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少帅患得患失,顾主编笃定悠然。
顾茗昨晚被折腾的一夜没睡醒,叮嘱章甜:“跟着宁阿姨或者二叔,干娘睡个回笼觉啊。”她们住的是卧铺车厢,只能在车上补觉了。
章甜很有眼色,宁雪华气质偏冷,但冯晨却是个温和的男子,平日在学校操心惯了,见到小姑娘就喜欢的不行:“你怎么没跟着冯奶奶?”
“二叔,我跟着你好不好呀?”
冯晨乐了,牵着她的手问:“你想不想吃东西?我带你去餐车吃东西。”略微不自然的转向宁雪华:“宁小姐,要不要一起?”
宁雪华住进少帅府不少日子,虽然也与冯晨打过照面,但对其人的事迹还是挺熟悉的,主要得益于林妈的唠叨,让她知道了少帅府这朵奇葩,一门心思扑在学问上,对军政府的事情毫无兴趣。
“好啊。”
章甜突发奇想,一边牵住了冯晨,另外一边牵住了宁雪华,非要一起牵着手去餐车,顾茗瞧的头疼:“甜甜,车厢狭窄,三个人牵着谁也没法走。”
宁雪华与冯晨同时闪电般的松开了章甜的小手。
章甜:“……”
顾茗:“你们俩带好孩子,别把我闺女搞丢了!”连牵个手都能随便扔开。
这两人又同时去牵章甜的手。
顾茗无语的看着这两人,拉过被子就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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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顾茗走后,冯瞿便觉得日子难熬,甚至比第一次在军政府监狱谈崩负气分开还要难傲。
那时候感情不算深,赌气的成份居多,更多的大约是失去了一件可心可意的玩意儿的懊恼,以及一些喜欢而已,还远远谈不上爱。
但是这次分开却不同,两人婚期在即,几乎每日冯夫人都有电话要打过来,一时商议宾客单子,一时要订礼服首饰,一时还有动荡过后军中及政府部门的官员名单,到时候好排宴……林林总总,竟是没有一日消停的。
他在容城越忙心里越不是滋味,甚至还代替冯晨去学校探望了那句摔伤的学生,让学生家长激动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怎好麻烦少帅?怎好麻烦少帅?”
冯瞿近来心烦意乱,做什么事儿都不得劲,对着憨厚的夫妻俩及摔伤的学生也说不出宽慰的话,冷着一张脸坐在病房里,知道的他是探病,不知道的还当他来审犯人呢!
学生原本躺着,见到少帅严肃的瞪着自己,差点拖着伤腿站起来——莫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刘副官暗暗发笑,觉得再这样下去非得搞出事端不可,连忙催促:“少帅,一会军政府还有个会议要开,时间快来不及了!”
冯瞿面色阴沉了下来,学生家长立刻惶恐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怎么不知道今天上午还有会有开?”
“临时传来的消息。”刘副官编瞎话的功力日渐高深,面不改色。
直到冯少帅从病房里出去之后,学生家长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瞄了一眼副官提过来的水果,也不知道该不该给孩子吃。
学生自己拿个苹果擦擦直接啃了,边啃还边发表自己的高见:“少帅真的跟冯校长是亲兄弟?两个人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偏冷偏威严,另外一个像暖阳,随时随地都散发着温暖,对学生们关怀备至,对教授们也是尽心尽力,一门心思扑在搞教育上。
兄弟俩是两个极端。
“可别瞎说!”做父亲的拍了他的肩膀一记:“让少帅听到可怎么好呢。”
冯少帅心情不爽,看哪都不顺眼,出来之后他黑着脸问起会议主题:“哪个部门开的会?怎么也要我参加?”
刘副官尴尬的咳嗽一声:“少帅,我怕您在病房里再留下去,学生家长就要被吓哭了!”
“我有那么可怕?”
“怎么没有?”刘副官扳着手指头算近日少帅府受到责罚的亲卫跟仆佣,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训,也就林妈年纪大资格老,冯瞿待她还算客气。
冯瞿活动活动脖子:“最近总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提不起精神……”
刘副官深表理解:“属下懂,少帅这是患了相思病了。”被冯瞿一脚踹出去:“胡说八道!”
他对刘副官的说法嗤之以鼻,但晚上躺在宽大的床上却不由自主就想起了这话,思及最近的不对劲,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承认自己患上了相思病,无心公务,满脑子都是那个没良心的小骗子!
小骗子一走数日,连个报平安的信都没有,也不知道这会儿到哪了。
冯瞿曾经展望过自己的婚后生活,美貌温柔的老婆(此项存疑)、聪慧可爱的孩子(此项尚可期待),一家子热热闹闹的生活,每日忙完了公务便能陪陪老婆孩子,而他晚归的时候卧室里总会有一盏灯留着,有人等候着他。
现在可好,留灯的变成了他自己。
两个人耳鬓厮磨多日,分开竟然变的让人难以忍受,睡里梦里都是他。
他光着脚下床,踩地地毯上,四下转转,发现墙角的小几上放着一摞包起来捆的整整齐齐的书,据说这些书是顾茗在沪上买的,几经辗转就寄到了这里。
冯瞿闲着也是闲着,尤其对于小骗子在沪上的生活既好奇又耿耿于怀,索性找了个剪刀剪开外面的牛皮纸,会在厚厚的地毯上盘膝翻了起来。
他发现这些书挺有意思,有不少都是沪上作家亲笔签名赠送的书,就连她的死对头屠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脑抽,寄送了一本亲笔签名版的《生而为男人》来打脸。
冯瞿随意翻翻,几乎笑出声。
顾茗平日是很爱惜书的,她看过的书都没折痕,就连注释都是整整齐齐,唯独这本上面用草体写着许多不太文雅的话,什么“狗屁不通,极之不通”,还有什么“千年旧屁,毫无新意”之类的毫无顾忌的谩骂与批评。
他看着看着不觉入了神,专找顾茗的批注看,一个人也笑出了声,可是书翻过半,他笑不出来了。
这本书的中间夹着两张照片,一张是顾茗与章启越的合影,另外一张是章启越的单人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夹进去的,照片上的两个人面带桃花,特别是亲密的合影照简直刺眼。
冯瞿蹭的站了起来,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是追着顾茗的脚步也跑一趟湘楚,还是做困兽之斗在这里等着她回来?
回来又能怎么样呢?
难道要让她细细交待与章启越的恋爱史?
都不必交待,他亲眼所见许多次。
冯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看着照片上姓章的小子那张笑脸恨不得撕的粉碎,很快又想起来这张照片里留下来的是他最后的天真时光。
章家的结局也太过惨烈了些。
他决定把注意力从姓章的小子身上转开,心里又琢磨自家老婆——她留着这两张照片做什么?又或者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夹在这本书里的?她还记得这两张照片吗?或者……她还记得那段感情吗?
……
恋爱中人最爱钻牛角尖。
她爱我她不爱我……能折磨的人半宿睡不着,跟着了魔似的。
如果从前有人告诫冯瞿,将来千万别为了一个女人而神魂颠倒,他必定觉得对方在讲笑话,然而等到他自己尝过相思的滋味,眼看着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想要的问题还没有答案,拉开阳台上的窗户,吹着初春的冷风他终于清醒了些,连自己都觉得好笑。
大男人钻什么牛角尖?
楼下客厅电话又响了起来,一会儿功夫林妈便啪嗒啪嗒走了上来,轻轻敲门:“少帅,夫人打电话来问,少夫人可有要邀请的宾客?”
冯瞿不觉笑了起来,昨日之日不可追,明日之日须臾期,眼下才是最好的光景,等她回来他们就结婚。
“知道了,我马上下去。”他心里盘算着顾茗的朋友,管美筠公西渊是必请的,他要亲自写喜帖。
总要找点事来排遣离别的相思。
第179章 第一百七十九
顾茗说话算话,一个半月之后,带着章甜与宁雪华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走的时候,冯晨是被冯瞿硬塞进陪同人员之中的,百般不愿的去了,回来之后却殷勤备至,一路护送至少帅府还不愿离去。
冯瞿嫌他碍眼,催促他及早滚蛋:“你不是说不放心学校吗?现下回来了还不赶紧去学校看看,有没有被人搬走?”
冯晨厚着脸皮不肯走:“大哥,看在我一路舟车劳顿护着大嫂平安回来的份儿上,你难道不应该留饭吗?”
“赶紧滚蛋!”
冯晨偷瞄几眼宁雪华,神情多有留恋。
章甜天真的说:“冯二叔在看宁阿姨。”
顾茗笑道:“宁小姐来容城之后就没闲过,还没尝过容城本地的特色菜呢,我今天累的洗,想要早点歇着,阿晨不如等宁小姐梳洗完毕,请她去尝尝容城本地的特色菜吧?”
冯晨大喜:“还是大嫂疼我!”忙不迭去邀请佳人:“不知道宁小姐愿不愿意去尝尝容城本地的菜色?容城靠海,海产品丰富,早晨刚刚捕捞回来的鱼虾蟹还有各种海货特别新鲜。”
宁雪华矜持的点点头:“多谢二公子,我先上楼梳洗。”
冯晨眼巴巴注视着美人的身影上楼而去,他也迅速冲去客房洗澡换衣服——衣服还是他偶尔寄居在冯瞿这里留下的。
冯瞿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意思?”
顾茗瘫坐在沙发上,笑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再过不久大帅府就要再添一桩喜事啦。”
“阿晨……开窍了?”冯瞿失笑摇头:“真没想到书呆子也有开窍的一天。”
冯晨从小就喜欢钻研学问,在冯家完全就是个另类。自从被迫接手容城大学的事务之事后,更是一门心思扑在办学之上,也不是没有女孩子向他示好,但他木木呆呆,任凭人家百般暗示就是没有接茬的打算,就连二姨太也对自己亲生的儿子无可奈何。
顾茗:“他只是没遇上合适的人罢了。你做大哥的从小万花丛中过,不知道欠了多少相思债,还见不得弟弟专情了?”
“当着孩子的面别瞎说!”
两人久别重逢,冯瞿肚里纵然翻滚着万般情丝,奈何围观群众太多,好不容易驱散意料之外的一对小情侣,却还有干闺女一只瞪着大眼睛监视着他,偏顾茗口无遮拦,话冲口而出之后才想到章甜。
小丫头大约也是旅途劳顿,跟顾茗一模一样的姿势瘫坐在沙发上,由于个头的原因两只小脚丫子还悬空着。
冯瞿喊一嗓子:“林妈——”等到她过来,从沙发上揪起小丫头塞进她怀里:“带大小姐去洗澡换衣服休息,再给她弄点吃的。”
章甜乖乖被林妈抱走了,冯瞿坏笑着俯身去抱顾茗:“媳妇儿,咱们也回房洗澡休息。”还顺势在她脸颊上偷得一吻。
顾茗软软靠在他怀里,揽着他的脖子轻笑:“我一头一脸的土,你也不怕吃到沙子。”
冯瞿低笑:“一辈子不嫌弃!”低头又亲了一口。
“你就哄我吧!”顾茗靠在他怀里,说不出的疲倦。
出门一个半月,餐风露宿,舟车劳顿,外面治安又不好,时刻提着一颗心,回到容城之后,特别是见到冯瞿之后,精神就彻底松懈了下来。
林妈替章甜洗了热水澡,又服侍小姑娘喝了一碗热粥,小姑娘身暖肚圆,靠着床头打盹,没一会儿就甜甜睡着了。
她从章甜房里出来,问及其余诸人,小丫头说:“二少爷带着宁小姐出门了,少帅抱着少夫人上楼之后还没下来过。”
林妈笑着扫了一眼楼上紧闭的主卧房门,心想:小别胜新婚,近来少帅心情多有不好,少夫人回来总算转了颜色,想来一时半会也没那么快下来。
她吩咐厨房熬鸡汤:“少夫人离开这么久,人都瘦了一大圈,要赶紧补起来,不然怎么做新娘子?”
楼上的风景旖旎过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冯瞿赤裸着胸膛搂着怀里的人儿,掐着她的细腰心疼不已:“阿晨是怎么照顾你的?怎么竟瘦成了这样?”方才情浓之时,他都怕一时不慎把媳妇儿的细腰给折断了。
顾茗累的几乎都不想动了,半眯着眼睛养神,还记得替冯晨说好话:“一路之上不太平,阿晨也不容易,你就别再责备他了。”
冯瞿双目腾的睁开了:“不太平?可遇上麻烦事了?有没有伤到哪里?”
“差点被人给劫了,亏得你写给汤少帅的那封信救了命。”顾茗往他怀里蹭蹭,仿佛这样就能获得更多的安全感,她的困倦之意也被扰了,睁开了眼睛注视着他,认真的说:“阿瞿,每次离开容城再回来,心里就觉得安定。走过的地方越多,越觉得你与大帅不容易,今日之华夏,到处是战乱兵匪,兵不聊生,而容城跟玉城治下还能有老百姓的安稳日子过,已然不易。”
她漆黑的眼珠里含着莫名的情绪,冯瞿就姑且认为那是对他的赞扬,通常这样的赞美他都照单全收,还不忘自恋一把:“是不是现在觉得你未来的丈夫英明果决,造福一方?”
以往这种时间,顾茗多半笑骂一句:“臭屁”,可是今日她居然一反常态的连连点头,还十分捧场:“我挑丈夫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能在乱世之中庇佑一方百姓,已然不易。”话锋一转又道:“就算你将来私德再败坏,我也会觉得你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冯瞿:“……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当然是夸你啊!”顾茗趴在他光裸的胸膛之上,用指法描摹着他的五官,显出一副苦恼的模样:“阿瞿怎么办?”
“什么?”
“我越来越觉得你英俊了,简直英俊非凡,让人移不开眼!”颜控这种事情,有一天居然也会发生在她身上,简直不可思议。
经过了后世各种美人的集体轰炸,尤其是身在娱乐圈,顾茗很早之前就以为她早就对长的英俊的男人免疫了,欣赏归欣赏,却不至于痴迷,可是现在她竟然觉得冯瞿让人有迷恋的冲动。