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冬天的柳叶
时间:2019-03-03 09:57:10

  姜似微微扬起唇角,眼中冷意凝结。
  “有什么异常么?”郁谨问。
  姜似看看郁谨,再从许多瞧热闹的人面上扫过,扬声道:“有。”
  一个字顿时吊起人们的好奇心。
  立在人群中的崔明月脸色越发难看。
  姓姜的贱人只是闻了一下就能察觉香露中的异常?
  不可能!
  她用力掐着身边婢女的手臂。
  隔着薄薄的衣衫,婢女疼得眼泪直流,却不敢叫出声来。
  姜似往前走了两步,扬了扬手中香露瓶。
  “我在这瓶玫瑰香露中闻到了如意草的气味。”
  如意草又名五色绣球,几乎一年四季都能开花,主要生长之地在南方,常用来驱赶蚊虫。
  当然,北方亦有栽植。
  “不知有没有人听说过如意草?”
  不少人摇头。
  看热闹的大部分都是寻常百姓,一年到头为了生计奔波,哪有闲心留意花花草草。
  却也有一道女子声音传来:“小女子知道。”
  姜似闻声望去,便见出声之人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虽是荆钗布裙,却颇清秀。
  “姑娘说说看。”姜似语气温和,带着鼓励。
  众人皆看向少女。
  少女虽紧张,口齿却伶俐:“小女子是卖花女,家里院中就养着如意草,样子虽好看,气味却难闻,这种花能驱蚊虫哩。”
  “姑娘闻闻这香露,看能不能闻出来。”姜似把香露瓶递过去。
  少女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送到鼻端努力嗅了嗅。
  众人不由屏息,等着少女的回答。
  片刻后,少女把香露瓶还给姜似,肯定点了点头:“虽然味道极淡,但小女子整日料理那些花草,还是能闻出来的。”
  姜似颔首谢过,容色转冷:“好教诸位知晓,这如意草虽能驱蚊,却浑身是毒,若是混入香露涂于脸上,便会如这位大嫂一般,一张脸惨不忍睹……”
  她伸手指向年轻妇人,顿时把所有目光都引了过去。
  年轻妇人慌张后退两步,强撑道:“什么如意草啊,听都没听说过,难不成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郁谨冷笑:“你是说,王妃冤枉你?”
  年轻妇人脸色猛地白了,这才想起眼前说话的不是寻常人,而是一位王妃。
  姜似越过妇人,把香露瓶递给秀娘子:“掌柜也闻闻,看这瓶玫瑰香露的味道是否与其他不同。”
  秀娘子忙接过,仔细闻了闻,眼睛一亮:“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姜似的出现仿佛给秀娘子吃了一颗定心丸,使她恢复了平时的精明。
  秀娘子握着香露瓶扫了扫,立刻来到一位女客面前,求道:“还请太太闻一闻,这瓶香露是否与太太平日里用的不一样?”
  放到平常看热闹,那女客当然不愿意牵扯进来,但眼下可有王爷王妃瞧着呢,别的不说,能给王爷王妃留个好印象也不错呀。
  女客很配合接过香露闻了闻。
  似乎没区别,似乎又不大一样……
  二十两银子一瓶的玫瑰香露,她也只咬牙买过一瓶,真的闻不大出来。
  可在众人催促的目光下,女客还是点了头,肯定道:“不一样。”
  既然卖花女闻着不一样,掌柜的闻着不一样,更重要的是王妃闻着不一样,那当然就不一样。
  听女客这么说,秀娘子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得意。
  她就知道到了这个时候,随便问上一人,那人定然会说不一样。
  一个颇有姿色的妇人,在村子里仅凭一人之力安安生生把女儿拉扯大,哪能没有一点机灵劲。
  这是最底层的人挣扎着活下去的几分小聪明,并不可耻。
  秀娘子挺直了腰板,高举着手中的玫瑰花露:“各位街坊都听到了吧,这瓶花露与咱们铺子里的味道不一样,是加了如意草的!小妇人连如意草是什么都不知道,平日里更没见过,不可能把如意草掺到香露里,这人就是讹钱呢!”
  随着秀娘子往下说,年轻妇人脸色越发苍白。
  “我呸,你这黑了心的贼妇!”秀娘子啐一口,去拽领头官差衣袖,“差爷,你们不是要抓人吗,快把这贼妇抓走!”
  领头官差见秀娘子有燕王撑腰,忍着把人甩开的冲动看向郁谨。
  “不必看我,这妇人能以毒花害人,已经不是讹诈这么简单,按律至少判个插针之刑吧,你们带走按例处置就是。”
  插针之刑,那是要用长针插指甲缝,乃常用于女犯的酷刑。
  年轻妇人一听,吓得瘫倒在地,拼命磕头道:“王爷饶命啊,小妇人是受人蒙蔽的,受人蒙蔽的啊!”
 
 
第425章 买下来
 
  受人蒙蔽?
  围观众人一听,顿时如打了鸡血般眼神放光。
  今日这场热闹还真是一波三折啊,比茶馆说书还精彩呢。
  感觉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的,已经有附近的人飞快搬出马扎来。
  郁谨淡淡道:“那就说说如何受人蒙蔽吧。”
  隐在人群里的崔明月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
  “有人……有人拿着玫瑰香露找到我,要我抹了之后等脸上起了红疹就来闹事……求王爷饶过小妇人吧,小妇人真的是受人蒙蔽的……”
  “那人给了你什么好处?”
  年轻妇人眼神闪烁。
  “说!”
  年轻妇人低头,跪在地上身体微微摇晃:“许给小妇人一幢宅子,两百两银……”
  此话一出,围观者顿时哗然。
  京城的宅子可是寸土寸金,哪怕偏远一些也值不少钱呢,更何况还有两百两银。
  难怪这妇人如此豁出去,连脸都不要了。
  “那是什么人?”问出这话,郁谨并没有抱着问出什么的希望。
  果然年轻妇人嗫嚅着道:“小妇人也不知道那人是什么身份……”
  “男女总知道吧?”
  巨大的压力之下,年轻妇人早已没了抵抗之心,低着头道:“是个年轻的姑娘,虽然看不清脸,但听声音不会超过二十岁……”
  人群里,崔明月的婢女脸色发白,小声喊道:“姑娘——”
  崔明月瞪她一眼,依然面无表情看着,微微握紧的手泄露出几分心情。
  “还有么?”
  “没……没有了,那位姑娘遮着脸,看不到长相……”
  郁谨冲领头官差微微点头:“可以带走了。”
  年轻妇人一愣,一脸惊恐哭求:“王爷,小妇人能说的都说了啊,求您饶了小妇人吧……”
  郁谨笑了:“本王只是闲来查查真相,何来饶不饶你一说?该怎么办要看官府的大人了。”
  随着年轻妇人被押走,围观百姓猛烈拍起巴掌来。
  “王爷真是英明神武啊!”
  郁谨嘴角一抽。
  听多了大臣对皇帝老子这么说,如今有人用到他身上,还真新鲜。
  在一片赞美声中,郁谨笑着问姜似:“王妃喜欢这家的玫瑰香露?”
  姜似点头:“喜欢。”
  “那就买下来好了”
  众人一呆。
  王爷说啥?
  郁谨笑着解释:“省得有人见这家铺子生意好如今日这般动歪心思。万一害这铺子关门了,王妃想用香露怎么办?”
  一句话给今日年轻妇人的闹事定了性。
  姜似在最初的错愕后,弯唇笑了:“多谢夫君。”
  他们乘车前往安国公府做客,无意中听到有人在露生香闹腾,这才赶过来。
  郁七知道这间铺子是她的。
  妇人的出现有两种可能,一是露生香的生意红火,引来同行算计;另一种可能就是冲着她来的。
  而无论哪一种可能,她是露生香幕后主人的身份都不宜暴露。
  燕王妃未出阁之前开的胭脂铺子把人的脸害毁容了……
  姜似不在乎什么名声,却不代表被人嚼舌会开心,更不代表被人算计了还无动于衷。
  今日这件事,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而郁谨的做法无疑解决了露生香的问题。
  光明正大把铺子买下来,从此所有人都知道露生香是燕王买下送给燕王妃的。
  “掌柜的,咱们进去详谈吧。”郁谨对秀娘子说了一句,直接往内走去。
  秀娘子低着头不敢往姜似的方向扫,等进了铺子关上店门,一直把姜似二人领到后院去,这才慌忙行礼:“小妇人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卢楚楚勉强给郁谨行了一礼,目光灼灼看着姜似:“姜姑娘,我以后是不是要叫你王妃了?”
  姜似抿唇笑:“一个称呼,随楚楚姑娘怎么叫。”
  郁谨淡淡开口:“阿似是我妻子,自然该叫王妃。”
  卢楚楚翻了个白眼。
  这人还是这么小心眼!
  “秀掌柜,你的伤还请大夫看看吧。”姜似温声道。
  秀娘子一脸惭愧:“小妇人的伤不打紧,只是今日给王妃丢脸了,都是小妇人没做好——”
  姜似摆摆手:“秀掌柜不必急着把责任揽上身。我记得今日那妇人拿的那款玫瑰香露每月售卖是有限制的吧?”
  秀娘子忙点头:“每月只售三十瓶。”
  姜似当初开这家店铺,赚些零花钱是其次,主要是怜悯秀娘子中年丧女,给她找个事做。
  没想到调制的香露大受欢迎,居然让她从此不再为银钱发愁,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饶是如此,姜似并没有心思把铺子做大。
  对她来说,钱够用就好,她缺的从来不是钱。
  “买这款香露的熟客居多吧?”姜似再问。
  秀娘子立刻捧了账本奉给姜似。
  “绝大部分是熟客,对于常来的客人,小妇人与之闲聊时如果得知对方是哪家的就会记在这上头。”
  姜似低头翻阅账本。
  倘若是商家竞争,出面与妇人谈的一般不会是女子,所以她更倾向于后者:今日这事是冲着她来的,幕后之人知晓露生香与她的关系。
  能用二十两银子一瓶的香露设套,指使妇人的人定然富贵非凡,绝不是那种咬牙买一次这款香露尝鲜的人,所以那人十之八九是熟客。
  而令姜似意外的是秀娘子的细心。
  她的手指掠过一个个名字,在某处停下来。
  那处记载了三个字:公主府。
  公主府?
  姜似敛眉,继续往下看。
  熟客不多也不少,何况不是所有人的身份秀娘子都能知晓,能记在这账册上的很快便扫完了。
  姜似视线重新落到“公主府”三个字上,手指轻轻点了点,问秀娘子:“客人是哪个公主府上的?”
  “常来买香露的是一名丫鬟打扮的姑娘,那姑娘傲着呢,从不与小妇人闲聊,只有一次香露缺货没买到,她发脾气提了一句公主府,旁的再没多说……”秀娘子见姜似神色郑重,猛然一拍额头,“对了,那位姑娘您见过的!”
  姜似手一翻,压在账册上。
  “就是您第一次在小妇人面前取下帷帽来,后来离开铺子又回转,当时那丫鬟正陪着她们姑娘买香露呢!”
 
 
第426章 目标需要尽快实现
 
  姜似放在账册上的手拢起,眼中怒火闪过。
  看到“公主府”那三个字,她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真的确定了那人的身份,还是怒不可遏。
  崔明月可真是好样的,她的小目标还没实现呢,正琢磨着什么时候出手,对方居然如此迫不及待。
  “怎么?”郁谨问。
  “车上再说。”
  “秀掌柜辛苦了,等一会儿让楚楚姑娘带你去医馆上药。”姜似把账册交给秀娘子,又对卢楚楚道,“麻烦楚楚姑娘。”
  卢楚楚摆手:“我吃住都在这里,就是露生香的人了,王妃与我客气什么。可恨那些泼皮闹事时我不在,不然他们休想动秀婶一根汗毛。”
  卢楚楚四处漂泊,秀娘子中年丧女,说起来都是苦命人。
  秀娘子把卢楚楚当成了女儿待,二人的感情已十分深厚。
  回到马车上,郁谨打开象牙折扇摇了摇:“今日的事是不是与荣阳长公主的女儿有关?”
  “你猜到了?”姜似靠着车壁,随手拈起摆在小几上的一粒葡萄把玩。
  “提到公主府,那就不难猜了。放眼京城与你有过节的人,又与公主府有关,除了崔明月还能有谁?”
  郁谨眼中冷意更浓,突然道:“阿似,要不我弄死她吧。”
  姜似笑了:“你准备如何做?”
  “弄死一个人还不简单,除非她一直窝在长公主府中不出门。”郁谨面无表情道。
  杀人对他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
  姜似微微抽动嘴角。
  阿谨还是这么简单粗暴。
  郁谨拿起一粒葡萄仔细剥皮。
  修长有力的手指,紫红如玛瑙的葡萄,淡红的汁液染上他白皙的指腹,温柔了男子原本清冷的眉眼。
  他把剥好的葡萄塞入姜似口中,有些委屈:“不行么?”
  姜似把沁甜的葡萄咽下,拿帕子拭了一下嘴角,笑道:“京城又不是战场,平白死了一个人还是崔明月那样的身份,定然要查的。顺天府尹若是个庸吏也就罢了,可甄大人非等闲之辈,说不定就能查出蛛丝马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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