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绰绰的马路上,只有他的背影,最是孤独。
“下雨了?”
脸上落了滴水,刘瑞抬起头。
郑斌低咒最近的天气喜怒无常后,从包里拿出雨伞往江远那边跑去。
“老大,下雨了,回家吧。”
江远回神,看起来神情像是跟往日没什么两眼,却又从眼睛里透露着无尽的悲伤。
“嗯。”他说。.
一连几天江远没有上晚自习跑出去喝酒这事还是给教导主任逮住了,教导主任又让他请了一次家长,还罚他打扫一个月的男厕所。
以为这小子会因为这个惩罚跟自己闹,结果却看到他老老实实的照做了。
觉得惊讶之余,教导主任又有点窃喜。他终于把这个不务正业的小子调教过来了。
吴女士也察觉自己儿子最近状态不对,可问他他又什么都不说,心疼之余,她就只能对儿子更好一点了。
这天,打扫厕所的江远被没冲干净的厕所熏的把早饭全吐了。吐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扔手上的帕子。
“干个屁!老子他妈这几天到底都他妈在干嘛!”
然后,他就真的罢工了,任凭教导主任怎么说他都不干了。
这之后,南穆几人就发现江大爷似乎又变回了以前那个,脾气暴躁一点就怒的江大爷。只是他又有点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呢?具体就表现为,上课愿意听课做笔记了。
还有一点变化,那便是每天早晚自习前这两个点,他都会往南陆那个天台屋跑,去照看那些花花草草。每周末他也会去拳馆,跟那些大哥谈天论地聊南陆的事情。
似乎,南陆并没有从他生命中消失,只是短暂的离开罢了。
“虽然这样的江大爷有点可怕,但总要好过每天只喝酒的日子。”爬在窗边,目送江大爷去南陆那边,南穆叹声。
刘瑞附声,“是啊,就希望大嫂能早点回来吧。我现在真的越来越好奇大嫂到底干嘛去了,居然不联系任何人。”
几人对于南陆消失都跟现在的江远一样,认为她肯定会回来。至于为什么这么认为,他们也不清楚,就是直觉而已。
陆鸣回了教室,见南穆爬在窗沿上下巴都有红印子了,无奈的摇头走过去,微微抬起她的下巴,把自己的手放上去垫着。
周围莫名被塞了一口狗粮的刘瑞和郑斌,“………”
郑斌:“唉,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老大现在算是失恋了,有人却在这里整天甜言蜜语腻歪来腻歪去,活生生的叛徒。”
南穆对陆鸣傻笑,转即就变了脸,“江大爷失恋我还得陪着他一块儿吗?这么压抑的气氛下,总得有人制造制造甜蜜啊。你说是吧,陆鸣。”
陆鸣对她勾了勾嘴角,“嗯。”
刘瑞和郑斌果断跟这对“狗男女”拉开了距离。早知道,他俩就不做什么最佳助攻了。
要不是他俩中间活络,让两人之间解开误会,又给南穆安排了好几个看上去特别高逼格的追求者,还给南穆出主意让她玩出“引蛇出洞”,惹得陆鸣醋意大发直接把人搞定了,他俩现在能这么嘚瑟?
不过,这一切下来,他们总结出来了一个点。
那便是,你不能只看着一个人。
就跟南穆和陆鸣,如果不是南穆从头到尾眼里只有陆鸣这小子,让他意识不到丝毫的危机感,让他觉得南穆这辈子都只会看着他,她怎么可能这么久都搞不定陆鸣?
人啊,有的时候就是犯贱!.
日子一天天过着,天气也越来越冷。天台上好几盆花都因为受不了冷空气的摧残而夭折了。
为了避免其他花惨遭冷风的折磨,周末的时候,江远叫上南穆几人,把那些花都搬去了拳馆。
距离南陆离开已经两个多月了,微信页面还停留在他们10月8号的对话上——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我今天就回来了,你等我,我今天就会给你答案。
小结巴:好,我等着。
再次往那个已经熟记于心的号码上打了过去,依旧是空号。
虽然习以为常,但江远还是忍不住失落了一下。
换上一副浅笑的表情,他朝着吃火锅的旭哥他们走去。
“怎么回事?打个电话打这么久?肉都被我们吃完了。”旭哥说话的时候,把几个臭小子的筷子敲开,然后夹着剩下的几片肉放到了江远碗里。
江远道了声谢后,没再说话。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
比起以前,江远还有一个更大的变化。
他不爱说话了,更不会像几个月前那样,时常笑的跟个傻逼似的了。
见饭桌上气氛这么沉闷,南穆咽下陆鸣给她夹的菜,打着哈哈,“行了行了,再不吃连菜都没了哦。”
她摆明了在调解气氛,其他人瞬间就附和了她。
“对了,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了吧,你们猜圣诞节那天会不会下雪?”南穆找了个话题。
陆鸣笑着接过,“往年都下,今年也不例外吧。”
郑斌被辣的直流鼻涕,吸溜着道,“我看天气预报说没雪,今年的初雪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卧槽,辣死我了,明哥你今天到底放了什么辣?!”
明哥鄙视了他一眼,“中辣。你这都受不了?不过说起这什么初雪啊,都是你们这些小女生喜欢的,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就不关心这个,爱下不下……嗳?我记得南丫头好像也不太喜欢雪天,她当年……”
话说到这里,明哥被旭哥塞了一嘴肉丸,“安静吃,吵死了!”
这一安静,整个饭桌又再次陷入了死寂,只有火锅,兀自在那里“咕嘟咕嘟”的吟唱着。
这段时间一直这样,只要提到南陆,大家都会沉默。
就是旭哥也意识到了,这次南陆消失可能真的没那么简单。
因为,就连王哥也联系不到人了……
“赶紧回吧你们,别等会回去晚了又被骂。”旭哥说到这儿,瞪了南穆一眼
南穆缩了缩脖子,“那下次的碗筷就我们来收拾啊,一人一次才显得公平。”
旭哥赶人,“去去去,废话真多。”转眸,他瞥了眼今晚一直沉默的江远,拧了拧眉心,“你小子快点回去,别在外面乱晃了。”
江远嘴上带了点笑容,没做声。
大家都在拳馆门口散了,江远去了回家的路,半道又折了回来,坐了附1路去了幸福街。
这两天气温骤降,他穿着呢子大衣都觉得冷。
一下车,被迎面吹来的风灌了一脸,他双手插兜紧了紧衣服,一路小跑到天台屋。
在这边吹冷风发了一个小时呆,他才起身回了家。.
圣诞节本来是外国人的节日,但中国却比外国还要重视,特别是每个学校里,每个同学之间。
平安夜的时候大家互送苹果,江远一进教室就看到自己桌子都快堆不下了,甚至蔓延到了南陆那边。
拧眉,他把苹果全都给了前桌的郑斌,然后问南穆借了课堂笔记抄了起来。
见他神色不太对,南穆转头问他怎么了。
“烦。不爱吃苹果。”江远道。
南穆自觉尴尬,又嘻嘻哈哈找话题,“我们在赌明天会不会下雪,你要参加吗?”
江远嫌弃的看了她一眼,“无聊。”
“赌一个嘛!我们的赌注很刺激哦,如果输了,就要拥抱你眼前的人,赢了的话,就能得到最大的祝福以及本人期末压题一套。赌嘛赌嘛,多有意思啊。”
被她烦的没法儿,江远随口说了一个,“不下。”
南穆急忙用刚才他们打赌的表格记录了下来。
见她那么认真,江远“啧”了声,反正输赢都无所谓,她那个赌注跟儿戏似的。
只不过,他没料到,这个赌他输了,而这个赌注,是给他的圣诞节最好的礼物。
第28章
圣诞节这天, 教导主任已经再三强调不准在学校里搞活动了, 无奈怎么也压不下学生的热情。
看着其他老师桌上堆满了礼物,自己桌上空唠唠的,教导主任更生气了。
“好烦, 不想早起上自习。”南穆困的直打哈欠, 头砸桌上就准备睡回笼觉了。
旁边的郑斌取笑她,“某人当时可是说,为谈恋爱付出甜蜜的代价,早起又何妨, 来着。怎么着,坚持了几天就不行了?”
他话才刚说完,就见陆鸣从后门走了进来, 他径直的走到他这边,把手中的早餐放到南穆的桌上,见她在睡,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道:“起来, 早餐吃完了再睡。”
郑斌:“………操!”
被甜蜜唤醒的南穆,美滋滋的捧着早餐, 边对着陆鸣傻笑边喝豆浆。
陆鸣坐在前面的位置托腮看她,目光扫到最后一排,顿了一下,问,“江远呢?又去南陆那边了?”这两个多月搞的, 他都对这个南陆知道了不少。
南穆嘴巴里的油条还没咽下去,含糊不清道:“对啊,每天都去。”
而此时,江远正从南陆那边回来。
最近天很冷,他便放弃了骑自行车,每日比平时提前起二十分钟,坐早班车去天台屋把那些花花草草整理一下。
其实,大部分花都被搬到了拳馆,剩下的他每日都来,也不用时时照料,他来这儿,做的最多的,还是在秋千上发呆。
日复一日,他总是想着,如果南陆突然回来了,看到他就在那里一直等她,会不会很感动?一感动就以身相许了?
回回都被自己脑补的剧情乐到不行,可每次笑着笑着,就变成了苦涩。
已两个月十七天了,南陆依旧没有出现。
最近天亮的晚,早自习的时间往后推迟了十五分钟。即便这样,他从那边赶回来的时候,天依旧没有丝毫放亮的预兆,只有路边的灯,以及早开的早点铺子,勉强为这黑夜掌明。
他提了几个包子,单手吃着,另一只手插在大衣兜里。
今天比前几日要冷,气温降的厉害,他随便出口气都能看到白雾。
路上除了几个迟到赶着往学校跑的学生外,便没什么其他人了。这条街上很少有什么上班族走动,因为是学校区域,就连大型的汽车都很少有。
老远,江远看到校门口站了一个人,没穿校服,应该不是三中的学生。但看那身高,又不像成年人。
他也就迟疑了一下便没多管了,反正也不关他的事。
吃完最后一个包子,正好到校门前,他把塑料袋丢进门口的垃圾桶,双手插兜,埋头就往里走。
只是,跟那个站在门口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蓦地瞳孔放大……
她身上,有南陆的味道。
淡淡的薄荷香。
猛地驻足,兜里的双手紧紧握住,江远咬着牙,想回头看一眼。可脑袋像是被冻住了一般,怎么也转不过去。
他在怕,怕再一次的失望。
可是这一次,预感很强烈。
直到……身后的人出声……
“江,江……”
是她。
江远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傻爆了,机械的转头配上呆滞的眼神,跟二愣子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在她眼里,不一直都是个傻逼吗?
突地,他就笑了。
面前的人穿着大大的棉服,把自己包裹的像个球,可是那张脸却瘦的不像话,仿佛他一个巴掌就能把她的那张比之前还要小的脸淹没一般。
她头发变短了,额前飘着的刘海,隐隐约约的盖着她额上的创可贴。
受伤了?
一瞬间,江远的心揪疼。
她还是原来的那个面孔,却瘦成了皮包骨头,身上还带着伤,任凭怎么看都知道她这么多天,过的根本不好。
她去哪儿了?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她经历了什么?这次回来,还会走吗?
心中有无数个问题想要问她,突然,他脸上掉了什么,冰冰凉凉的。
抬头一看,下雪了。
内心突然有点平静了下来,他看着她,狭长的眸子里装着零星的笑意,然后说,“愣着干嘛?不去上课?”
话说出口他才知道,自己就连声音都在颤抖。
南陆淡漠的点点头,蒙头往里走。她刚才还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江远。他头发变长了,虽然没有一开始遮眼睛那么长,但却长到了足以盖住右耳侧字母的地步。
但没有,那两个字母,依旧在。
心里不知道怎么的酸了一下,很快她就恢复如常往前走。
天上开始落雪,明明白花花的颜色,落在她眼里却是灰蒙蒙的,没有丝毫光点。只有在回过头的时候,看到身后一直紧跟着他的人,才带了点颜色。
教室还是之前那样,不过,可能是因为过节,多了那么一点热闹的气氛。
明明之前在这里已经适应了这样的氛围,现在这些吵吵闹闹的声音,却莫名的让她心慌。
见她在教室门口停了下来,江远稳住声线,问,“怎么了?”
她没答话,只是兀自摇头,然后踏进了教室。
这一刻,江远才有一种真切的感受。她真的回来了,这一次,不是梦。
圣诞节下雪,让班上的同学都躁动了起来,大家都没了上早自习的心,尖叫着跑去走廊或是站在窗边看雪。像是头一次看到雪天似的,大家兴奋劲完全不输放寒暑假。
南穆拉着陆鸣的手蹦蹦哒哒叫叫嚷嚷的像个孩子,陆鸣任凭她怎么跳,只是一脸宠溺的看着她。
突然,兴高采烈的南穆停了声,对着窗外的雪唉声叹气。
“怎么了?”对她突如其来的情绪不解,陆鸣问。
南穆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后座,抿唇,“要是南陆在就好了。”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从后门就来了一熟悉的身影……
“你消失这么久去哪儿了?知不知道我们一直在等你?”南穆一遍又一遍的质问,鼻子一酸,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