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一个疤字,她神色便一顿。
许嘉玄也是眸光一闪。
两人都想起玄真子曾经说的话来,那句不得善终!
在这么瞬间,两人目光撞到一块,梓妤看到他眼里的惊,而许嘉玄看到她紧皱的眉头。
“梓妤……”许嘉玄猛然去抓住她的手,“玄真子是不是跟你过一个额角有伤疤的人。”
他原以为玄真子只告诉自己一人要当心什么,但她神色显然是对伤疤的伤事也有所了解,叫他说不出的紧张。
梓妤被他抓住手,帕子都掉在地上。
她低头扫了眼沾上灰的手帕,把他的焦虑看在眼中。
“是说过……可这是意外,而且那人肯定不是你。”
她抿抿唇,说得很笃定,许嘉玄却凝眉,眼底却藏着些许阴郁。是对这件事情的不安。
两人间的气氛变得凝重,一阵风刮了进来,是玄真子撩开帘子走进来。
见两人正握着手相对站着,嘴里啧啧有声:“我这是来得不巧?”说罢还打趣地眨巴眼。
梓妤就收回手,朝玄真子落落大方一礼:“道长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玄真子正要说话,结果什么东西直接先撞到怀里,熟悉的一声道长响起,是小东西飞扑过来了。
他顺势把小东西托到肩膀上,朝看过来的夫妻俩摇了摇手中一个小瓷瓶:“给送伤药来的,听说怎么被陛下砸破额头了?”
消息传得如此快,许嘉玄冷笑一声,站起身请他坐下,说道:“这有心人倒是嘴快得很。”
“什么有心人。你们从陛下那头出来后,太子脸颊肿了,你额头破了,陛下还传了令说你们都要被罚思过。可是外头都是禁卫,这分明是在软禁你们,又有丽嫔死于狼口,怎么可能传得不快。”
玄真子没坐,而是走到徒弟跟前,扫了几眼他额角。
梓妤闻言淡淡地说:“这样一传,恐怕没有牵连的事情都要被挂身上了。”
玄真子就打量了几眼梓妤,见她面上毫无焦虑之色。他听到丽嫔的死最后是禁卫接手,连南镇抚司都没人前去,心里还犯嘀咕和不安,眼下便知道是他过多担忧了,应该是这头别的计划。
“见你们没事,那我也就放心了。”说着,拿手去按了按许嘉玄额角,“很好,你这头也要留个疤,多热闹。”
许嘉玄心头重重一跳,没好气地说:“你倒还有心情拿这事情开玩笑。当初你提醒的话,莫不是你自个儿都忘记了?”
“什么语气,你个不尊师重道的!”玄真子抬手又朝他额角按了下去,按得他直咧嘴,玄真子心情才舒爽些说道,“世事万变,更多的需要你们自己去化解,如若你连护人家的信心都没有,只拘泥于我一言半句,那你趁早滚蛋!”
好端端被凌厉的教训了一番,许嘉玄一张脸沉得能滴水。
玄真子朝他嗤笑,也不多理会,转而跟梓妤说:“我还听说先前平王世子的马也惊着了,后来是谁查的?”
梓妤被提醒,看向许嘉玄,慢慢地说:“南镇抚和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怪不得他会这么说。”
玄真子喃喃一句,梓妤想到什么,问道:“道长,可是这些狼和平王世子的马有什么关联,比如喂的药?”
“我们小鱼再是聪慧不过,大理寺卿查实,是一样的,不过是再问问。”
梓妤和许嘉玄便相视一眼,都在想平王世子的马和狼会不会还有别的关联。
玄真子见两人神色凝重,吩咐两人早些休息,又逗了逗小东西,这才一背手走了。
**
吴皇后再度犯病,在梓妤一众离开明德帝帐营后,帝王听闻过去看一趟。
太医给皇后扎了针。明亮的烛火下,妇人脸上惨白一片,双眼无神,像是临冬要枯败的花一样。
明德帝到榻前看了人,细细听太医说过病情,沉着脸质问跪地一众宫人。
“你们究竟是怎么伺候的?!”
宫人们纷纷磕头,也不敢分辩。告诉了吴皇后真相的大宫女此时怕得直抖,生怕帝王会刨根问底地去追究吴皇后再发病的事情,但好在帝王只是斥骂几句,吩咐众人好好照顾皇后就离去。
猎场里出了那么多的事情,他焦头烂额,特别是事情还关乎到太子。
可是他等到下半夜,事情也没更多的近展,这才拖着疲惫睡下。
而在下半夜,吴皇后总算是恢复了些神智,喊着要喝水。
大宫女战战栗栗来到她跟前,碰着茶盏,拿勺子一点点喂她。
吴皇后在喝过几口后却是不动了,大宫女觉得她是不渴,抬头却冷不盯撞入吴皇后盯着自己的瞳孔。
那略浅的瞳孔眸光在闪动,仿佛深处匍匐着什么危险的怪兽,被她那么注视着,就如同被凶兽盯上一样,叫人毛骨悚然。
“娘、娘娘。”大宫女抖着声音喊她。
吴皇后一动不动,只盯着她看,看得她连茶杯都碰不住,一下就倾倒淋了一身。
她慌乱低头去拾起茶盏,听到吴皇后很轻地喊了她一声:“秋蕙,你在本宫身边多少年了。”
听到吴皇后喊自己,秋蕙心中一宽,皇后这是认得她了。
她挤出笑来回道:“太子殿下如今十八了,奴婢在娘娘身边也正好呆了十八年。”
“近二十年了啊……”
“是。”
秋蕙觉得吴皇后这句感慨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应声后偷偷抬眼看她,却见吴皇后已经闭上眼,良久都没有再出声。
是睡着了吗?
秋蕙在床榻跟前跪得腿都麻了,还试探性喊了吴皇后几声,发现没有应答,这才慢慢地爬起来退出去。
吴皇后又犯病,秋蕙晚上肯定还要当值,不然再出个什么差子,帝王的怪责她可担不起。
只是衣服淋湿了,她就和屋里的小宫女们交待一声,回到后头自己住的帐子更衣。
夜已深,四处都是值守的禁卫,亮着的火把不时发出噼啪声响。
秋蕙快步回到帐子里,昏暗的烛火把她的身影倒映在帐布上,随着烛火摇曳不断,偶然一抬眼看着还怪瘆人。
她不由得加快动作,可再抬头的时候,却又发现了不对,倒在帐布上的影子不知何多了另外一道。
她瞬间头皮发麻,还捏着襟扣的手在发颤,脖子僵硬地慢慢转动,想要看清楚身后怎么会多了道人影。
然而,在她刚有动作的时候,脖子一紧……
**
梓妤在玄真子走后,给许嘉玄上过药,再催着他沐浴后就爬上了床。
两人在床上说着晚上发生的那些事情,不想才说没几句,她却是睡着了。许嘉玄低头看着她的睡颜,知道她是累极了,便将她搂到怀里,在她额头亲了一下也准备睡觉。
可是今天的事情太多,特别是太子与她一母同胞的事,让他一时还消化不了。
她又没有详细说明,真正太子怎么死的,就不断盘旋在他脑子里,闭上眼脑海里也全是疑问在打转。
梓妤此时却又陷入梦中。
她又梦到那个俘虏了她的男人,掐着她脖子,她呼吸不过来,难受得手挥舞着。
许嘉玄被她动静惊得睁开眼,还听到她低低说了两句放开。
“小鱼?”他连声喊她,又去抓住她手,好半天,她才安静下来,似乎是又依着他睡着了。
许嘉玄却是一头的汗,还发现自己有些不对。
方才她贴着自己动弹了一番,但小嘉玄此时还安安静静的,让他心里咯噔一下。
自打开了荤,它什么时候那么乖巧过,更别说是还香软在怀!
许嘉玄越想越觉得不对,额角还划落一颗汗珠,想到晚上回来后被她坐着了……不能是伤到了?!
他想着,又惊又恐,黑着脸将梓妤轻轻往外推了一些,拿手碰了碰。
除了不精神,似乎一切都如常,也不觉得疼。但在极度的怀疑中,他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他低头再看看梓妤,也不知道这会是怎么想的,抓了她手就往小嘉玄那边探。
柔柔的掌心贴过来的时候,他一个激灵,心中也随之一喜。不想,梓妤被抓了手不舒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手里抓了个什么,下意识是一捏。
她耳边响起嗷地一声痛呼……
作者有话要说: 一会抓错字呀~
第67章
清晨的阳光照在帐布上, 将巡逻经过的禁卫身影亦投映在上边。
梓妤早早便睁开眼, 听着外头不时响起的脚步声, 在朦胧的室内出神。
许嘉玄下半夜一通瞎折腾,在她睁眼的时候也已经醒来,不过是昨天夜里太过尴尬,好半会没吭声罢了。
两人就那么躺着,外边脚步声却越来越杂乱,士兵的盔甲与刀具在跑动中相撞,仿佛十分地匆忙。
“外面是不是又出什么事情了?”梓妤终于忍不住坐起身, 看向床前遮挡的彩绘孔雀屏风。
许嘉玄将手枕在脑后,盯着帐顶淡淡地说:“或者是大理寺卿那里有别的发现。”
如今他被‘软禁’,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暂且都不能过问。
猛地起来, 梓妤穿着单薄的中衣有些凉, 又窝回被子里,他顺势伸手将人搂到怀里。梓妤就发现某处正蠢蠢欲动。
她扯了扯嘴角, 想起昨天大半夜的, 他居然说是检查能不能用……她就往后挪,偏他厚着脸皮又贴过来。
“要说正事呢。”她推了他一把,许嘉玄板着脸, “你说就是。”
又不妨碍。
梓妤没好气睨他一眼,枕着他肩头慢慢地说来:“昨天道长来之前,我就在想近来遇到的事情十分古怪,我细细地推敲, 似乎是从惠和公主叫人推我下水开始就叫人匪夷所思。”
“怎么扯上惠和公主了?”
他神一顿,不太愿意提起这个人,上回一个翠红就让她大发脾气,一拳把檀木的屏风都给砸穿了。
梓妤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说道:“太子着人去找逼问了惠和,问她究竟是派谁或是买通谁人知道他跟我私下见面,结果惠和说了句她本就该是你妻子,这种失心疯一样的话。还说我勾搭太子,谁人不知。”
“这是一个古怪处,第二个就是昨晚上的狼群,和丽嫔被咬死了。丽嫔算计我们,根本没别人知道,我们是不可能去灭口丽嫔,即便太子记恨有打算,也不会在围猎就动手。”
“然后丽嫔一事牵出禁卫军曾被太子调动,我们的将计就计被暴露,引得陛下猜忌。这两件事情连到一快,不就是个连环套吗?我们就好像在他预知的一切中,做着他想要我们做的事,时机都恰好,直接把我们都算计在里面了。”
她说到最后,眼中都是凝重:“先前查出来四皇子在太子身边放了人,但被打死的那个宫女也没有时间去给四皇子告密说我们算计了什么。所以设连环套这个绝对不可能是四皇子,藏得太深了,叫人光想就不寒而栗。”
许嘉玄静静地听着,见她脸上有着后怕,去握了她的手:“我昨晚也想了一下,同样在猜四皇子的可能性,但和你一样,把那个宫女排除了。因为除了我们,没人知道丽嫔的算计,而且丽嫔针对的是你,所以不会傻傻主动跑去跟四皇子合作,给四皇子留下把柄。这事情,她肯定是自己就动手了。”
“我也不认为此事是四皇子,再有之前平王世子马匹被下疯药一事,显然这人又是在宫闱中。让我觉得,这人是在引着太子和皇子们斗。”
梓妤撑着身子就坐起来。
“引着皇子们相斗?所以这人可能是在引着我们去怀疑四皇子,他好收渔翁之利?那是不是能推测,是其他的皇子?”
许嘉玄却说未必,引得她更是一头雾水。
他坐起来,用毯子拢住她说:“惠和因为和太子亲近,从来不接触别的皇子。惠和说的那番话显然是受了挑唆,却不太可能是其它皇子的挑唆。而且你与太子明明是首回见面,哪里谈得上众人皆知?这就有矛盾,再说了,我与惠和清清白白的,连她长什么样都记不住,又哪里来叫她本就我的妻子!”
简直就是个大笑话。
事情兜兜转转,身后之人越发的叫人摸不着头脑,但两人心头都还存着玄真子所言那个额头有刀疤的人。
——莫不是事情就那么邪乎。
玄真子能卜算出一些未发生的事情,那个有刀疤的人,亦能卜算预知?
许嘉玄突然就下床来,梓妤在他身后喊:“上哪去?”
如今他可哪都不能去。
他没有回答,径直走到妆台前找出铜镜,去把额头包着的绷带给摘了。
昨天淤紫的伤经过一晚少了几分狰狞,淌血的口子结了层痂。
他居然是跑去看伤口,梓妤知道他想什么,披着毯子下床来,走上前细细打量。
她还是很笃定地说:“不管你有没有留疤,都不会是你。道长怎么着也不能害我。”
他们两的亲事,是道长一手促成的。
许嘉玄盯着铜镜半晌没说话,眼神淡漠极了。
梓妤知道他性子别扭,有时总是过于偏激,可他不听安慰的样子让她半分气也没有,反倒心里有阵阵暖意。
这就是个大傻子。
她拢着毯子,见他鞋也没有穿,挨着他就把毯子也分他一半,盯着他额头的伤想起小时候自己救了他一回留的疤。
笑道:“这要是真留了疤呀,就当是还了你欠我的情了。”
欠的情?
许嘉玄终于从镜面上移开视线,不明白这话从何而起。
此际外边又响起一阵慌乱地脚步声,听到有人说着快去请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来。
两人朝帐帘的方向看去,隐约几个人影投在上方晃动。
很快,就又听到他们说:“怎么又死人了?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这事还得禀报陛下才是。”
另一个声音道:“早有人去了,我们还是先去那守着,本来都要下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