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冬天的柳叶
时间:2019-03-03 09:57:10

  郁谨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他刻意在“好好”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因为先前二人便已经商量好,让姜湛认为被郁谨所救更妥当。而姜似有一个要求就是好好收拾一下姜湛,好让他长个教训。
  面对心上人的嘱托,郁谨当然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
  至于与姜湛之间的友情?呵呵,不存在的。
  “那就好。”姜似笑笑,带着阿蛮离去。
  这一夜,大半个京城都是热闹的。
  将军府、侍郎府、太平伯府接到顺天府的传信,府中上下都被惊动了,忙派人去顺天府接人。
  礼部尚书府听闻落水的杨盛才至今还没找到,更是兵荒马乱,把所有能召集到的人手都派到了金水河去寻人。
  顺天府尹甄世成当然睡不成了,坐于公堂之上开始询问崔逸三人。
  “画舫是怎么起火的?”
  问到这个,崔逸三人情绪激动起来,纷纷喊道:“有个小倌故意纵火!”
  “崔公子,你说吧。”
  听崔逸讲述完画舫起火的前因后果,甄世成摸了摸胡子没吭声。
  短暂的沉默让三人都有些难受,崔逸喊道:“甄大人,你们一定要把那个该死的小倌找出来,千刀万剐!”
  “顺天府会尽力的。”甄世成当然不会打包票。
  这几个纨绔子从小到大还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想要顺着结仇这一条线索找出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你们一起喝酒的不止四个人吧?”
  甄世成这话一出,三人顿时变色。
  甄世成轻扣手指敲打着桌案,不紧不慢道:“本官从画舫上逃生的小倌那里了解到,你们一行喝酒的有五人。”
  崔逸突然拍了一下头:“对了,还有东平伯府的二公子姜湛,他也落水了!”
  甄世成脸色一沉:“既然如此,你们为何不早说?”
  崔逸撇了撇嘴,不以为意道:“我们太紧张了,一时给忘了。”
  “一同喝酒的人也能忘了?”凭经验,甄世成已经可以断定这其中有见不得人的猫腻。
  “我们都不熟嘛,人是杨盛才喊来的,所以遇到起火落水这么吓人的事一紧张就把他给忘了。”其他两个少年纷纷道。
  崔逸一脸的不高兴:“甄大人,我们是受害者,你们顺天府不赶紧把那个纵火的小倌找出来,却把我们三个当犯人一样审问,这是什么道理?”
  甄世成猛然一拍惊堂木,虽然没有站在公堂两侧的衙役手持杀威棒喊“威武”,三人还是吓了一跳。
  “你这是什么意思?”三人色厉内荏喊道。
  甄世成慢条斯理把惊堂木放下来:“就是告诉三位公子,这才叫审问。刚刚本官只是找你们了解一下情况,你们却认为自己被当成了犯人审问,莫非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们没有!”三人异口同声否认。
  “没有就好。三位公子辛苦了,你们可以回府了,不过之后本官有需要了解的情况还会劳烦你们过来的。”甄世成眯眼道。
  这些没脑子的小兔崽子还没他儿子难缠呢,也想跟他瞎咧咧?
  想到近来没精打采的儿子,甄世成忽地有些心虚。
  待崔逸三人离开,甄世成立刻吩咐人去东平伯府报信。
  想到姜湛的生死下落,甄世成情绪不佳。
  虽然早就见惯了生死,可面对全然陌生的人与熟悉的人当然完全不一样的。
  那少年难道就这么没了?
  还有那个小姑娘,知道兄长出了事定然会很伤心吧。
  东平伯府接到消息果然乱成一团,姜安诚立刻召集了家丁赶往金水河,一路上不停地骂:“小畜生,找到你看老子不剥了你的皮!”
  他嘴上骂得凶,眼中却闪着水光,紧握的拳头更是抖得厉害。
  姜二老爷与姜三老爷连声安慰,面色皆很沉重,只不过姜二老爷眼底的轻松被夜色遮掩住,无人察觉。
  雅馨苑里,二太太肖氏蒙着锦被笑了好一阵才恢复如常,收拾一番前往慈心堂安慰冯老夫人去了。
  姜湛这一死,大房绝了后,等将来老爷若是能与隔壁邻居永昌伯那样立下个大功劳,这爵位理所当然就落到他们这一房头上了。
  海棠居中,阿蛮看着不紧不慢换上干净里衣的姜似忍不住提醒道:“姑娘,前边动静很大呢,大老爷他们都去找二公子了。”
  姜安诚怕女儿担心,并没有叫人来海棠居传话,在旁人眼中此时的四姑娘应该还在熟睡中,却不知道四姑娘刚刚杀人放火回来。
  姜似换好衣裳躺下:“不用管这些,睡觉去。”
  府里闹得厉害更好,也让二哥瞧瞧,他不长心会给家人带来什么痛苦!
 
 
第227章 高兴
 
  金水河上纯粹看热闹的人陆续散去,只剩顺天府的官差以及几家府上派来寻找杨盛才与姜湛的人。
  当然,寻找姜湛的只有东平伯府一家,另几家全是寻找杨盛才的。
  几家小子一起出来厮混,三人得救了,一人生死不明,得救的三家不可能置身事外。
  金水河依然波澜壮阔,远方朝阳一点点跃出水平线逐渐升高,把柔和的橘光洒向河面。
  天渐渐亮了,往日里尚算平静的金水河透着一股躁动的喧嚣,洒下碎金的河面时不时荡漾开层层涟漪,那是精通水性的人深入河底去寻人。
  随着消息传开,赶往河边帮忙寻人的队伍越来越多了。
  杨盛才不只是礼部尚书的孙子,还是当朝太子妃的胞弟,他的落水失踪无疑牵动着无数人心。
  甄世成带着一群衙役赶来,立在河岸看着那些或焦急或疲惫的人,心底叹了口气。
  到这个时候尚未寻到人,情况很不乐观。
  日头越升越高,新一波看热闹的人赶来了,里三层外三层围在金水河边。
  听闻尚书府已经放出话来,谁若找到了杨家公子赏银千两,那些看热闹的人彻底疯狂,自信水性好的人下饺子般跳入河中,竟让河水流动滞缓起来。
  甄世成脸色难看得厉害,暗骂了一句礼部尚书府混蛋。
  这个时候放出这种话来,引得无数人跳河寻人,能不能找到人另说,十有八九会再闹出人命来。
  金水河不是小水沟,水性再好的人都可能出事。
  甄世成大步走到礼部尚书府的人等候之处,对杨盛才的父亲道:“杨兄,请收回悬赏,这样只会让事情更难控制。”
  杨父冷笑:“你们衙门没本事,难不成还不许我们想办法吗?”
  甄世成体谅杨父的心情,声音温和:“没有组织的寻人,并无用处。”
  “怎么会无用?多一个人下水寻找,我儿子被找到的机会就会更大。甄大人,你不要再说了,鄙人现在什么话都不想听,只想尽快有犬子的消息!”
  甄世成摇了摇头。
  突然撕心裂肺的哭声响起,所有人听到都不由骇了一跳,杨父快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一个妇人跪在岸边,抱着一个汉子放声痛哭:“孩子他爹,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啊!我说别下水,你非要赚那狗屁赏银,完全不听劝。现在你两眼一闭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啊?”
  汉子浑身湿漉漉的,双目紧闭,显然已经不成了。
  旁边有个男子推开妇人用力按压着汉子的腹部,却无济于事。
  妇人的哭声愈发惨烈。
  甄世成走到杨父身旁,叹道:“杨兄现在看到了。”
  杨父冷笑:“那又如何?这些人如何比得上我儿?”
  甄世成眼底闪过愠怒,淡淡道:“寻常百姓自然比不得令公子矜贵,不过令公子现在下落不明,还是为他多积福德才好。”
  这话倒是让杨父重视起来,想了片刻叫人取消了赏银。
  甄世成把所有营救的人组织起来,分成十数支队伍对金水河采取地毯般的搜索,等到日头爬上高空,其中一支队伍突然有人钻出水面大叫起来:“底下有人!”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杨父与姜安诚几乎同时奔过去。
  甄世成的属下指挥着那一队人下水打捞,过了约莫两刻钟,一名精通水性的汉子单手夹着一个人缓缓浮上来。
  汉子钻出水面,大声道:“找到了!”
  很快有两个人把汉子带上来的人接过去,游向岸边。
  岸边围满了人,最前边的就是杨父与姜安诚。
  那些人很快上了岸,把捞上来的人平放在岸边。
  泡了一夜,捞上来的人已经浮肿,披散而开的头发把面部遮掩了大半,让人一时分辨不出长相来。
  甄世成不由看向杨父与姜安诚。
  杨父已经看到捞上来的人身上穿着紫袍,脚一软往下栽去。
  杨盛才偏爱紫色,大多数衣裳都是这个颜色。
  身旁的人忙把杨父扶住。
  杨父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一步一步走向尸体。
  甄世成的属下默默把遮挡尸体面部的头发拨至一旁,露出整张脸来。
  看清尸体模样的瞬间,杨父再无一点侥幸,踉跄着奔过去。
  与此同时,姜安诚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天知道他刚刚多么恐惧,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还好不是那小畜生!
  这一刻,姜安诚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姜三老爷半跪下来,用力拍着兄长的肩膀,低声安慰道:“大哥,眼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姜二老爷颇觉失望。
  姜湛若是死了,二房以后的路就更顺当了。
  不过也不用急,眼下这种情形姜湛根本没有生还的希望。
  礼部尚书府的人很快带着杨盛才的尸体离去,剩下的人继续寻人,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一直徒劳无功。
  不少人体力透支,开始坐在河边休息,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起来。
  “会不会被水冲走了?我记得有一年旁边村子一个娃娃掉进了河里,怎么都找不到人,后来是在百里开外的地方浮起来的。”
  “有可能啊,不然动静这么大,都快把河底翻过来了,怎么就寻不到人呢?”
  ……
  姜似一大早收拾一番前往慈心堂请安。
  二太太肖氏与三太太郭氏早已到了,正陪着冯老夫人说话,见到姜似进来瞬间一静。
  姜似今日穿了一件云纹白衫,下边配着大红石榴裙,明眸皓齿,清艳无双,比海棠花还要娇艳。
  肖氏瞧见了凉凉道:“四姑娘今日穿得真喜庆。”
  这蠢丫头还不知道亲哥哥淹死了吧?穿成这样可真是讽刺啊。
  不过这样也好,老夫人瞧见了对这小蹄子定然不满。
  姜似低头提了提大红裙摆,嫣然一笑:“心情好当然要穿得喜庆些,这样祖母瞧见了也高兴嘛。”
  从阿飞那里已经接到了消息,画舫上那些小倌、仆役皆已获救。
  尽管通过先前多次观察,姜似对放火烧船后不会牵连无辜之人很有信心,但意外难免会有,接到这个消息她确实很高兴。
  至于崔逸三人——姜似轻抿唇角,眼底冷意浮现。
  这笔账还没算完!
 
 
第228章 姜湛的优点
 
  “心情好?”肖氏长长叹了口气,“四姑娘,你要是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就不会这样说了。”
  姜似露出困惑的神色。
  肖氏心中越发舒坦,面上却露出哀戚之色,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唉,这话可怎么和你说呢。”
  冯老夫人已是不耐道:“回去换一身衣裳吧。”
  她对二孙子虽然不怎么看重,到底是伯府第三辈的男丁。这时候讲究个子孙满堂,男丁越多一个家族才越兴旺。
  再者说,就算姜湛没出息,焉知他将来的子孙中就没有能光耀门楣的?
  是以冯老夫人此刻的心情可不怎么好,瞧着姜似的红裙格外刺眼。
  姜似低头看看,不解道:“孙女不知哪里不妥——”
  “你二哥昨夜落水,至今下落不明!”冯老夫人不悦道。
  先前瞧着隔壁永昌伯世子对姜似颇为亲近,冯老夫人重新审视了这个孙女在心中的分量,其后多次暗示姜似常与永昌伯府大姑娘走动。
  然而姜似仿佛是个不开窍的,自从那日从永昌伯府回来就再也没去过。
  冯老夫人心中虽还存着念想,对姜似的不识趣却日益不满。等到宜宁侯府出了事,还把姜似牵扯进去,尽管最后证明了姜似的清白,冯老夫人却明白从此之后这个孙女在宜宁侯府那边是讨不了好了,重视她的心思便愈发淡了。
  不得不说,冯老夫人是个非常实际的人,当一个人在她心中分量减轻,那么态度自然随之改变。
  姜似微微睁大眸子,把震惊显露得恰到好处,喃喃道:“二哥现在有消息了么?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肖氏瞧着姜似大受打击的模样只觉痛快。
  她以前从没把姜似看在眼里,可不知从何时起每当与这丫头对上总会吃亏,这口气实在难以咽下。
  唯一的兄长没了,从此娘家少了一个大依靠,她倒要看看这丫头还怎么得意。
  肖氏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无比关切:“你父亲、叔叔还有大哥他们得到消息就赶去金水河边了,目前还没有你二哥的消息。之所以现在才告诉你,是你父亲怕你夜里知道了睡不好。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你二哥要是有个什么事,你父亲可怎么办啊?”
  “二婶很想我二哥出事?”姜似俏脸一沉,淡淡问道。
  肖氏神情瞬间扭曲,不满道:“四姑娘,你二哥也算我看着长大的,与你大哥、三弟他们没有多大区别,我怎么会盼着你二哥出事呢?你这样说真让婶子太失望了。”
  “呃。”姜似蹦出一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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