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南陆便赶江远几人走,跟旭哥他们喝酒,要是把这几个喝出毛病来怎么办?
“我明天过,过来住。”前脚把人送出门,后脚南陆就道。
旭哥喝了口小酒带上车钥匙,“走吧,我送你回去。那条路黑灯瞎火的,我不放心。我联系了人,过两天就去修了。”
夺过他的车钥匙,南陆急忙制止“得了喝酒,了都。”
说完背起书包,“我自己能,行。”
她执意要自己回去,旭哥没办法只能顺着她。
从拳馆出来的时候,月色正浓。
今晚月牙弯弯,天上的星星也要比平常多,格外好看。
猛地,南陆想到了江远送她那张照片。
不自觉的,她勾了勾嘴角。
只是嘴角还没抹平,身后就冒出来了个人,下意识的就要给对方一个过肩摔,在对方极速闪到自己面前时,她才动了动眉毛。
背着对面酒吧的霓虹灯,眼前的人双手插兜,眉眼间晕满了笑意,极为好看。
南陆这小半辈子见过不少好看的人,有像二狗那样硬朗的,有像阿雷那样奶狗的,也有像高戴那样阴郁的。
眼前的人,跟他们都不同。
他,更像太阳。
“想什么呢?走吧,爷送你回去,你们家那路灯跟鬼片似的,作为你同桌,我有义务把你安全送回家。”弹了个响指引南陆回神,江远道。
他又开始瞎扯了,南陆扯了扯嘴角,却是没有拒绝。
从拳馆到幸福街那边需要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南陆头一回觉得这条路这么短,亦或是明明平时都用三十多分钟,今天却只用了二十分钟。
“行,了你回去,吧。”南陆把眸中某种意味不明的情绪藏了起来,道。
江远骚骚后脑勺,“我看你上去我再走。”
南陆浅浅笑了笑,转身上楼,走到半道,江远又瞧见她折了回来。
“怎么了?”他问。
“我看,你走。”她道。
神色晦暗,跟刚刚判若两人。
她眼神过于坚定,江远居然反驳不出口,只能跟她道了句晚安,然后转身离开。
等出了幸福街,他越想越不对劲,前一秒还对自己笑的人,怎么能下一秒就变脸了呢?她今天心情应该挺不错的。
还有,他今晚依旧觉得……
越想,江远越觉得不太妙,他得回去看看。
一路奔跑返回,才到路口,他便看到坏了的一盏路灯下,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正拽着一个瘦弱的女生。
是南陆。
第25章
【小枳, 脚踩两条船是不好的。】
南陆在上楼的时候看到了这条短信, 她飞快地回了两个字后,就折回来目送江远离开。
【见面。】
她回。
在江远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后,隐隐约约的, 南陆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紧接着,在对方上手从背后抱住她时,她转身一个侧踢,踹到了对方的小腹上。
汪海半躺在地面上, 笑的十分诡异道,“这个见面礼,我喜欢。”
大概有十几年没见他了, 听说她被送回孤儿院后,他打架闹事被抓了进去关了几年。现在再见到他,他居然一下子苍老颓败了这么多。
面色苍白,如果不是脸上那道疤警示着他当初做的那些恶行, 正常人肯定会被他病殃殃的样子给骗了。
“你还在, 吸,毒?”南陆拧眉。
当初汪海和杨花领养她的时候, 汪海还是个正常人,没一段时间,他跟人去出了趟海,回来就开始这幅鬼样子了,还会时常出现幻觉。
这会儿, 看着地上皮包骨头典型的一脸将死之像的汪海,南陆冷着脸往后退了几步,万分的嫌弃都表示这段几米远的距离上了。
可能是被她明晃晃的动作刺激到了,汪海从地上站起来,出手极快的拽住了她的胳膊,“你不是要我来见你吗?怎么又这种态度?我都听你的把杨花那个女人弄进了医院,你还想怎么样?小枳,听话,跟我回去,我会好好给你办一场婚礼。”说到最后,汪海的眼神几近苛求。
像是被什么恶心的东西缠了身,南陆丝毫不顾此刻在外人眼里像个病人的汪海,再次一脚把他踹倒在地。这一次,下脚格外的狠。
汪海来的时候注射过小白,但最近发作的时间越来越快,他的瘾比之前大了不知多少倍。现下被南陆一脚,就踹的爬不起来了。
街道上吹过一阵风,夹杂着垃圾的恶臭味,就跟眼前的人一样。
南陆神色仍旧清冷,可那双眸子里却布满了血丝,她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时刻告诉着自己,她答应过王哥不会杀人。
可克制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
她眼睛发红,握紧双拳,抬脚狠狠的踢在地上的人身上。一下,两下,在对方要挣扎着爬起来时,她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一脚踩在他那半带着伤疤的脸上。
“咚”一声。
脑袋撞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颤抖着双手把嘴角的血擦掉,然后抱住踩在自己脸上的那只脚,像一个变.态,更像是一个疯子。
南陆被他恶心到,用力抽出自己那只脚,抬腿又踹了上去。
躺在地上的人却被揍的乐此不疲,甚至还异常兴奋,“小枳,你是不是愿意跟我回去了?发泄完我们就回家吧!如果你还觉得不舒服,我杀了她,我杀了她!”说到最后,他声音高扬。
“嗡——”
像是有什么声音在耳边作响,南陆双目模糊,一瞬间,眼前出现了十几年前的画面。
铁棍摩擦地面的声音,杨花一遍又一遍的让她“快走”的声音,花瓶砸在地上的声音——
“啪嗒”。
什么东西断了。
南陆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那一年的第一个雪天,小女孩被自己的妈妈丢在了一家孤儿院门口。
冰天雪地里,她就站在那里等了三天三夜,直到院长告诉她,“你妈妈不要你了。”
她没哭,只是一言不发的跟着院长去了孤儿院,自那之后,孤儿院便成了她的家。
可能是她看起来比较懂事,在孤儿院没多久就被一对年轻夫妇领走了。年轻夫妇起先对她很好,可没多久,养父就开始发病了。
他会时常喝酒,会时常打骂她们,甚至有时候还会上来对她动手动脚。
受够了这种生活,小女孩打电话报了警,警察上门调查后,只把这事当做一般的家庭矛盾处理了。从那之后,男人便开始变本加厉的折磨她们……
她想逃走,但养母对她很好,她不忍心丢下她一个人,便想带着她离开。
可到最后,离开的只有她一个人。
养母把她送回了孤儿院,放弃了领养权……
梦的最后,杨花微笑着对她挥手,说,“好好活着,不要做傻事。”
梦境开始模糊,南陆浑身都觉得疼痛,杨花的话像是3D立体环绕在她脑海里。
好好活着,不要做傻事。
傻事?她做过什么傻事?
哦对了,去孤儿院没多久她不小心从窗户掉了下来。
还有在杨花家里的那段时间,她不小心从碎玻璃渣上走过去,一路血脚印。
……………
“南陆?南陆?你没事吧。南陆?”
有人在叫她,声音很熟悉。
缓缓睁开眼,周遭灯光太过强烈,晃得她眼睛一阵刺痛。紧紧闭眼,她想抬手遮在脸上,胳膊却疼的怎么也动不了。
穆然间,她感觉有什么东西蒙在了她眼睛上。
很温暖,带着淡淡的橙子味。
“要坐起来吗?”那个声音再次说道。
南陆开口,“嗯。”嗓子很疼,导致她声音十分沙哑。
对方听到了她的话,换了只手遮在她的眼睛上,另一只手单手把她从床上扶了起来。
南陆眨了几次眼,适应了透过指缝钻进来的光线后,抬起自己沉重的手,按在那双大手上,握了半天,才轻轻拿开。
白炽灯下,江远衣冠不整的立在那儿,身上还隐隐沾着血迹。他居高临下,挎着脸盯着她,那双狭长的凤眸中尽是担心。
“我,没事。”她也不知为何,看他这么狼狈,就想赶紧告诉他自己很好。
江远垂在身侧的拳头慢慢松开。
心揪疼。
两个小时前,他看到路灯下那个形迹可疑的男人拽着南陆不放手,当时就怒火中烧上去想要把那人揍一顿。可没走几步,听到他们的对话,看到南陆的动作后,他莫名的就傻在了原地,像是被施了定身术。
小枳,杨花,婚礼,陌生的男人。
这些东西加起来,让他的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
那个男的应该是这几次的跟踪狂,不过看他的样子,跟南陆很熟,不然他不可能叫她“小枳”。再有,他的年龄看起来至少四十了,这个年龄的人,却一口一个想要跟南陆结婚……
八成是个疯子。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南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跪在了男人的腿上,左一拳右一拳的朝男人脸上招呼过去,动作呆滞却又生猛,像是一个调了“暴力”模式的机器人。
那一刻的南陆,生冷又可怕。
他从未见过。
第一瞬间,他跑上去把南陆拉开,她却在他碰到她的那一刻,倒头晕了过来。
抱着她,他能感觉到她身体冰凉,乃至全身都在发抖。
而被她揍的男人,看上去奄奄一息快要死了一般。
他赶忙打电话叫了救护车,然后便抱着南陆一路上了天台屋,把她安置在外面的秋千上后,他下楼去看了一眼。
却发现,那个男人已是不见了踪影。
从回忆中扯回了神智,江远拉过椅子坐在一边,顺便把床头的热水递给了她,“你真的没事了?”
虽然现在头还有点疼,但南陆知道自己的状态基本上已经恢复如常了,她点点头,“嗯。”
后,便问,“你,怎么在,这?”
江远吞吞吐吐,半天了说了一句“不放心你回来看看”。
他神色有点不太对劲,说话时也不看她,别扭的不像话。
眼神一凌,南陆心中有了答案。
半晌后,她还是说了之前那句话,“我说过我,不是,好人。”顿了一下,她垂下眸子,竟有些不敢去看他,声音低低沉沉的继续道,“你都,都看到了?”
江远隔了大概五分钟之久,才不轻不重的“嗯”了声。
南陆听不太出他的情绪,不知道他是对她失望了还是怎么的,一时间居然觉得心里很堵,堵完后自觉一阵畅快。
好了,现在他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了,以后也就不用担心把他牵扯到这堆屁事,还要担心会不会给她自己带来麻烦了。
苦笑一下,她动了动嘴,“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今天谢,谢谢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江远就那样看着床上耷拉着脑袋紧抠水杯的人。
好一会儿了,他舌尖抵了抵右下颚,把她喝完的水杯接过来。这时候烤箱“叮——”的一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粥我热好了,你记得都吃了。还有门窗记得锁好,明天开始就去拳馆住,那里安全。”在原地打了个转,他拍了一下脑门,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身体状况不太好,明天就不要去网吧了,休息一天,代打的号子如果着急,可以发到我微信,我帮你打。”说完,又呆在原地想了想还有什么没交代。
“对了,每天晚上练习说话的事你也别忘了,今天看你这样,就不用把电话给我了,明天记——”
他话还没说,就听南陆声音干涩的叫了他一声。
“江远。”
江远立马站好,敬了个军礼,“在!领导还有何指示?”
他敬礼的时候用了左手,手掌心向外大大张开,格外滑稽。
蓦地,南陆就笑了。
笑容中,难得透露出了轻松。
见她总算恢复了,江远才稍稍放下心来。
当晚他回到家刚换好鞋子,手机便不停地震动了起来。
滑开一看,是南陆的微信。
小结巴:我真的不是你平常看到的那样,今天晚上,那才是本来的我。
小结巴:或许哪天我一不小心,就会杀人。
小结巴:我身边很危险,我们从小生活的环境就不一样,你离我越近就越不安全。
小结巴:江远,我会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不用这么着急告诉我,好好考虑清楚。还有,代打我已经退了,就不麻烦你了,这两天你不用来找我,好好想清楚。
江远打了删删了又重新打,来来去去的,敲了这么一行字——
【我不怕危险,只怕你拒绝我。】
最后,他还是没有把这句话发出去。
他想,如果这会秒回了,南陆肯定会觉得他儿戏,不认真考虑,那就再等几天呗。
殊不知,他这一等,就把南陆给等丢了。
2017年十月八号星期天,寒露。
南陆,消失了。
第26章
南陆消失的当天。
“江远你在哪儿?出来, 陪我喝酒。”
捏着小腿肚子, 坐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江大爷觉得自己跟废人没什么两样了。
听到电话那边南穆的声音不太对劲,他起身活动了一下, 在吴女士示意他坐下给他捏脖子时, 坐了回来,“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吗?喝什么酒?都这个点了,你怎么还不去学校?!”语气里带着点责备,神情却在吴女士的按摩手法下舒缓了不少。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只是自顾自的抱怨,“你就不能出来陪我喝酒吗?老娘都他妈失恋了,你出来陪陪哥们怎么了?”说到这儿, 那边竟是呜呜噎噎的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