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佳音回头看了沈宴秋一眼,她低着头,看不清情绪。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侯佳音看着沈宴秋,心里竟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也许,友情也是有占有欲跟等级的。
她不讨厌林依,但也不想沈宴秋失落。
想来想去,忧愁的,竟是自己。
*
进了小卖部,人声鼎沸。
林依寻了个角落的位置让她们坐下,笑着说:“你们先坐,我去买饮料,你们要喝什么?”
“不用了,我们不喝。”侯佳音看了沈宴秋一眼,替她一起做了回答。
林依弯着眉毛,“没关系,大家都是朋友,我请你们是应该的。”
“真的不用了,我们都不渴,教学楼那边有热水,我们等下回去喝热的好了。”
“这里也有热的啊,我去看看。”然后就不再问她们两要喝什么了,直接揣了钱包就走。
几分钟之后,林依搬回了一堆零食和几盒加热的奶茶,递给她们一人一盒,“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口味,就买了巧克力味的,来,拿着。”
两人都没有伸手去接。
气氛有点尴尬。
林依皱起了漂亮的眉,表情失落,“嗳!你们这样就没意思了,说好大家都是朋友,怎么?你们两都没当我是朋友吗?我拿水给你们你们竟然不搭理我。”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就拿着。”林依打断侯佳音的话,强行塞了一盒奶茶到她手里。
侯佳音盛情难却,只得接过。
林依又往沈宴秋手里塞了一盒,严肃道:“你也不准不要。”
沈宴秋抿住唇,看着手中的奶茶,说了句,“谢谢。”
言语中,竟觉出了一丝柔软。
想来性格直率的林依开始让沈宴秋刮目相看了。
三个少女的友谊,便在这个寒凉的早晨,慢慢的建立起来了。
侯佳音念歌词的时候,林依还跟着唱,很多首歌她都会唱,沈宴秋听出了苗头,停了笔,抬头,望着林依,目光中带着探寻,“好像很多歌你都会唱?”
“当然。”林依自信满满,“我们家有KTV设备,我每天回家了都会唱。”
沈宴秋的表情忽然变得很是羡慕,“真好。”
“你要是喜欢唱歌,也可以来我家唱啊,我经常一个人唱,有点没意思,要是你来了,跟我做个伴,可能会好玩一点。”
“可以吗?”
林依笑着颔首,“当然可以啦,今晚放学后就可以来。”
沈宴秋低头想了想,“这个还是下次吧。”现在跟她还不是很熟,去的话,会怪怪的。
侯佳音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心里头也很是高兴,这样就好了,三个人一起玩,谁都不用难过和失落。
*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
侯佳音转着指尖的圆珠笔。
桌上是一张数学卷,无论是函数题,几何题,还是数列题,她都看不懂,满脑密密麻麻的字,思维一片空白。
她托着腮,想了又想,还是不会,最终只得叹息,放弃。
眼睛望向窗外碧蓝的天空,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自己怎么那么笨,其他同学都能解出来,就是自己不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越来越吃力,一开始只是听不太懂,后来竟然发展到老师讲课她只觉得她的嘴在动,完全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若是凝神去听,立马就发困。
第018章 换位
教室内的光线很好,侯佳音把视线抽回来,落在了前头的何庭羲身上。
她要是能有这人的大脑就好了。
想着便摸上了脖子的围巾,对了,马上就要放学了,她得把围巾还给他才行,伸手解了下来,用笔点点他,“何同学,快放学了,你的围巾还给你。”
他侧过头来,鼻梁高挺,“你都戴一天了,不用洗干净了在还我?”
侯佳音顿时窘迫,把围巾拿了回来,“不好意思,忘了这茬了,那等我回去洗了在还你吧?”
“嗯。”语气清淡,没有不悦。
侯佳音重新把围巾缠上,实在是天气太冷了,拿走了围巾,就像大冬天被人掀掉了棉被。
何庭羲淡淡道:“明天要降温,可能是八九度,你可别又忘了穿毛衣。”
侯佳音的表情忽然忧愁了,哪是忘记了,是真的没有毛衣可穿。
放学后,全体女生留下来。
温言镜过来,先是叫走了四名女生去拿东西。
校庆就在下个星期了,还有几天时间,今晚发演出服,然后再培训三个晚上,就到校庆了。
这种什么校庆,对侯佳音这种平凡学生是没什么的,她就是走个过场,连绿叶都称不上。但是对侯望心跟宋瓷儿等人却是出名的好机会,到时候演出完,她们的魅力将更上一层楼。
所以发演出服的时候她们特别的激动,宋瓷儿拿到演出服,立刻撕掉了外面透明袋子,抖开旗袍,往自己身上一比。
可没想到,这雪白旗袍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裙身长到膝盖以下,给人一种很妩媚成熟的感觉,可能她们现在还是少女,欣赏不来这种裙子的长度,宋瓷儿的脸立刻垮掉了,“切!什么嘛,这旗袍,也太老气了吧?而且还是这个特别讨厌的长度,不长不短的,显得小腿胖死了!”
“怎么了?这个旗袍你觉得不好看?”温言镜扭头问她,他的考虑则是因为她们是女生,又是高中生,裙子的长度还是保守点较好,免得男生们看完回去后心猿意马,睡不着觉。
“不是不好看,根本就是难看。”宋瓷儿以自己的眼光给出评论,“要长不长,要短不短,特么尴尬。”
“太短的话,侧开那里怕会太高太露。”
“那我们可以穿四角底裤啊。”
“不成,那么多领导在,我们还是要端庄点好。”
宋瓷儿嗤了一声,拿着自己的旗袍去跟侯望心抱怨,侯望心倒是没什么意见,这旗袍她看着挺好的,袖口裙摆还绣有霜色海棠,看着很高档,不像是两百元能买到的布料,只能说音乐老师的眼光很不错,不过裙子要是能在短点,会好看许多。
沈宴秋对侯佳音说:“我看这旗袍还好啊,不像宋瓷儿说的那么难看呀。”
侯佳音摸着自己的旗袍,浅浅一笑,“可能是她要求高吧。”
“我看也是,全班就她一个人在抱怨。要是裙子太短,我觉得会有很多同学没勇气穿的。”
“嗯。”
吵吵闹闹间,温言镜拍拍手掌,“好了,同学们,演出服你们回家再试,现在我们先把《春江花月夜》在练熟一点,别到时候在校庆上出糗。”
“好。”女同学们应了一声,纷纷拿起自己的笛子,归队。
谁知道一曲终,温言镜始终皱着眉,沉吟片刻,说了句,“瓷儿,你太高了,站在望心身边不适合,这样吧,你站在后面去,跟后面那个……那位女同学换一下。”
温言镜的手,不偏不倚地指着沈宴秋,他让宋瓷儿跟沈宴秋换位置。
沈宴秋被点名,愣了愣。温言镜已经走过来,拉走了她。
“同学,你的身高是多少?”温言镜问沈宴秋。
沈宴秋有些腼腆,看了宋瓷儿一眼,宋瓷儿瞪着眼,冷冷地看着她,然后,沈宴秋小声说:“我160。”
“瓷儿,你多高呢?”温言镜问宋瓷儿。
“164。”宋瓷儿没好气的回答,显然心情是糟糕的,也是,她本来站的位置那么好,全队伍的焦点之一,结果现在要被换到第三排去,别说表演了,就连脸都看不见,谁会高兴?
温言镜说:“那你太高了,不适合站在第一排,这样吧,从现在开始你就站在第三排,这样比较不突兀。”
“不,老师,我不喜欢那个位置!”宋瓷儿立刻拒绝。
温言镜瞅她一眼,“你不喜欢也没办法,你太高了,要是站在前面,会挡住其他同学,也会影响整个队伍的美观。”
宋瓷儿咬牙切齿,看了沈宴秋一眼,瞒眼的阴鸷。
沈宴秋被看得瑟缩了一下,宋瓷儿是被众人宠惯了的小公主,性格乖张,沈宴秋确实挺怕她的。
但老师决定的事情,她也没有勇气反驳。
一直到训练结束,沈宴秋的脸色都很苍白,侯佳音担心她,帮她提过了手里的演出旗袍,“宴秋,你怎么了?”
沈宴秋回过反应来,看着侯佳音,眸底萦转着水汽,“佳音,你觉得这样好吗?”
“什么这样好吗?”
“我跟宋瓷儿换位的事情啊。”
“我也不知道。”侯佳音摇头,现在宋瓷儿站在她旁边,她也挺不自在的。
“不知道会不会得罪她。”老实说,沈宴秋心里挺不安的。
侯佳音想了想,怕沈宴秋胡思乱想,说了句,“应该不会吧,这是老师安排的,又不关你的事情。”
“但愿如此吧。”
回到家里,侯佳音先把围巾取下来,拿到洗手间用洗衣粉泡着。
随后进了卧室,将那身旗袍试了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高的关系,旗袍穿在身上,长度刚好盖过膝盖,露出两条纤细白皙的小腿,竟有种难以言喻的柔美性感。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想到有生以来的第一身新衣服,竟然是一套演出服。
她微微笑了起来。
傍晚,爸爸率先回来,侯佳音在院子里晾围巾,侯世军看见她,招手把她叫了过去。
侯佳音乖顺过去。
侯世军笑着看她一眼,把夹在腋下的袋子递给了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比了个嘘的噤声手势,示意她别说话。
第019章 旗袍撕裂
侯佳音拿着侯世军给的袋子进了房间,侯相思不在,她把房门小心关好,打开了袋子。
里头装着两件厚内搭毛衣,侯佳音拿出来,尺寸写着:165。
她怔了下,鼻尖就酸了。
*
夜间,她洗完澡,坐在台灯下复习,哪怕学不进去,都不想辜负爸爸对她的期望,也哪怕,爸爸对她根本没有期望。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挺奇怪的。
哪怕爸爸经常忽略她,可只要偶尔对她好,她就很想发奋学习来回报他。
客厅里,是孙蓝赞美侯望心的声音,“哎哟,我们望心穿这身旗袍真是太漂亮了!整个小仙女!”
“就是就是,大姐太漂亮了,我们以你为豪!”侯相思看着美若天仙的侯望心,眼里充满了嫉妒。有时候,多子女的家庭并不一定是和睦的,也很可能,处得跟仇人差不多,这大概源自于家庭环境和父母教育。
侯望心微微一笑,纯真淡雅。
“到时候校庆,你大姐就站在队伍第一排的中间呢。”孙蓝表情骄傲,并意有所指地说:“哪像另一个,交了钱,就在队伍里走个过场,要我说,那简直就是浪费钱,就不应该让她参加的。”
闻言,侯世军放下了手里的报纸,不高兴地说:“这演出是全班参与的,都得参加,又不是佳音自己想去参加的,你要怪,就怪那个老师去。”
孙蓝拉下一张脸,讽刺道:“是啊,要怪就怪那个老师,那么多事干嘛?像那种呆得跟石头没两样的学生,要是我,直接劝她退学算了,反正读书也是浪费父母的钱而已。”
“那也是我的钱!”侯世军冷哼一声,眼也不抬。
“侯世军,你什么意思?难道我没有赚钱?”因着侯世军几句话,客厅里的火药味顿时浓了起来,孙蓝吐掉嘴里的葡萄籽,站起来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拿钱给她了是不是?院子里晾的那条围巾,我一看就不对劲,是你给她买的是不是?”
这些话,其实孙蓝是说给侯佳音听得,故意说得很大声,“上次你给她钱,骗我说借给老张了,我不跟你计较,这次你又给,她是把我们当银行了吧?呵……”
“没有的事!”侯世军气得脸红脖子粗,“我都说了钱是张老借的了,你要不信,你自个去问!”
“那院子里那条围巾呢?那即不是望心的,也不是相思的,还会是谁的?你说前两天,好好的毛衣她就给拆了,她不心疼钱,我还心疼呢,就没见过这么糟践钱的……”
“你小声点!”
“我为什么要小声?我就是要说给她听,自私自利,把父母的钱当成大风刮来的,在家不尊重父母,在外也不懂得灵活变通,老师让她参加演出就参加了,一点主见都没有……”
“爸,妈,你们别吵架了!”侯望心起身劝架。其实,她明明知道那条围巾是何庭羲的,但她就是故意不说,把秘密闷在心里看父母两吵架。
门后。
侯佳音双手撑在下巴上,表情麻木。
客厅里的争吵她都听清楚了,有时候,她真希望孙蓝变成一个哑巴,这样,家里就不用在吵架了,也不用在听她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了。
侯相思见状,气愤地跑进房间里,对侯佳音说:“只要有你在,爸妈就永远有吵不完的架,你这个扫把星,我讨厌死你了!”
侯佳音睁开眼睛,漆黑的眼底只有沉默。
难道她觉得,她会希望自己生长在这个永远充满争吵的家庭里么?
不,她宁愿自己从来没有出生过,这样,心里就不必长久的哀和痛着了。
*
隔天,笛子队在礼堂彩排。
全体女生换上旗袍,站在大礼堂中央,声情并茂地合奏《春江花月夜》。
宋瓷儿站在林依跟侯佳音中间,眼神阴沉地盯着前头那个占据了自己位置的沈宴秋。
林依扭头问她:“瓷儿,你在看什么?”
宋瓷儿拿开笛子,脸色不善地说:“我在瞪一个贱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