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冬天的柳叶
时间:2019-03-03 09:57:10

  尽管知道害死永昌伯夫妇的人是豆娘,可是她再怎么自欺欺人都没办法说服自己不需要负责任。
  确实因为她的多嘴,才改变了永昌伯夫妇的命运。
  一生一死,难道因为她出于好心就能问心无愧吗?
  她不知道别人遇到这种事会怎么样,至少她不能。
  那是两条人命,还是好友的父母,更是一府的顶梁柱,不知道关系着多少人的命运,就因为她的几句话,就这么没了。
  这一刻,姜似终于明白先知带来的不只有好处,若不谨言慎行同样会给人带来厄运。
  “啊,啊——”谢青杳用力抓着姜似的手大哭,指甲在她白皙的手背上抓出道道血痕。
  沉浸在悲痛中的谢青杳毫无所觉,而姜似只能默默承受。
  没过多久,仵作有了结果:“大人,伯爷并非中毒,而是死于突发性心疾——”
  “胡说!”谢殷楼冷冷打断仵作的话,“我父亲素来身强体健,根本不曾听大夫说过他患有心疾!”
  他说完把大夫拎过来,厉声问道:“张大夫,我父亲的身体情况你应该最了解,你说!”
  张大夫连连擦汗,可这种时候不把话说清楚他这个当大夫的以后同样没好日子过,赶忙解释道:“世子,突发性心疾与别的病症不同,平日里可能查不出任何毛病,但受到剧烈刺激就有可能——”
  谢殷楼突然拔出腰间佩剑向豆娘走去。
  “快拦住他!”甄世成喊道。
  谢殷楼手握佩剑,神色冰冷:“甄大人,我要剁了那个女人替父母报仇,您要拦我?”
  甄世成摇摇头:“世子不要冲动,真相已经查明,他们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谢殷楼冷哼一声,推开拦住他的衙役:“让开!”
  “谢大哥,你亲手杀人岂不是脏了自己的手?”姜似绝不想再让谢殷楼背上杀人的罪名,顾不得苦闷至极的心情出声阻拦。
  夺妻之恨,杀父之仇,尽管在这种情况下杀人报仇会被律法所宽容,但对即将袭爵的谢殷楼来说依然有可能引人非议。
  谁家都有几个朋友,同样会有几个仇敌,倒霉时盯着落井下石的大有人在。
  谢殷楼要是因为杀人而使爵位出现什么岔子,姜似更无法原谅自己。
  谢殷楼墨玉般的眸子看过来,黑黑沉沉,让人一时看不透情绪。
  姜似揽着谢青杳,劝道:“谢大哥,他们把伯府害得这样惨,就这么一刀解脱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谢殷楼眸子动了动,佩剑回鞘。
  甄世成走过来拍了拍谢殷楼的肩,沉声道:“世子,节哀顺变,府上后面若有需要帮忙的,大可派人去顺天府说一声。”
  谢殷楼垂眸道谢。
  “把豆娘与大管事绑了带走!”甄世成吩咐完,对姜似拱手,“姜姑娘,这次你帮了本官很大的忙,回头本官会登门道谢。”
  嗯,这样的话就能顺理成章把儿子带去了。
  姜似心中乱糟糟的,匆匆回了个礼:“不敢当大人的谢,小女子没有做什么。”
  甄世成带着一群人很快离去,谢殷楼走至姜似面前,声音微哑:“今日多谢了,我先送你回去。”
  这种时候姜似哪里能让谢殷楼送,自是拒绝。
  谢青杳拉着姜似不放,谢殷楼睇了妹妹一眼:“青杳,父亲母亲的后事还要咱们操办,先让姜姑娘回去吧。”
  “阿似——”谢青杳对着姜似直掉眼泪,看起来好不可怜。
  姜似握了握谢青杳的手:“我回去对家里人说一声,就来陪你。”
  谢青杳这才松手。
  姜似走出永昌伯府的大门,迎上刺目的阳光,脚下一软险些栽倒。
  “姑娘,您没事吧?”阿蛮忙扶住她。
  姜似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快要走到东平伯府时不觉停下。
  一只大狗冲她欢快摇晃着尾巴。
 
 
第175章 眼泪
 
  阿蛮眼睛一亮:“呀,这不是二牛嘛!”
  二牛似乎发现姜似情绪有些不对,仰起头嗅了嗅她的手,喉咙间发出讨好的呜呜声。
  见到二牛的瞬间,姜似紧绷的状态顿时松弛,露出一抹夹杂着伤感的温柔笑容:“二牛,你怎么来了?”
  不得不说,在这个时候见到二牛,对姜似饱受煎熬的心是个抚慰。
  她的父亲很好,兄长也很好,可是在前世的后来,他们一个生离,一个死别,陪伴在她身边的除了郁七便是二牛了。
  甚至前世濒死之际,她依稀听到了二牛的叫声。
  也许那是错觉,但对姜似来说,二牛的确不只是一条普通的狗,而是长久陪伴着她的亲人。
  “汪——”二牛叫了一声,扭头。
  姜似顺着望去,便见不远处的树下不知等候多久的少年眸光亮起来。
  永昌伯府外看热闹的人很多,郁谨站在树下并不惹眼,但当姜似看到他,眼里便再也没瞧见别人。
  瞬间的愣神后,姜似掉头便走。
  郁谨大步追上去,拦在她身前。
  他本来准备了两套方案,一是兴师问罪,二是委屈诉苦,可是在看到少女苍白面庞的瞬间,两套方案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脱口而出:“谁让你受委屈了?”
  也不知怎的,听到这话,刚才还全副武装的姜似一下子被击破了心房,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而落。
  晶莹的泪珠顺着白皙的面颊滚落,使她的脸看起来越发苍白脆弱。
  郁谨一下子慌了神,忙拿出手帕给她擦眼泪:“别哭,我给你出气去!”
  姜似如梦初醒,如被烫到般往后退了两步,转身飞快跑了。
  眼睁睁看着少女背影消失在门口,郁谨一张俊脸沉下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面对恶霸乃至杀人凶手都能侃侃而谈,毫无惧色,为何刚才会哭成那个样子?
  只要一想到那些晶莹的泪珠,郁谨一颗心就疼得厉害。
  他都没舍得气哭她呢,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活腻了?
  郁谨把视线落在永昌伯府门口处。
  他早就来了,冷眼旁观已经知道永昌伯夫人清晨被发现横死房中,永昌伯府请来了顺天府尹查案。阿似是谢大姑娘的好友,这期间一直留在永昌伯府,她的异常一定和永昌伯府有关。
  他一定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龙旦——”郁谨喊了一声。
  从树上跳下个娃娃脸的男子,笑嘻嘻问:“主子有什么吩咐?”
  郁谨看到对方的笑容就觉得刺眼,不悦道:“笑什么!”
  龙旦一脸委屈:“主子,小的替您高兴啊。”
  郁谨眉梢动了动。
  高兴?他正心慌呢,有什么可高兴的?
  龙旦眨眨眼:“主子,您这就不懂了吧。一个女孩子当着一个男子的面哭,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她很伤心。”
  “主子,您想得太简单了,这说明这个男子在女孩子心里不一般啊。不然您想想,姜姑娘怎么不在小的面前哭呢?”
  “你想她在你面前哭?”郁谨眯眼。
  龙旦头皮一麻,擦着汗道:“小的就是举个例子,主子您千万别误会!”
  “举例子也不行。”郁谨不满挑了挑眉梢,忽然又转了语气,“你说说我在她心中怎么个不同?”
  龙旦张了张嘴。
  他怎么知道,他就是哄主子高兴而已!
  “咳咳,姜姑娘能在您面前哭,就证明您在她心里是可靠之人。人不都是在信任的人面前才会流露真实心思么,您说是不?”
  郁谨想了想,觉得龙旦说得很有道理,一颗心顿时飞扬起来。
  原来那丫头一直口不对心,其实深深信任着他。
  这样不好,他怎么能在阿似伤心的时候觉得高兴呢!
  郁谨暗暗检讨一番,吩咐龙旦:“去打听一下永昌伯府的情况,尤其留意姜姑娘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龙旦领命而去,留下一人一狗四目相对。
  二牛鄙夷看了主人一眼。
  真没用,又让女主人跑了。
  郁谨伸手打了二牛一下,怒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汪汪。”二牛敷衍叫了两声,甩着尾巴跑了。
  郁谨双手环抱胸前,目不转睛盯着东平伯府大门。
  不知道她今日还会不会出来,如果不出来,他要不要进去呢?
  郁七皇子摩挲着下巴,认真思索着这个严肃的问题。
  就在郁谨琢磨着溜进姜似香闺到底会挨几个耳光时,龙旦回来复命:“主子,打听到了!”
  郁谨回神:“说。”
  “杀害永昌伯夫人的原来是伯府厨娘,而那个厨娘纯粹是因为误会了永昌伯才杀了永昌伯夫人,永昌伯气怒攻心,也走了……”
  “姜姑娘呢?”永昌伯夫妇先后暴毙虽然令人吃惊,但郁谨早已见惯生死,他在乎的只有姜似。
  “姜姑娘?这和姜姑娘没关系啊。”龙旦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小的打听到姜姑娘在查案中出了不小的力,连顺天府尹都对她赞不绝口,据说回头还要登门道谢。”
  登门道谢?
  郁谨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糟老头子的形象,登时放下心来。
  回到衙门的甄世成:“……”世人究竟有什么误会,愣是把一个中年美大叔看成糟老头子?
  “那她怎么哭了?”郁谨喃喃道。
  “主子,姜姑娘家与永昌伯府不是邻居嘛,或许是永昌伯夫妇对她不错,她跟着难过呗。”
  郁谨目光再次向东平伯府望去。
  他觉得没有这么简单,看来真的有必要问问去。
  姜似走进东平伯府,匆匆交代阿蛮:“去跟大老爷说一声,永昌伯过世了。”
  阿蛮忍不住问:“姑娘,您去哪儿?”
  “我先回海棠居收拾一下。”姜似头也不回,匆匆而去。
  一口气跑回海棠居,姜似难看的脸色把阿巧吓了一跳。
  “姑娘——”
  姜似摆摆手,直接进了屋关上门,把阿巧关在了门外。
  阿巧虽然是个沉稳的,可姜似的样子让她实在放心不下,忙把耳朵贴到门口听着里边的动静。
  压抑的哭泣声从屋内传来。
  姑娘哭了?
  阿巧心头一慌,往外探了探头不见阿蛮的影子,越发着慌了。
 
 
第176章 深藏
 
  屋内的哭声很轻微,轻微到让人觉得压抑。
  阿巧忐忑不安,一会儿在房门口听着里边动静,一会儿来到廊芜下等阿蛮,不知过了多久总算见到阿蛮身影,匆忙迎了上去。
  “阿蛮,你怎么没跟着姑娘一起回来!”
  “姑娘让我给大老爷传信去了呀。”
  阿巧拽着阿蛮手腕把她拉到一角,低声问:“姑娘怎么了?”
  “姑娘?”阿蛮一脸骄傲,“姑娘今天好厉害,帮了来查案的大老爷很大的忙——”
  阿巧打断阿蛮的话:“我看着姑娘有些不对劲。”
  她悄悄往里指了指:“你听,姑娘在哭。”
  阿蛮忙把耳朵贴上去,果然听到了低低的哭泣声。
  “姑娘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阿蛮一脸懵:“姑娘哭得好伤心……对了,永昌伯没了。”
  阿巧还不曾听说,闻言骇了一跳:“什么叫永昌伯没了?”
  “就是死了呀。”阿蛮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阿巧听得瞠目结舌,喃喃道:“姑娘是替谢大姑娘难过吧?”
  阿蛮点头:“是呀,一日之间没了爹娘,放到谁身上都受不了。我还记得永昌伯夫人挺喜欢咱们姑娘呢,姑娘觉得难过也属正常。”
  阿巧略微放下心来。
  屋内响起姜似的喊声:“阿巧,帮我打一盆水来。”
  “嗳。”阿巧应了一声,冲阿蛮努努嘴。
  阿蛮来到门口:“姑娘,婢子传过信了。”
  “进来。”
  阿蛮推门而入,就见姜似端坐在桌几旁,面上已经看不到泪痕,只是一双眼睛红红的。
  “姑娘——”阿蛮小心翼翼喊了一声。
  姜似牵了牵嘴角:“没事,就是想着往日永昌伯夫妇待我如同侄女一般,有些难过。”
  那些内疚自责终究要与她重生的秘密一样被深深埋在心底,不可能对任何一个人诉说。
  “父亲他们过去了么?”
  “大老爷、三老爷还有三太太一道过去了。”
  姜二老爷去上衙了,二太太肖氏要打理府上事务,至于姜湛等人一大早去了学堂,此时还没到下学的时候。
  姜似想了想道:“阿蛮,你去给二公子送个信吧,把永昌伯府的事情跟他说说。”
  姜湛与谢殷楼是从小的玩伴,虽然长大后性子南辕北辙,关系依然亲近,这种时候自然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阿蛮领命而去。
  姜似由阿巧伺候着净面敷脸,重新擦了些脂粉,直到瞧不出异样来,抬脚去了慈心堂。
  她放心不下谢青杳,准备陪她住上几日,自然要对冯老夫人说一声。
  二太太肖氏正对冯老夫人禀报家事。
  自从姜倩与长兴侯世子义绝回了娘家,冯老夫人对肖氏母女越发不满,虽然依然让肖氏管着家,可时不时就要听肖氏汇报一下府中情况,显然对她的管家能力存了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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