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冬天的柳叶
时间:2019-03-03 09:57:10

  贤妃微微松了口气。
  那个孽子确实气得她够呛,仗着皇上维护以为她无可奈何。那就走着瞧好了,等老四成功了,自有收拾他的时候。
  “皇上驾到——”
  一声禀报,令贤妃与齐王同时吃了一惊,不由面面相觑。
  迟疑的工夫景明帝已经走了进来,打眼一扫见到齐王,不由拧眉:“老四,你怎么在这儿?”
  他才离开多大一会儿,老四怎么就在玉泉宫了?
  景明帝压抑着心头不快,看向齐王。
  齐王暗道一声糟糕,忙给景明帝见礼,解释道:“儿子来探望母妃。”
  景明帝看了贤妃一眼,淡淡道:“呃,贤妃身体不适,老四这么快就赶来了,孝心可嘉。”
  齐王府的消息是不是太灵通了一些?
  齐王脸色一僵,知道景明帝误会了,忙道:“儿子本来不知道母妃身体不适,只是想着有些日子没来探望母妃了,所以进宫看看……”
  景明帝神色依旧冷淡:“嗯,看完了就回府吧。”
  这种巧合他会相信?
  哼,解释就是掩饰,他才懒得听,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找吉祥。
 
 
第703章 人不如猫
 
  齐王见景明帝表情淡淡,显然不信他的解释,心中不由一咯噔,挣扎道:“父皇——”
  景明帝拧眉:“你难道要留在玉泉宫用饭?”
  齐王还能解释什么,只能憋屈离去。
  “皇上,您是否留下用膳?”贤妃虽郁闷儿子被景明帝误会了,却知道越描越黑的道理,只能压下不提。
  好在景明帝的去而复返给了她一些安慰。
  皇上这是觉得她被那个孽子气到了,特意回来陪她用午膳的?
  说起来,皇上已经许久没陪她一道吃饭了。
  贤妃的欢喜还没来得及升起,就听景明帝道:“爱妃好好休养吧,朕还有要事,就不留下用膳了。”
  贤妃大失所望,面上却不敢流露半分,强笑着送景明帝出去。
  景明帝摆手制止:“爱妃身体不适,就不必送朕了。”
  贤妃只好福了福,目送景明帝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跌坐回美人榻上,一张脸越发惨白。
  今日实在是倒霉透了,不但被那个孽障气个半死,还让老四被皇上误会了。
  正是关键的时候,皇上若是认为老四对宫中动静了若指掌,可不是好事。
  皇上正值盛年,即便想要选出储君,也不愿见到儿子们野心太大。
  帝王与储君,往往是非常矛盾的关系。帝王希望储君优秀,好使江山后继有人,又不愿看到储君风头太胜,在他还没退位的时候就体会到人走茶凉的悲哀。
  最高的宝座从来只能由一个人来坐。其他人哪怕是亲子,一旦让宝座上的人感受到威胁,也会毫不犹豫举起屠刀。
  贤妃清楚这一点,越发觉得郁闷,转而招来内侍问:“皇上离去时有没有说什么?”
  皇上既然不是来陪她用午膳的,那逛了一圈玉泉宫就走是什么意思?总不会是听说老四来了,特意跑过来敲打老四吧?
  凭直觉,贤妃觉得景明帝不至于此。
  内侍犹豫了一下,小声道:“皇上身边的潘公公问有没有见到吉祥……”
  贤妃一怔,而后一张脸白了红,红了黑,拢在袖中的手气得发抖。
  原来皇上是来找那只猫的!
  她居然不如一只猫。
  不如一只猫。
  一只猫!
  贤妃越想越气,胸腔内翻腾不已,喉咙涌上阵阵甜腥。
  从玉泉宫离去的齐王好受不到哪里去,一步步往宫外走,深一脚浅一脚好似踩在棉花上,整个人轻飘飘的。
  他什么都没干啊,怎么又得了父皇白眼?
  偏偏连解释都不行。
  这一刻,齐王忽然理解了废太子的处境。
  废太子一把年纪了才积攒了犯上的勇气,也是难为他了。
  齐王浑浑噩噩出了宫,被冷风一吹渐渐回神,眼中恢复了坚定。
  被父皇小小误会算什么,爱之深责之切,储君空悬之时,正是因为父皇看重他,认为他有当储君的资格,才会对他严苛。
  不错,就如父皇挑剔废太子一般。
  比如老七,比如老八,像他们这种毫无机会的皇子,父皇自然就宽容多了。
  无他,谁会对一个闲散王爷有太高要求呢,不强抢民女、霸占民田就算好的。
  齐王自我安慰一番,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前方的郁谨。
  “七弟,等一等——”齐王快马加鞭赶上去。
  郁谨勒住缰绳,看着赶上来的齐王一言不发。
  齐王叹道:“七弟如今见到我,竟连一声兄长都不叫了吗?”
  他面上一副沉痛,心中却乐得对方如此。
  老七越是不懂事,才能让父皇看到他的宽厚大度。
  “你有什么事?”郁谨面无表情问,心中已是厌烦无比。
  贤妃与齐王真不愧是母子,都这么爱做戏。
  “七弟,我今日进宫探望母妃,听母妃说了——”齐王话未说完,就被一声“呵呵”打断。
  郁谨嘴角含笑问:“父皇没有表扬四哥孝心可嘉?”
  皇帝老子急于把他打发走,明显是返回玉泉宫找白猫去了,算一下时间,正好撞见老四在贤妃那里。
  想一想那情景,郁谨嘴角笑意愈深。
  稳重如齐王,在听到郁谨说出这话时,亦不由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不怪齐王惊讶,景明帝确实说了他一句“孝心可嘉”,可这句“孝心可嘉”哪里是表扬,而是敲打。
  父皇敲打他的话,老七为何会知道?
  齐王惊疑不定,郁谨却笑意浅浅,越发从容:“人人都知道四哥孝心可嘉,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齐王暂且压下疑惑,语重心长劝道:“七弟,我知道你对母妃有嫌隙,可你好歹感念一下母妃十月怀胎的辛苦,当初你被抱出宫去,并非母妃所愿——”
  “哦,这么说来,是怪父皇害我与贤妃娘娘母子分别了?”
  齐王脸色顿变,恨不得堵住郁谨的嘴:“七弟,你莫要乱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明明占据着“孝道”的大义准备敲打老七一番,老七怎么就把父皇给扯进来了?
  千错万错,无论是谁的错,都不可能是父皇错了啊。
  齐王顿时有种不敢说下去的感觉。
  这一刻,他深深体会到了对方的难缠。
  老七明明给人肆无忌惮又鲁莽的感觉,随时能撩起袖子揍人那种。可老五这样只会让人觉得可笑,老七却完全不同。
  原因很明了,老五冲动一回就把亲王位给作没了,可老七每次干了这种事,倒霉的往往是被他收拾的人。
  这还有天理不?
  或许,他最大的对手不是老六,而是老七——望着对面笑吟吟的人,齐王陡然升起这种明悟。
  见齐王神情变化莫测却不敢放一个屁,郁谨没了与他墨迹的耐心,淡淡道:“有件事拜托四哥。”
  “什么事?”齐王不由问。
  “以后少跑到我面前说教,你还没这个资格。”话说完,郁谨微微一笑,策马而去。
  马蹄卷起的烟尘扑了齐王一脸,害他险些从马上跌下来。
  郁谨没有回燕王府,而是直奔东平伯府。
  为了庆祝姜湛平安回来,好让世人知道姜二公子没死,伯府要连开三日流水席,姜似早上就去了伯府。
  郁谨准备去伯府打个晃,正好接媳妇回家。
 
 
第704章 宜宁侯老夫人的手帕交
 
  今日的东平伯府十分热闹,门前车马都要停满了,席面更是摆到了街道上。
  摆在外面的席面是真正的流水宴,空盘子空杯盏不断撤下,立刻有美酒佳肴填满,来来往往的行人只要愿意就可以坐下吃一顿,沾沾喜气。
  这个时候,伯府丝毫不心疼流水般花出去的银钱。
  在冯老夫人看来,钱要花在刀刃上,而现在就是花在了刀刃上。
  还有什么比爵位得到沿袭更风光呢?这是光宗耀祖的事,而在她管家的时候达成此事,等她百年之后见到先人足以自得。
  借着孙子平安归来的机会操办一番,任谁都挑不出错来,不会担心有人嚼舌伯府骄狂。
  这个钱,必须花。
  与摆在外头需要就着冷风吃喝的席面不同,摆在府中的席面则是为有身份的人准备的。
  这一日前来庆贺的人真是不少,甚至不少皇亲贵胄,而这显然就是看着燕王脸面了。
  皇上答应燕王南行,足以看出皇上对这个儿子态度不错,而燕王居然把东平伯世子活蹦乱跳带了回来,恐怕在皇上心中的印象就更好了。
  对于皇上青睐的皇子,众人自然乐得亲近。
  更何况在众人看来,七皇子燕王没有争位的机会,他们套套近乎也不担心皇上多心。
  至于齐王与蜀王——悄悄示好就算了,这么光明正大凑上去可不行。
  冯老夫人在一群贵妇人簇拥下风光无限,心满意足,可到底上了年纪,时间一久撑不住了,遂对众人歉然道:“老婆子不中用了,怠慢了各位还望勿怪。”
  众人纷纷道:“老夫人尽管去歇着,我们有茶喝就行。”
  东平伯府地位渐长,她们都是瞧在眼里的,对待这位老夫人自然要客气些,更何况今日燕王妃还来了。
  冯老夫人由婢女扶着缓缓起身。
  这时姜似站了起来:“祖母,我送您去歇着吧。”
  冯老夫人一怔,连脸上皱纹都舒展了,显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见姜似如此十分欢心,可口中还要矜持着:“王妃陪着夫人们便是。”
  姜似坚持:“我先送祖母去歇息,再来陪各位夫人。”
  “王妃客气了。”
  “王妃真是明理孝顺……”
  姜似听着这些话内心毫无波澜,冯老夫人面上却更觉光彩,冲三太太郭氏微微点头:“你照顾好各位夫人。”
  郭氏欠身应了,心中生出几分好奇:王妃平日明明对老夫人不假辞色,今日是怎么了?
  环视一番,郭氏有了猜测:王妃或许是不愿在外人面前落下不敬祖母的话柄。
  而陪着冯老夫人往里走的姜似,显然不是郭氏想得那样。
  她送冯老夫人去歇息,就是找个机会与冯老夫人谈一谈往事,看能不能有收获。
  把冯老夫人送进暖阁,姜似没有离去,而是吩咐跟过来的婢女:“你先出去吧。”
  婢女不由看向冯老夫人。
  冯老夫人从得意中回过味来,对婢女点了头。
  婢女很快就退了出去,把单独的空间留给二人,还贴心带上了门。
  冯老夫人脸色一正:“王妃是不是有事?”
  姜似微微一笑:“祖母猜中了,孙女确实有件事想问问您。”
  冯老夫人一听,不由打起精神来。
  难怪四丫头今日如此反常,看来她想问的事情不简单。
  “说吧。”
  姜似却难得迟疑了一下,才问道:“您熟悉我外祖母么?”
  冯老夫人愣了愣。
  她猜测了不少问题,却独独没想到四丫头会问到宜宁侯老夫人。
  宜宁侯老夫人与冯老夫人算是一辈人,要是往回数几十年,也是参加这个宴、那个宴时常遇到的。
  可要说熟悉,显然没有。
  猜不透姜似问这话的意思,冯老夫人实话实说:“不算熟悉,不过认识。”
  话起了头,姜似不再纠结,再问道:“那您知道我外祖母跟谁要好吗?或者常来往之人?”
  都属于京城贵女圈子,年纪又仿佛,姜似相信即便冯老夫人与宜宁侯老夫人不熟悉,多少也会知道彼此一些情况。
  昨日去宜宁侯府试探过宜宁侯老夫人,姜似可以肯定宜宁侯老夫人隐瞒了什么,偏偏宜宁侯老夫人不愿说,她无法强求。
  而以她现在的身份,随便找人打探外祖母的往事太奇怪了,思来想去,竟是问冯老夫人最合适。
  冯老夫人语气古怪起来:“你问这些做什么?”
  姜似笑笑:“祖母若是知道什么,告诉孙女就是。”
  说到这,她意味深长看冯老夫人一眼,眸光微闪:“孙女会领情的。”
  冯老夫人登时不再多问。
  随便说一说往事,就能换来四丫头领情,这可是件便宜事。
  到现在,冯老夫人已经认识到这个孙女不是个面团性子,更不是那种一心惦记着娘家的人,要想让对方多帮衬伯府,一味端长辈架子是没用的。
  四丫头能领情,那就最好了。正好长孙今年又要参加秋闱,等沧儿步入仕途,少不得要四丫头帮着谋划一个好出路。
  这般琢磨着,冯老夫人就道:“我虽然与你外祖母不算熟悉,却知道她待字闺中时最要好的手帕交是谁。”
  说到这,冯老夫人语气微顿,神色有些古怪:“毕竟那人如今身份非同小可,当年我们那些年纪相仿的贵女对此都有印象。”
  一个不熟悉的人交好什么人,多年过去按理说不会留下多少印象,可与宜宁侯老夫人要好之人身份实在太特殊,由不得她不记住。
  “那人是——”
  冯老夫人微微一笑,吐出两个字:“太后。”
  姜似睫毛颤了颤,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
  外祖母的手帕交居然是太后?
  可她冷眼看着,外祖母与太后明明鲜少打交道。
  姜似心中这么想,就把问题问了出来。
  冯老夫人摇了摇头:“这一点其实我也挺奇怪的,她们当初明明那般要好,可后来关系突然就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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