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冬天的柳叶
时间:2019-03-03 09:57:10

  郁谨头也不回,伸手在大狗脸上揉了揉,冷哼道:“不许进去凑热闹。”
  真是够了,与女儿混得比他还熟已经让他想把这家伙宰了炖肉吃,居然得寸进尺连他与媳妇说个悄悄话也要凑热闹。
  再这样下去,王府还有他的地位吗?
  二牛甩了甩发疼的狗脸,委屈叫了一声。
  好在小主人也被撇下了,大狗这才得了些许安慰。
  进了屋,屏退伺候的人,郁谨整个人都松快下来,懒洋洋笑道:“成了。”
  “没想到这么快。”
  “我也没想到,还以为父皇要找宗人令商量一阵子。”说起这个,郁谨对景明帝的不满稍稍消散了一点。
  皇帝老子眼光虽然差了点儿,做事倒是挺利落。
  “皇后要咱们一道进宫吃顿饭。”
  姜似笑道:“你成了皇后的儿子,我是该早些进宫给皇后请安。”
  “那就明日一早吧。”
  二人商量好,姜似想起一件事:“昨日父皇召了你与湘王一道进宫,今日就宣布了此事,恐怕湘王要恨上你了。”
  郁谨不以为然笑笑:“以前他就和老四穿一条裤子,恨上我又如何?湘王府的废井里还有佳人等着他呢。他若老老实实就罢了,我也不是斩尽杀绝的人,如果起什么心思,说不得就要佳人出来透口气了。”
  姜似失笑:“我竟忘了这桩事。”
  郁谨亲昵捏了捏姜似脸颊:“人说女子生了娃娃就变傻了,原来是真的——”
  他就不一样了,凡是碍眼的人有什么把柄都悄悄记着呢,时不时还要翻出来查漏补缺,随时准备好收拾那些不长眼的玩意儿。
  “你说谁变傻了?”姜似怒而伸手,目标正是郁谨耳朵。
  夫妻俩很快笑闹成一团。
  屋外院中,听到父母笑声的阿欢嘴一咧,哭了。
  要娘抱,要爹抱,又被撇下了——
  二牛抬爪拍了拍阿欢肩头,汪汪安慰两声。
  老长史是飞奔着回来的,冲进来后险些撞着纪嬷嬷。
  “哟,这不是长史么,怎么跑这么快呢?”纪嬷嬷险险避开,没好气道。
  这老东西整日嫌她不中用,也不看看自个儿现在像什么样子,说好的稳重呢?
  “王,王爷呢?”老长史气喘吁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王爷在府里当然是在王妃那儿,难不成会在书房?”
  老长史眨眨眼。
  没错啊,还是那个只知道与王妃黏黏糊糊的王爷,怎么就记在皇后名下成了半个嫡皇子了?
  他可能是太绝望,做白日梦呢。
  这么想着,老长史猛地拽了一把胡子,迎着纪嬷嬷惊愕的眼神,傻笑道:“疼!”
  说罢往内跑去。
  纪嬷嬷呆了呆,喃喃道:“完了,长史傻了。”
  纪嬷嬷赶忙追上去拦住长史:“再往里就是后院了,您进去可不合适呐。”
  “劳烦纪嬷嬷请王爷出来。”
  “到底怎么了?”
  “王爷被皇后收为养子了,刚刚礼部叫我过去说了相应事宜——”
  “什么?”纪嬷嬷惊呼一声,满脸震惊。
  长史缓了口气:“王爷回府后没说?”
  “没有啊,回来就陪王妃去了。”
  长史又忍不住揪胡子了。
  王爷这么不靠谱的,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
  不久后,郁谨与长史站在了书房里。
  “长史坐吧。”郁谨笑着指指椅子。
  长史坐下来,刚要开口,对面的年轻人就主动问道:“我的事长史听说了?”
  长史点头。
  郁谨微微一笑:“那本王再与长史说一件事。”
 
 
第729章 激将
 
  老长史才坐好,听了郁谨这话登时升起不详的预感。椅面上好像放了针,扎得他难受。
  郁谨不急着说,贴心给长史留了缓缓的时间。
  长史一把年纪了,吓坏了怪不好意思的。
  老长史更惊了:不着调的王爷都知道体贴他了,接下来要说的话得多吓人啊?
  “不知王爷要说的……是何事?”
  郁谨斟了一杯茶递给老长史,轻笑道:“长史莫紧张,我要说的与今日的事也有些关联。”
  老长史一听,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了下去。
  今日可是天大的好事,王爷要说的既然与今日之事有关,想必不会太糟。
  这一刻,老长史有些赧然:是他过于小心,误会王爷了。王爷以后是皇后之子,他不能总拿老眼光看人。
  郁谨握着茶杯,语气淡然:“没想到我成了皇后之子。本王左思右想,不能枉担了这个虚名--”
  老长史一阵激动:“王爷的意思是--”
  成为皇后之子不能再胡来了吧,总要顾及皇后的脸面。
  他可算守得云开见月明,王爷这是要改邪归正了!
  老长史正激动着,就听郁谨悠悠道:“我觉得皇后之子当太子才合适--”
  老长史手中茶水直接泼了出去,撒了一身。
  “王爷,您在开玩笑吧?”
  郁谨微微皱眉:“开玩笑是最无聊的事,本王从不开玩笑。”
  他有那么多事要做,哪有时间与一个糟老头子开玩笑。
  对长史挑明野心,是郁谨早思量过的。
  王府长史负责打理王府庶务,如果与他力气不往一处使,就太不省心了。
  郁谨并不怕长史有二心。
  长史这样的属官与其他官员不同,一旦打上某个王府的烙印,再投靠别人不可能得到重用。
  此外,长史一家老小就住在王府范围内,可以说家人安危已经被郁谨拿捏住。
  二人是真正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信看废太子的那些东宫属官,杀头的杀头,抄家的抄家,丢官罢职算是好下场了。
  先前郁谨不提,是怕直接把老长史吓死,而今成为皇后之子,正是挑明的契机。
  谁知郁谨还是高估了长史的承受力。
  老长史跌坐回椅子上,双目无神,眼睛发直,喃喃道:“完了,要不得善终了……”
  一声冷哼响起。
  郁谨脸色如冰,不悦道:“长史这是不看好本王?”
  老长史打了个激灵回神,老泪纵横哭道:“王爷不要胡来啊!”
  好好的当王爷不好吗,为什么要去干掉脑袋的事呢?
  郁谨用手指叩了叩桌几,不耐烦道:“本王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别人是皇子,我也是皇子,我名义上的母亲还是皇后。长史你说说,我为何就要把储君之位拱手让人?”
  老长史呆了呆
  忽然觉得王爷说的有点道理。
  “可争夺储君之位风险太大--”
  郁谨嗤笑一声:“吃饭还有噎死的风险呢。前太子当了那么多年太子,也没人想到是这样的下场。世事难料,长史觉得我不争就一定能安稳当一个闲散王爷?”
  老长史沉默了。
  “想一想齐王府的马长史,鲁王府的寇长史,蜀王府的窦长史,湘王府的牛长史,甚至秦王府的刘长史。同是当长史的,人家鼓着劲干,长史就给我扯后腿?”
  老长史生出几分惭愧来,惭愧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这么多长史,王爷居然都记着?
  郁谨深深看长史一眼,微笑道:“本王听说窦长史年轻的时候还给尊夫人送过字画?”
  老长史一听,脸登时紫了。
  他家老太婆与窦长史曾是青梅竹马,后来与他成亲,姓窦的贼心不死,居然送酸诗。
  清泠泠的声音又响起:“倘若蜀王当了太子,将来更进一步,也不知窦长史会怎样飞黄腾达呢--”
  老长史拍案而起:“干了!”
  “嗯?”郁谨眼睛微眯,遮去涌上的笑意。
  没想到长史还有点血气啊,他以为还要再忽悠几句。
  老长史颇有些被看低的忿忿。
  谁还没年轻过?窦长史缺的一颗后牙就是被他打掉的。
  不过刚刚确实逾越了。
  老长史拱手:“臣愿供王爷驱遣,虽死无憾!”
  反正要是姓窦的得意了,他也得呕死,还不如撩起袖子跟王爷干了。
  万一就成功了呢?
  郁谨端茶,温声道:“以后辛苦长史了。”
  燕王被记在皇后名下之事如一阵风传开了。
  姜二老爷从同僚那里听来消息后,深一脚浅一脚回到了东平伯府。
  “怎么了?”冯老夫人见姜二老爷神色急切,急忙问道。
  “大哥不在府中么?”
  冯老夫人冷哼一声:“你大哥你还不知道么,天天往外头跑,没个正事。”
  提起长子,冯老夫人就一肚子气,然而想想凭空掉下来的爵位沿袭,想想活着回来的姜湛,重点想想当王妃的姜似,太重的话就不好说了。
  “母亲让人把大哥叫回来吧。”姜二老爷想想姜安诚,满腹嫉恨。
  难道是傻人有傻福,好事怎么都让大哥碰上了呢?
  “难道你大哥又有事了?”
  “不是大哥有事,是王爷。”
  冯老夫人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王爷?”
  姜二老爷重重点头:“王爷被记在皇后名下了。”
  冯老夫人手一晃,茶水溅了出来,声音都变了调:“记,记在了皇后名下?那燕王岂不是--”
  后面的话冯老夫人没敢说出来,姜二老爷也不敢说,可母子二人却想到了一处去:成为半个嫡皇子的燕王岂不是有了当太子的机会?
  燕王如果当上太子,继而坐上那个位子,姜家可就成了后族……
  冯老夫人激动得手都抖了,嘶声道:“快把伯爷找回来!”
  姜安诚回来时一头雾水:“有什么大事么?”
  听姜二老爷说完,姜安诚不以为然:“原来就是这个,也值当把我喊回来。”
  “大哥,这可是大喜事,咱们是不是该去王府给王爷道贺?”
  姜安诚皱眉:“当娘的换了人,需要庆贺?”
  姜二老爷哑口无言。
  “行了,伯府该如何就如何,二弟别想些有的没的。”
 
 
第730章 深谈
 
  郁谨被记在皇后名下虽然激起了极大波澜,可考虑到燕王母妃不仅尚在,还是高位嫔妃,一些人只好压住蠢蠢欲动,悄悄送了贺礼过去,倒是不好大肆道贺。
  这其中最尴尬的当属安国公府。
  安国公听说后,直接进宫面圣。
  “皇上,安国公求见。”
  景明帝一听,头隐隐作痛,好一阵没吭声。
  潘海悄悄撇了撇嘴。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皇上逃避不是办法啊。
  景明帝显然也深谙这个道理,沉思了片刻,道:“传安国公觐见。”
  不多时,安国公走进御书房:“臣见过皇上。”
  “给安国公赐座。”
  潘海搬来小杌子,请安国公坐下。
  安国公沉着脸落座。
  景明帝笑眯眯道:“不是朝堂之上,安国公莫要拘束了。”
  安国公险些忍不住翻白眼。
  他是拘束吗?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当然,面前的是皇上,再生气都不可能真的兴师问罪,可挡不住他抱着这样的心情。
  好好的外甥,一下子成别人的了?最可气的是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他还是从旁人嘴里听说的。
  暗暗缓了口气,安国公开口道:“老臣听说燕王记在了皇后娘娘名下——”
  “嗯。”
  安国公忍了忍,忍住犯上的冲动,语气不自觉加重:“皇上的家事臣不敢妄议,只是不知贤妃娘娘如何了?”
  贤妃是他的亲妹妹,虽然兄妹有些理念不合,可这种时候他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一听安国公提起贤妃,景明帝就笑了:“安国公莫要担心,朕会这么做,也是考虑到了贤妃。”
  安国公默了默。
  皇上究竟是怎么考虑到的,把他妹妹的亲儿子给考虑没了?
  “安国公有所不知,老七那混账屡次惹贤妃生气,贤妃的头疼之症恐怕就是那混账给气出来的。贤妃跟了朕多年,气坏了身子朕也心疼啊,朕琢磨着长久这样不行,干脆就让皇后来管教那混账吧,如此也算两全其美了。”
  安国公:“……”去他的两全其美,要是想给燕王教训不该如鲁王那样被降为郡王嘛,成为皇后之子这能叫教训?
  景明帝见安国公神情变化莫测,轻轻咳嗽一声:“安国公若是惦记贤妃,不如朕安排你们兄妹见一面?”
  安国公心头一凛,忙道:“承蒙皇上厚爱,见面就不必了。”
  哪怕是亲兄妹,一个后宫妃子,一个外臣,随便见面也不合适。
  说起来,安国公已经多年没见过贤妃,关于贤妃的事都是借着妻子传话。
  景明帝弯了弯唇角,心道还算安国公识趣。
  “安国公若是没有别的事就回去吧,先前玉泉宫来人禀报说贤妃有些不舒服,朕正打算过去看看她。”
  安国公张张嘴,只好道:“臣告退。”
  等安国公一走,景明帝从堆满的奏折中抽出一册话本子翻看起来。
  一旁潘海问:“皇上,玉泉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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