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谨鸢
时间:2019-03-04 09:32:33

  许嘉玄扯扯嘴角:“是饿的。”他鼻子被堵着, 说话就瓮声瓮气的。
  梓妤扑哧一笑,映着烛光的眼眸璀璨。
  他有些别扭把头转向里侧, 觉得自己的威武形像在她跟前恐怕是立不起来了。
  回回都在她跟前出糗,让他觉得真邪乎!
  很快小丫鬟用铜盆打来热水,梓妤亲自绞了帕子递给他,他胡乱抹一把脸和手,看到她身前的中衣也染着血迹。
  “你去换衣裳吧。”就跟小丫鬟说, “生个炉子过来, 去伺候少夫人更衣。”
  梓妤自去了, 在屏风后慢慢把染血的中衣褪下,指尖不经意抚过左侧锁骨,之前被猴子抓的伤痕不平。
  他刚才似乎没注意到,估计全看她别的地方了,不然也不能鼻血横流。
  她心里就呵一声——
  男人。
  许嘉玄止住鼻血, 也不敢再乱动手,规规矩矩躺好。可在梓妤回到里侧睡下的时候, 他却是伸手过来, 一把将她搂到怀里。
  也不说话, 就那么搂着, 梓妤不太自在,可想到自己反正睡相不好,也就觉得无所谓了。
  许嘉玄将人抱过来的时候,心情难得的紧张,耳边仿佛都能听到自己重重的心跳声,甚至还想着她若是要推开自己该怎么做。哪里知道她动也没动,很乖巧地闭上眼就睡着了。
  他在许久后低头,听着她悠长的呼吸声,竟是觉得这刻温情脉脉。
  他脑海里就都是今日在陈家她的细心和关切。
  多少年了,他也记不清了,可能自打他母亲离世后,就没有人这样在生活事上为他打算。即便是李妈妈想劝他休息或是用饭,都只是小心翼翼地提示。
  她倒是理直气壮,不怕他拒绝地直接安排。
  也许这就是夫妻了。
  夫妻二字在脑海里闪过,又被他在舌尖上一滚,露出个心满意足的笑。
  陈家的表姑娘挺好。
  ***
  次日早晨,梓妤在梳洗后首要一件事就是给小东西喂食。
  小东西在侯府也转了有两日,她现在也不拘束它,给解开脚链,任它满屋飞。它飞一会,过来啄一下她手心里的食,再又高兴地飞一圈,就是险些要撞到从净房出来的许嘉玄,吓得没把翅膀毛都给拍掉几根,落到她肩头就不动了。
  梓妤就带着它坐到明间的圆桌前,跟许嘉玄商量:“昨儿陛下给了册封,还赏下东西,我今天递牌子进去,看陛下何时有空召见去谢恩。”
  当臣子的就是这点不好,皇帝有点小恩小惠都要巴巴赶进宫去叩谢。
  许嘉玄闻言倒是先端起茶,抿了口才说:“此事我直接上折子请示圣意吧。”
  梓妤看着他喝茶的侧脸,英俊深邃,一双半垂的眼眸没什么情绪。她点点头:“那就劳烦你了。”
  这种事情有什么劳烦的,许嘉玄心里嘀咕一声。
  李妈妈带着丫鬟来上饭的时候,梓妤顺口跟她交待:“世子总爱吃肉,又喜炙烤的,长期这般吃对身体也不好。你让厨房以后世子用饭都减两个肉菜,补两个时蔬或是清火的。”
  许嘉玄一口茶险些就没喷出来。
  她什么意思!
  小东西站在她肩头,似乎听明白了一样,拍着翅膀嘎嘎嘎的笑,一只鹦鹉活脱脱笑成了鸭子。
  许嘉玄淡淡撇它一眼,亦在心中冷笑。
  且先让它先得意些时日。
  两人成亲后,许嘉玄的婚假休得零零散散,有了这两天,他才发现梓妤身边那个叫绿茵的丫鬟并不长时间呆她跟前。
  这一早上也没见她出现,梓妤似乎是习惯了,也不着人打听过问。
  他就思索着这丫鬟怎么有点儿不知道规矩。
  是在道观里过得太自在了?
  而且李妈妈昨晚还跟他说了一件事,说梓妤昨儿家去,有那丫鬟的一半‘功劳’。
  他留了个心眼,正好心腹探子回来,他就到小书房先去处理事情。
  探子名唤六喜,长得很周正的一个小伙,身材在一众侍卫里显得要娇小一些。
  六喜关上门后,来到主子跟前轻声把探得的事情说来:“少夫人几乎是不出门的,她身边那个叫绿茵的丫鬟倒也不常出府,但有时候会去珊瑚姑娘那儿坐坐。”
  珊瑚?
  许嘉玄低头写谢恩的折子,闻言一抬头说:“她还没改名?”
  六喜被问得一愣,珊瑚姑娘又改名儿了?
  结果就看到又再继续写字的世子说:“以后喊她翠花。”正好和那个绿幽幽的绿茵凑一对儿。
  六喜险些要被自己唾沫给呛着,好好一个美人儿,怎么改个名儿后就怪怪的。
  “继续说,重点是少夫人有没有给皇后或陛下送了东西进宫。”
  六喜忙回神,神色凝重,似乎也没有想明白:“少夫人根本就没派人往宫里送过西,绿茵出府去的时间也和世子您说的时间对不上。”所以是不是世子记错时间了。
  这就是说又查不清了?
  许嘉玄沉了脸,盯着六喜看的眼神闪动着不明光芒,直看得六喜脊背发寒。
  “世子……”六喜忐忑喊一声。
  许嘉玄此时折子也写好了,大掌往椅子扶手一拍,随之站了起来:“让人多注意着那个绿茵,把折子递进宫。”
  六喜忙应是,目送他回屋,往外院去的时候,遇到抱着只奶猫儿的六顺。
  他正把猫往树上送,送上树后又伸着双手慌慌张张地做接住的动作,嘴里还喊着:“小乖乖,慢一些哦,别摔着了,咱慢慢来。”
  六喜听得嘴角一抽,这什么毛病。突然嫌弃自己的名字跟他排了同一个辈。
  在许嘉玄去了小书房的时候,绿茵已经回到梓妤身边,解气地跟梓妤说周锦成的倒霉事。
  “昨儿下午就闹到陛下跟前了。那个周夫人也是个狠的,把周锦成欺男霸女和受贿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还是说给他死对头的言官听。首辅没理这事儿,但也没去压,言官一把捅到陛下那里,气得陛下直接就降了周锦成的职,说等江南的人回来,再一块儿办他的罪!”
  “周夫人到言官那里去了之后,带着银子跑了没影,让周锦成要抓人回来找不着!”
  周夫人逃了。
  梓妤也听乐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比一个狡诈。
  不过周锦成是锦衣卫,哪怕从指挥使降到同知,权利还是有的,查个人的行踪不是什么难事。
  但这些事情就不归她管了,她也懒得管。
  就是想收拾周锦成,败败他的气焰。
  许嘉玄回来后,就见绿茵在梓妤跟前嘀咕嘀咕说什么,梓妤笑得眉眼弯弯,十分高兴的样子。
  他查不清事情,原本觉得能很快解决的疑惑偏卡在那里,叫他心里一时十分难受,疑团也越滚越大。
  “今儿有空,我们到玄灵观走走?这个时候玄灵观后山的枫叶也该都冒芽了,虽不及深秋漂亮,但比家里那片林子好看很多。”
  他大步上前,询问她的意见。心里的不安,让他想去找玄真子。
  绿茵听着却是皱眉。
  姑娘身上还不舒服呢,腰间的指印都没消,更别提其它的,还是爬山。
  梓妤却也想见玄真子。她觉得自己没那么娇气,休息了两天晚上,只要不是太大的步子,走一走也无碍。
  她就在绿茵说话之前应下了:“好啊,我也想念那片后山了。”
  确实挺怀念的,当年有个狼狈的小男孩儿就在那里被猴挠,她想看看他旧地重游会有个什么表情。
  梓妤觉得自己有时心眼儿挺坏。
  许嘉玄听她一说才想起来她常住玄灵观,哪里有什么不比他看得多,自己这样巴巴献殷勤的,反倒显得有点傻。
  可是话都说出口了,他也不能再收回。小东西已经高兴地喊:“道长,道长!”它要去找道长跟前给这煞神穿小鞋!
  在临出门前,许嘉玄猛然想起梓妤身上还有伤。一回头,却见她已经高高兴兴地戴好斗篷地帽子,他抿抿唇,想到自己的疏忽,很快却又心中释然。
  她不好走路,总归还有别的办法。
  于是一行人就跟着浩浩荡荡出门。芷儿知道自己被改名叫翠花,本想跑来跟梓妤诉苦的,哪知遇上许煞神带着她出门,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梓妤离开,然后咬咬牙,一甩帕子回了屋。
  许嘉玄到底是坐不惯马车,又有绿茵在马车里杵着陪同,他是骑马走在马车侧边一路保驾护航。
  经过汇满楼的时候,他忆起第一回跟她见面就是这里,而且当时三皇子还派人来刺杀企图嫁祸太子。
  现在想想,也不知道她当时吓没吓着。
  他正入神,耳边传来一个青年人的声音,略窘迫。
  “这个胭脂膏多少银子。”
  他侧头看过去,是一位书生打扮的在路边上小贩买东西。买女人用的东西,连脸都是红的,就差没把脖子埋到胸口。
  那个小贩说了个价,书生付了银子抓起一盒就跑得飞快。
  这个时候他们也渐远离,他收回视线。在大庭广众之下买女子用的东西,叫人看着是不怎么正经,还是个读书人。
  他嘴里就啧一声。
  到了玄灵观,马车只能停在山下,到观里要爬上长长的近千阶石梯。
  做为信徒们一万阶也愿意爬,但许嘉玄却是头回觉得这些石阶碍眼,一点也没有自己在藐视师门的自觉。
  梓妤扶着绿茵的手下车来,见到熟悉的山门,不由自主弯眼笑,喜悦之情洋溢。
  正是此际,许嘉玄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把她笼罩着。她抬头,见到他有坚毅线条的下巴,然后就见着他居然转过身,弯了腰两手往后示意:“我背你上去。”
  梓妤愣了愣。
  许嘉玄有会儿没听到她的声音,直接挨近她,反着手就抱了她腿往身后背。
  她忙去圈住他的脖子,免得自己掉下去。
  他已经稳稳往前走,开始拾阶而上。趴在别人背上的体验梓妤从来没有过,因为身高的原因,眼前的景致都变化不少,仿佛豁然开朗,她乐得直眯眼笑。
  笑着笑着,无意扫到他通红的耳尖,这才发现边上的香客们经过他们时也都抿着嘴笑,不少妇人还投来羡慕的眼神。
  她眨眨眼,扑哧一笑,依在这难得体贴人的煞神耳边说:“他们都在瞅我们呢。”
  许嘉玄耳根的红色就以肉眼能见的速度蔓延到脖子,让她趴在他背上笑得花枝乱颤。
  许嘉玄却在前头咬牙切齿,她果然就喜欢看他笑话!
  石阶一直延绵到庄严的道观门口,许嘉玄即便从武,这一千阶石梯一口气爬上来,他也有些微喘。
  梓妤见他一头是汗,就掏帕子想递给他擦汗,哪知看到一个本该在下边值守的侍卫快速赶上来。
  侍卫来到两人跟前,撑着膝盖直喘道:“世子,您早上送进宫的谢恩折子,陛下批了,让您和少夫人这会就进宫去。六喜追了一路,这会瘫在山下呢。”
  梓妤递帕子的动作就一顿,目光从许嘉玄冒着汗的额头转到那陡峭往下的石阶上。
  许嘉玄神色一僵,顺着她视线也看到那一千阶石梯。
  “……”
 
 
第38章 (小修)
  两人首回出游就此败兴而归。
  许嘉玄短时间爬了两千阶石梯, 刚上马背的时候,都以为小腿要因此抽筋了。马车里正传出梓妤和小东西的笑声,他就想起从石阶走下去时,小东西一直在他脑袋上盘旋的一幕。
  他那个时候竟是羡慕一只鹦鹉!
  许嘉玄侧耳听着里面的说话声, 扯扯嘴角, 面无表情地想下回出门绝不能把这只鸟再带着,没得膈应他。
  梓妤到了宫门口下马车, 早有人拿好许嘉玄的朝服来到宫门,让他在马车里更换。
  她的诰命服礼部还没有送来,如今简便的一身外出衣裳,倒也不犯什么忌讳。
  等到许嘉玄撩着袍摆下车来,两人便留下一应跟随的, 进宫面圣。
  过了宫门, 梓妤被他突然伸来的手稳稳牵住, 他大刀阔斧的步子压着与她同步,是在迁就她。
  梓妤看着前方的绿植红墙,眼底的笑意如同清泉在静静流淌。
  明德帝这会就在乾清宫批着折子。
  河南雪灾款项的事情虽然查清,但去岁不止河南一处受了灾,这让他就警醒, 命内阁再查其它几处有赈灾的州府。
  他准备严查一回,看看是不是还有人在这些款项中贪墨。
  他满脑官司, 就听到梓妤来了正等召见。明德帝上刻还在看折子, 下刻就丢下笔, 高兴得站了起来。
  戚公公此时低低咳嗽两声, 激动的明德帝就一板脸,想到此时还有许嘉玄在,只好再端起帝王威严的面孔坐下,受了夫妻俩的礼。
  听着女儿在下头说什么叩谢隆恩的时候,明德帝心里不好受,强忍着让两人平身,喊了赐座。
  明德帝居然留下两人,像是有什么要长说的样子,许嘉玄一颗心微沉,直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但明德帝一句话也没有与梓妤说,只是问他成亲后如何,威武侯身体如何,闲话两句家常。
  梓妤坐在一边,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垂着眼眸看自己指尖,安静端庄。就是臣子的恭谨。
  许嘉玄暗中打量她几眼,她这种对明德帝的态度决对不是装的,更觉帝王腰间香囊的来历奇怪了。
  梓妤不方便说话,明德帝其实也不多想跟许嘉玄说话。
  两人是君臣,平时又没少见,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就是为多留女儿一会,多看一两眼。
  这么只拉着许嘉玄说家常也不是办法,明德帝最后一拍膝盖朝许嘉玄说:“朕正好要去皇后那里,你们也一快来吧,皇后昨儿还在朕耳边念叨你媳妇呢。”
  其实哪来的念叨,皇后这两天就只焦虑太子的事,担忧得连晚上都没能闭眼,就守在太子跟前。
  而太子昨日在乾清宫侧殿歇了半日,就搬到后边空的殿宇中暂住,皇后多半也还陪在那里。
  戚公公是个人精,自然听出帝王醉翁之意不在酒,眼珠子一转提醒道:“陛下,娘娘去了景阳宫,乐平大长公主殿下刚不久也进宫来探望。”
  经提醒,明德帝才想起来姑母也进宫这事,却也正中他下怀,便说道:“这正好。陈老诰命和姑母是知交,梓妤应当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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