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考警校吗？”拎过她的包背在身上，江远问。
南陆震了一瞬，“嗯。”后要去接他手里装零食的袋子，被他拒绝了。
“不用，提得动。”把袋子放行李箱上，江远拖着往前走，另一只手一直在后面护着她。车站太乱了。
拦了辆出租，他侧脸，问，“地址在哪儿？”
南陆报了一串地址，然后缩在车里从后视镜里看江远。
他刚刚问过她是不是想考警校后就再也没说话了，他是介意这个吗？
终是没憋住，她抿唇，脚尖提了提旁边人的鞋子，低头道，“你……不，喜欢警校，吗？”
江远眼睛里闪过一丝讶然，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也不是讨厌，就是你成绩这么好，考警校肯定不是问题，就我那分数，估计连警校的大门都摸不着。”
他刚才一直在操蛋，早知道他就好好学习了，到时候南陆考了警校，他不是就跟她分开了吗？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的明白，南陆如果真的从过去走出来了，光芒是怎么盖也盖不住的。她很优秀，优秀到让他随时都会害怕抓不住她，她很好，好到他怕任何人觊觎她。
知道他不是介意这份职业，南陆心情也不再闷了。她故作老成的拍了拍江远的脑袋，然后颇为语重心长道，“现在学还，来得及。大门可，可以摸到。”
江远满脸不信，“是吗？你都不给我补课还说个屁。”
扯到这个话题，南陆自动避开，耸肩，“那你还，是别摸大，大门了，吧。”
江远开始不懂了，既然南陆现在很需要一份兼职，那她为什么不来给自己补习呢？你看，他们是熟人不用顾及其他，工资待遇也不差，多好啊。一开始他笃定她不会答应，那是因为他知道她肯定嫌自己带不动，可现在，他觉得不仅仅是这样了。
“你为什么不答应？工资待遇都挺好的，而且咱们这么熟悉。”江远很不理解，这个不理解导致他说话的时候都有一丢丢委屈。
南陆被问住了。
按理说做江远家教条件很诱人她没有理由拒绝的，可她为什么总是不应呢？
没一会儿，她想通了。
就是因为太熟了，熟到她怕她管不住自己的心……
“就，你太笨我，带，带不动。”最后，她这么说。
嘶，借口都跟他想的一模一样。
江远烦躁的抓了两把头发，然后降下车窗，“你要是不答应做我家教，信不信我从这跳下去！”
南陆没着急，司机一见先急了，“小伙子啊，你看开一点，人生还是很美好的，人家小姑娘不愿意给你做家教，你就去她家赖着让她教你就好了，你可别想不开从我这跳下去啊，我这一天拉客也赚不了几个钱，可不能出人命啊。”
江远：“……”
“噗”。
南陆笑出声，越过他把车窗升上去，“别胡，闹。”
江远来气，“操！我没闹！南陆，你再考虑考虑吧，反正你现在也没找到兼职，正好啊。如果你介意每天跟我家人打照面，我们也可以在拳馆或者随便找个地方补习，真的，你别总是拒绝我。”
“……”不知道他为何次次都觉得自己在拒绝他，南陆实在无奈。
好在墓地到了，她便没再接话。
B城的气温比起Z城来还要冷，狂风裹着雪花，能扑人一脸。
墓园附近的松树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银装素裹，格外好看。放眼过去白茫茫一片，颇为壮观。
找到杨花的墓地，南陆从包里抓了一把水果糖放在地上，“杨阿姨我，我带朋，友来看你，你了。”
“你看，我现在过的，很，好。”
我听你的话好好活下来了，只不过这次依旧不是为自己活着，而是为我身边的这个人。可能是为自己活着比为别人活着更无聊吧，所以我宁肯为他人而活。
杨阿姨你看到了吗？如果你看到了，便安心的闭眼吧，至少为了他，我会比以前更努力的去生活。
所以，安息吧。
寒风袭的其他墓地的花束猎猎作响，南陆把杨花墓前的那束百合花摆正，花拿到手里香气就入了她的鼻。
花是新的？有人来过了？
正疑惑着，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南陆把花放好后，掏出手机看了眼，是陌生来电。
看到号码的那一刻，她脑子里突地就绷了一根弦，直到接起电话听到对面的声音，这跟弦才彻底断了。
高戴。
第39章
“别急着挂, 小枳, 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而已，本来想跟你见面聊的，但我从来都是个大忙人, 你也知道, 所以只能打电话了。”
“哎，你说我这人，打了电话又不知道说什么，算了。”
“小枳, 好好活着吧。这话我说了很多遍，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了，以后我就不联系你了, 不过还是有点可惜，那么多人里，我还是最喜欢你。我说过，没有什么人生来就是坏人, 可坏人一旦做久了就会觉得自己本身如此, 你不一样。”
“我有时候会想，是该庆幸你跟我有所不同, 还是气你不听话。你跟我很像但又……不太像，当年我原本也可以跟你选同样的路，但是坏人做太久就没办法做好人了，你知道吗？”
“好像说的太多了。小枳，以前, 我希望你好好活着，可现在，我希望你能够好好生活。”
沙哑又低沉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南陆几乎能想象得到手机那头，面色苍白看上去病殃殃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撑着脑袋说话时的模样。他永远都是这样，披着那张会骗人的外皮，做一些让人畏惧的事情。
这场通话，自始至终她一个字都没有回应，只是在听他说。
旁边的江远见她脸色不对劲，等她挂了电话才问，“你没事吧？”
南陆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心竟然出了一层薄汗。她这小半辈子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也就只有高戴，能让她畏惧如此了。
缓了一会儿，她摇头，“没，事。”
她这根本就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江远敛眉，表情凝重道，“南陆，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过问，可如果有一天你想倾诉了，我永远是你最忠实的听众。你能明白吗？”
雪越下越大，似有将人埋葬的趋势。大雪纷飞下，南陆双目隐隐有些模糊，她看不清江远此刻的表情，却能听出他话里的真挚。
她说，“好。”
与此同时，B城最繁华的街道丝毫没有受这场降雪的影响，路上的行人依旧来来去去热闹的不行。
这条街道上最有名的是一个叫“K”的夜总会，白天它悄无声息，只有在夜里才会狂欢不尽。
眼下，夜总会老总的办公室里，男人晃了晃将手中的手机丢在一边，双手交叠撑着下巴，“满意了吗？”他问。
本就面色苍白，加上他说话时的无力感，还有那双细长的眸子里透出的几分冷淡，平添了几分慵懒的气质。
坐在沙发上被几个黑衣保镖盯着的王强把手里的烟按灭，看了过去，“说吧，你的条件。”
男人食指有节奏的敲打的着手背，然后对他旁边的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使了个眼色，那个男人立马把手里的一份文件丢在了王强面前。
“Z城那边的几单生意一直谈不拢，你也知道我跟那蛇皮不合，所以这次就劳驾你跑一趟了。”
王强拿起文件起身，“还有吗？没有我就回了。”
旁边的几个保镖见他起身，立马将他围住。男人抬了一下手，他们才散开。
“我希望能尽快听到你的好消息。”
王强从坐在这里，眉头就一直没有舒展过，他冷着脸撞开一个保镖，直直的出了门。手刚握上门把手，就听身后的人又叫了他一身。
没转头，他就立在那里听他说。
“汪海怎么样了？”男人问。
王强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告诉了他汪海目前的情况。
就听男人嗤笑一声，问，“那小枳呢？她希望他活着吗？”
听到“小枳”这两个字，王强握紧右拳，转过身，死死盯着那张阴郁的面孔，咬牙切齿道，“高戴，你最好说话算话！”
被叫做高戴的男人往后靠在椅子上，偏过脸睨着他，“如果不是她，你觉得你能活到现在吗？”说到这，他眸子里染了一层寒霜，“当年如果不是你，她现在会是我身边最出色的人。”
闻言，王强自觉可笑，冷笑一声，“别把她跟你混为一谈，她和你不一样。你自甘堕落，她却有生的希望。高戴，你别再自欺欺人了，小枳是很像那时候的你，但她终归与你不同，追着她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没发现吗？从始至终，你只不过不相信这个世上真的会有人跌入深渊后会爬出来。”说完，他转身甩了门，刚踏出一步，就听到办公室里一阵又一阵的动静。
王强握着文件夹的手又紧了几分。明明比南陆大不了多少，高戴的活法，却远远超出了他这个年龄。他现在本该是个为未来考虑的大学生，可偏偏……
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他也懒得去管。但如果他要把自己身上的东西强加给南陆，那么，他就算是死，也会拉着他一起。.
这场大雪持续到夜里才结束，外面冷的不像话，屋里升起来的火炉暖烘烘的，火炉上面的茶壶“嗞啦嗞啦”的冒着热气。
南陆端着两碗煮好的面条放在火炉旁的小桌上，找了个小凳子坐在江远对面，“你，将就一，一下。”
其实他们原本是可以去宾馆住的，B城跟Z城虽然离的不远，却不像Z城那样会通暖气，宾馆至少有空调。考虑到江远可能会不适应这样的冷天，她本要打电话订房间，可江远却非要跟她来杨阿姨这边住。
杨阿姨家的房子不大，两室一厅，是个老房区了，看上去很像危房。不过好在很干净，即便这么久没住人了，进来的时候依旧一尘不染。
应该是有人来过了，加上白天墓前的那束花，她想，应该是王哥吧。
江远虽说是个大少爷，但身体也没那么娇弱，对新环境适应的很快。这会从火炉上收回手，抱着热乎乎的面条吹了吹吸溜了一口，一股暖流游走了他的全身，浑身瞬间舒服了不少。
只会煮泡面的江大爷又惊又喜，他没想到南陆的手艺居然不错。就一碗简简单单的鸡蛋面条，被让她煮的跟五星级拉面馆里做出来似的。
边吃边竖了个大拇指，他含糊不清道，“好吃。”
看他狼吞虎咽，南陆不禁心情转好了很多。白天高戴那些话让她心有余悸，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放过她了，但越是这样，她就越是不安。
眼前的人就好像会魔法，轻轻松松对她一笑，她肩上的压力便能一个接一个的卸下。
见他吃的开心，南陆也觉得自己随便煮的这碗面条变的香喷喷了起来。
她吃了一口，随即抿抿唇，就是普通的煮面条罢了，他居然也能吃的这么开心。
“是你太，饿了。”对于一天没吃东西的人来说，即便是一个馒头，都是世间的美味。
把碗里的汤喝的一口不剩，江远打了个嗝，“爷再饿也会挑食的好吗？是真的好吃，还有吗？”
南陆被他说的开心，便又给他煮了一碗。
夜里睡觉的时候，南陆搜了两床被子抱到了江远那屋，怕他冷，又给他灌了一个暖水袋。
江远看她为了自己忙来忙去，心里虽然甜滋滋的，但终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一个大男人，让一个小女人照顾，太没面儿了。
“行了，我来。”从她手里夺过暖水袋，江远边往里面灌热水，边问，“你那屋几床被子？你该不会把被子全都给我了吧。”
南陆坐在一边把脑袋缩在羽绒服里，“两，两床。”
“那还好。行了，你抱着。”把灌好的暖水袋放到南陆怀里，江远搓了搓手又去灌另一个，“每天晚上的一个小时通话别忘了啊。”
缩着脑袋，南陆歪头看江远，眼神里带着点看智障的意思，“离的这，这么近就不，用打电话了，了吧。”
几乎是下意识的，江远开口接道，“那行啊，你来我房间呗，咱们聊个一小时的。”说完，他突然意识到这话好像不大对劲，手一抖，热水浇到了手上，好在只是一点，没什么大碍。
他赶忙把暖水袋的塞子塞好，转移话题道，“明天我们去哪儿？”
他话题转的太过生硬，南陆不禁勾起了嘴角，顺着回答他的问题，“你想去，玩我，们就就出去。”
这会儿江远兀自不好意思着，根本没听出南陆又在瞎断句这回事，只是胡乱点头，“先睡吧，明天起来再说。”末了，拎着自己的暖水袋快速回了房。
南陆在原地笑了很久，才起身。
回屋后，她对着桌上的相册发呆良久，几番犹豫下，抱着相册去了江远的房间。
今天高戴的话给她的感觉很不好，她总觉得会发生什么。既然她现在已经决定要留在Z城了，有些事还是告诉江远比较好，他如此义无反顾的留在她身边，为了他的安全，他是有权知道一些事的。
江远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这还是头一次知道自己也有适应能力弱的一面，往常不管是去谁家，只要有床有枕头，他倒头就睡了，可今天，他却怎么也闭不上眼。
大概，这都是因为隔壁睡了个南陆……
心下正抓狂要不要出去跑几圈，猛地，他听到有人敲了门，规规矩矩的三下，紧接着，就是南陆一如既往冷冽的声音。
“睡，了吗？我来讲，讲故事，了。”
江远：“？？？”
操？！还真来？！
到底让不让人睡了！！！
第40章
南陆本以为自己的故事会很长, 可真的讲起了来, 也不过寥寥数语便概过了。
过去的事是她的噩梦，噩梦很长，她不想把这些变成江远的梦, 所以他只需要知道重要的那部分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