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没有直达那不勒斯的飞机,于是他们从罗马转机,中午就有出发的飞机,差不多明天早上刚好能到。
初雅一看时间,还剩两个小时。
赶紧拍拍韩恬:“行了行了,别抱了。快去收拾收拾行李,我们得赶紧出发。”
两人于是分头收拾行李。
初雅随便从衣柜里拿了几件衣服就直接往旅行箱里塞。
幸好她东西不多,除了衣服和重要的摄影装备,其他东西拾掇拾掇全塞进箱子里也绰绰有余。
十分钟后,初雅拖着箱子马不停蹄地往楼下去。
结果一抬眼,韩恬居然已经收拾好一个大箱子,在玄关那边坐在箱子上等她了。
“这么快?”
“嗯哼。我有专门一个收拾好的旅行箱专门应对突发情况。”
初雅噗嗤笑了笑。
也对,做这一行经常需要满世界飞,的确需要一个提前准备好的行李箱。
两个人抓紧时间换鞋的时候。
忽然睡眼朦胧的生物慢悠悠地晃到了他们眼前。
韩帅帅竖起尾巴,歪着头冲他们“咪咪”了两声。
两个人的动作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初雅小声道:“糟糕,把它忘了。”
眼下看时间,送宠物店寄养也来不及了。
韩恬说:“没事,回头让妙姐过来一趟就行。”
“唔。也好。”
两个人赶紧出门,两只行李箱往车库里另一辆SUV上一甩,开车赶赴机场。
初雅开车。
上了车她就叮嘱道:“那你现在跟妙姐说一声?今天我还没来得及给它弄吃的呢,来迟了估计又要越狱了。”
韩恬模糊应了一声,掏出手机打字。
【TIAN:我和初雅私奔了,帮我照顾下家里的猫。】
三秒后。
【阿妙妙:???】
【阿妙妙:!!!】
随即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
韩恬才刚接通,妙姐高分贝的音量就从听筒里传出来——
“你要绑架初雅去哪里!?”
旁边咫尺之遥的初雅:“……”
“你跟妙姐说了什么?怎么会有这种谜一样的误会?”
韩恬笑笑:“我跟她说我们要私奔了呗。难道不是?”
初雅沉默了下。
半晌才笑笑:“又不是不回来了。”
初雅的反应看着挺正常,但表情看起来有点微妙。
要不是韩恬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她看,估计也发现不了端倪。
他顿了顿,随即想起来。
昨晚他们一起吃牛肉面的时候,初雅似乎提起过,她父母就是私奔的。
估计并不是个从头到尾都浪漫圆满的故事,因此对于“私奔”两个字,她并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
韩恬咬了咬下唇,有点后悔。
他说错话了。
所幸妙姐根本不给他自责的时间。
眼看着自己就这么被他们俩忽视了,她赶紧扯着嗓子扬声道:“你们俩怎么回事?要去哪里?”
“小祖宗和姑奶奶啊!你们俩能不能别给我再出幺蛾子了?”
妙姐声泪俱下:“你们体谅体谅我一个大龄妇女连家都顾不上回,这两天一直在公司替你们解决麻烦的份上,别给我加大工作量了行不行?”
似乎只有这个时候,童妙西才会心甘情愿地自称大龄妇女。
然而无奈电话这头的两个人都熟知她的戏精本性,根本不吃这套。
初雅大发慈悲地说了句:“你放心,我们只是去意大利几天,很快会回来的。不会有任何事,你尽管放心。”
在这一点上,童妙西对初雅的信任还是有的。
如果只有韩恬一个人,恐怕这个时候她已经在杀向机场的路上了。
有初雅在,她多多少少能放心一些。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好。”
“路上小心。”
……
车子直接驶入机场地下停车场。
初雅下车绕到后备箱正要提行李,就被韩恬拉住了。
“我来。”
他从外套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只黑色的口罩,仔细地帮初雅戴好。
然后将自己脑袋上的棒球帽扣在初雅头上。
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眼睛。
就想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他的打扮一样。
“那你呢?”初雅问他。
“我还有。”说着,韩恬又掏出个口罩给自己也戴上。
帽子就没有了。
不过他头发束起,简单扎了条马尾,看起来有点雌雄莫辩。
……不过嘛,这么大只的女人也是少见。
韩恬转过身,一手一个,从后备箱将两个人的行李提下来。
“我也拿一个。”
韩恬正要说不,话到嘴边,忽然吞了回去。
将较轻的那个箱子给她,他将空出来的那只手伸过去。
初雅疑惑看他:“啊?你要什么?”
“手。”
韩恬眨巴着无辜的眼神,问:“你要拿箱子,不就是为了我能腾出手牵着你吗?”
初雅:“……”
她并没有这么想!
然而她也慢慢习惯他的路数了。
只要有机会粘着她,他绝对不会放过。
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她默默将手伸过去。
赶飞机。
两人换了登机牌,赶到候机室的时候,差不多飞机就已经开始登机了。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
撇去在罗马转机的几个小时,等到两个人到达那不勒斯的时候,意大利的清晨才刚刚来到。
那不勒斯是典型的地中海气候。
两人刚出气场,带着凉意的风就迎面而来。
十月份的那不勒斯,刚好凉快下来。
气温维持在十几度到二十度之间。
初雅在机场外拦了辆的士,两人上了车。
司机是个四五十岁的白人,头发微卷,高鼻梁款下巴,典型的意大利南部的长相。
“Ciao。”初雅打了个招呼,然后用英语说,“请载我们去海港。”
“港口?”坐在她身边的韩恬意外道,“我们还要坐船吗?”
初雅摇摇头:“到了再跟你说。”
汽车驶入清晨空旷的车道。
半个多小时后,两个人踏上了那不勒斯港的土地。
海风迎面吹来。
这里的海风味道与圣灵群岛的风不尽相同。
两地虽然同为度假胜地,但是这里的风和空气里,似乎多了点繁忙庸碌的味道。
港口有很多船只。
正是船只出海的时分。
初雅拉着韩恬,慢慢走向码头。
一片狭长的观光围栏前,初雅停下脚步。
栏杆的另一侧,就是海水了。
初雅凝望着前方,说:“按照我妈的生前遗愿,我将她的骨灰一半撒在了这里。另一半,撒在汉密尔顿岛的海上。我往年也会去澳洲一趟,不过之前去过汉密尔顿岛了,我就当已经祭奠过她,这次只来这边就行。”
韩恬难得语塞。
她用这么轻松的语气说出来,反而让他有些接不上。
“她……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四年前。就在这里过世的。”
“你之前说进入时尚圈是为了赚钱,就是为了赚给她治病的钱?”
初雅点点头。
“不过她不是病逝的,她……唔,是自杀的。”
关于母亲的病和死亡,其实是埋在初雅心底深处的一根刺。
因为她几乎影响了她前半生所有的人生轨迹。
因为如果不是为了赚钱治病,她或许不会选择进入时尚圈进入模特行业。
如果不是因为母亲自杀,她或许也不会随之消沉,并有了成为战地摄影师的念头。
这根刺埋得太深太久,久到初雅都快习惯它的存在了。
她从前或许永远想不到,自己会用现在这样轻松的语气对人诉之于口。
但一想到身边的人是韩恬,她就会觉得,其实说出来也没关系。
她总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有种能够互相理解互相包容的感情。
“我爸妈是在这座城市认识的。我爸妈私奔之后没多久,就生下了我。我是在澳洲出生的,就在汉密尔顿岛。所以对我母亲来说,那不勒斯和昆士兰,对她来说是后半生最重要的两个地方。因为——”
她顿了顿,“后来没几年,我爸就出轨了。最终他们离了婚,我妈就开始生病。我十三四岁的时候,我妈的病情有点严重起来,有时候精神状态很不好,必须要一直住院,因此很快我爸那点赡养费就不够了。所以我十六岁那年,选择当模特赚钱。”
后来的故事,韩恬大致都可以想象了。
十六岁从中国出道。
在周老爷子的赏识下,她的经纪合约从华爵转出,转到了国际知名的一个娱乐集团,从此在国际上活跃了两年。
直到后来……那场纽约时装周的发布会上。
他微微收紧两人交握的手。
仿佛通过这样的动作,能够无声地传递一些力量给她。
初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露出若有似无的笑。
“说出来舒服多了。”
这些事她从未跟人说起过。
甚至连艾迪林也不清楚。
但是,就像是一根刺被拔出,伤口虽然被再次撕裂流血,可终究……是会愈合的。
韩恬的存在,就像是给伤口上又涂了一层药膏。
止疼又止血。
“啊……”韩恬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忘买花了。”
既然是来祭奠的,怎么能忘带花呢。
初雅被他逗笑了。
勾着唇说:“带了也没用啊。骨灰都撒海里了,你想把花也扔海里吗?”
“多少是份心意呀。”
“那就下次记住。”
韩恬偏头看她,眼神晶亮,轻声问:“明年吗?”
这是在承诺明年的今天,她也还会在他身边?
初雅耸肩,笑道:“不,等会儿我们还要飞一趟米兰。妈妈的亲戚……给她在那边的公墓竖了块衣冠冢。我每年来过那不勒斯之后,就会去米兰也扫扫墓。”
说着拍拍韩恬肩膀:“到时候记得买花。”
韩恬挑眉看她。
笑了笑:“啊,给未来岳母买花啊,我一定会记得的。”
初雅剜了个白眼过去。
随后偏头,重新望向海面。
过去每一年来时,心情都非常沉重压抑。
这还是第一次,她居然能在这个地方笑出来。
妈妈,她是不是也终于开始向前看了?
大概是因为身边这个人。
他叫韩恬。
如果可以,希望妈妈也能喜欢他。
海浪拍岸。
鸥鸟争鸣。
上午的阳光越来越盛,马路上也逐渐热闹起来。
他们两人吃了点东西,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就坐飞机去了米兰。
意大利的北部要比南方发达许多,作为意大利的第二大城市,米兰的城市看起来,也要比号称意大利南部第一大城市的那不勒斯看起来要发达、繁华太多。
作为世界时尚与设计之都,初雅和韩恬对米兰这座城市都不陌生。
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他们没有直接风尘仆仆地赶往公墓,而是先在市中心的酒店下榻。
“一间房就够了。”韩恬笑眯眯地用英语对前台服务生说。
初雅踹开他。
用不太熟练的意大利语强烈要求要两间。
韩恬委屈巴巴:“一间还能省钱,多好。”
初雅瞥他一眼:“买机票还非要让我全程买头等舱的人,没资格说这种话。”
“这是为了让我们俩坐得舒服呀。”
初雅:“一人一间更舒服。”
“不,抱着你睡比较舒服。”
“……”
韩恬试探问:“房卡给我一张?”
“……滚犊子!”
安顿完毕,出发去公墓。
差不多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走出酒店的时候,正好看到街角开了一间花店。
韩恬主动拉着初雅走过去。
“Ciao。”正在店外整理的女店员笑着抬头打招呼,用意大利说:“两位想买什么花?”
韩恬听不懂,拉拉初雅要她给翻译。
初雅只好转述。
韩恬听完,摘下口罩对女店员笑了笑,用英语说:“想去公墓祭拜长辈该买什么花?还有,还想给女朋友也来一束。”说着,指了指身边的初雅。
女店员笑了,也改用英语说:“送女朋友的话,最常见的就是玫瑰花了呀。至于扫墓的话,白色的鲜花不错,当然,也可以买长辈喜欢的花。”
韩恬转头问:“你妈妈喜欢什么花?”
初雅的目光从一大片艳丽的色彩缤纷中扫过,最终在一片蓝紫色的小花上定了定。
“唔,妈妈她一直很喜欢勿忘我。”
“那就包一束勿忘我。”韩恬对女店员说,“另外也帮我包一束红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