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冬天的柳叶
时间:2019-03-03 09:57:10

  除了秦王,几个皇子居然都来了。
  又非小门小户的妇人怯怯懦懦,有客上门既然遇到了,身为女主人打个招呼是应当的,姜似抬脚去了前厅。
  守在门口的侍者见姜似来了,忙禀报:“王爷,王妃来了。”
  厅中顿时一静,齐齐看向门口。
  锦绣帘子已经由侍者挑起,走进来一个身量窈窕的女子。
  姜似刚刚南行装了一遭圣女,以往那种养在温室的娇美气质有了微妙变化,融入了几分南疆女子的肆意,瞧起来莫名让人觉得有些不一样了。
  也因此,众人一时竟忘了移开视线。
  郁谨板着脸把手中茶盏往桌几上重重一顿,发出一声响。
  这声响登时打破了厅内的安静,几位王爷纷纷与姜似打起招呼。
  姜似笑着回了礼,对郁谨道:“王爷,你陪几位王爷坐着,我去后边看看。”
  “去吧。”
  姜似在厅里时郁谨唇边还挂着笑,待她一走,手往桌几上一拍,笑意顿时不见了。
  鲁王忙问道:“七弟,你怎么啦?”
  没事拍桌子干什么,难不成是打群架的暗号?
  这么一想,鲁王雀跃起来。
  自从废太子死了后,四哥整日装出一副与世无争的蠢样,六弟也是个蔫坏的,反正想看他们闹腾是没戏了,还是七弟贴心,这就创造了机会。
  打群架好啊,最好闹大了捅到父皇那里,把这几个家伙也降成郡王,这样就谁都别笑话谁了。
  鲁王的跃跃欲试令蜀王抽了抽嘴角。
  老五这是想挑动打群架?哼,想都别想。
  如今他与老四机会最大,这个时候胡来,除非脑子被驴踢了。
  “七弟妹对七弟真是一片真心,连菩萨都感动了。我今日过来就是想找七弟打听一下七弟妹拜的是哪个菩萨,回头在王府设个小佛堂让你六嫂也拜拜。”
  蜀王说出来意,其他几人纷纷点头。
  郁谨那点火气这才压下去,漫不经心道:“你们还信这些?有那么神么?”
  鲁王抹了一把脸:“七弟,七弟妹是不是还没跟你说呢?”
  “说什么?”郁谨一脸茫然。
  阿似以闭门祈福为名偷溜的事他当然早就知道了,但还别说,从这几个家伙口中听到阿似对他的一片情深还挺爽的。
  嗯,这些可以由着他们多说说。
  鲁王果然就提到了姜似闭门祈福的事:“为了给七弟祈福,过年的团圆宴七弟妹都没出席,还有人说七弟妹呢……万万没想到不但七弟顺顺当当回来了,大家以为战死的东平伯世子也活着回来了。”
  早知道祈福这么管用,他早就让媳妇弄个小佛堂了,没事去念念经,说不准他的爵位就能恢复了。
  其他几人深以为然点头。
  姜湛虽然今日才回来,可消息早就风一般传开了,不然他们几个也不会跑到燕王府来。
  不好直接去东平伯府围观,从老七这里问问情况也是好的。
  鲁王突然想到了什么,笑道:“如果单单只有这一件事,我还没当真——”
  郁谨眸光微闪:“哦,还有别的事?”
  齐王本来只默默喝茶,听到这里脸色隐隐开始发黑。
  果然不辜负齐王的预感,鲁王往他这里扫了一眼,就道:“前不久七弟妹与四嫂一道去白云寺上香,结果回来的路上马惊了,可怜四嫂险些摔下悬崖,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回来却受惊过度丢了神智,至今都没法见人呢。结果你猜怎么着?”
  在齐王发青的脸色中,郁谨慢悠悠问:“怎么着?”
  鲁王一拍大腿:“七弟妹一点事都没有,这不是菩萨保佑是什么?”
  自从晋王与太子先后出事,在蜀王心里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齐王,此时乐得给对手添堵,于是笑吟吟接口道:“都说是因为七弟妹心诚,给白云寺捐了一千八百两的香油钱,而四嫂只捐了四百两——”
  齐王忍无可忍开口:“六弟,这些无稽之谈你也信?”
  蜀王一脸认真:“弟弟信的。五哥,你信吗?”
  鲁王挠了挠头,实话实说:“我是有选择的信。比如以后七弟妹再拜佛求个什么,那我一定信,至于别人就要看情况了。”
  湘王原本与齐王交好,可此时听着鲁王这话不由点头。
  其实他也有点信了……
  郁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呵,四嫂还约内子去白云寺上香?”
 
 
第695章 一念起
 
  郁谨面上一派疏离冷淡,内心则是奔腾的。
  阿似真够沉得住气啊,这么大的事,北上的路上居然对他提都没提一句!
  越想越心塞,就没心情与几个笨蛋瞎耽误工夫了。
  郁谨面色不善盯着齐王,把齐王看得直冒汗。
  他可是呼声最高的储君人选,要是被老七给打了就太丢人了,简直不敢想象那后果。可老七是个不管不顾的性子,真要打人恐怕连理由都要打完之后再想……
  齐王忙解释道:“当时母妃病了,她们两个去白云寺给母妃上香祈福。”
  郁谨脸色更淡了些:“呃,原来是为了贤妃娘娘。”
  上香遇到惊马,若说是意外鬼才会信,定然是齐王妃没安好心弄出来的幺蛾子,没想到贤妃还掺和了一脚。
  对于贤妃,郁谨生不出丝毫孺慕之情,一想到她只有冷漠。
  生而不养,甚至只有厌恶和利用,这样的人也配称一声“母亲”?
  “那么贤妃娘娘现在好些了么?”
  齐王没想到郁谨如此平静,转而一想,是他自己心虚了。李氏趁着上香的机会暗害燕王妃的事老七又不清楚,不可能发神经的。
  这么一想,齐王就轻松多了,笑着问道:“七弟回来还没去看过母妃?”
  郁谨微微挑了挑眉,没有搭理齐王的废话,再次问道:“贤妃娘娘现在好了?”
  齐王换上一副忧容:“没有好利落,平时看着还好,偶而就会突然头疼。”
  “这样啊,那我回头进宫去探望一下贤妃娘娘。”
  齐王趁着几位皇子都在,乐得给郁谨挑毛病:“七弟,你跟母妃叫娘娘未免太疏远了。”
  郁谨嗤笑一声:“四哥莫要管太宽。”
  觍着一张丑脸端兄长架子,脸不疼么?
  齐王万没想到郁谨当众就来了这么一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颇下不来台。
  湘王见状帮腔道:“七哥,四哥好歹是咱们的兄长——”
  郁谨视线往湘王面上轻飘飘落了落,嘴角噙着冷笑:“怎么着,还长兄如父不成?我可不见废太子死的时候你们哪个去号丧了。”
  几人顿时色变。
  蜀王咳嗽一声道:“七弟,时候不早了,我就回府了。”
  老七这家伙嘴上没有把门的,完全是什么不能提就提什么。议论废太子的话一旦传到父皇耳里,能有他们好果子吃?
  更何况再说两句估摸着群架又要打起来了。
  判断了一下行事,蜀王决定走为上。
  蜀王一起身,齐王也迫不及待站起来了,强撑着笑意道:“我也回了。刚刚说的话七弟好好想想吧,你现在也是当父亲的人了,应该知道女子十月怀胎的辛苦。”
  郁谨撩了撩眼皮。
  想个屁。
  真要心疼女子十月怀胎,刚刚老五那么埋汰齐王妃,齐王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是怂成什么样,才对自己孩子的母亲如此不在乎?
  果真说起别人道貌岸然,轮到自己私德沦丧。
  眼巴巴见齐王三个都走了,鲁王只好恋恋不舍站起来:“七弟,那我也走了啊,有时间咱们再聚。”
  好好一场群架就没有了,果然惦记那个位子的人都是怂货。
  郁谨送几人出了门,立刻抬脚去了毓合苑。
  姜似回来后换上家常衣裳,哄过阿欢,正靠着床侧屏风歇着,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熟悉的脚步声令她一听就知道来人是谁,嘴角微弯睁开眼睛。
  郁谨大步走来,路过摆在中间的一个小杌子顺脚踢开,坐在了床边。
  姜似扬眉:“难不成打架了?”
  不应该啊,从前厅离开的时候还没苗头呢。不过要想打架就是摔个茶杯的事,真想打也快。
  “没打架,犯不着。”郁谨定定望着姜似,抬手抚了抚她的发丝,“前不久齐王妃约你去上香了?”
  姜似微怔,很快笑了:“还以为没人提起这个呢。”
  “仔细给我说说。”
  “没什么可说的,就是齐王妃想害我摔落悬崖,被我给躲过了,换她自己去遭罪了。原想着这种蛇蝎心肠之人摔个粉身碎骨正好,没想到被她捡回一条命。”
  “她吓傻了?”
  姜似笑意凉薄:“怎么可能吓傻了,不过是有些人需要齐王妃‘吓傻’罢了。这样也好,让齐王妃清醒活着,看一看她为之劳心劳力的人是个什么嘴脸,比死可要难受多了。”
  死只是一瞬间的痛苦,活着才是长久的折磨。
  郁谨十分赞同姜似的话:“看来要暗中派人好好保护着齐王妃,不能让她轻易死了。”
  一个对外宣称丧失神智的王妃,不能打理王府庶务应对人情往来,偏偏还要一直占着王妃的位子,想一想就够齐王受的。
  “那贤妃呢,她也掺和了?”提到贤妃,郁谨语气更冷。
  齐王妃对他来说完全是陌生人,有什么嘴脸都不意外,可贤妃与他毕竟有血缘关联,对姜似出手无疑更令他心冷。
  “没有贤妃称病,就没有这趟白云寺之行了。”姜似淡淡道。
  郁谨一拳砸在了床柱上。
  整张床颤了颤。
  姜似嗔他一眼:“好端端拿床出什么气,晚上不睡了?”
  郁谨一想也对,歉然一笑,默默把小杌子踢得更远了一点。
  除了小杌子倒地翻滚发出几声响,屋中一时陷入了安静。
  好一会儿后,郁谨开了口:“阿似,我改主意了。”
  见他说得认真,姜似不由坐直了身子:“改什么主意?”
  不知阿谨这话从何说起,原先又是什么主意呢?
  郁谨双手交握搓了搓,嘴角挂着凉凉的嘲讽:“老四梦寐以求的就是那个位子,贤妃最盼望的也是老四坐上那个位置。我本来只想着给老四拖拖后腿,不让他得意,可现在才发觉这种想法何其可笑。干掉了老四,换了老六上,谁能保证他不会脑袋抽风找咱们麻烦?”
  姜似隐隐猜到了郁谨的意思,喃喃问:“阿谨,你是想——”
  郁谨轻笑出声:“我来坐那个位子,就不用提防谁再找咱们麻烦了。”
  而这,才是他给阿似最有力的依靠。
 
 
第696章 消失的肘子
 
  姜似虽早有预感,可听郁谨真的说出这话,还是心头一震,仿佛盘旋在心头许久的迷雾被拨开了。
  那确实是一条艰难的路,甚至一旦成功也不见得能多么舒畅欢喜,可既然搅了进来,与其整日提防有人加害他们,每次都等别人算计到头上再反击,为何不走到最高的位置,令绝大多数人不敢再轻举妄动呢?
  被动,本来就不是姜似所喜的选择。哪怕是前世,她也是争强好胜的性子,不然就不会执意高嫁到安国公府了。
  当然,事实证明一味争强并不对,也给了姜似深刻的教训,但刻在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是很难改变的。至少当形势所迫不得不去争时,她绝不会后退,更不会惧了谁。
  见姜似迟迟不语,郁谨有些发虚:“阿似,你是不是不乐意——”
  姜似抿嘴一笑:“能挣个凤冠戴戴,我有什么不乐意的。”
  既然有了决定,就没必要纠结成功之后失去自由之类的了,先实现目标才是正经。
  郁谨见姜似所言发自真心,朗声大笑:“那好,我就给你争个凤冠!”
  正经事谈完了,某人眸光一暗,盯着媳妇的眼神火热起来。
  “阿似——”
  “嗯?”
  “要不洗洗睡吧。”可怜他都吃素两个多月了,容易嘛!
  “还没到用晚饭的时候呢,少胡思乱想。”
  郁谨一把拉过姜似,早没了刚才的雄心勃勃,耍赖般靠在她脖颈处:“我不管,我想你了。”
  姜似慢慢红了脸,倒也没有多害羞,小声道:“那……别耽误了用晚饭……”
  少吃一顿饭无妨,可两个人窝在房中不出去,任谁都能想到是怎么回事了。
  可姜似到底低估了某人的实力,等到那丁香色的薄纱床帐终于停止了摆动,弯月早已挂在树梢头。
  姜似浑身酸软,睨了郁谨一眼:“一点都不知道收敛,这下好了,阿巧她们背后不知怎么笑呢。”
  郁谨一脸神清气爽:“不会。”
  “怎么不会?你莫要自欺欺人。”
  “我是说她们早就习惯了……”
  耳房里,守着小炉子的阿蛮咽了咽口水:“阿巧,炖得酥软的肘子呢,加了冰糖的,可真香啊!”
  阿巧在阿蛮身边坐下来,闻着香味点头:“嗯,真香。”
  阿蛮掀开盖子拿一只筷子戳了戳,晶莹的肉皮颤了颤,筷子就顺利戳了进去。
  她重新把盖子盖好,舔了舔唇问小伙伴:“我觉得主子与王爷不到明早不起床了,你觉得呢?”
  阿巧再次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还是阿蛮先开口道:“那……要不咱们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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