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冬天的柳叶
时间:2019-03-03 09:57:10

  她隐隐感到了女子的走投无路,不然不会对一个被劫持的人提出这样的要求。
  也许是看她男装打扮长得俊会心软?
  女子终于点了头,示意姜似先下车。
  姜似往车门口挪动,突然感觉抵在后心的匕首骤然远去,紧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猛然回头,就见车厢尾竟然有一对后门不知道何时打开了,门外是一望无际的黑。
  姜似迅速从前边钻出车厢。
  “姑娘,您没事吧?”
  姜似没有回答阿飞的话,往后望去。
  郁谨踹了踹被扔到地上的女子:“冷影,带回去喂二牛。”
 
 
第294章 倒霉
 
  女子躺在地上微微抽搐,原本淡淡的血腥味浓郁了些,显见在劫持姜似之前便受了伤,被郁谨这么一扔,伤口处崩裂了。
  马车停下的地方居然正是松子巷。
  松子巷安安静静,一只鸟儿突然一蹬脚从树上飞起,因为飞得急擦了一户屋檐下的灯笼一下,灯笼便大幅度摇晃起来。
  地上的女子随着光线的摇曳面部忽明忽暗,一时神色莫名。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出,把女子提了起来,冷影一言不发站在郁谨面前等着吩咐。
  郁谨面部线条冷硬如刀刻,眼底结了霜:“带回去看好了,别让人死了。”
  “是。”冷影提着女子转身便走。
  女子挣扎:“放开,你们这些王八蛋,姑奶奶到底怎么得罪你们了,就跟跗骨之蛆一样跟着我!”
  “把她的嘴堵上。”郁谨淡淡道。
  冷影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当即就腾出一只手捂住了女子的嘴。
  女子的骂声很快变成低低的呜咽,瞧起来狼狈极了。
  姜似终于开了口:“还是先把人带进来吧。”
  冷影看向郁谨。
  郁谨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小小的宅子顿时热闹起来。
  “先让她在这等着。”郁谨吩咐一句,拉着姜似进了屋。
  灯光亮起,郁谨一把把姜似拽进怀里,后怕道:“我说送你,你不要。刚刚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姜似其实并不怎么怕。
  或许是出于女子特有的直觉,她不觉得那个女子真的会伤害她。
  一个拜托被劫持者找落脚处的女子,其实内心深处对人是不设防的。这样的人往往经历的险恶事少,难有杀害无辜者的勇气。
  姜似也是因为这一点才决定静观其变。
  “你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她挣开郁谨的手,拉开二人间的距离。
  “那辆马车告诉我的。”
  姜似抬眸看着他。
  郁谨解释道:“看车辙的深浅能大致估算出马车上的重量。不过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你的表现。”
  “我如何表现了?”
  郁谨笑着点了点她鼻尖:“你又不是那种会害羞的姑娘,见我来了就算要骂也该掀开帘子骂个痛快,怎么会遮遮掩掩不敢见人。我当时就想啊,莫不是背着我车上有野男人吧……”
  姜似瞪了他一眼。
  郁谨任由她瞪,接着道:“我就示意阿飞他们找个由头把马车停下,那个时候车里的人最容易被吸引走注意力,正方便我从马车后门钻进去……没想到里面没有野男人,倒是有野女人。”
  说到这里,郁谨重重叹了口气:“阿似,以后你还是别穿男装了吧。”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贫嘴了。”姜似瞥他一眼,轻轻揉了揉后腰处,那里仿佛还能感受着匕首的冷硬。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马车是阿飞雇来的,我怀疑那位姑娘是趁阿飞不注意时躲进了车厢里。”
  犹豫一下,她道:“那位姑娘我见过。”
  郁谨收起嬉笑的神色:“这么说,她是有预谋盯上了你?”
  姜似摇头:“应该不是,她发现我是女子时还挺惊讶的。”
  “你们在何处见过?”
  姜似便把白云寺回程中的事简单讲了一番:“那位姑娘还算心善,不然也不会从惊马蹄下救人。”
  “先问问再说。”
  郁谨走到门口,示意冷影把人带进来。
  在冷影的禁锢下,女子完全没有了反抗之力,神色却是倔强的,迎上郁谨探究的视线头一偏,冷笑道:“算我倒霉,莫名其妙惹上你们这群疯狗,要杀要剐随便好了。”
  郁谨手一抬,冷影松开了女子,迅速消失在门口。
  女子失去支撑,跌坐在地上。
  一双脚出现在她面前,再抬眼则是男子冰雕般的一张脸。
  “你莫名出现在我未婚妻的马车里,又劫持了我未婚妻,现在却说我们是疯狗。姑娘,这么会反咬一口,你才是疯狗吧?”
  “我呸!”女子含怒往地上啐了一口。
  郁谨往椅子上一坐,冷冷道:“我呢,是办案的官差。近来金水河上陆续有花娘遇害,我怀疑你就是凶手。”
  女子气得浑身抖:“我没有杀什么花娘!你们因为胡乱怀疑人就一直紧盯着我不放,派了一波又一波人来追杀。我倒要问问,被杀的真是花娘吗?这么重视,我看该是娘娘才对。”
  郁谨轻笑了一下,懒懒靠着椅背:“姑娘,人不能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就你的身手,我需要派一波又一波人去追杀?你当我的人都是酒囊饭袋吗?”
  女子愣了一下,深深蹙眉:“难道说你们不是那些追杀我的人?”
  “我们当然不是追杀你的人。不过姑娘若再说不清楚你是什么人,我就要把你先带回衙门再说了。”
  女子伸手抱膝,从郁谨脸上看到姜似脸上,眼中渐渐有了光彩。
  不是那些追杀她的人,那她大概不用稀里糊涂死了。
  想起这几日的遭遇,女子仿佛做了一场噩梦,还是毫无缘由的那种。
  “名字。”
  “楚楚。”女子说完意识到不对,用力瞪了郁谨一眼。
  郁谨还是波澜不惊的语气:“我是官差,有权带走犯人。”
  “我不是犯人!”
  郁谨笑笑:“有权带走我怀疑是犯人的人。好了,你把话说清楚,若是我觉得没有嫌疑,那我们就放你走。”
  楚楚抿了抿唇,忍怒讲起这些日子的不幸遭遇。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日我去逛了白云寺,好像是上个月的二十八……对,就是八月二十八,从那天起就总有人莫名其妙袭击我……”
  郁谨不由看向姜似。
  姜似有些诧异。
  还真是巧了,原来八月二十八那日这位楚楚姑娘比她还要倒霉,居然稀里糊涂惹来人追杀。
  姜似隐隐有种古怪的念头,一时又想不透,直觉女子没有撒谎,便道:“放她走吧。”
  郁谨当然不会驳姜似的面子,示意女子可以走了。
  楚楚没有动。
  “怎么?”郁谨不耐烦扬眉。
  楚楚扭头,对姜似道:“来都来了,能不能让我在这里落个脚?”
 
 
第295章 一个花娘
 
  还没等姜似开口,郁谨便断然道:“不成!”
  他起身,居高临下盯着楚楚,满是不悦:“你莫要打量我未婚妻心善就提这种过分的要求。既然有人追杀你,你的行踪随时都会暴露,到时候莫非要把我未婚妻卷入其中?再者说,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那些人追杀你定然有原因。”
  说到这,郁谨凉凉一笑:“或许你自己清楚,只是为了博取同情装作无辜罢了。”
  “我没有装无辜,有个追杀我的人说了一句‘谁让我听到了不该听的’,我都不知道那些人是谁,能清楚什么……”楚楚脸上的愤怒消逝,自嘲摇了摇头,“罢了,是我过分了,原就与你们无关。”
  她缓缓爬起来,对姜似牵了牵唇角:“无论如何,今日的事很抱歉,也谢谢你让我暂时脱困。”
  她没有说再见,也没有看郁谨,慢慢向门口走去。
  姜似盯着楚楚的背影,火光电石间想通了那古怪的念头是什么:倘若楚楚所言属实,会不会……会不会白云寺里那两名男子没有放弃追查偷听到他们谈话的人,然后不知道什么原因认错了人……
  姜似看向楚楚的目光顿时微妙起来。
  若是没有猜错,楚楚岂不是替她挡了祸?
  这么一想,姜似当然不能昧着良心让人就这么走了,尽管她良心有限……
  “等等。”
  楚楚脚步一停,回头。
  “你就在这里暂时落脚吧。”
  郁谨与楚楚皆很意外。
  “阿似——”
  姜似低声道:“我有我的打算,等下与你说。”
  能干出藏进陌生人马车劫持的事来,楚楚当然不是傻正直的人,略一犹豫便接受了姜似的挽留,郑重道:“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会还的。”
  姜似没好意思接这个话,淡淡道:“跟我来吧。”
  这宅子是最常见的那种小四合院,左右是厢房,正房一共三间,中间是待客的堂屋,东屋是起居室,西屋布置成了书房。
  姜似直接把楚楚领到了东屋去。
  “楚楚姑娘就在这里歇息吧,这被褥床单都是换过后没人用过的。”
  楚楚有些迟疑:“那你——”
  姜似微微一笑:“我当然不住在这里。”
  楚楚道了谢,沿着床边坐下来。
  姜似转身回到堂屋倒了杯水递给楚楚:“有些凉了,楚楚姑娘将就一下,等会儿我让人给你烧些热水。”
  看楚楚一口气把半温不热的水喝干,姜似问:“你受伤了?”
  楚楚手一顿,捏着水杯苦笑:“被一群莫名其妙的疯狗咬了这么些天,能活命就很好了。”
  姜似不确定那个猜测对不对,当然不能承认什么,略略劝了几句便去找郁谨。
  安顿好了楚楚,郁七那里还等着解释。
  “去院子里走走吧。”
  院子里的树已经开始变秃,夜风一吹枯叶就簌簌而落。
  阿飞正在厨房烧水,老秦蹲在树下不知想着什么,冷影则干脆不见了影子,仿佛从未出现过。
  姜似与郁谨走向树下的石桌,老秦就自觉起身蹲到了墙根去。
  “怎么把人留下来了?”郁谨双手撑着石桌,身子微微前倾,眼睛黑亮。
  姜似捡起石桌上的一片落叶把玩,觉得这话说出来有些荒唐,大概也就在郁七面前能毫无顾忌说了。
  “我怀疑追杀楚楚姑娘的那些人追杀错了,他们要追杀的或许是……我。”
  郁谨想笑又实在没心情,默默往下听。
  姜似把枯叶在指尖揉碎了抛进风里,问郁谨:“还记得我说在白云寺听到了两个人的谈话吧,当时我躲开了,后来想想,那日下着雨,即便再小心也很难不会留下痕迹。倘若那两个人发现了我的脚印,定会猜到听到他们谈话的是女子……”
  “所以他们就找上了楚楚姑娘?”郁谨一时觉得姜似想多了。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阿似,你不要总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姜似叹气:“可那日楚楚姑娘救了小童,显露出不错的身手,若被那两个人看到非常容易被误会。不管怎么说,既然有这种可能,我就不能对楚楚姑娘的遭遇无动于衷。”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她可不想多背罪孽。
  “行吧,你想留人就留下,正好我顺着这条线查查。倘若追杀楚楚姑娘的真是你听到谈话的那两个人,说不定还能揪出他们要算计我的原因。”
  聊完了楚楚的事,姜似想起郁谨先前说的话:“金水河有花娘遇害?”
  郁谨之前没有谈案子是怕姜似害怕,见她问起便不再隐瞒:“目前为止有四个花娘遇害了,都是中小花船上的花娘,其中一位与燕春班的头牌莺莺有些过节,今晚我找莺莺就是问这个的。”
  姜似颇吃惊:“死了四个花娘不是小事,今晚见那鸨儿却没瞧出任何异样。”
  郁谨冷笑:“她们当然不想把事情闹大。不久前的纵火案成了悬案,再闹出花娘遇害的事,人心惶惶谁还敢来潇洒。”
  人命如草,金水河上的花娘死了就死了,直接绑上石头往河里一丢,连破席子都省了。
  不过正赶上前不久画舫纵火案的热度尚未平息,尚书府杨家不甘心成了悬案还紧盯着,一见有命案发生立刻闹到了甄世成那里,这才有了郁谨夜逛金水河。
  “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这里你暂时不要来了,免得惹麻烦上身。至于楚楚姑娘,我会让人照应着。”
  “那我交代阿飞一声。”
  那个赎走雨儿的人既然很可能是街头混子,阿飞说不定会有线索,姜似虽然拜托了郁谨却不愿放弃任何一丝可能。
  郁谨送走姜似回到王府,却发现龙旦先一步回来了。
  “这么早回了?”郁谨扬眉。
  以他对龙旦的了解,不该等明早才来找他报道吗?
  龙旦一脸古怪:“主子,小的遇到了一个花娘……”
  “嗯。”郁谨面无表情听着。
  龙旦神色越发古怪了:“主子,那花娘瞧着……有点像姜姑娘……”
  郁谨神色顿时郑重起来,沉声问:“哪家画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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