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盯着玻璃窗里一个粉色的大蛋糕出神,好半天了才挥了挥手,“没什么,走吧。”
“是!”
“人找到了吗?”上车后,男人气定神闲的闭眼靠在后座上。
保镖如实回答,“找到了,就在……”
后面的话男人像是没兴趣,不耐烦的打断,“找到就带过来,这或许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保镖动容,“老大,你……”
男人轻笑一声,面色苍白无力,他拍了拍自己废了的这双腿,“警察那边很快就查过来了,我这条腿,已经跑不了了。”
车里良久的沉默后,男人睁眼看着窗外的极速倒退的人流,目光悠冷,自顾自的问,“你到底是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晚上南陆本来想复习,结果被江远一顿电话骚扰,陪他聊了一整晚后直接睡了。
第二天她穿了那条南穆之前买的淡蓝色的裙子。虽然昨天她损了江远,但她还是能感觉得到,他今天应该是有重要的话同她说。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穿裙子,她也不知道,反正放着也是浪费,拿出来穿一穿也好避免它发霉。
对着镜子照了半天,这一年她被王哥和江远家人养胖了不少,这条原本穿在身上有些大的裙子现在穿着刚刚好。左右看了一圈,确定没那么奇怪后,她拿着手机出了门。
路上,江远不消停的打了电话过来,跟她说一些有的没的,还问她到哪里了,她环顾一圈报了个地点后,驻足等红绿灯。
这条街上人流不多,今天更是稀少,大概是天太热的缘故。
南陆从包里翻了翻,找到那把江远买给她的太阳伞,夹着手机听江远说话的时候打算把伞撑开。她还未动作,面前突然停了一辆车,车速太快吹的她裙子往上飞。危机意识让她条件反射的扔了伞就要往后跑,脚还没迈开,就被人拽着胳膊粗鲁的拉进了车里。
在麦当当喝可乐等人的江远,听到那边的动静后,立时站起了身,紧绷着脸,先是试探性的叫了两声南陆的名字,最后直接拔高音量吼了起来。
其他客人纷纷侧目,只不过在他们看过来的时候,对着电话吼叫的年轻人已经健步如飞的冲了出去…….
南陆头疼和后颈都疼的要命,她艰难的爬了起来,捂着脑袋她视线模糊的往四周看了一圈。
她现在的意识还停留在打晕她的那两个男人的对话上。从他们的对话中,她猜到自己是被谁带过来的了。
时隔一年之久,在她以为那个人可能已经死了时,他却从天而降给了她一个要人命的“惊喜”。或许是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她过的太过安逸,这会只是被打晕带了过来,对方还没有把她随便丢在地上,而是放到了一个柔软的沙发上,她却依旧浑身酸痛。
视线渐渐回笼,她发现自己现在在一个废弃的大仓库里,这个仓库她很熟悉,多年前,那个人把她丢在这里,让她与跟她年龄一般大小的一群疯子“乱咬”。
而今天,没有那群疯子,却又一个比那群疯子更甚的一个人。
看到被人缓缓推至眼前的男人,南陆先是一诧,“你的腿?”她说话时声音有些虚弱,但却足以让面前的人听到。
男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自己腿上击打,南陆心脏跟着一跳一跳,单是看着她都觉得生疼,男人却毫无波动,甚至勾起了唇角,道:“看到了吗?”
南陆哑然,她以为他死了,却没想到他活的好好的,只是双腿残废。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暗自松了一口气。
是不是她心底其实并不希望他死?
“老大,那个女人太吵了,一直哭!”从另一边门进来了一个身形高大威猛的男人,他说话的时候即便嘴里不说脏话,也全都表现在脸上。
“堵上她的嘴或者打晕,随你们便。”男人十分不耐的摆摆手,然后扶着轮椅往前摇了摇,看着眼前的人,“这一年你过得还不错?看你没之前那么瘦了,挺好的。”说完,他笑着伸开双臂,“记得这个地方吗?”
南陆没想到被他带来的人除了自己还有别人,她跳过这个问题,直接问,“里面是谁?”
男人回头,毫无血色的面孔上染上了透过大门口挤进来的阳光,他依旧笑着,在阳光的帮衬下,有了几分活色。他目光幽深的望着她,良久后才开了口,“你还真的是变化挺大的。知不知道这要是放在以前,多管闲事是会被我丢进恶狗里教训的?”
想到那些过往,南陆仍然寒颤了一下,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没事人一样,又问了一遍,“里面到底是谁?”他越是不说,给她的感觉越不好。
男人没理她,自顾自的说,“我还记得你当时从那个地方爬了出来,浑身是血却满眼不服输的样子,那时我就在想,你的生存欲望还挺强的,比见到寻死之前的你好多了。不过那个时候你太不听话了,竟然就把那群狗全都放了。他们与你谁能活着出来,在进去之前我就已经交代好了规矩,你却一点话都不听,你为什么不听话呢?明明那群狗为了活下来疯了一般咬你,你却在最后留了他们一命。你说,如果当时你杀了他们,现在会不会——”
他话未说完,南陆冷冷的打断,“不会,什么都不会。纵使回到过去,我依旧不会杀人。高戴,我跟你不一样。”
高戴兀自笑了起来,“是啊,你跟我不一样,但我却总能在你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故事?”不等南陆问,他就接着道了起来,“五岁那年,我被带到了这里,同样被扔进了那里。”说着,他指了指前面。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是一个铁笼,铁笼足足有四间普通宿舍那么大,铁笼上早已锈迹斑斑,靠近闻的话,依旧能闻到上面的血腥味。
“我当时比你要惨,跟我关在一起的不止同龄人,还有好几个壮汉,稍微动一动手就能够拧下我一条胳膊的那种。不过当时的规则还是有点人性的,那人在最顶端吊了一把匕首。铁笼的上面的四壁你比我清楚,上面全是锋刃的刺刀,有壮汉试图爬上去,却被刺刀伤的浑身是血。”
“当时被关了大概有三天吧,这三天没人给我们食物,大家的体力也都透支的差不多了。你猜,我当时是怎么出来的?”
南陆不敢想象高戴当时的处境是如何,她被他丢进里面的时候,除了恐惧再无其他。
那个铁笼太过阴森可怕,进去之后让人看不到希望。
南陆没有接话,而是认真听着,她想听听自己到底什么地方跟他像了。
高戴盯着铁笼,继续道:“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一把刀,只不过没有一个人敢真的去动手,就连那几个壮汉也没有。到最后,有两个人熬不过,直接拔刀杀了人,在一片血河中,人总是容易散失理智。那个人说过,铁笼里最终只能出来一个人,那时候我迫切的想要活下来,跟你一样,我想活下来去找自己的亲人,我那时候天真的想着他们肯定是跟我走丢了并不是故意抛弃了我。”
“结果事实总是那么可笑,他们有了新的家庭,生活的很愉快,就像这个女人一样。”说完他抬了一下手,守在偏门那边的两个黑衣人点头后把铁门推开。
南陆呼吸一滞。
就见偏门里关着的女人披头散发,面容憔悴,但即使如此,她也一眼看出,那个人是陆晓雪……
第60章
陆晓雪被带到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已经有将近二十四个小时了, 她全程未尽一滴水。她不懂这群人跟自己无冤无仇为何要绑架她, 她试图挣扎过,如果他们是勒索钱财,她可以让她老公汇钱给他们。
她不想呆在这个处处都是血腥味令人作呕的地方, 更不想死。
当铁窗里透进一抹阳光时, 她知道,天亮了。
只是听外面的动静,他们好像又带了一个人回来。她拼命叫喊,想让这个跟自己同病相怜的人救自己一命, 却不曾想在里面听了这么一个故事。
这群人并没有打晕她,只是让她安静,说只要她安静才能听到自己为什么被带到这儿。
铁门打开的那一刹那, 她迫切的看向外面,看向那个自己找了多年的孩子。蓦地,她一顿,瞳孔骤然放大, 那个女生……
她眼泪模糊, 想说的话全都堵在嗓子眼,最后只能抽泣落泪。
她的女儿一直都在她身边, 她离她那么近却一直没有认出她,她自己实在是太可恶了,为什么没有认出她?为什么当年要抛弃她?为什么要让她这么多年来如此的煎熬。
她都听得懂,她听得懂她很小的时候就被关在了这个地方,听得懂她一直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听得懂她没有杀人,听得懂,全都听得懂。
南陆漠然的从陆晓雪脸上移开视线,“你什么意思?我不认识她。”
高戴扬了扬下巴,守着陆晓雪的那个男人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在她的尖叫声中把她拎了起来,一路拎到了她面前。
高戴双手交叠撑着下巴,“没关系,她认得你。”说完,一挥手。
男人得到指示后,松开手把陆晓雪丢在一边。
大概是她娇滴滴的过惯了大太太的生活,被扔到一边怎么爬也爬不起来。她红肿着眼睛,干脆爬到南陆的脚边,抱着她的腿后,一遍又一遍的道:“小枳是我,是妈妈啊,你不认得妈妈了吗?是妈妈。”
南陆很难在高戴面前表现出一副母女相认的感人场景,她单手扯着自己的裤腿往后一扯,然后冷漠道:“我没有妈妈。”
陆晓雪哭的更大声了,趴在地上拼命的蠕动,试图离她更近一点。
“我不认识她。”她没说多余的话,甚至忍住了想要上去让陆晓雪闭嘴的冲动。这么多年这个女人是没长半点脑子吗?
握紧自己颤抖的双手,南陆再次道,“我不认识她,你什么意思?”
围观这场好戏的高戴拍了拍手鼓起了掌,随后又摇头,“你没以前能忍了。”末了,他推着轮椅碾在了陆晓雪的小腿上,听到她的嘶吼后,满意的笑了起来,“即便你不认得她,她今天也别想活着从这儿出去。抛弃孩子的人,被人抛弃也不算什么,权当为她那苦命的孩子偿命了。”
陆晓雪痛苦的叫声回荡在整个大仓里,南陆被这触目惊心的一幕震住。急忙回神,她快速的闪到高戴身边,打算将他拉开,结果手还未搭到轮椅上,就被他身边黑衣人踹了一脚小腿。
高戴不耐烦的捂着耳朵,“把她嘴堵上。”说完后,又指了指地上的南陆,“教教她规矩就行了,别伤太过了,不然你们都得死。”
南陆顿觉不妙,低头对陆晓雪说了句“吵死了闭嘴”后,立马爬起来往后撤了好一段。
陆晓雪就算不闭嘴,也被人堵住了嘴,她满头的汗水跟眼泪混在一起,想求高戴放过她的女儿,却只能呜呜咽咽。
没了陆晓雪的声音,南陆也没先前那么心烦意乱了。她现在能救她出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唯一的希望就是江远能够意识到她出事找人过来。如果她撑不到最后,大不了就死在这个地方了,只是陆晓雪……
操!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想着那个女人!算了,救她吧,就当还了她怀胎十月的生育之恩。
从此后,她们便两清了…….
“西郊发生了爆炸?快!联系江队,出事了!”
接电话的警员挂了电话后,所有人都开始准备行动。
“爸,南陆失踪了,你快点……爆炸?哪里?西郊?”江远心脏停跳了几拍,他脸色铁青的挂断电话,然后问同样着急联系人的王哥,“你说的那个南陆很有可能被带去的仓库,在哪儿?”
王哥也听到了他的电话,愣了一瞬后,拿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出了拳馆……
警方赶到的时候,西郊的大仓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了。大仓坍塌,几乎只剩下了骨架。
“快去查看有没有幸存者!”
“消防员已经到位!”
“江队,据幸存者说,里面共10人,目前有2人幸存。”
“继续搜!快去!”
“江队!江队!这底下压着一位幸存者!”
“江队!江队………………”
本来要协助去救幸存者的女警员,看到浑身血淋淋的一个人就这么从一片灰烬废墟中背着另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出来时,女警员被吓傻了眼。她反应过来后,急忙去叫救护人员。
江远跟王哥他们赶到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被烧的发焦的大仓背景下,在一片忙碌的警员之中,有那么一个人,她浑身是血,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烧的破烂不堪,她背着火光,步履蹒跚的背着一个人走了出来。
“是南陆!!!是南陆!!!”江远一颗心脏都要飞出嗓子眼里,他双腿不受控制的,颤抖着跑了过去,不顾警方的拦截,一步一步的跑向她。
在她快要倒下去时,她一个健步冲了过去,将她抱在了怀里……
这场事故活下来的只有五人,当警方从一堆废墟下救出高戴的时候,他碎了口吐沫,心想着,自己居然还没有死…….
南陆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场景切的很频繁,有好的有不好的,有的她很熟悉,也有她极为陌生的。
梦境最后停留在了她垂死挣扎用匕首捅破油桶的那个场景。
她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冷漠无情的看着趴在地上穿着淡蓝色裙子的女生吐了一口血,她慢慢蹭到油桶处,用满是鲜血的手握着的那把匕首狠狠的捅向油桶,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候,拼尽全力的跑到另一个女人身边,用刀狠狠的插.进围着女人的几个男人腿上,在他们抱着腿四处乱窜时,趁机捡起地上的打火机,背起地上的女人,一路狂奔。
没有乱窜的男人们回过神,死命的追了上来,眼看着就要落入大汉手中,少女阴森森的扯了一记笑容,将打火机点燃丢在了地上,随即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背上的女人推出了大仓……
“医生,她什么时候醒?”在医生复查完后,王强焦急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