,但也不是十分喜欢。
“……老郑又在瀚海书社那边待着?”
“可不嘛,最近为了一幅画好像着了魔一样,到处找那个买到画的人。”
“老郑这辈子啊,估计全部身家都砸在画上了,也不知道留没留养老的啊。”
“用不着你操心,老郑乐呵着呢。”
“每次也没去过这么久啊,到底是什么画啊,让他这样。”
“他也没细说啊,就说那画绝对不能流出去一定拿到手什么的,谁知道呢?”
“老郑的眼光可是很好的,说不定真是什么佳作呢!”
“哼,你可拉到吧,老郑哪回不是说佳作,但十回有八回买回来都后悔。”
……
三人好像完全忽略了楼寒,径自的聊着。
聊着聊着就到了傍晚,几人也累了,各自收拾收拾就要离开了。
他们依旧没有搭理楼寒,好像这个在这里站了一个半时辰的人一直不存在一样。
虽然他们这样表现,但是几人却是一直不经意的瞥着楼寒的。
此时几人各自走开,也是想看一看,这小子的目标到底是谁。
最后王夫子带着个小尾巴走了后,另两个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来找老王的啊。
王夫之也终于知道这小子的目标人物是谁了,看看身旁笑着看他的人就知道了。
原来是他。
走了一半的路,楼寒也没说话,就是在路不平的时候,不时扶他一把,他也没有拒绝。
最后还是他忍不住,看着楼寒道“你跟着我干嘛?”
王夫子可以说脾气很好了,几乎从没有跟人红过脸,更是没有对谁摆过脸色,从来都是笑呵呵的。
但是对楼寒,他如今却严肃着一张脸。
“夫子,学生是来请教的。”楼寒笑着回道,半点都没有不耐烦。
“请教?老夫可教不了你!”说完甩袖就走了。
楼寒连忙跟上“夫子,我知道我以前错了,如今我是真的很想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