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冬天的柳叶
时间:2019-03-03 09:57:10

  那圆球样的虫依然在膨胀,渐渐快要挤满水杯内壁。
  大太太尤氏与二太太许氏皆用帕子捂着嘴,眼神惊恐中带着嫌恶。
  其他人则一脸惊奇。
  满屋子人都不吭声,凝神屏息盯着那贪喝的虫子瞧。
  它再喝下去,会撑破了吧?
  这个念头刚刚浮起,就听噗地一声轻响,虫子眨眼成了一层皮,缓缓浮到水面上来。
  杯中水很快停止了涟漪。
  水是死的,虫也是死的,伴随着淡淡腥臭,刺激着人的感官。
  “呕——”二太太许氏忍不住干呕两声。
  老宜宁侯指着水杯厉声问:“似丫头,就是这条虫子害你外祖母中了毒?”
  姜似把小刀递给阿蛮,平静道:“这种虫本身无毒,但进入人体后会顺着经脉爬到心房,从此寄生在那里以吸食心血为生。时日一久,体内有此虫的人就会表现出心衰的症状……”
  “也就是说,这虫才是害老夫人病重的元凶?”苏大舅问。
  姜似看向苏大舅,弯唇笑了笑:“大舅说错了。”
  苏大舅敛眉:“不是吗?”
  “当然不是。”姜似拿帕子擦了擦手,意味深长道,“害外祖母病重的元凶是人啊!”
  一句话石破天惊,令人瞬间不寒而栗,却又如梦初醒。
  是啊,这种稀奇古怪的虫不会凭空生出来,害老夫人的当然是人。
  “会是谁害你外祖母!”老宜宁侯厉声问。
  姜似看看苏大舅,又看看苏二舅。
  二人被她看得心惊肉跳。
  “害外祖母的人应该就在在场人中。”
  苏大舅脸色铁青:“王妃,话不能乱说!”
  姜似并不在意苏大舅的态度,徐徐道:“那虫进入目标之人体内前需要以左手第三指的指尖血来饲养,所以想找出那人很简单,看一看谁的左手第三指有反复割痕就是了。”
  能害到外祖母头上,又关系着十几年前母亲的死,那人不大可能用下人养蛊虫。
  知道的人越多,秘密越守不住。
  “大舅,二舅,大舅母,现在请你们把左手伸出来吧。”
  “为何弟妹不需要?”大太太尤氏突然问。
  姜似看着她,似笑非笑道:“因为我娘过世时,二舅母还没过门呐。”
  尤氏面色微变:“你是说——”
  “我可以稍后再说,现在请大舅母把手伸出来吧。”
 
 
第445章 威胁
 
  大太太尤氏陡然变了脸色:“王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舅母不必多心,更不必紧张,又不是只检查您一人的手指,大舅、二舅的手我也要看的。”
  苏大舅不悦拧眉:“王妃,我们毕竟是你的长辈……”
  姜似冷笑,不客气道:“可是长辈里却有人害外祖母和我娘。两位舅舅和大舅母问心无愧,看看手指也无妨吧?”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无论是谁撩袖子干倒再说,还指望她温柔谦和吗?
  苏大舅还想再说,尤氏却伸出手来,淡淡道:“王妃想看就看吧。”
  “左手。”
  尤氏换了左手,掌心向上露出指腹。
  中年妇女的手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依然白皙柔软,指腹细腻无痕。
  姜似盯着光洁的第三指不语。
  “王妃看完了吗?我的左手第三指没有割痕吧?”尤氏似笑非笑问。
  苏大舅无端松了口气。
  倘若真有人给母亲下毒,他与二弟几乎没有理由,而妻子与母亲毕竟不是血亲,谁又说得准呢?
  姜似抬眸,唇角紧绷:“大舅母稍安勿躁。”
  她走向苏大舅:“大舅请伸出手给我看看。”
  苏大舅板着脸伸出手。
  对这个外甥女,他真是有点发怵。
  上一次老夫人寿宴过来,小儿子溺水而亡,这一次来又迁出老夫人中毒的事。
  当然,能替老夫人解毒是好事,可这丫头每次来似乎都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苏大舅习武,指腹上有薄茧,不见割痕。
  姜似看向苏二舅。
  苏二舅把左手伸出来,第三指上赫然有一道疤痕。
  “二弟!”苏大舅神色顿变。
  尤氏微怔,而后嘴角翘起来。
  “老爷手上的疤痕是有一次练武被刀扫了一下,还是我给包扎的!”二太太许氏急忙道。
  苏二舅瞪许氏一眼:“多嘴!”
  练武被刀伤了自己是光彩的事吗?
  更何况那一次是因为侄儿苏清意突然跳出来,为了不伤到侄儿他急急收手这才碰到了手指。
  而今意儿都不在了,还提这些干什么。
  姜似看了一眼,淡淡道:“二舅手上的疤痕是旧伤。”
  老夫人病了不久,也就是说那虫不久前才进入老夫人体内,在此之前需要吸食饲主的血为生,这样的话饲主中指上的疤痕会是新老交替。
  老宜宁侯开口道:“似丫头,你是不是想错了,下毒之人看来不在他们之中。”
  姜似笑笑:“去别的屋子再说吧。外祖母体内没有了吸食心血的虫,只要多吃补血之物好生休养,身体很快就会好起来,还是不要打扰她休息了。”
  众人转到别的房间里,除了阿蛮不让一个下人在场。
  姜似眸光流转从每个人面上扫过,最终在尤氏面上落定。
  “大舅母还是把左手伸出来吧。”
  尤氏抿唇,脸上带着被侮辱的愤怒:“王妃,您即便身份不同了,也不能随意作贱人啊!不说我是你的长辈,就算只是个与王妃没有半点关系的寻常人,也不该被如此对待——”
  姜似猛然抓起尤氏的手,冷冷道:“谁说你与我没有半点关系,你可是害死我娘的凶手,与我有杀母之仇!”
  她前世曾与郁谨学过几招,手劲又大,按住尤氏手腕某些穴道顿时令对方挣脱不得。
  “似丫头,你这是做什么?”苏大舅一怒,又忘了喊王妃。
  姜似理也不理,扬声道:“二哥,帮我一把。”
  姜湛冲上来,一个手刀斩向尤氏后颈。
  尤氏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世界顿时清净了。
  姜似嘴角微抽。
  二哥还真是干脆利落。
  苏大舅勃然大怒。
  “够了!”老宜宁侯把旱烟袋往条桌上重重一敲,“似丫头既然这么说,你瞎嚷嚷什么,等她说清楚不就得了。”
  苏大舅忍住怒火,看向姜似。
  姜似吩咐阿蛮:“把帕子打湿了递给我。”
  阿蛮很快奉上湿帕子。
  姜似抓起尤氏左手第三指,用湿帕子一点点擦拭。
  很快原本白皙光洁的指肚露出来一道道割痕。
  那些割痕很细,新旧交错。
  “这是怎么回事?”苏大舅脸色难看至极。
  姜似看向他,解释道:“很简单,尤氏为了掩饰手指反复出现的割痕,在指腹上涂了一层油脂。”
  高门大户的太太,意外割伤手指不算什么,可要是反复出现伤痕就太奇怪了。
  这种异常,根本瞒不过身边婢女。
  尤氏还算聪明谨慎,用油脂涂抹指腹遮掩异常。
  “四妹,你是怎么发现的?”姜湛忍不住问。
  先前四妹只是看了一眼,而那油脂与肌肤颜色一致,伤痕又很细容易遮掩,想要察觉殊为不易。
  姜似轻轻摸了一下鼻尖。
  姜湛恍然。
  原来四妹是闻出来的。
  其他人则一头雾水。
  “二哥,把她叫醒吧。”
  姜湛点头,对着尤氏人中狠狠掐了一下。
  尤氏吃痛,悠悠转醒,撞入眼帘的是数张神色各异的面庞。
  她猛然举起手来。
  左手中指上的伤痕令她瞬间脸色苍白,眼底涌上惊恐绝望。
  “你现在可以说说为何会害外祖母了吧?”姜似冷冷问。
  对害死母亲的人,那声舅母她再也不想叫。
  “我,我没有……”尤氏慌乱辩驳。
  苏大舅满是失望:“为什么?”
  尤氏紧抿嘴角,一声不吭。
  苏大舅扬手打过去。
  姜湛下意识想拦,就听姜似一声轻咳,立刻停止了动作。
  听着响亮的巴掌声落在尤氏脸上,姜似弯唇笑笑。
  二哥就是心善。
  拦什么呀,杀母之仇,一个耳光连利息都算不上。
  “说啊,你为什么害母亲?”苏大舅厉声问。
  “我没有。”尤氏抵死不认。
  有些事情哪怕所有人都怀疑,是决不能亲口承认的。
  一旦承认了就完了。
  姜似盯着尤氏,目光冰凉:“你可以不认,但你最好为苏清询想一想。”
  苏清询是尤氏的长子,也是侯府嫡长孙。
  姜似这话一出,连老宜宁侯都看了过来。
  “你,你拿询儿威胁我?”尤氏一脸不可置信。
  她印象里,询儿对姜似一直不薄,这个没人性的贱人!
  姜似微笑:“对呀。”
 
 
第446章 又一个小目标
 
  姜湛听傻了眼:“四妹,你不是认真的吧?”
  冤有头债有主,大表哥是个好人啊。
  “当然不,我十分认真。”姜似望着尤氏,凉凉一笑,“父债子偿嘛,你可以死不承认,那就不要怪我对大表哥无情。”
  “你……询儿对你可不薄!”
  “是么?以往来侯府我与大表哥几乎没打过交道,实在看不出大表哥哪里对我不薄。再者说,不薄又如何?外祖母对你也不薄,你不照样起了歹心害外祖母!”
  苏大舅脸上挂不住,揪起尤氏衣领:“贱人,你不说也无妨,我这就写一封休书予你!”
  “老爷,您不能这样——”尤氏大惊,不可置信看着苏大舅。
  苏大舅沉着脸,冷漠如冰:“没有什么不能。你即便不承认,做过什么事大家心知肚明。”
  那虫是他们亲眼瞧着从老夫人手指中钻出来的,必定有下毒之人。而尤氏手指上有新旧割痕,与姜似所说别无二致。
  这种情况下,尤氏即便抵死不认也不重要了。
  害老夫人的女人他定然不能容忍,更何况还会得罪外甥女这个燕王妃,影响询儿的前程。
  苏大舅其实不相信姜似真会对长子出手,但苏清询是苏氏家族小一辈中最出色的,更是宜宁侯府的世孙,断断不容有失。
  苏大舅冷冰冰的话加之姜似赤裸裸的威胁彻底击破了尤氏的心房。
  她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心若死灰:“是。”
  短短一个字,令在场之人心情各异。
  老宜宁侯用旱烟袋重重一敲桌几:“说,你为什么害老夫人?”
  本就有了裂纹的翡翠烟嘴瞬间爬满无数道细纹,算是彻底废了。
  老宜宁侯浑不在意,死死盯着尤氏。
  眼前要不是他儿媳妇,换了别人他早就拿旱烟袋敲对方脑袋了!
  “父亲问你话呢!”苏大舅又难堪又愤怒,恨不得把眼前女人掐死了事。
  这是与他共枕近二十年的发妻,打死他都想不到会做出这种事来。
  “为什么?”尤氏看了看老宜宁侯,又看了看苏大舅,目光最终停留在姜似面上,恨恨道,“还不是因为老夫人护着你!”
  姜似听得一头雾水。
  “与王妃何干?”苏大舅问。
  尤氏冷笑一声:“老夫人寿宴那日意儿落水身亡,因我一开始认为是姜似下的毒手,对她不客气了些,老夫人心中就存下不满。老爷难道没发觉从那以后老夫人把我冷淡到一旁,渐渐把管家的权利分给许氏了?”
  说到这,尤氏摇摇头,自顾道:“我错了,你们男人怎么会注意到这个呢?”
  苏大舅不可思议问:“就因为这个?”
  尤氏反问:“这个还不够吗?刚开始分走一部分权利给许氏,过上一二年等许氏管熟了,说不定就彻底把我晾到一边去了。我才是侯府的世子夫人,府上庶务凭什么让许氏插手?就因为得罪了她疼爱的外孙女?”
  “我呸!”姜湛啐了一口,毫不客气指责,“你脑子有病吧,这也能怪到我四妹头上?害死表弟的是大舅的妾,说到底是你蠢,连小妾都管不住才造成那样的惨剧,与我四妹有半点关系吗?”
  姜湛委实气坏了。
  见过迁怒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迁怒的!
  尤氏被姜湛呸得面红耳赤,嘴唇直哆嗦。
  一声轻笑响起,众人皆看向姜似。
  姜似笑过,又轻轻叹了口气:“你确定外祖母冷淡你是因为护着我,而不是对你的某些行径有所怀疑?”
  尤氏苍白着脸,眼神闪烁。
  察觉老夫人对她的疏远冷淡,恼怒许氏插手侯府庶务是一方面,她心里确实打起了鼓。
  男人们粗枝大叶,而后宅的女人最了解女人。
  老夫人是不是猜到她算计姜似的事了?
  这种猜测让她一日比一日不安,那个念头越来越强烈:老太婆要是死了,那一页不就能彻底揭过了?
  最终,她出了手……
  “什么行径?”苏大舅问。
  到这个时候,知道这个女人做出什么事他都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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