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冬天的柳叶
时间:2019-03-03 09:57:10

  “姜姑娘就料定那位甄大人会替秀娘子伸冤?”
  姜似笑笑:“有句话叫尽人事听天命,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
  “甄大人是读圣贤书的人,或许不会相信鬼神之说。”
  “真正为民做主的好官,遇到这种事宁可信其有。”
  所以她才要去灵雾寺一趟,找到另一名受害女子的家人。
  接连有人来告长兴侯世子,告的还是同一件事,再不信鬼神之说的人也会动摇的。
  “看来姜姑娘对甄大人很有信心。”
  姜似听了这话,心头感慨。
  要说起来,她对甄大人的信心其实来源于眼前这个人。
  她承认,眼前这个人虽然于感情上作弄了她,但其他方面是让她心安的。
  要不然,她也不会动心……
  “我该回去了,今晚的事还望余公子言而有信,不要对我二哥提起。”
  郁谨跟出去。
  姜似脚步微顿:“余公子不必送了。”
  郁谨笑着指了指卧在院子里的大狗:“让二牛送你们回去吧。”
  二牛走过来,讨好嗅着姜似的手。
  姜似沉默了一下,点头。
  眼睁睁看着姜似在二牛的陪伴下走远了,郁谨依然立在院子里一动不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脑海中闪过少女抬手擦拭额头的情景。
  她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嫌弃他。
  这种滋味真是不好受呢。
  郁谨掏出手帕按了按掌心处被指甲刺破的伤口,雪白的帕子上很快就沾染了血迹。
  夜深了。
  二牛返了回来,见郁谨还站在院子中,带着惊喜凑上去围着他打转。
  郁谨伸手拽了拽二牛的两只耳朵,叹道:“怎么还不如你讨人喜欢呢?”
  真是人不如狗!
  二牛呜呜叫了两声,夹起了尾巴。
  它讨人喜欢有罪吗?它是无辜的!
  海棠居里,阿巧一遍又一遍看向漏壶,急得团团转。
  都这个时候了,姑娘怎么还没回来呢?莫非出事了?
  就不该由着姑娘与阿蛮胡闹的!
  阿巧正后悔一百遍的时候,门口终于传来了动静。
  阿巧几乎飞奔而出,把姜似与阿蛮迎了进来。
  “姑娘,吓死婢子了。”阿巧上下打量着姜似,见她无事,直接哭了。
  姜似安抚拍了拍阿巧的手臂:“好了,没什么事,热水准备好了吗?”
  阿巧连连点头。
  上一次姑娘半夜回来就沐浴了,她有经验。
  老天保佑,希望以后这种经验别再派上用场了。
  整个身子沉浸在热气袅袅的浴桶中,姜似疲惫得连手指尖都懒得动。
  这疲惫不是因为秀娘子的事,而是源自那个男人。
  对郁七来说,她是死去心上人的代替品,乍然发现她的存在后费尽心机也要得到,好填补心头那片空白。
  而对她来说,他是她唯一动心过的男人,朝夕相处做了一年的恩爱夫妻。
  这样的她,与他每次交锋又怎么可能占到上风?
  真是不争气!
  姜似双手捂脸缓缓沉入水中,懊恼想着。
  翌日,一声尖叫打破了王家庄的平静。
  王家庄大部分人姓王,往上数都是一个祖宗的,王家庄的村长自然是姓王的。
  王村长家是村里唯一盖起青砖大瓦房的,去年死了糟糠妻后从邻村娶了个水灵灵的小寡妇,新妇才刚十八九的年纪。
  今日一早小媳妇出门倒水,一打开门就看到了白花花的屁股。
  那盆水直接就泼到了那白花花的屁股上,紧跟着高昂的尖叫声把四邻八舍全都吸引出来围观。
  “哎呦,这不是村西头的老光棍狗剩嘛。”
  都是同一个村的,以为扒光了就认不出来了?
  “天啦,狗剩屁股上怎么还挨了一刀啊?该不会是惦记着村长的小媳妇,被村长砍的吧?”
  王村长脸色铁青听着村民的议论,在将来漫长的日子里,把躺在他家门口耍流氓的老光棍收拾了一遍又一遍。
  这样热热闹闹的早晨却无人注意到曾被誉为村里一枝花的豆腐西施拎着个小包袱悄悄离开了村子。直到好几天后,才有人后知后觉意识到那个丢了女儿的疯婆子似乎好久没出现了。
  姜似一大早爬起来去给冯老夫人请过安,回到海棠居又睡了个回笼觉,临到晌午才算睁开眼。
  阿蛮带来个好消息:“姑娘,阿飞回来了。”
 
 
第91章 我会杀人
 
  姜似是在新租下的地方见的阿飞。
  “辛苦你了。”
  连续赶路,阿飞看起来黑了些,精气神却十足。
  “姑娘这话说的,给您办事一点不辛苦。”阿飞笑着摆手。
  有银子拿,还有盼头,怎么会觉得辛苦呢?
  “那个人最终怎么样了?”
  阿飞挠挠头,望着姜似欲言又止。
  姜似并不催促,静静等着阿飞回答。
  她已经尽了力,至于如何选择,是别人的自由。
  阿飞端详着姜似的脸色干笑:“那老哥跟我进京了。”
  姜似把手中茶杯放下来:“他莫非要见我?”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那人再次进京的理由。
  阿飞一脸惊讶:“是呀,他非要来见姑娘,我甩也甩不脱,只能由着他跟来了。”
  “他人呢?”
  “我把他暂时安置在客栈了,姑娘您愿不愿意见?”
  姜似想了想,点头:“安排一下,我见见他。”
  苦苦调查未婚妻的死因十多年,手刃仇人后在未婚妻坟前自尽的人,痴情自不必说,那份执着也是令人心惊的。
  刘仙姑的事好不容易完美收场,要是因为她拒绝见人,这大哥在京城闹出什么风波来,到时候就有的头疼了。
  “姑娘打算在哪里见他?天香茶楼行吗?”
  “那里不合适。”姜似摇头。
  那人与阿飞不同。
  阿飞虽然是街头混混,却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出入哪里都不会引人注意,而那样一个人要是在茶楼会面,就太惹眼了。
  思来想去,姜似有了决定:“就把他带到这里来吧。”
  阿飞犹豫了一下:“姑娘,真的在这里见面?”
  姜似嫣然一笑:“反正是租来的房子,无妨。”
  “那好,我这就把人领过来。”
  姜似坐在院子中的藤椅上耐心等人,阿蛮拿了细绢团扇站在她身旁扇着。
  树上的知了一声声叫。
  阿蛮终于憋不住了,把团扇往腰间一别,摇着姜似衣袖问道:“姑娘,昨夜里您到底有没有被那登徒子占了便宜啊?”
  当时听到那声巴掌响她还没多想,可后来一琢磨不对了。
  姑娘要是没被那登徒子占了便宜,干嘛打他啊?
  姜似抬眸看了阿蛮一眼,心情瞬间低沉下来:“昨夜的事以后不许再提。”
  阿蛮猛然捂住了嘴:“那,那就是吃亏了。哎呀,婢子真是该死,当时就该冲进去的!”
  “阿蛮!”姜似低低喊了一声,白皙的脸上染上红晕。
  这倒不是害羞,而是气恼。
  一想到那混蛋胆大包天的行为,偏偏自己当时还不忍心教训他,姜似既气郁谨,更气自己。
  这丫头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哎呀,阿飞好像回来了。”阿蛮一见自家姑娘真的生气了,赶忙闪人。
  阿飞走进来,身侧跟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
  “姑娘,这就是秦将军。”阿飞忙给姜似介绍。
  姜似目光落在汉子身上,客气而疏离点了点头。
  她当时无人可用,阿飞正好撞到她手上来,这样的人怕死能钻营,其实好掌控。
  可是眼前的汉子就不同了,一个人连死都不怕,在这世上亦没有什么牵挂,她可没本事拿捏。
  对这样的人,自然是客客气气,能安稳送走最好。
  “你是写信的人?”汉子大步上前,迫不及待问道。
  阿蛮立刻拦在姜似身前,柳眉倒竖斥道:“哪来的人这么没规矩,你吓着我们姑娘了。”
  “阿蛮,你退下吧。”姜似支开阿蛮,对汉子微微颔首,“是我。”
  “你是怎么知道的?”汉子神情激动。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姜似笑了笑,“其实对秦将军来说,这个有什么重要吗?你得偿所愿难道还不够?”
  “我——”汉子把拳头捏得咯咯响,一动不动瞪着姜似。
  阿蛮紧张起来。
  她可以感觉出来,眼前男人可不是那些草包,她对付起来恐怕不容易。
  阿飞同样紧张起来。
  一路走来和这老哥也算有点情分了,等会儿要是被姑娘收拾了到底是帮着求情呢,还是不帮呢?
  “我还有个问题要问。”汉子死死盯着姜似,唯恐眼前的人跑了,“就一个问题。”
  姜似笑得自然而温和:“秦将军问吧。”
  “我妻子真的没有等我,转世投胎去了吗?”
  看着汉子紧张的样子,阿飞翻了个白眼。
  这老哥一跑几百里跟着他进京,就是为了问这个?
  这个问题他都可以回答啊,明明是姑娘编的瞎话嘛。
  姜似沉默着。
  她其实能理解这个男人的行为。
  在任何人眼里,这都是个无稽的问题,可是对想了盼了妻子十几年的男人来说,却是他活着或死的动力。
  所以他不惜数百里奔波,只是为了站在她面前,向帮他揭开谜底的人问这么一句话。
  别人提出这个问题,是荒唐;别人回答这个问题,是可笑。
  但就是在这种情形下,问的人无比认真虔诚,而他只想听眼前人的答案。
  “秦将军觉得自己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是最好的姑娘,善良、坚强、可爱……”一连串美好的字眼从汉子口中说出来。
  姜似笑了:“秦将军的妻子这么好,定然不会留在地狱中受苦,我想她早早就投胎转世去了。”
  汉子浑身一震,往后踉跄退了几步,忽然捂住了脸。
  阳光下,五大三粗的汉子站在院子里无声哭泣着,躲在树上的蝉突然安静下来,停止了恼人的叫唤。
  “哎呀,老哥的妻子要是投胎转世了,现在也是大姑娘了啊。”阿飞受不了这凝重的气氛,开玩笑般来了一句。
  汉子一顿,忽然放下手来,两眼发光。
  阿飞不敢说话了。
  总觉得惹祸了。
  “呵呵,老哥,咱该问的也问了,我带你回客栈吃饭吧。”
  汉子摇摇头:“我没钱吃饭。”
  他仅有的钱在上次进京杀人的时候已经花光了。
  “我请啊。老哥来了京城,一顿饭我还是能请的。”
  “我也没钱回去。”
  “路费我出!”阿飞咬牙。
  汉子看了阿飞一眼,忽然对姜似抱拳:“我想在姑娘手下讨口饭吃。”
  惜妹一直说想看看京城是什么模样,假若她投胎转世,应该会喜欢这里的。
  他要留在她喜欢的地方。
  姜似万没想到还有这种转折,犹豫了一瞬道:“我不收无用之人。”
  汉子露出个自信的笑:“我会杀人。”
 
 
第92章 灵雾寺
 
  汉子此话一出,连吹进院子里的风都凉了起来。
  阿飞下意识摸着下巴,忽然觉得自己能平安进京简直福大命大。
  怎么能有人把“会杀人”这个特长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我很会杀人。”汉子望着姜似,再次强调道。
  阿蛮上前一步,斥道:“你这人好奇怪,在我们姑娘面前动不动提杀人,合适吗?”
  她们姑娘虽然敢面不改色往男人屁股上扎刀子,可不能让外人知道啊。
  汉子没理睬阿蛮的话,仍然定定望着姜似。
  常年饮酒还不至于让他完全糊涂,一个数百里之外给他递上那么一封信的少女,他相信与寻常女子是不同的。
  “好,那以后就要麻烦秦将军了。”姜似微微屈膝。
  汉子仿佛松了口气:“姑娘叫我老秦就好,‘秦将军’不过是人们笑话罢了。”
  “老秦,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吧。阿飞,你怎么打算?”
  阿飞四下瞄了瞄。
  干干净净的小院,繁茂树冠在夏日里撑起一片阴凉,门口水缸里还栽了睡莲,是他这辈子都没住过的好地方。
  一丝挣扎从阿飞眼中一闪而过,随后他笑着摆手:“我还是住在原来那里好了。不瞒姑娘说,现在有几个兄弟跟着我混,让他们跑个腿打听一下消息很方便,这边我每天过来一趟就行。”
  “那好,明日我会出趟门,你与老秦准备一下。”
  转眼就是翌日。
  明媚阳光给万物镀上一层金色,天空中一丝云彩都没有,抬头望就是湛蓝的天,正是出门的好天气。
  姜湛身姿笔挺坐在马上,一身月白色锦袍衬得他越发丰神俊朗,吸引着无数小娘子的目光。
  他对这些目光早就习以为常,半点不自在都没有,侧头对马车里的少女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四妹,今天天气不错,等到了郊区没人瞧着,二哥带你骑马啊。”
  阿蛮探出头来,不满道:“二公子,姑娘不会骑马呢,再说跟您共乘一骑也不合适,您就不要撺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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