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冬天的柳叶
时间:2019-03-03 09:57:10

  窦启桐捂着脸惨叫一声。
  姜似尤嫌不够,追着劈头盖脸很抽几下,这才罢手。
  还算清秀的年轻男子已经被揍成了猪头,倒在地上惨叫连连。
  “走了。”姜似对阿蛮道。
  阿蛮低头看看惨叫的男人,踹了两脚追上去:“姑娘等等婢子,不打伞容易着凉嘞。”
 
 
第338章 告状
 
  一路上,阿蛮犹气个半死。
  “什么人呀,居然还有这样的登徒子。只可惜了咱们的伞,差点打坏了……”
  姜似步子更急。
  阿蛮继续碎碎念:“姑娘,那人私闯民宅,咱们应该押送他去报官呀,就这么走了他跑了怎么办?”
  “他应该是窦表姑的兄长。”姜似轻描淡写说了一句。
  阿蛮陡然瞪大了眼睛:“就是今天来的那位窦表姑?”
  姜似点头。
  阿蛮更惊了,连说话都结巴起来:“姑,姑娘,那他,他调戏您……”
  这差辈分了啊——不对,同辈也不能调戏!
  然而差辈分还是太让人震惊了,这,这简直荒唐……
  阿蛮小心打量姜似的神色,却发现自家主子面无波澜,只是脚下步子快了些。
  “姑娘别跟那等人一般见识。”小丫鬟努力想着措辞安慰。
  姑娘表面这么平静,心里一定气坏了。
  换谁不气呢,被长辈调戏……
  阿蛮一想,就恨不得返回去补踹几脚。
  姜似弯唇:“谁说不跟那等人见识的?等会儿见了大老爷,记得这样说……”
  姜安诚正窝在书房里看闲书,听闻姜似来了,忙把书往书架上一塞,换了本史书翻看。
  “下着雪,似儿怎么过来了?”
  姜似站在门口跺了跺脚,把解下的大红披风交给阿蛮,垂首走进来。
  姜安诚很快发现不对劲,歪着的身子不由坐直了:“似儿?”
  姜似抬头,泪珠挂在睫毛上,似坠非坠。
  姜安诚大惊,腾地站了起来:“似儿到底怎么了?”
  女儿居然哭了。
  在公堂上女儿能骂得朱家人抬不起头来,现在怎么会哭?
  定然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姜安诚越想越着急,伸手欲扶住女儿又不合适,一时竟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搁。
  姜似伸手,抓住了姜安诚衣袖:“父亲,有人轻薄我……”
  姜安诚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扶着墙壁稳了稳,吼道:“人呢?”
  他要弄死那个登徒子!
  姜似揪着姜安诚衣袖一言不发。
  阿蛮在一旁快言快语道:“老爷您不知道,刚刚婢子陪姑娘往这边来,在咱家园子里居然遇到个男人……”
  见姜安诚脸色又青了三分,小丫鬟重重点头:“您没听错,在咱家园子里居然有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然后呢?”姜安诚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若不是衣袖还被女儿拽着又不知道那登徒子的身份,早就提刀冲出去了。
  “然后那登徒子就奔着姑娘来了,挡住去路不让姑娘走,居然还想抓姑娘的手……姑娘与婢子好不容易才脱身,到现在还吓得脚软呢。”
  姜安诚看向姜似,咬牙问:“真的?”
  姜似轻轻点头。
  “混蛋!”姜安诚一脚踢飞了眼前的小杌子。
  可怜小杌子还八成新呢,就这么散了架。
  稍微冷静下来,姜安诚追问:“那个人后来跑了?有没有记得他的模样?”
  阿蛮避开第一个问题,直接回答了后面的话:“瞧着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件鼠灰袄,不像是下人。”
  姜安诚一愣,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
  今日才到伯府的那位表弟,穿的正是一件鼠灰袄……
  思及此处,姜安诚的火气直往上冒,几乎要顶破天灵盖冲到天上去。
  当表叔的居然调戏表侄女,简直令人发指!
  不成,他要找那混账算账去。
  打眼一扫女儿,姜安诚强把火气压下去,安慰道:“似儿,我先送你回海棠居,至于今天的事你万万不要往心里去,为父定会找出那个人狠狠收拾一顿。”
  “那个人是谁呢?”
  姜安诚被问得一窒,抬手碰了碰鼻尖:“现在还不知道,为父会查的。”
  “阿蛮,你先出去吧。”姜似道。
  阿蛮退了出去,书房内只剩下父女二人。
  姜安诚有些担心:“似儿?”
  姜似看着姜安诚:“父亲是不是知道那个人是谁?”
  姜安诚脸色一变,突然就有了莫大压力。
  “女儿想了一路,那个人青天白日出现在咱家园子里,定然不是小贼,也不是哪家下人,那么十有八九就是父亲或叔叔们的客人了。”姜似抿了抿唇,脸上闪过难堪,“女儿今日才拜见过远道来的窦家表姑,听闻与窦表姑一同来的还有一位表叔……”
  姜安诚狼狈移开目光。
  说谎被女儿当场识破,再没有比这尴尬的了,都是窦启桐那个混账玩意害的,回头他定要打断那王八蛋的腿赶出去!
  “父亲打算如何做?”
  “打断他的狗腿赶出去!”
  姜似叹了口气:“父亲,您若那样做,女儿被他轻薄的事岂不要传开了?”
  姜安诚一下子傻了眼。
  似儿担心得没错,窦启桐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他姨家表弟,远道而来被他打一顿赶出去,任谁都知道这其中有问题,略一深究似儿遇到的糟心事就瞒不住了。
  窦启桐那种烂泥丢人现眼无所谓,似儿怎么能被泼这种脏水?
  越想越觉得窝火,姜安诚用力捶了一下头。
  “父亲,您别气了。”
  姜安诚看向姜似。
  姜似弯唇笑笑:“女儿现在也不气了,早早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人,以后远着就是。”
  “必须远着。”姜安诚琢磨着有机会还是要狠狠教训窦启桐一顿,只不过不能是现在。
  “父亲也要远着。”
  姜安诚一怔,随后正色点头:“那是当然。”
  姜似这才放心笑了。
  她放心,当然不是因为窦表叔那种烂泥会被如何收拾,而是经过这件事父亲定会离窦表姑远远的。
  在这一点上,姜似十分了解自己的父亲。
  面对轻薄自己女儿之人的妹妹,他对窦表姑的先天印象直接从地底开始,以后窦表姑能靠近父亲一丈之内就算她输。
  “对了,似儿来找我什么事?”
  姜似眸光闪了闪,抬手把碎发理到耳后:“给父亲做了一双鞋,父亲试试合不合脚。”
  “合脚,合脚。”姜安诚接过递来的鞋子,还没试便连声道。
  看着那张与亡妻十分相似的面庞,姜安诚悄悄红了眼角。
  女儿真的长大了,也不知要便宜哪坨牛粪!
  姜大老爷突然对姜姓以外的未婚男子充满了深深的恶意。
 
 
第339章 有鬼
 
  姜安诚坚持把姜似送回了海棠居,返回书房后取下挂在墙壁上的剑,一下下摩挲着寒凉的剑身。
  再缓几日,他定要狠狠教训窦启桐一顿,找个由头不难,只要别扯到女儿身上。
  姜似走了一路,回到海棠居脚心发寒,去了鞋袜靠着熏笼取暖。
  阿巧捧了一杯姜茶来。
  姜似接过来,有一口没一口喝着。
  阿蛮几次欲言又止,见姜似一言不发,又怕提起来惹主子烦心,硬生生憋着。
  “阿蛮,阿巧,你们想法子打听一下今日来的窦表叔住哪个院子。”
  “姑娘?”阿蛮看着姜似,惊讶中隐藏着欣喜。
  难道姑娘又准备做些让她激动的事了?
  姜似端着茶杯,淡淡笑了:“条件允许的话,咱们尽量不留隔夜仇。”
  有仇当天报了才痛快,她可不想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谁知道十年后仇人还在不在啊,万一被雷劈了呢?
  阿蛮兴冲冲点头:“嗳。”
  阿巧一头雾水:“怎么——”
  阿蛮拽着她往外走:“快去打听,路上跟你说……”
  随着两个丫鬟的走远,屋子里安静下来。
  姜似靠着熏笼,随手拿起一边的书卷翻看着打发时间。
  外面下着细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可室内没有开窗,隔着半透明的窗纸,光线就有些暗了。
  这样的光线,使姜似并没有真正看进书去,她的心思也不在书上。
  郁七这几日都没与她联系,也不知道被父亲打击后憋着什么坏招。
  说来也怪,先前一心想着离他远远的,总觉得他出现在眼前的次数多了些,多到令她心烦意乱。而现在,不过几日没有他的消息,竟惦记起来。
  姜似把书卷放下来,整个人斜靠在熏笼上,竹编的熏笼被压弯了些。
  她陡然想起那一晚被他压在熏笼上,衣裳险些被炭火烤着……
  姜似想着想着,忍不住笑起来。
  能光明正大、理直气壮思念一个人,是件多难得的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似靠着熏笼昏昏欲睡,阿巧与阿蛮赶了回来。
  阿巧回禀道:“姑娘,窦表叔住在落枫居了。”
  落枫居?那里与二哥的听竹居挨着。
  姜似想到这里,心中越发膈应。
  窦表姑瞧起来是个文静的女子,先不管真实性子如何,既然父亲因为今日的事会远着她,那她就不会特意针对她。
  窦表叔却不行。
  姜似觉得那个男人脑子或许不大正常,不然在别人家园子里遇到个年轻姑娘,怎么就敢冲上来调戏呢?
  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这样的人,她决不允许留在伯府。
  这个家,长者不慈,并无多少暖意,但再如何都是她长久居住的地方,有这么一个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岂不是给自己添堵。
  更何况府上还有其他姐妹在,要是在花园里遇到这么一个人,说不准就要出大乱子。
  “准备一下,晚上咱们去一趟落枫居。”
  阿蛮大喜,脆生生应了。
  阿巧微微掀了掀眼皮,竟也无动于衷。
  姜似瞧着两个丫鬟的反应抽了抽嘴角,摆手打发她们出去了。
  睡个好觉,晚上好做事。
  入夜,伯府各处的灯笼早早亮了起来,照得地上白花花一片。
  雪已经停了,揉碎了融化在石板缝中,结成薄薄一层冰。
  两道身影小心翼翼行走在路上,没有打灯笼,墨色的斗篷与黑暗融为一体。
  “姑娘,路上一个人都没呢。”
  姜似笑笑。
  这样冷的天,若非想在夜里干点见不得人的事,谁会出来呢。
  到了二门处,阿蛮摸出钥匙悄悄打开了门,心中一阵激动。
  自从年初姑娘让她配了二门的钥匙,这日子一下子精彩了。
  天上不见星月,只有层层乌云堆砌,好在长廊屋檐点缀的灯不至于让人两眼一抹黑。
  风是冷的,如刀在柔嫩的肌肤上割,偶尔经过树下,会有雪沫落下来,后颈一片冰凉。
  主仆二人一路搀扶,终于来到了落枫居。
  这种前院的院落不设院门,只有一道不高不矮的月亮门。
  姜似扶着月亮门的墙壁,冷眼往内看。
  落枫居已经熄了灯。
  白日里府上传开了一则流言,说新来的窦家公子在花园里撞邪了,是秋天的时候投了水池子的红月的鬼魂在作祟。
  阿蛮把听来的流言对姜似说了,姜似莞尔。
  红月溺死后,肖婆子夜里坐在水池子边悼念女儿,因为被郁七打昏传出了闹鬼的消息。从那以后,尽管老夫人她们明令不许乱传,可私底下花园闹鬼的传闻在下人中就没有平息过。
  而她当时就在想,有这么一则传闻,对她来说倒是方便。
  果不其然,窦表叔顶着一张猪头脸被人发现后,不敢说出真实原因,人们立刻就想到了闹鬼的事上去。
  姜似抬脚走了进去。
  窦启桐躺在柔软的床褥上,裹着散发着淡淡熏香的锦被,迷迷糊糊并没有睡熟。
  脸上起了几道红痕,疼得睡不安稳。
  翻了个身,窦启桐觉得有了尿意,含糊喊睡在外间的小厮端尿壶。
  小厮是从金沙跟着来的人,窦启桐用起来毫无压力又顺手。
  可伺候惯了的小厮却没有应声。
  窦启桐又喊了几声,小厮没喊来,把睡意喊没了。
  他不得已睁开了眼。
  室内静悄悄的,一片黑暗。
  好一会儿后眼睛适应了这样的黑暗,终于能隐约看清屋内摆设的轮廓。
  窦启桐咒骂着撑起身子,却突然神色一僵。
  有呼吸声传来,均匀悠长。
  伴随着呼吸声,是说不清的香气。
  那香极淡,却好闻得紧。
  窦启桐颤了颤嘴唇,想问一声“谁”,可这个字迟迟不敢吐出。
  他猛然想到了白日里回到前院被人瞧见脸上的伤时听来的传闻。
  伯府的花园子闹鬼!
  我的天,这样花团锦绣的地方,怎么会闹鬼呢?
  难不成漫天雪花中向他走来的那个披着大红披风的绝色少女,竟是个鬼?
  那样好看,那样冷,打起人来那样不留情,不是鬼又是什么?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姑娘!
  女鬼找他索命来了?
  这个念头一起,窦启桐尾椎骨便麻了一下,竟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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